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办进村的那一天，石头村空前的热闹。
村口的大槐树下挤满了人，连田埂上都站着不少村民，好多人还自发换上了家里最好看的衣服。
大家脸上的笑容就没合上过，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签字环节更是痛快得让拆迁办的人都诧异不已。
工作人员手里的笔就没停过，村民们拿着材料看都不细看，确认名字没错就“唰唰”签字，连犹豫一下的都没有。
要知道，以前遇到拆迁条件不错的村子也不少，但像石头村这样，没一个人拖后腿、没人想闹幺蛾子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拆迁办的人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旁边的王村长和村支书，心里暗自感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能把村民们动员得这么配合，这俩有本事。
可他们不知道，石头村能这么“顺利”，跟村长、村支书的“动员”没多大关系。
村里以前最爱挑事的刺头，早在招惹上林枫那回，就被林枫用“借钱”的招数吓住了。
更别说这几天，村里天天有军人巡逻，连村民家的亲戚来串门，都得在村口查身份证、登记信息，稍微闹点动静，或者走得晚了，还得接受问询。
村民们私下里都吐槽：
“这种日子谁爱过啊？监狱看管犯人估计也就这样了！”
他们虽然不想让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借钱，可也想跟人好好吹嘘一下村里的变化，现在倒好，连亲戚都不敢多留。
倒不如早点去县城或市里买房子，把亲戚请到新家去，既能断绝借钱的事，还能痛痛快快吹嘘，不用怕被人追问“刚才聊了啥”。
人群里，在林枫食堂帮了一年忙的婶子，看着被村长叫过来的林枫，眼神里满是同情。
她心里嘀咕：拆迁就拆迁，差林枫这一家算啥事啊？
你看那孩子，站在旁边看着别人签字，眼睛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唉。
村长也是，人家林枫又没拆迁款可分，还叫人过来干啥，这不是伤孩子的心嘛！
也就林枫性子好、踏实，换成赖麻子那种人，早就嫉妒得把桌子都掀了。
旁边维持秩序的徐言，看着村民们那副“急着签字搬家”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
以前还觉得石头村村民挺恋家，没想到一提到拆迁，比谁都积极。
林枫可没心思看热闹，他无奈地看了村支书一眼，心里只想赶紧走。
要不是村支书说来帮忙镇住赖麻子，他才不来呢。
还好今天是难得的阴天，站在太阳底下虽然依旧有点热，但好歹不晒，还算舒服。
林枫站在人群外围，目光无意间扫过排队签字的人，很快就看到了赖麻子。
只见赖麻子身边“挎着”他媳妇，两人胳膊贴胳膊，看着格外亲密。
赖麻子媳妇快 40岁了，今天穿了件橙黄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单看背影，在石头村的媳妇里也算是拿得出手的。
可林枫再仔细一看，忍不住咧了咧嘴——
赖麻子媳妇的指甲正死死捏住赖麻子胳膊上的软肉，指节都泛了白，看那架势，像是随时准备狠狠拧一圈。
难怪赖麻子脸上虽然扬着张扬的笑脸，跟周围人说着“以后去县城住高楼”的话，肩膀却微微紧绷，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显然是在硬忍着胳膊上的疼痛。
“娶媳妇，还是找个温柔一点的好。”
林枫看着这一幕，有些被震慑到，下意识喃喃自语。
旁边的徐言正看着村民们热闹的样子，听到林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由得有些疑惑：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顺着林枫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就注意到了赖麻子夫妇的“亲密互动”——
那看似贴在一起的胳膊，实则是赖麻子媳妇在暗中“发力”，那力度，隔着衣服都能想象到有多疼。
徐言瞬间明白过来，赶紧把自己的胳膊往身体两侧贴了贴，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他默默点头：“你说得对，媳妇还是温柔一点的好，不然这日子过得也太‘刺激’了。”
不远处的赖麻子像是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可捏着他胳膊的手却又加了点劲。
赖麻子疼得嘴角抽了抽，却不敢有丝毫不满，只能赶紧转头跟身边的村民搭话，转移注意力。
林枫看着赖麻子那强装镇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这时，提前办完拆迁手续的高粱大爷，一边把刚拿到手的一式三份合同仔细折好放进布兜，一边朝着林枫这边慢慢走来，脸上带着几分舒展的笑意。
“大爷，您这是都办理完啦？”
林枫见是高粱大爷，率先笑着开口打招呼。
大爷点点头，脚步停在林枫面前，语气带着点早起赶工的轻松：
“办完啦，我来得早，排前头，是头几个弄完的。”
他说着，目光落在林枫身上，又微微错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顿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那个，小林啊，有个事得跟你说下，你今年跟我订的那些高粱，我恐怕没办法按时交货了。”
这话一出，林枫心里稍微愣了下，却没急着追问，只听大爷继续说：
“我和你大娘商量好了，等拆迁款一下来，就搬去市里面住。”
“我儿媳妇在那边给我们看好了个房子，一楼，出门方便，还带个小院子，跟他们小两口住一个小区，离得近，互相有个照应。”
“刚好那卖家着急出手，价格也合适，我们就打算定下来，以后在那边养老了。”
林枫听完，立刻点头，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恭喜：
“那可太好了大爷！跟孩子住一个小区，能照应着，又不用挤在一个屋檐下，多舒服啊，这安排真不错！”
他是真心觉得这是好选择，两代人生活习惯不同，住得近却不同住，既能避免矛盾，又能互相帮衬，比很多凑在一起闹别扭的家庭强多了。
他的意外，更多是没想到高粱大爷老两口这么开明，没执着于“一定要住在一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