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觉得钱瑞“水土不服”，林枫打饭时特意多留意了些——
人生头一回下意识抖了抖饭勺，把菜盛得比平时少了个尖，才递到钱瑞手里，还语气温和地嘱咐：
“要是吃不惯，或是哪儿不舒服，一定跟我说。咱村医治小毛病很拿手，别扛着。”
可食堂里学生吵得厉害，林枫又戴了口罩，声音飘得远，钱瑞压根没听清。
他只低头看见碗里的菜，比唐杰、刘威碗里少了足足三分之一，瞬间“虎躯一震”。
再想起刚听的“15亩大棚就你一个人管”，钱瑞脑子里“嗡”地冒出三个字——
黄世仁！
这么多活还不给吃饱，不是黄世仁是什么？
他眼角泛湿，瞅着窗口的林枫，满是委屈：
怎么跟教授说的不一样？
说好的随和大方呢？现实也差太远了！
刚来时的感动，能不能还我？
又一转念，钱瑞慌了：
老板该不是因为他迟到两天，故意穿小鞋吧？
这碗里的菜，就是证据！
可他迟到是被军区审查了，不是故意的！
他攥紧筷子，打定主意，吃完饭就找老板解释，第一印象太重要了，没看都差别对待了吗？
钱瑞看着唐杰和刘威碗里，那堆积如山的肉，觉得羡慕极了。
唐杰和刘威瞥见钱瑞碗里的饭菜——量还不到他俩的一半，俩人是真的吃了一惊。
在农场干活哪能吃不饱饭？尤其是最近农场的蔬菜，连军医都认证过对身体好，多吃才有力气。
刘威看了眼自己碗里冒尖的饭菜，觉得作为老员工，得给新同事提个醒。
他凑过去，语气实在：
“你胃口天生这么小？别不好意思啊，饭得多吃点，咱们老板的手艺，这附近没人敢说第二，错过可惜了。”
他心里还琢磨着，就这么点饭，一会儿吃完了看着别人吃，多馋人？
唐杰见钱瑞脸色不对，赶紧拉了拉刘威的胳膊，眼神示意他“不会说就别多说”。
随后他转向钱瑞，语气温和地安慰：
“别听他瞎说，饭吃到饱就行，不用硬塞，真把胃口撑坏了反而得不偿失。”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你也别担心吃多了老板不乐意，农场的蔬菜瓜果都是自己种的，还有农大那边支援的，只要不浪费，绝对管够。”
钱瑞听着俩人的话，心里暖暖的——
这是实打实的关心，和他刚才脑补的“刻薄同事”完全不一样。
他本来就弄不清农场的情况，现在更糊涂了：
这里的人到底是好是坏？
明明和李教授说的“大家都随和”能对上，可又总有些让他意外的细节。
比如 15亩大棚的工作量，比如刚才碗里少了的菜。
他忽然想起学校里学长学姐常说的话：“等你进了社会就知道，跟学校里完全不一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社会”？
复杂又真实，不像课本里那样非黑即白，得自己慢慢琢磨。
但有一点钱瑞能肯定——
新老板做的饭是真好吃，跟学弟学妹们在校园论坛里夸的一模一样，鲜得他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可再好吃也架不住量少啊！
钱瑞扒完最后一口饭，心里更确定了：
老板就是在给他穿小鞋，八成是因为他晚来两天。
他攥了攥拳——作为新时代职场人，就算没法整顿职场，有误会也得解开，至少得保住自己的“饭碗”。
不求跟唐杰、刘威一样多，至少得跟学生们的分量差不多吧？
饭后跟着大家往农场走时，钱瑞特意蹭到林枫身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啥？给你穿小鞋？”林枫一脸茫然地转头看他，“我啥时候给你穿小鞋了？我自己咋不知道？”
唐杰和刘威也凑过来，眼神里满是诧异——
在他们眼里，林枫从来不是会搞差别对待的人。
等钱瑞支支吾吾说出“菜打得少”的事，林枫更冤枉了，赶紧解释：
“我哪是故意少给你打？我以为你水土不服不舒服啊！怕你吃多了加重病情，晚上吐了或者窜稀，才特意少盛了点，想让你先少吃点垫垫。”
他一边说，一边认真比划：
“你刚才走到窗口的时候，脸色苍白，眼圈还红着，手一直捂着肚子，整个人都有点哆嗦，却还强撑着排队……我还以为你是肚子不舒服，怕吃多了遭罪，原来不是水土不服、肚子难受啊？”
钱瑞彻底懵了——他啥时候水土不服了？
林枫说的症状倒是挺像，但他那是被“15亩大棚就你一个人管”的工作量吓的啊！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我……我没水土不服，也没肚子不舒服，我就是……就是刚听说要管三个大棚，有点慌。”
林枫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语气里满是无辜：
“往后 15亩大棚的日常管理主要靠你，这点确实没说错。”
“但刚开始啥基础都没有的时候，怎么可能只指望你一个人？就是超人也扛不住啊！别说前期筹备，后面采收的时候，也会有人来搭把手的。”
他是真觉得冤枉——自己又不是黑心资本家，更不是苛待员工的老板，怎么会干出让一个人扛 15亩大棚的事？
林枫指了指北面的三个大棚，语气里还带着点“显摆被误会”的委屈：
“我就是想让唐杰、刘威带你去看看，我特意为种蘑菇建的高科技大棚而已。”
“张铭说我这大棚建得物超所值，连农大现在用的都没我这儿的好。”
“李教授看了图片也说不错。我就是想给新员工看看以后的工作环境多优质，这有错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再说了，你但凡留意下菌床材料的量，也该知道不对劲啊。那点材料撑死了铺一亩地，哪够 15亩用？”
钱瑞听着老板委屈的解释，彻底愣住了——
合着新老板不是要压榨他，只是单纯想“显摆”一下新大棚？
这就是普通打工人和“神仙老板”的思维差距吗？
就像以前教授随口夸一句“昨晚吃的蘑菇好吃”，可能只是单纯的赞美，压根没让他们复刻研究的意思，是自己总忍不住往“要加班干活”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