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到书房的时候,林如海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洗漱过后,他的脸色竟意外地好了一些,正坐在桌前等着自己。
丫鬟们将菜肴一个个端上来,他时不时要点评几句,见他这个状态,林瑢玉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只默默地看着,心中难免涌起一种无力感。自己来的不巧,知道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若是他早来一些,或许能帮林如海躲过这一次祸劫。
“玉儿来了,快些来坐。”林如海招呼林黛玉过来坐下,看着女儿跟儿子坐在自己一左一右,忍不住心生喜悦扬起笑容,“只有家里人,就不讲究什么虚礼了,赶紧吃吧。”他怜爱的眼神落在林黛玉身上,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忍不住给她夹了几样她爱吃的菜,拿筷子的手颤颤巍巍,到底是没有掉落下来。
林黛玉低头,怕自己眼里的泪意被他发现,“爹爹也吃些,许久未吃到这地道的江南风味,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声音里带着丝丝沙哑,哽咽之音非常明显,但谁都没有说破。
连同屋里头站着的丫鬟小厮都默默垂眸,心有所感,惶惶不知作何反应。
林忠就一直这么站在林如海身后,静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吃了一顿饭。为了不叫他们发现林如海的无力,也会撑着他的脊背,旁人只觉得他站的有些近而已。晚饭后,他也没有休息,被扶着靠在软榻上,还不忘将林瑢玉留下,让人去喊贾琏。
“爹爹?”林黛玉一脸的不赞同,“您该好好歇息的,表哥目前就在家里,不着急这会儿见他,有什么事儿明日再找他也是可以的。”
林如海并没有听她的话,强撑着挥挥手,“无妨,林忠,去喊他过来吧。”他看着林黛玉一脸的担忧,笑着说道:“小管家婆,既然这么不放心,要不你也留下吧。”反正这些话让林黛玉知晓也没什么,好叫她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如她从前一直觉得的那样美好。
日后,没了自己,姐弟两人也能相依为命过下去。
一直没有出声的林瑢玉见自家姐姐还想说什么,扯了扯她的衣角,对她摇了摇头。“爹爹,您且闭目养神一会儿,我让人去喊表哥来。”说罢,给林忠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门口喊人,自己则是给林如海按了按腿。大夫说过也就这两日功夫,没什么耗不耗神的说法,早些跟贾琏说完,也耗完了一桩心事,这样,林如海或许能走得轻松些。
林黛玉见状,也只好靠过去,握住林如海的冰凉凉的手捂着,原本已经压下的泪意竟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准备越狱从眼眶中翻涌而出。
贾琏进门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一幕,林如海斜靠在榻上,面色灰败如旧纸,唯有一双眼睛还保持着几分清明。这明显就是油尽灯枯之相,应是大限将至。他赶忙看了一眼边上的林黛玉与林瑢玉,从他们的神色中,知道他们也是了然。
于是,给林如海行礼,面色带了些许凝重,“姑父安好。老太太一接到信就让我们即刻动身,日夜兼程赶来,好在姑父无事,不至于骨肉分离,未能相见,徒留遗憾。”他的目光不自觉避开与林如海的对视,心知林姑父已是弥留之际,不禁暗自叹息。
林如海何等精明,自然看出贾琏的闪躲,却不点破,只继续道:“是啊,感念老太太精心养育,我的玉儿才能出落至此。年纪大了,也都会有此一遭,大家不必哀痛,我的身后事已经交托给林忠办理,族中也来了两位老人守着,不怕出岔子。”
他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死后,两个孩子都还未长成,若遇到什么事儿,还要琏儿多照看些。等过了丧期,老太太若是有令,也可让玉儿回京去住些日子,替我和敏儿尽孝。至于瑢儿,我已经托人找了关系,不若就留在姑苏继续进学吧。”
黛玉泣不成声,她深知爹爹是借机敲打表哥,也是将他的安排告知姐弟俩,心情郁郁不知作何反应。而林如海说着说着,忍不住喉头一紧,咳嗽不止,黛玉忙为他抚背顺气。
稍稍平复之后,林如海紧握女儿的手,却是对着贾琏说道:“玉儿在京城住了这么些日子,她的性子你也该有所了解,清冷孤高,心思又重,怕还得老太太多包容才是。我也为她延请了两位教养嬷嬷,不日将抵达扬州,日后若能调养一二,于她也是好事。”
林如海目光变得深远,“我若走了,这家产万贯自然是要分予两个孩子,他们母亲的遗物,便都留给玉儿日后当嫁妆吧。”说着,示意林忠将捧着的匣子递给贾琏,“这是这是我的一点子心意,就由琏儿带去京城,交给老太太。”
贾琏接过匣子,只觉得重如千钧,他郑重说道:“姑父放心,我定会将您的意思转达,至于这匣子,也会原封不动交给老太太。老太太最疼林妹妹,断不会委屈了她。”
一时间,屋里就只剩下林如海的喘息声,边上林瑢玉见父亲面色灰败,知是大限已至,失声痛哭,泪流满面。
“爹爹!!!”黛玉忍不住喊了一声,手里握着的林如海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僵硬着,已全然无法给她回应,她眼前一黑,晕厥在床前。林瑢玉正扶着林如海,嫁妆,贾琏也顾不上男女大防,赶紧过来连忙扶住她,看着软榻上已然仙去的林如海,不禁潸然泪下。
林忠跪地痛哭,其他伺候的人也跟着一起跪下。
林瑢玉将林如海缓缓放平,只见他静静地躺在软榻上,面容安详,似乎终于从这深沉的病痛和牵挂中解脱。而他临终前的句句嘱托,却仍如余音绕梁,在他们耳边回荡着。
接下来的日子,林府几乎是在一片死寂的忙碌和刻骨的悲痛中度过的。林如海的灵柩停在正堂,白烛长明,香烟缭绕,林瑢玉在族老的指引下,以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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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子的身份主持丧仪,林黛玉全程都要跟着,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环节。
她本就体弱,连日来的打击和操劳让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咳嗽也断断续续,却始终挺直着纤细的脊梁,应对着前来吊唁的扬州官员、故交以及林家远亲。弘晓当时留下的太医正好给用上,这几日就专门看顾林黛玉的身体。
与她相比,林瑢玉要好很多。他身子骨康健,身穿白色孝服跪在灵前,以林如海之子的身份完成所有仪式。不明所以的人向他投来的视线复杂不已,却没人能提成出质疑。毕竟,林家的族老正在堂上。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林瑢玉会用那双酷似林家人的眼眸,将这些人都一一记在脑子里。
一些东西在他的骨血里疯狂生长着。
除了林如海交给贾琏要他转交的那一匣子东西外,林瑢玉还从账上给贾琏支了一千两,只说是劳烦表哥这些日子帮着打点一二,给他的辛苦费。这种话他一个毛头小子一本正经说出来,却是有些好笑。不过贾琏是真切得到了好处,也就不再纠结,除了必要时刻,甚少出现。
发丧的第二日,弘晓就来凭吊了,送过来的东西挺贵重的,都是最近某些快要狗急跳墙的人家给他塞的好东西。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林瑢玉全盘接受,来者不拒。
倒是让弘晓又一次惊讶于他的聪慧,深深将人给记住了,有了几分想要结交的意思。不过是不喜欢贾琏一直上前攀谈,躲着他,便也不来林府。
没了这些人,等大部分人都来过之后,灵堂就闲了下来。林瑢玉跪着也舒服许多,不用频繁起身应酬,能好好给林如海守一守。他将自己从和尚那儿借来的佛经摊开,低声开始给林如海念,“南无阿尼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林黛玉听着他诵读经文,对着烛火出神,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弟弟给自己的半块温润的羊脂玉佩,上头的莲花纹路起伏,却十分顺滑。这是昨天林瑢玉才给她的,说是两块,合在一起时却严丝合缝,组成一朵完整的正在盛放的缠枝莲花。
这是娘亲留下来的玉,由林如海交托给他们,像是将他们姐弟血脉相连的信物,一想到这儿,林黛玉就觉得一股酸涩涌上鼻尖。
两人就这么跪着,从早到晚,窗外,更夫的梆子声遥遥传来,更添几分凄冷。
林黛玉再次看了看边上的林瑢玉,又看看掌中那半块温润的玉佩,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种沉甸甸的牵绊感让她的心沉甸甸的。这个世界上,她尚且有血脉至亲,哪怕爹娘不在了,因为有弟弟在,就不是孤身一人踽踽独行,无枝可依。
未来很迷茫,但却并不可怕。
“弟弟?”她轻轻喊了一句。
正在念经的林瑢玉徐徐应了一声:“嗯?”
林黛玉摇头,“无事。”无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