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热情地上了两大瓶啤酒,姜晴率先灌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入喉,她发出一声喟叹,“爽!”
“喝呀。”姜晴催促。
陈衡:“...我得骑车送你回家。”
姜晴站起来,将啤酒磕在陈衡眼前,“喝,咱俩打车回去。”
顶着女孩目光灼灼的视线,陈衡到底伸出了手,仰头,喉头滚动。
姜晴一个劲地劝酒,在旁边煽风点火。
一瓶一瓶啤酒灌下去,陈衡喝到最后连液体都变成了苦涩的味道,但他还在继续大口吞咽。
酒液洒下,沾湿了白皙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光。
姜晴抱着一杯啤酒,瘫在桌子上,看男生面部腾起的红云,看男生沾染醉意的双眼。
她问:“跟陈旭有关?”
陈衡的动作顿住,重重放下酒杯,自嘲道:“连你也看出来了。”
姜晴:“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从陈旭第一次出现起,陈衡就变得不大正常。
陈衡嗤笑一声,他对自己无比痛恨,为什么每次都会被陈旭的事情挑动心绪。
“陈旭是我哥。”
也许是对面女孩的那双眼睛太亮,也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也许是他压抑得太久人都快要被逼疯了。
陈衡将那些往日埋藏在心间的话说出口。
“小的时候,我们是常常黏在一起的兄弟。”
“我和他长得很像,他就像另一个大一点的翻版的我,妈妈常常给我们穿一样的衣服,一大一小,走在街上谁都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陈旭的脾气很好,每天都很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但我不是,我跟他是完全相反的个性,皮实,上蹿下跳的。”
“陈旭坐在游乐场外面看我玩沙子,就算我把沙子扬了他一头,他也只会气呼呼地喊一声我的大名。”
“那时候,我撕坏的墙纸,画乱的地板,都是陈旭帮我顶罪的。”
说到这里,陈衡笑了笑,“他小小个子,张着手臂,把我护在身后,拽着爸爸的衣服让他不要动手。”
“像个小狗似地一口咬在爸爸的手背,逼得爸爸不得不松手。”
“为此,我少挨了不少打。”
姜晴越听越疑惑,听着跟预期不符啊,怎么听着是个温馨故事?
“后来呢?”
后来——陈衡眉眼沉了下去,他吞下几口苦涩的液体。
“大概我五六岁的时候,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天我从陈旭的小床上醒来,家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姜晴忍不住蹙眉,把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独自丢在家里,也太不负责任了。
“我喊哥哥,喊妈妈,喊爸爸,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回音。”
那天夜里,小陈衡打开了整座房间里目之所及所有能看见的灯,哭着用电话手表打电话。
嘟嘟声阵阵,没有人接。
他光着脚抱着膝盖坐在大门口自己哄自己,等啊等,从天黑等到了天亮,等到了太阳的一缕光线射在他脏兮兮的小脚上,才有脚步声响起。
陈衡说:“我等到了人。”
男生的神情很平静,也恰恰是这份平静让人窥见了当初那个小小孩子的惶恐和惧怕。
否则,他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怎么会说得那么静。
陈衡转头,“他们回来了,抱着陈旭。”
小陈衡跑上前,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妈妈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哥哥刚睡着。”
小孩怔住了,呆呆地不敢开口。
他想说自己很害怕,想说他觉得有点冷,肚子还很饿,想问问妈妈为什么不接电话,还想哭着扑进妈妈怀里让妈妈抱抱。
但他什么也没做,就那样看着妈妈抱着哥哥从他身旁经过。
“我跟了上去。”陈衡省略了中间的过程。
就在姜晴以为这是因为父母偏心引发的惨案的时候,男生的下一句话颠覆了整个故事的走向。
“妈妈告诉我,陈旭生病了。”
“再生障碍性贫血,一种因骨髓造血功能衰竭而导致的全血细胞减少的疾病。”
“陈旭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吃辣,不能吃冷,他每天必须乖乖地待着。”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安静,脸颊是白色的。”
“他像个琉璃玉器,轻而易举就会在无人呵护时破碎掉。”
“陈旭的身高比同龄人矮小,他坐在窗边看我在院子里踢球,尽管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我想,我要开始学着做一个哥哥了。”
“从前他护着我,往后我护着他。”
小小一个孩子从那个夜晚开始,褪去青涩,褪去稚嫩,学着照顾生病的陈旭。
半夜里总要爬起来探探他的呼吸声,摸摸他起伏的小肚子。
小陈衡不再每天跑出去和小伙伴们疯玩,不再在院子里踢皮球,他学着电视机里的小人拉着陈旭一起趴在桌子上做手工,翻花绳,玩五子棋。
尽管没人要求他这样做。
自然也没人告诉他不要这么做。
陈衡慢慢退去了调皮的一面,时光把他雕刻得和陈旭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样的乖巧,一样的听话,一样的安静。
陈旭是被迫的。
陈衡也是。
所有人都夸钱莹养了一双好儿子,钱莹总笑着应和,就连陈衡听到这些话,也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他可以做一个好弟弟,好儿子的,也必须做到。
时间长了,就连陈衡自己都快遗忘了自己当初的模样。
直到他上了初中,陈向荣带回了一本医学杂志。
陈衡在茶几上看见的第一眼他就产生了朦胧浅淡的想法,为什么不呢?
是啊,为什么不?
他开始翻阅各种医学书籍,学习人体器官构造,接触最基础的医学知识。
陈向荣转头第二天带回了更多医学资料。
陈衡就这样如饥似渴地汲取着这些陌生的晦涩的知识,渐渐地,他的耳边开始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你在医学上很有天赋啊,以后当医生也不错。”
“有一个自己的爱好不容易,小衡一定要坚持下去。”
“小衡,小旭以后说不定就靠你了。”
......
当时,陈衡没觉得这些话哪里有问题。
他沉浸在所谓的蜜糖,所谓的希望中。
是啊,陈旭生病了,为什么他不能做那个治好他的人?
他孜孜不倦地钻研着再生障碍贫血的相关症状,时刻提醒着自己病人的病痛禁忌,把自己当做专业护工。
那几年,陈旭经他的手照顾已经很少再进医院了。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如果后来陈衡没知道那些事的话,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陈旭生病了,我在心里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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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哥哥,我照顾他,关心他,是因为他是我的亲人,我的家人。”
陈衡声音暗哑,“可我不是工具。”
“我不是工具。”他喃喃道,仰头灌了一大瓶啤酒。
大脑发胀,胸腔里像是有什么在挤压,逼仄得他喘不过气来。
“姜姜,”男生抬头,一张脸上湿漉漉的,姜晴分不清那是眼泪还是酒液,“他是在一岁的时候检查出来的病症,而他,比我大两岁。”
“再生障碍贫血啊,”他笑意中透着点疯,“需要脐带血。”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问。
姜晴心脏不知怎的随着男生的话下落,她迷迷糊糊地想,她这么聪明,当然知道。
陈旭一岁时检查出来患上病症,次年,陈衡出生。
还能因为什么?
“我他妈就是因为陈旭才出生的!”陈衡猛然将啤酒瓶摔在地上,碎裂的青色玻璃炸开一地。
“哈,”他跌跌撞撞地扶着桌子,“多可笑!”
“我这个人,”他指着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就连我这条命,都是他陈旭给的!”
陈衡笑着笑着忽然泪流满面。
脚下虚浮,他踉踉跄跄地想抓住点什么。
姜晴连忙站起来,想扶人,但没想到一站起来头就晕。
猝不及防又跌坐在椅子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捂着屁股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男生。
陈衡醉了,他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浑身无力。
他跌坐在地,双腿敞开,一手拽住女生的衣服。
“姜姜,他们还要我学医,”随后话音渐渐低下去,“他们要我学医...”
许是因为刚刚站起来运动了一番,姜晴迟钝地发现酒精开始上头了,她好像也醉了。
察觉到陈衡没了音,她扒拉开男生的手。
慢吞吞地绕到他前面,蹲下,探头。
红润的脸蛋凑近,她伸手捧起陈衡的脸。
男生黑色的睫毛沾染着水汽,醉眼朦胧,满面悲伤,眼尾微红,一脸破碎。
姜晴看着看着,忽然手下用力。
吧唧一声,陈衡被迫撅成了小鸭嘴。
就算是醉了,陈衡也能感觉到疼痛,他皱着眉,睁开眼,脑袋忍不住挣扎。
“别动!”姜晴呵斥道。
陈衡睫毛颤抖,愣愣地看着眼前神色严肃的女孩,果然不动了。
姜晴见对方乖巧了,她满意地点头。
小手三过口袋而不入,“我手机呢?”
她懵懵地低头,“我手机...”
陈衡努力抬起沉重的手,头脑发昏地从女孩的口袋里把她的手机拽出来。
姜晴接过,一手捏着陈衡的脸不让他动弹。
“好,好看,”她不知不觉都有了大舌头,“我,拍个艺,艺术照。”
“免,免费的,不要你钱。”
但是粉色的老年机不允许她这么操作,姜晴摆弄了半天也没把摄像头倒腾出来。
她急得满头是汗。
弄着弄着姜晴生气了,翻开拨号界面,输入数字,拨打电话。
“嘟嘟——”声过后,电话通了。
“林,”姜晴眼里开始冒水,声音卡涩。
“姜姜,怎么了?”听到女孩的哭腔,男生的声音带上急切。
“呜呜...我拍不了照片啦...”
姜晴捧着电话忽然感到委屈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