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能清晰感觉到,周围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里,十有八九都带着同情。
可其中有一道视线格外特别,先是流露出几分怜悯,转眼就变了味,成了藏着算计、不怀好意的打量。
当他抬起头想找出这道目光的主人时,果然没出乎预料——正好和村里出了名的刺头对上了眼。
那刺头还特意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林枫的眼角跟着抽了抽,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他已经能想到,要是自己稍微应对不当,被这家伙缠上,往后的日子肯定别想安稳了。
真要是被缠上,他必须得想个一了百了的办法才行。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瞪了村支书一眼。
这人啊,又把自己当成挡箭牌来用,杀猪饭消失警告。
村支书察觉到林枫那带着火气的目光,赶紧挤出个讨好的笑容,同时用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动作朝他摆了摆,示意他等会儿再聊。
林枫轻哼了一声,收回了目光,没再继续瞪他。
不过没一会儿,村民们的注意力就从林枫身上移开了。
因为村支书刚才那句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不管林枫这边最后是什么结果,都和他们的切身利益没半点关系。
他们这些等着拿钱的人,与其在这儿同情林枫这小子,还不如多盯着那些可能会拖后腿、让他们没法顺利拿到钱的人。
甚至有不少人在心里暗戳戳地盘算:
要是村里哪个不长眼的瘪三敢从中作梗,不同意签字,断了他们的财路,那可就别怪大家不客气了。
直接把他脑袋敲到肚子里去都算轻的,先打昏了拖走,到时候只要他有一根手指能按在签字纸上,也就够了。
人群里,几个早想搬去城里跟儿女同住、却一直没攒够钱的大爷,目光比旁人更直接——
他们死死盯着那个刺头,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都泛了白,
那模样简直是摩拳擦掌,仿佛只要对方敢挑事,下一秒就能冲上去把人摁住揍一顿,不打到对方服软绝不罢休。
别说拦着了,就算真打起来,村长来了也管不住,就算报了警恐怕也没用。
这些大爷心里憋着股劲,谁也别想挡他们拿补偿款、搬去城里的路。
也正因如此,那道之前落在林枫身上、满是算计的视线,终于在村民们越来越凶的目光里蔫了下去,刺头悄悄低下了头,不敢再乱瞟。
林枫在心里悄悄给这些大爷点了个赞:别看他们年纪大了,常年干农活练出的力气可不小,真要动手打人,疼得能让人直咧嘴。
更关键的是,他们多半有揍儿子、揍孙子的经验,早就摸透了“哪能打、哪打不坏”的门道,下手又准又有分寸。
他又在心里给村支书也点了个赞,这招“转移矛盾,把大部分人利益绑到一块”的法子,实在是高!
这么一来,很多麻烦根本不用他或老王村长出面解决,就能自行消失。
他们只需集中精力对付那几个刺头就行,而且这些刺头,自然会有人专门“盯着”。
毕竟,村里人的底细、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亲生爹妈未必有左邻右舍清楚。
等大伙渐渐散开,林枫也转身往家走。
路上没等到约好的村支书,却撞见了一个不想见的人——正是刚才那个用恶心视线盯着他的刺头。
林枫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倒不是因为刚才那道视线,而是因为一段不算久远的往事:
以前就是这个刺头,偷偷鼓动邻村的小混混来他家偷白菜。结果那两个毛贼被大团子它们几个,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后来那俩小贼从派出所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空荡,把撺掇他们的这个刺头套上麻袋揍了一顿,下手还不轻。
当时林枫没掺和这事,可村里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男女老少都在聊,大伙的评价清一色都是“干得好!解气!”
就凭这事儿,也能猜到这人的人缘有多差。
而且从那事发生到现在,好像还没满一年吧?
这人竟然真的敢主动来找他,难不成以为自己早就把这些事忘了?
“林枫,林枫!你等等,叔有事找你,是好事!”
赖麻子的大嗓门在身后炸开时,林枫早就察觉这人一直跟在自己后头。
他原本打定主意不搭理,直接回农场忙活。
可对方的声音实在太响,连服务站前面那些刚吃完饭、正消食的学生都被惊动了,纷纷好奇地朝这边望过来,眼神里满是探究。
没法子,林枫只能停下脚步,先听听这人到底想说什么,也好弄清楚他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有啥事,你说。”
他转过身,脸上没半点表情。
虽说同住一个村子,按辈分多少能扯上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可他跟赖麻子,撑死了就是“恰巧住一个村的陌生人”。
至于那句“叔”,在林枫这儿,不过是看在对方年纪大些,随口给的一个客气称呼罢了,没半分真心实意。
“这儿人多眼杂的,咱们去我家说,家里清净。”
见林枫终于停下,赖麻子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伸手就想热情地拉住林枫的胳膊,语气里满是“为你着想”的邀功意味。
可林枫看着他那双滴溜溜转、满是贼光的眼睛,心里半点跟他去家里的念头都没有。
先不说别的,这要是换在陌生马路上,就算是装模作样的人贩子,都比赖麻子此刻的模样和善两分。
更别提之前村支书跟他吐槽过的,去赖麻子家,炕上窜过一只耗子都算正常景象,一点不稀奇。
赖麻子家外头看着倒像那么回事,水泥砖瓦房砌得光鲜,还是两层小楼,院子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可内里呢?村支书当时是这么形容的:
“村里那些没事干、专爱追老鼠的狗,到了他家门口,都得停下脚步琢磨琢磨,这趟进去到底值不值当。”
一想到这,林枫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
“有话就在这儿说,要是不能在这儿说,那就算了,我农场还有一堆活等着处理,没工夫跟你耗着。”
赖麻子倒也没生气,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嘿嘿笑了两声,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透着股精明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