“她说什么了？”
叶成礼摇头，“米娜是个乖孩子，虽然看上去有点叛逆，但……”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叶美烟，“替我谢谢她的礼物，上次送的按摩仪我很喜欢。”
“我知道了，”叶美烟掩下眼里所有的情绪，再抬头，脸上一片平静，“没什么事我上去了。”
叶成礼看着自家女儿离开的背影，靠坐在沙发上，随手从抽屉里掏出一只烟，尚未点燃他动作顿住，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将烟扔进了垃圾桶。
卧室里，叶美烟抱着美喵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柔顺的毛发从指间冒出。
桌子上，亮起的屏幕嘟嘟声阵阵，她一手将手机放在耳边。
“小烟——”亲昵的声音隔着细微的电流从耳畔掠过，声声轰鸣乍然响起。
叶美烟不自觉皱了皱眉，将手机拿远了些，“你在哪？”
风的呼啸，引擎的发动，以及人声的躁动，彰显着另一头的热烈与喧嚣。
米娜雾蓝色的头发在风中猎猎飞扬，她眉眼含笑，唇角戏谑，脚下用力，吱呀一声汽车轮胎在水泥路上摩挲出长长的□□。
手搭在方向盘，她轻声道：“你猜。”
叶美烟抚摸美喵的手停下，不答反问，“你找我什么事？”
“真无趣。”米娜靠在座椅上，抬眼望向前方，墨蓝色的大海拍打在礁石上，溅起层层浪花。
“我说过了，”叶美烟看向窗外，夜色深沉，是皎月也照不亮的墨色，“不要来我家。”
“叶叔叔可是很喜欢我的，”米娜口中含笑，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做人那么霸道可不好哦。”
叶美烟不想绕圈子，“你这次回来，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米娜咂摸着着这个问题，“你以为，我想要什么？”
叶美烟垂眸，“想要什么都和我无关。”
“但唯有一点，米娜，”美喵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往上抬，叶美烟伸手盖住它的眼睛，“我希望你记住，时光不会回头，我们也不是小时候了。”
“看来——”，米娜尾音拖长，眼波流转，“我离开这段时间，你过得很开心……”
“是，”叶美烟打断她，“所以，你可以离开吗？”
风静静地吹过，叶美烟甚至能听到对面隐约传来的海浪拍打声，不甚清晰却不容忽视。
“当然，”许久，米娜出声，“不可以哦。”
“我说过了，做人不要那么霸道。”她笑意盈盈单方挂断电话，唇线渐渐拉平。
“怎么了？”于慕诗刚从隔壁驾驶座出来，就见米娜出神地看向远方，那表情，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出于直觉，她本能地判断到女生心情不好。
“没事，”米娜回神，对上于慕诗关心的面容，她笑笑，“可以帮我买一瓶水吗？”
“没问题。”于慕诗做了个手势，蹬蹬蹬地跑远了。
远离人群的山顶处，能听到山脚下的喧闹人声，也能听到树梢鸟鸣。
米娜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敲打着：“今天她们过去了？”
“嗯，”不知道何时靠在橙红色车门上的余雪漫不经心地回，“都去了。”
“去堵李青云了，包括……”她转头看驾驶座里的人，“叶美烟。”
米娜：“是吗？”
余雪斜睨女生：“你就不好奇？”
米娜：“好奇什么？”
余雪双手打开，耸肩，“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奇，我就当你没挑这个话头。”
转身从车头绕过，她坐进副驾驶，“江轻也在。”
“嗯。”米娜应了一声。
余雪拉开后视镜，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从包包里取出纸巾，沿着红润的唇线擦了擦。
“系上安全带。”米娜瞥她一眼。
余雪闻言合上镜子，转头。
目之所及，驾驶座上的女生眉眼带着逼人的美丽，那是一种过于锋利的美，像是能割伤人一般。
抽出安全带，余雪眨眨眼，“于慕诗最近心情可不怎么好。”
她的尾音刚刚落地，发动机引擎轰然响起，汽车像是离箭的弦朝着山下发射，带出一抹橙红色的弧光。
余雪猝不及防被风扑了一整脸，她呸呸吐出嘴里的头发，不满道：“好歹打声招呼。”
米娜恍若未闻，脚下用力，汽车的速度再度飙升，余雪翻了个白眼，安心地躺在副驾上，“麻烦关上敞篷。”
夜色里，橙红色弧光绕着山道飞速盘旋而下。
等于慕诗回来的时候，原地已空无一人。她站在空旷的山道上，面色难看地攥紧了手里的水瓶，水瓶不堪重负，发出扭曲的叽咕声响。
有人从旁经过，刚要停车问问。
于慕诗：“滚！”
那车火烧屁股似地，连忙扭着方向盘七拐八拐地跑走了。
叮咚铃声响起，于慕诗垂眸看去。
【不好意思，上面有点冷，我在下面等你】
山道上霎时间云销雨霁。
“喏，”余雪将手机扔给米娜，“她一会儿下来。”
米娜看了一眼手机界面，随手丢在一旁。
余雪劳动完安详地躺回去。头顶渐渐敞篷，露出深沉夜色的车，几点星星零零散散地半死不活地照耀着大地。
察觉到米娜随着飙车结束心情没有那么糟糕了，她冷不丁开口，“有时候我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米娜侧目：“问。”
余雪支起脑袋，看向坐着的女生，“你这次回来，是因为什么？”
米娜转头看向余雪。
“更准确的来说，是因为江轻，还是……”余雪面不改色，挑眉，“叶美烟？”
——
当第一缕晨光照耀在姜晴的眼皮上，她怔忪睁眼，有那么一瞬间，模糊了时光的界限，不知自己现在在哪，又是什么时间。
直到桌子上的粉红兔入眼，姜晴才慢慢回神，恍惚间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她呆呆地眨了眨眼，眨去了迷茫，眨去了无措。
握拳，利索地掀开被子，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起床刷牙，顺便看了一眼爸妈留的小纸条，顺着指示从厨房里断出温热的饭菜。
一边大口地嚼嚼嚼，一边在电脑上五指灵活地群发消息。
【啃一口辣辣姜：小的们，胜利的号角已经吹响，革命的步伐尚未停止，同志们应以崭新的面貌迎接热情的太阳，让我们高举双手，热烈每一天！】
【脆脆爽：……】
【脆脆爽：发瘟了？】
【美喵：……挺有活力的】
【平衡木：同志好，鞠躬握手.jpg】
【南方的云：吃饭不要玩电脑】
姜晴忽略一连串的冒泡，喝一口果汁，火力全开地输出，有一种精神状态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啃一口辣辣姜：同志们，彼方尚有荣光在，一寸光阴一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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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土难买寸光阴】
【脆脆爽：说人话！！！】
【南方的云：寸金难买】
【啃一口辣辣姜：很好，同志们看来都深刻地领悟了我派的大无畏精神，深刻掌握了我派精髓，秉持着实事求是，科学求真的精神，我们今天将要面临最艰巨的任务，准备好了吗？】
【美喵：……】
【脆脆爽：！！！再狗屁不通，前言不搭后调，拉黑，通通拉黑！！！】
【啃一口辣辣姜：好的，亲爱的爽，医院约不？乖巧.jpg】
【脆脆爽：去啊，早说不就好了……不对，去医院干嘛？】
姜晴眨眨眼，随后敲下两字。
【看人】
送爽无语地看着手机屏幕，她能不知道去医院看人吗？净说些她知道的废话。
正要再仔细问问，就看到熟悉的ID一秒变灰。
您的特别关注已下线。
【脆脆爽：……】
【美喵：……】
【平衡木：……】
排列整齐的队伍中，唯有一个人不列队，宋爽正要@南方的云，就见他的头像在下一秒也跟着变灰。
！！！
宋爽气鼓鼓地删掉打了一半的字，噼里啪啦地打字。
【脆脆爽：跟屁虫、学人精@南方的云】
【平衡木：跟屁虫、学人精@南方的云】
【美喵：……】
姜晴心情很好地关掉电脑，收拾好碗筷，她穿上外套，戴上帽子。
边走边用她那不能上网的老年机发短信，挨个通知其他人时间地点。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堵人墙，姜晴头也没抬，熟练地绕道。
脖子后传来轻微的骚动，她不适地动了动脑袋，但没有躲避，任凭男生将她被帽子压住的头发放出来。
“你今天没事？”
林南延：“没事。”
“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医院和王华沺打个招呼，让他做好准备。”
“好。”
林南延应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随后转身，跟在姜晴身后。
姜晴收回手机，瞥一眼身旁的男生，“昨天晚上……”
林南延垂首看来，眼底一片平静。
姜晴合上嘴巴，“没什么。”
林南延眼里溢出笑意，“昨天晚上我觉得你有一句话问得特别好。”
姜晴警觉抬头，“什么？”
就在她以为林南延要怼她时，却见男生弯腰凑近。
林南延将女孩的帽子扶正，他看着女孩，看她眼睛里映出自己的人影。
“你问，我们这算不算霸凌？”
姜晴蠕动唇角，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我没有资格来回答你这个问题，”林南延认真地看她，“我没有，江轻没有，李青云也没有。”
“因为我们都没有经历过那未知的九年，没有经历过痛苦与死亡，就算知道大概，那也是雾里看花。”
太阳从男生背后直射过来，映出了暖日余熏。
“但你不同，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林南延手轻轻搭在女孩的肩膀上。
“如果说霸凌，我们谁都可以自认霸凌，唯有你不可以。”
姜晴：“我……”
林南延：“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以至胡言乱语了。”
“你只需要问问你自己，你后悔吗？”
“假如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