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血肠捞出来放进凉水里镇着，又掀开另一口锅的锅盖，用铁勺细细撇去浮沫。
这步必须仔细，因为剩下的骨头汤要直接用来炖酸菜。
杀猪菜用的酸菜是他自家白菜腌的，此刻味道正正好。
酸菜得先在热水里淘洗两遍，去掉表面那层过重的酸味，下锅前还要用猪油简单炒一下。
这样一来，酸菜不仅会变得更爽滑，藏在纤维里最地道的酸香，也会被大火和猪油彻底激发出来。
“唔，这味儿！”
张伟本就惦记着林枫的手艺，酸菜被猪油激出香味的瞬间，正在院子里围观烧烤的他猛地抽了抽鼻子，没忍住起身走进厨房，凑到近前观看。
金灿灿的酸菜在林枫的翻炒下，渐渐变得亮晶晶、油润润的，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食欲大开。张伟忍不住开口：
“这酸菜，是你家那种大白菜腌的？”
林枫头也没抬，直接应道：
“是啊，本来还担心腌不好呢。闻着香吧？果然好食材，怎么做都好吃。”
张伟点点头，咽了咽口水：
“光闻这味儿就饿了。”
他吃过不少地方的酸菜，各国做法都尝过，还是觉得国内的最对味。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记忆里的味道越来越难找。
市面上的酸菜大多成了工厂批量生产的，看着闻着都没差，可吃起来就是少了点什么。
今天在林枫家，小时候关于酸菜的记忆突然被唤醒，甚至被这更浓郁的香味彻底覆盖了。
“哈哈，开饭还得等会儿呢。”
林枫笑着接下张伟的夸奖，紧接着把炒好的酸菜倒进煮骨头的大锅里，扒拉散开后重新盖上锅盖。
“还得炖一阵子。你要是饿了，先去外面吃点烧烤垫垫？”
张伟点点头，又摇摇头。
烧烤还得等会儿，炭火没全烧红呢。
他看厨房这会儿只有自己和林枫，便直接说：
“你要的保密协议带来了，放你电脑桌上了，有空别忘了看。”
顿了顿，他打量着这间宽敞又充满田园气息的大厨房，问道：“这儿有啥要帮忙的吗？”
瞧着林枫一个人忙活这么大一桌杀猪宴，连个搭手的都没有，张伟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林枫眼带笑意地看了他一眼：
“本来就是请你们来吃饭聚聚的，不用帮忙。”
话刚说完，他又想起张伟大概跟其他人都不熟，待着可能别扭，便找了个活给他：
“你们都是开车来的吧？那是不是不能喝酒？”
张伟一愣，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关于酒驾的法条，肯定地点头：“确实不能喝。”
“唉，果然如此。”
林枫突然为自家酿的酒又没机会展示而惋惜。
上次超常发挥酿出的好酒，没能收获大家的彩虹屁，实在有点寂寞。
想显摆却不成的林枫带着点落寞说：
“客厅东面墙上有个门，里面是储物室。架子上有果酱啥的，好像还有些快乐水，你问问大家想喝啥，帮忙拿过来呗？”
张伟点头应下，转身出去了。
其实他本就不是社恐，外面虽多是不熟的年轻人，但聊两句也就熟了，刚才不过是客气客气。
不过林枫既然开口了，他也就干脆利落地去帮忙了。
孙教授一听张伟这话，立马站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拿点山楂的，开胃又助消化。”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肉等我回来再上架啊。”
东翰挥了挥手里的夹子，示意听到了。
孙教授和张伟拉开林枫家储物间的门，俩人没忍住齐齐发出一声惊呼，活像耗子撞见了堆满米的粮仓。
“我去！”“真想全打包带走！”
俩人异口同声。
不过最先吸引他们的，倒不是架子上堆得五颜六色的果酱瓶，而是最下层那排用黄泥封口、贴着日期标签的酒坛子。
“我觉得这里面是酒，你说呢？”
孙教授抱起一个小坛子晃了晃，看向张伟征求意见。
张伟想起林枫刚才在厨房问的话，点头附和：“很有可能。”
“要来点不？”孙教授开始怂恿，“看这日期才不到一个月，肯定是林枫自己酿的，味道指定差不了。”
他盼着张伟能跟自己站一队。
张伟想起林枫的厨艺，心里确实有点动，但还是理智地说：“咱们都开车来的，不能喝。”
孙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同情：
“不怕，我能住林枫家，坐能喝酒的那桌。你嘛……可以去小孩那桌。”
张伟：？？？
大兄弟你这是啥情况？
这么魔鬼的话，怎么能说得这么轻飘飘？
孙教授说完，还贴心地数了数能喝酒的人：
“估计就我和周成，唐杰、刘威，加上林枫，就算后面来人，不用开车的也多不了。”
他瞥了眼张伟，继续道，“不能喝也没事，我拿坛小的就行。”
他盯着酒坛标签念叨：
“咦？还有高粱和糯米两种。你想喝哪种？”
话没等张伟接，又自己接上，“哦对，你不能喝，那我自己选了……就高粱的吧，这边的高粱酒更地道。”
张伟听得拳头都硬了。
这人怎么专往人伤口上踩？
他暗暗记下这张脸，心里冷哼：
以后要是落到他张大律师手里，不往刑期上蹦迪都对不起这番关照。
孙教授浑然不觉危险，仗着自己对林枫家吃食更熟，一个劲往张伟怀里塞罐子：
“这个酸黄瓜，特开胃，人多，来两罐。”
“哇，油蘑菇！林枫居然还藏着这个，得赶紧收起来，别让别人看见。”
“黄桃罐头！我的最爱，来两罐，解腻刚好。”
他举着果酱罐子问：“果酱我要山楂的，你呢？”
张伟抱着怀里沉甸甸的罐子，咬牙切齿道：“蓝莓的。”
“行。”
孙教授说着，又往他怀里摞了罐蓝莓酱，还不忘叮嘱，“抱稳了，别摔着。”
最后，他蹲下身抱起个两斤重的小酒坛，绅士地朝张伟抬抬下巴：“您先请，我来关门。”
怀里快抱了十斤东西的张伟：……
早知道，就做一个孤僻的人，不融入你们了。
“林枫，这是酒吧？”
孙教授抱着酒坛乐颠颠地跑到厨房窗口，一句话瞬间把院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林枫抬头瞥了一眼：“对。但你们不都开车来的吗？所以我没拿出来。”
“没事！”孙教授笑得更欢了，“喝醉了我住你家，明天反正放假。对吧周成？”
周成赶紧点头。
林枫酿的酒，他早就想尝了。
吃这么好的菜哪能配果汁？
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林枫无语地瞅着孙教授，余光瞥见张伟苦着脸抱着一堆瓶瓶罐罐从窗前经过，正努力维持平衡。
他愣了一瞬，脑子里冒出个惊疑不定的念头：
原来年纪轻轻就在律师界叱咤风云的张大律师，生活里这么好欺负？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大概是输在了脸皮厚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