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静立，冰骨清寒。
兰照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先惊叹此人的容貌，还是该疑惑他为何主动与自己搭话。
原身虽因顾家小姐与大长老亲传弟子的双重身份，在长虹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并没有什么朋友。
这人这般主动，莫非……是顾倾城的追求者？想通过自己接近女主？
思及此，她压下心中波澜，故作镇定道：“好巧。”
少年依旧浅笑，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她空荡荡的双手，温声道：“师姐又来找猫？”
嗯？这语气倒像是与女二相熟。
兰照依稀记得，原身很喜欢小动物，经常去后山喂灵鸟灵猫，这人难道是她的搭子？
“师姐今日，忘带猫食了么？”
许是她一直未曾回应，少年晃了晃手中青底竹纹锦袋，笑意更深：“正巧，我今日带了些鱼蓉糕。”
听对方这般说，兰照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
色清尘不染，光白月相和①，霜姿月貌，玉质天成。这样一副出尘脱俗的容貌，不应该是书中无名之辈吧？
可她的确想不起来有哪个男配是这款长相。
“你是？”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询问。
那人闻言，微微一怔，眸中暗芒一闪而逝，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四年不见，师姐竟将我忘了？”
四年？
也就是说，此人与原身相识于四年前。
这时兰照已走到他身旁，实在不愿再打哑谜，索性开诚布公：“实在抱歉，我在空灵涧受了点伤，脑内有淤血未曾散去，很多前尘旧事确实忘了。”
“原是这样，”少年神色如常，并未追问伤情，反而自我介绍道，“那师姐记好了，师弟姓江名舟，江河的江，小舟的舟。”
“江舟？”
兰照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捡漏王么？
躲过仙魔大战，一路躺赢到大结局，最终接任长虹宗下任掌门的掌门二弟子。
她瞳孔微缩，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面前之人，仿佛看到了一条闪闪发光的金大腿。
《凤傲九天》原著中，寒松掌门座下共有三位弟子，大弟子风怀扬，长虹宗“保安队长”，也就是她今早在刑罚堂见过的风师兄。
小弟子路明铮，北渊路家少主，书中男主，女主道侣，原身爱而不得的男人。
至于炮灰二弟子，便是眼前这人了。
此人在书中存在感极低，原因无它，这是个病秧子，身体素质极差，在男主入门后不久，便在一次秘境中重伤昏迷，一直躺到了大结局。
直到仙魔大战结束，一众天骄与长老们死的死、残的残，长虹宗后继无人，男女主这才设法将他唤醒，推上了掌门之位。
至于为何不是顾倾城与路明铮自己接任掌门？
别问，问就是富二代们都有自己的家业要继承。
兰照从思绪中抽回，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好的江师弟，我记住了。”
虽然她不打算让仙魔大战发生，但万一呢？
万一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因素真的发生了呢？
还是先搞好关系再说。
不过，若真到了那时，她会按照原著剧情灰飞烟灭，而此人醒来却是大战之后的事了，搞好关系似乎用处也不大。
一念及此，兰照又有些烦躁。
不行，她得赶快下山去找药半仙，看看能不能把原身破碎的灵脉修补好。
正自出神间，耳畔传来江舟清冽的声音：“师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兰照摇头。
江舟从锦袋中取出一枚鱼蓉糕，塞到她手心：“给。”
鱼蓉糕做工精致，触感温热柔软，雪白面皮下，隐约透出淡粉色的馅料。
凑近一闻，一股鱼丸的香味。
一早上没吃东西，兰照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好在这声音极小，江舟并未听见，而她也不至于去和小猫抢吃的。
“咪咪，过来。”
她蹲下身，将鱼蓉糕掰成小块，放在青石地上，招呼猫群上前。
几只灵猫立刻围拢过来，小小的鼻尖在糕点上嗅了嗅，随后小口小口舔食起来。
兰照忽然有一种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的错觉。
她所在的S市流浪猫很多，所以她的帆布包里总会装着小袋猫粮，遇到小猫便精准投喂。
很多次，她都是这样蹲在公园或路边，看着陌生的猫咪埋头苦吃，有时也曾幻想，自己能成为其中一员，无忧无虑地生活就好了。
一块鱼蓉糕很快分食殆尽，小猫们意犹未尽地围在她脚边，仰头“喵喵”地叫着。
兰照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有些抱歉：“没有了哦。”
小猫们不依不饶，亲昵地往她脚踝上蹭去，蹭得她心都要化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江舟。
少年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眼眸泛起温润的光。他从锦袋中又取出两块鱼蓉糕，将其中一块递了过来。
“最后两块，一人一块，就当是还给师姐的。”
“还？”兰照掰糕点的动作一顿。
“是啊，四年前，也是在这里，师姐曾给过我两块鱼蓉糕。”
兰照才穿来第五天，四年前之事自然是原身顾寒漪所为，她眨了眨眼，等着对方说下去。
江舟长睫低垂，白皙的手指抚过小猫橙色的皮毛，娓娓道来：“我比师姐晚一月入门，那时刚到长虹宗，对什么都好奇，大师兄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乱跑，我没忍住，偷偷溜出了清虚居，结果……”
说到此处，他抬起头，唇角微微一扬。
“长虹宗实在太大，我不小心迷了路，不过好在在这里遇见了师姐。师姐那时正蹲在地上喂猫，见我手足无措，给了我两块鱼蓉糕，又好心安慰，亲自将我送回了居所。”
兰照听得入神，她没想到原身与这未来掌门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正欲开口，忽见少年脸色遽变，喉头一滚，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来。
“你……没事吧？”这变故发生的太快，兰照大惊。
她话音刚落，江舟身子又是一晃，竟直直朝她栽去。
两人原本蹲在地上，这一倒惊得灵猫四散逃窜，兰照也被撞得向后一仰。
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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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连忙双手撑地，稳住重心，不至于让后脑勺与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但她马上觉得身上一沉，江舟已经重重压了上来。
兰照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以及他溅到自己衣服上的血迹，整个人都不好了。
“喂……”她深吸了两口气，才颤声开口，“你怎么了？”
江舟皱眉摇头，呼吸急促紊乱，脖颈上更是青筋暴起。
兰照咬了咬牙，伸出一只手将他推开，试图先从地上坐起来。
被她一推，江舟身子一歪，又往另一边栽倒。
兰照才一坐好，又急急忙忙伸手去拉他。
这一拉，两人姿势顿时暧昧起来——对方半倚在她怀里，头无力地垂在她肩头，兰照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躯因喘息而不住颤抖。
她又急又羞又气。
急的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羞的是距离太近了，气的是她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现在一手泥不说，衣服上还沾了一大块血渍。
强压下心中慌乱，她稳住心神，忙按住他的肩，将其扶稳。
“江……师弟，你需要我做什么？有没有什么药带在身上？”
江舟大口喘着粗气，浅棕色长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颈间，话说得断断续续：“师……姐，我……我无事......”
兰照一个头两个大，这叫无事？
虽然她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过无数主角浴血奋战的场景，甚至对各种战损状态习以为常，但现实中，哪里见过这阵仗？
别说是吐血，就算有人晕倒，她第一反应也是打120。
对，120。
“我这就送你去济世阁！”
思及此，她微微躬身，一手揽住他的肩，另一手穿过他的膝弯尝试去抱他。
好在原身是修仙之人，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抱起一名成年男子并非难事，而江舟也不算太重。
兰照站起身，江舟依偎在她怀里，琥珀色的眼眸布满血丝，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然而即使是这样，一只手仍紧紧地攥住她的袖子，“不去……大师兄会发现……”
兰照心中暗骂：都这样了还不去济世阁？是小命重要还是被风怀扬发现重要？
而且风怀扬又不是什么坏人，师兄弟一场，就算他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也不至于要命吧？
可自己若见死不救，出了事一定脱不了干系。
兰照反诈意识极强，甚至怀疑这人是快不行了，临死前想拉自己垫背。
虽然她是个不起眼的绿茶女二，但背后代表的可是整个顾家啊。
“不……”江舟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得像在拉风箱，却仍在抗拒。
兰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放在地上，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把他包住，又用袖子在他身上裹了两圈，直到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性别样貌，这才道：“师弟放心，我会尽量避开风师兄的。”
她一面说，一面重新抱起已经开始剧烈咳嗽的少年，脚下一点，几乎是本能地用出了“碧波踏浪”。
一路上，众人只见一团白影从眼前“嗖”地闪过，带起一阵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