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看向说话的叶美烟。
“学姐高考后就会离开这座学校，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能时时刻刻地保护她，这不现实，”叶美烟说，“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所以——”姜晴沉思，“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
叶美烟点头。
“要搞事情了吗？”宋爽激动地问，“我们几个？”
姜晴：“...算是吧。”
宋爽立即举双手双脚赞成，“明天我们高二的也会放假，学校开始布置考场，大家都有时间的。”
姜晴喃喃：“是啊，都有时间的。”包括李青云。
“王华沺还没回来吗？”姜晴转头看向隔了一条走廊的空无一人的桌子。
“他妈妈带他回老家探亲了，最近一段时间都看不到人影了，”宋爽努嘴示意，“何止他，陈衡不也没来上课？”
姜晴转头，教室里最后那一排单人桌，桌面干净得一览无余。
醉酒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细细碎碎地浮现。
最开始，她是想灌陈衡酒来着，续上他被她断掉的情绪，没想到，自己陪着陪着不小心也喝多了，脑中的记忆片段闪回播放。
她微微皱眉，昨晚是谁送陈衡回的家？
她记得中间有人来了。
该不会......
叶美烟看出点什么，问，“你知道？”
姜晴摇头，“我不确定。”
那些纷纷扰扰的记忆中有多少是她做梦梦到的，有多少是现实发生的，她并不能确定。
但姜晴唯一知道的是，别人的隐私不能从她嘴里泄露出去。
“啪——”
木质尺子敲打在黑板上，一声惊响，到处溜达的学生应激般低头迅速飞回座位。
翻书的、翻卷子的、还有写字的，一时间莎莎声不绝于耳。
“给大家说个事...”
姜晴停下手里的笔，疑惑地抬头，怎么声音听着这么陌生，这是哪个老师？
“你们的数学老师最近这一段时间家里有事，”李勤允对上底下黑压压脑袋统一唰唰抬头的目光，面不改色，“请假了，所以暂时由我代为授课。”
说完开场白，也不管九班的学生什么反应，他低头翻开卷子，问：“课代表，你们老师讲到哪一题了？”
叶美烟站起来，“第十八题。”
李勤允挥手示意她坐下，“好，那我们接着讲，这道题是一道图形证明题，先看图形...”
“姜姜，这是隔壁班的老师，脾气不怎么好。”宋爽身体靠后，捂着嘴用气音说，“你说，我们人美心善的数学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应该时间不短吧。”姜晴抬头看了一眼教课的老师，要是一两天的话，就不会请陌生老师代为教课了。
蒋凡也纳闷极了，加入了两个人的探讨，“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那么突然？”
他感叹，“我还是想我们的老师回来，怪不习惯的。”
姜晴和宋爽对视一眼，“谁不是呢？”
下课后，姜晴去办公室找老班，做足了心里建设准备迎接老班劈头盖脸的教育。
张阔黑着一张脸，收下了姜晴递过来的检讨书。
他大致扫了一眼，确定了是眼前学生的字迹没有弄虚作假后，这才放下，看着姜晴。
“听说你今天迟到了。”
姜晴乖乖地低头站着，闻言小声解释，“早上身体有点不舒服。”
“昨天身体就不舒服，今天又不舒服，”张阔咬牙切齿地说，“你什么时候能身体健康的上学？”
姜晴沉默了，原来昨天她妈也是以这个理由给她请的假啊，她腹诽，真默契的脑回路，她们不愧是母女俩。
张阔皮笑肉不笑，“昨天满大街晃悠的是不是你？”
“啊？”姜晴震惊。
“啊什么啊？”张阔快被这些不靠谱的家长和学生气死了，“我亲眼看见的，在中央广场附近。”
他昨晚翘班载着老婆去买衣服，就在广场附近发现了举着串吃得正欢的姜晴。
要不是老婆拽住了他，他非得当场抓个学生现行。
姜晴结结巴巴：“看...看见了？”
张阔用死亡视线扫射她，“一个人吃串吃得挺嗨，不是身体不舒服？”
姜晴恍然，老班没看到陈衡，就扫到她了。
她欲哭无泪，人怎么能这么倒霉。
“姜晴，你现在已经高二了，马上就要到高三的关键时期了，以前你的成绩稳定，我就不说什么了。”张阔语重心长地说，“可你看看，上次月考成绩出来，你退步了多少？”
“你想过未来吗？想过以后考不上好的大学你要怎么办吗？想过以后你要以什么为生养活自己吗？”
张阔发出灵魂三大拷问。
姜晴：虽然但是，已经经历了一次。
张阔头疼地看着她，以前自己怎么会觉得姜晴省心，都是错觉、幻想。
“还有你的家长，还会给学生编谎话圆谎了？我觉得有必要和你的家长开一个专门的交流会了，沟通...”
“昨天我妈带我去扫墓了，今天早上我来月经了肚子疼。”姜晴语速飞快，说完抬眼瞄了一眼老班。
空气霎时寂静，张阔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张了张嘴，露出一个“嘎？”的气音。
姜晴搓搓脚，老班一直不说话，她也很无奈。
“还有事吗？老师。”她问。
张阔被学生的一句话冲击到现在还没回神，闻言恍恍惚惚地回，“没...没事了，你回去吧。”
姜晴舒了一口气，转身就走，走到半途又折返。
“老师，数学老师为什么请假了？”
“还不是因为前天...”说到这，张阔及时反应过来，“她假期到了就会回来的。”
前天，姜晴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字眼。
前天发生了什么？
“因为那个视频？”她冷不丁问。
张阔一噎，“...什么视频？我不知道，你赶紧回去写卷子去。”
他挥手撵人，转身背对姜晴，认真检查桌面上的检讨书。
“性科普视频。”姜晴看着老班的背影平静地说。
张阔：！！！
他扭过椅子，对上姜晴黑黝黝的眼睛，斥道：“别乱说！”
姜晴反驳：“我没有乱说，前天除了那件事还有哪件事？”
张阔静了一瞬，叹口气。
“李老师既然做了这件事，她就应该想到后果，只不过休了几天假而已，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张阔看着眼前的学生，“要是被投诉到教育局，这事可不是休几天假就能了了的。”
姜晴追问：“谁会投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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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班的学生，我们班学生的家长，”张阔陈述事实，“还有那些听到风声的人，谁都有可能。”
“检举信就在校长信箱里躺着，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说。
姜晴：“就因为一段性科普视频？”
“是，就因为一段视频。”张阔说。
巨大的荒谬感袭来，姜晴不明白李老师错在了哪里。
她错在不该因学生无知而选择科普，还是错在不该让学生明理知信，学会在两性关系中保护自己。
姜晴艰难出声，问：“李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张阔收回视线，转身，批改着作业。
“时间不定，要看这件事具体的影响。”
身后脚步声顿了下渐渐走远，张阔停下笔，看向东南角落，那里原本塞得满满的桌面此刻空无一物。
“姜姜，老班...”宋爽见姜晴面色不对，犹豫地问，“骂你骂得太狠了？”
姜晴摇头。
宋爽和叶美烟对视一眼，察觉到了不对。
叶美烟问：“发生什么事了？”
姜晴轻声说：“李老师是被处罚了，不是请假。”
“什么？”宋爽惊讶，“为什么啊？”
叶美烟眉眼微沉，猜到了事情的原委，“课上播放的那条视频。”
宋爽听明白了，她不理解，“视频怎么了？又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不就是让我们注意保护好自己身体吗？这也不能放？”
蒋凡竖起的耳朵靠近听完了全程，他忍不住出声应援，“就是，凭什么处罚我们老师？”
姜晴抬眼，“因为有人举报。”
“谁啊？”宋爽破口大骂，“有没有点公德心，有没有点人性，分不清是非好坏了是吧。”
骤然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力，纷纷往这边最近闹腾不已的小团体看了一眼又一眼。
王东段手中的笔被高音震颤猝不及防间划破了白皙的纸张，他举起来看，卷子破了一个大洞。
恼怒回头，“宋爽！你又发什么疯？”
“呸！你才发疯！”宋爽呸他一口，“是不是你举报的？你心虚了是不是？”
“有病就去治！”王东段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干什么了他就心虚。
宋爽余光看见其他人的目光，炮火扫射一片。
“是不是你？杨天华？”
蒋凡叉腰，狐假虎威，“对，是不是你？”
再次被魔鬼点名的杨天华飞速摇脑袋，脑浆都快摇匀了，不管什么事他现在都不想沾边。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宋爽！”姜晴见状连忙把她拽下来，“你坐下！”
“都不知道是谁，你可别树敌了。”
蒋凡跟着讪讪地坐下，不敢吭声。
宋爽嘀咕，“我就是不爽嘛。”
“不爽也给我憋着！”姜晴瞪她一眼，“这事根本不是谁举报的问题。”
宋爽不解：“那是谁的问题？”
“不是谁的问题。”姜晴沉声说。
叶美烟环顾四周：“事情做了，就一定会有人知道，有人知道，就大概率会出现举报者。”
“举报者是数不清也查不明的，我们该问的，”姜晴看向宋爽，认真道，“是为什么举报能成功？”
是啊？为什么呢？
宋爽怔住了，蒋凡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