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驶离皇宫,融入热闹至极的街市。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沈长卿让季寻慢慢地走,自己则掀开帘中一角,静静看着这热闹将自己包裹,偶尔传来百姓闲聊几句。
“诶,你听说了吗?这丞相府昨晚被一把火烧没了!”
“想必定是那奸臣干的。除了他,谁还敢这么干啊……”
“长得到是人面心善的,你说这心肠怎么这么毒蝎。”
“我还听说,今日那奸臣刚升了宰相!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后这日子不好过喽……”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说主子!主子,我这就让他们闭嘴!”季寻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一股怒火从心底烧起,随身佩戴的剑也出鞘一寸,发出阵阵寒光。
“不必,先去庄子要紧。”沈长卿及时制止了他。
距离下朝不过两刻钟,便有我升官的消息传出来。而且放火一事本就隐秘,却连寻常百姓都已知晓,想来是有人不愿让我好过。
念及到放火,沈长卿又回想起朝堂上的种种。
李明泽没有出言保下江元意,甚至没有提到关于这件事的一分一毫。他是另有准备,还是早就知道我没有查到他的证据?
沈长卿眉头紧锁,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身侧的桌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思绪中的纷繁与混沌像毛线团一样被她一点点拨弄摆正,露出了隐藏其中的线头。
早朝前李明泽与沈长安对视的那一眼。
这两人怎会凑到一块去……
算了,这些事暂且可以不管,眼下还是先解决国库一事最为重要。
沈长卿敛下心绪,才觉着喉间干涩,自顾自斟了杯茶润润喉,不再去听外面的事。连帘子,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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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薛公公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在昏暗的诏狱响起,激得狱中的人浑身一震,纷纷探出头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元意跪在地上,面露死灰,不敢去看面前身形高大的身影。他知道新帝上位首当其冲一定会拿他开刀,凭李明泽的性子,即便沈长卿不阻拦,断也不会救自己。
可自己死了无所谓,他那受到牵连无辜的妻子该当如何?(1)
江元意只觉得喉间梗着一口郁气,经久不散。
“江元意,身为大梁丞相,不法祖德,不遵朕言,不修德行,屡犯国法,狂悖猖獗、十恶不赦。念其尚有可恕之处,特赐全尸。现依据《大梁典律》规定,判处死刑,于年后执行。行刑时间为道弘二年叁月十五日,地点为京城弃市。钦此。”
没提及自己的妻子,江元意的灰败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薛公公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诏书递到他面前。
从风光无限的丞相到蓬头垢面的阶下囚,只需不到一个晚上。薛公公忍不住唏嘘。
但这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朝堂官员的官位不是一成不变,多的是人想要拉人下位。江元意不是第一个,但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江元意接过诏书的手指甲里满是污垢,像是觉得晦气,薛公公放下诏书便带着其余人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诏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角落里一道略微驼背的身影动了。
他挂上离职的牌子,换上便服,直奔着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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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如您所料,皇帝没有提及有关江元意妻子一事。”
沈长卿垂眸看着账本,一只手不断地拨弄着算盘。清脆的碰撞声在房内连绵不断,却没有盖住张旭的声音。
“知道了,”沈长卿抬头,将手边的盒子递给他,“你继续盯着江元意他们,有任何事都要和本相汇报。”
“是,那小的就先下去了。”张旭恭敬地接过,刚退下,季寻便推门而进,“主子。”
沈长卿放下账本,叹了口气,浑身透着疲惫,“有消息了?”
“嗯,”季寻仔细瞧了眼窗外,确定没人后才凑到沈长卿身边说道,“我们的人看到老爷和李明泽在一处庄子碰面了。因为看得严,我们的人没办法凑近查看。”
“他倒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沈长卿嗤笑一声,“国库的账本可查到了?”
“还在誊录。”
“尽快。”
“顺便去准备好银钱,打点好上下,账本一到手核实过后立马塞进国库。”沈长卿揉着眉心,“要在沈长安清算国库之前。”
“是。”
季寻退出去,招了招手。门外一群早就候着的婢女便轻手轻脚端着吃食进入房内,一一摆好后消失在转角。
“主子,先吃饭吧,要不然等会该吃不消了。”季寻拿着筷子一一尝了口,确定没毒了才唤沈长卿吃饭。
沈长卿起身,活动了下坐久僵硬的手脚,晃晃悠悠地坐到桌前。季寻给她垫上软垫,暖炉放到一旁,随时候着。
沈长卿平日吃得清淡,爱吃的菜就那么几道。季寻一到庄子便吩咐了小厨房,准备的也全是她爱吃的菜。
沈长卿拨着汤匙,山药和莲子在粥中翻滚,飘着热气。趁着这点间当,她同季寻闲聊几句:“季寻,你说……我这即将到来的生辰宴,要不要大办?”
“本是不需要。”季寻沉吟片刻,说,“但主子如今荣当丞相,若只是请几个近臣小叙,多少礼数不周,落人话柄。”
沈长卿喝了大半碗粥,渐渐搁下碗,靠着软垫,盯着屋内燃着的火烛,少顷后,才说:“你说的没错。如今我当了丞相,于情于理,我都要宴请宾客。他们都在看着我的态度,毕竟这关乎他们今后为人处世的方式。”
“而我的生辰便是结交的最好理由。荣华轮流享,所有人都在盯着我的动作。”沈长卿平静地说,“这生辰宴,不办也要大办。”
“那我即刻准备。”
“先把这些下了吧。”沈长卿拿手帕擦净嘴,独自躺在窗前的官帽椅上,“我累了,小息一会儿,没有重要的事就先不要来打扰我。”
“是。”季寻把碗筷收拾进餐盒,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庄子里有专人打扫,压着树的雪只留着薄薄的一层,玫红的梅花点缀其中,美不胜收。
风一吹,便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2)
沈长卿看久了,慢慢阖上眼。她是睡着了,但在京城醉仙楼包房里的众人却是精神抖擞。
“欸,你们说,这沈长卿当了宰相,江宴清下了诏狱,两个才艳绝绝的人都不在了,这饭后谈资都少了不少乐趣。”
说话的人是侯爷嫡子谢宜苏。仗着世子的身份,他说话不着边际。其余人也顾及他的面子,说什么都恭维着。
“就是就是,这两人一个两个都清高得很!”
“都是谪仙仙的人物,少了确实没什么乐趣。”
“谢小世子说得没错。好歹是一起长大的,这都升官了,也不宴请宴请我们。”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来的话多多少少有点难听。谢宜苏蹙着眉,有点恼火:“说什么呢这么难听,我说说也就罢了,你们这群人怎么好意思编排。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给你们脸了?”
“小世子教训的是,我们嘴上以后一定把个门儿。”
坐在谢宜苏旁边的男人最有眼力见,连忙做样打了自己一嘴。这种事司空见惯,谢宜苏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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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捻起一颗青梅琥珀脯丢进嘴里。
甜意冲散了他的不爽,眉眼也舒展下来。他扭头对身旁的男人说:“李敏杰,你说本世子去恭贺他,送点普洱过去如何?”
“此茶色香味俱佳,实乃茶中上品。其色如琥珀,光华内敛;其香似兰麝,清幽宜人;其味醇厚甘甜,回味无穷。”李敏杰敛下眸中多余的神色,一顿猛夸,“世子这般雅士送去,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宜苏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会说话。”
“等晚些吃完饭,你陪我去送。”
“是,能陪世子,是我的荣幸。”
谈笑间,沈长卿悠悠转醒。她喉间干涩,爬起来给自己倒杯茶,一饮而尽。一直到喉间润朗,才开口说道。
“季寻,几时了?”
季寻闻言走进屋,将新的暖手炉递给沈长卿:“未时。”
“回府吧。”沈长卿拢了拢季寻披上来的大衣,缓缓走向马车,“马车一直备着,就在门口。”
“睡着的时候,有何事没有?”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水雾,沈长卿身子薄,抱紧了手里源源不断散发热量的热源。
“谢小世子刚到午时便递了贺帖过来,听闻主子不在说晚些过来。老爷午时三刻回府,现在正在招待已经过来的谢小世子和李尚书的公子,已经派人来找主子了”
“好。”
马车一路疾驰,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城门口。驶过尚有余热的街市,沈长卿突然命季寻停下。她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帘子,清晰地传到季寻的耳朵里。
“去买两串糖葫芦。”
沈长卿不喜甜,从来不会去吃这种裹了糖的小吃。季寻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他环顾四周,眼神一定,走到马车前不远处的老头面前。“小贩,买两串糖葫芦。”
“三十文,客官。”季寻接过糖葫芦,从荷包里递给他一小块碎银子,“不用找了。”
“谢谢,谢谢客官。”
“主子,买好了。”帘子被掀开,两串透着光泽的糖葫芦递进来。沈长卿接过,说,“好。走吧,回府。”
马车启程,没过多久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府邸面前慢悠悠地停下。季寻掺扶着沈长卿下车,才刚进去,一道稚嫩的童声急剧穿透力地传来。
“大哥!你怎的才回来,我想糖……想你想了好久!”
沈长卿伸出一只手抵住小屁孩的脑袋,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他。
“大哥有事耽搁了,所以回来的晚了些。”沈长卿双眼含笑,嘴角轻轻向上弯起,蹲下身与沈长源齐平,手指剐蹭了下他的鼻尖,“你这小馋猫,分明是想糖葫芦了。”
沈长源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俏皮地朝沈长卿吐舌头,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朝他撒娇:“哪有,源儿真的真的很想大哥!”
沈长源早早就带着自己母亲在门口候着了,一见到沈长卿就跟炮仗一样窜了出去。
站在不远处的妇人看着他们兄弟和睦的样子,眉眼柔和,连笑起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她走过去,将沈长源牵到自己身边。“源儿,你大哥还有事情要做,我们就不要打扰大哥了。快,跟大哥说谢谢,我们等大哥不忙了再来找大哥玩儿。”
被姚静音牵着的沈长源乖乖的,握着糖葫芦的手朝沈长卿摆了摆,一步三回头:“谢谢大哥给源儿买糖葫芦,等大哥忙完了源儿再找大哥玩!”
“好。”沈长卿依旧笑着,“母亲,源儿正在换牙,您看着点,让他少吃一点。”
“知道了,羡儿。”
沈长卿转身,敛下脸上的笑意,对着在自己身边等候多时的小厮说道:“退下吧,我现在去找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