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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火里

作者:故山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道弘元年,大梁京城。


    夜深人静,大雪弥漫,覆盖了此间大大小小的房屋街道。官道上的雪扫得不算干净,雪泥粘在来来往往奔走的人的鞋底,最后停在一座府邸前。


    “走水了!来人!快来人救火!”


    “老爷,老爷还在里面!”


    “快去救人!”


    “水,水来了!”


    “快去找公子,公子不见了!”


    冲天的火势一时浇不灭,从里奔逃出来的下人顾不上休息,就又在总管的催促下赶去提水救火。


    沈长卿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撑着把油纸伞,同沈长安一齐站在街角。火光之间,瞧得分明。


    “你当真要这么做?”沈长安望着昔日好友的府邸渐渐化为废墟,眉头紧皱,面露纠结。


    沈长卿没说话。沉默之间,一道富态身影狼狈地从门口爬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女眷。


    “你也不怕陛下知道怪罪下来,那样沈家就完了!”沈长安气急,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父亲以为,陛下会不知道此事?”


    “何况这不是你期望的吗,父亲?”沈长卿淡淡地开口道,“没了江家,沈家的地位就能一前再前,重振百年前的辉煌。”


    “你便再也不是祖父口中无用的儿子,而是再铸辉煌的沈家家主,这不好吗?”


    吵吵嚷嚷的人声盖不住沈长卿犀利的言辞,沈长安白了脸。他落了面子,再站在这里觉着尴尬,心里堵得慌,索性长袖一甩,冷哼一声往前走去。


    果然什么都比不得你的面子重要。沈长卿失笑,摆摆手,一道修长清瘦的身影便从黑暗里走出来,无声无息。


    那是沈长卿从奴隶场精挑细选从小养到大的侍卫季寻。


    那是她的永不会背叛的前刃与后盾。


    季寻接过伞,亦步亦趋地跟在沈长卿身后,走到那道富态身影前,没让她落到一粒雪。


    沈长安面子上过不去,依旧不愿意看她。沈长卿也不恼,似笑非笑地弯下腰,手中折扇挑起还在气喘吁吁的那张胖乎乎的脸。


    “江丞相,我这才查到你贪污银两的事,都还没个风声呢,你怎就这么急不可耐的烧了府邸,毁掉证据?”沈长卿瞧着江元意惶恐害怕的眸子,嫌恶地抖开他一直打颤的脸。


    “沈长卿!你这分明是诬陷人!”江元意跌坐在地上,打定主意认定是她放的火,气急败坏,“我江家何时做过这样的事!”


    “哦?你当真确定吗?这些年你到底贪了多少,真金白银,我不信你不清楚……”沈长卿步步紧逼,长靴撵上江元意的手,“沈羡,住手!”


    “江宴清?”


    沈长卿循声回头,看见不远处跑来一人,瘦瘦高高,身姿卓越,样貌出众。


    她眯着眼,瞧清了来人是谁。


    江宴清,她的幼时知己。


    “你倒是生了个好儿子。”沈长卿嗤笑一声,松开撵着他的脚,嫌脏,又在雪里蹭了蹭。


    “也省得我去找他了,”她摆摆手,就有禁卫军将江宴清压上前,“抓了他。”


    周遭依旧有人在救火,沈长卿侧对着,明明灭灭的光舔舐上她的面颊,温和的面相变得锐利,陌生得让江宴清再也瞧不出她从前的一点影子。


    他被压着,反抗不得,也终于在沈长卿冷漠的眼神中,信了那坊间传闻——


    如果说,十五岁的的沈长卿,风光无限,被世家俸为学习之榜样;那么二十五岁的沈长卿,声名狼藉,恨不得人人诛之。


    权利迷人眼,沈长卿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终归是不一样了。江宴清抬眸,望着父亲撕心裂肺的叫喊和母亲妹妹的无助害怕,心里最后一丝希冀也消散殆尽了。


    他们江家,完了。


    “压走,进宫面圣。”沈长卿坐上特意来接他的轿子,抬手掀开一处帘子,“其余人跟着救火,要是烧了别处的宅子,赔付的银钱算在你们头上。”


    “是!”


    轿子走得四平八稳,沈长卿坐在其中,略微挑开一点帘子。风雪挤着这点细小缺口进来,冲散了轿内的暖意。


    官道上漆黑一片,走在最前面的小厮打着灯,稍稍照亮了点未知前路。沈长卿敛眸,又看向森严宏大的皇宫。


    “主子,为何还要深夜进宫,这几日您为了查案,都没怎么休息。这好不容易结束了……”


    沈长卿放下帘子,垂眸为自己斟了杯茶,及时打住季寻的话:“这轿子既为我而来,想必就是陛下有请。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同陛下说清楚。”


    -


    夜已深,太和殿却灯火通明,盆火烧得正旺。云方合早早便处理好政务,窝在小榻上闲适地翻着书。


    “薛公公,雪天路滑,算算时辰长卿也该到了,你去扶着点她,免得摔着朕的爱卿了。”云方合坐起来,理了理头上的珠钗,合上书放回原位。


    “奴才遵旨,”薛公公刚要退下,门口便传来小厮的声音,“陛下,沈尚书求见。”


    “陛下算得正好,沈尚书这不就来了。”


    薛公公打开门,笑着引沈长卿进去。临走前,特意为她们斟好茶水,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朕本还想着雪天路滑,要薛公公去搀扶着你。没成想爱卿自个儿便到了,倒是朕考虑不周了。”


    沈长卿原本站着,闻言,急急跪在地上:“怎会。臣,多谢陛下体恤。”


    “也罢。”


    暖黄的光打在云方合瑰丽的面容上,她淡笑着,弯腰扶起跪在地上的沈长卿;“听闻江家今夜走水,火势如何?”


    她在云方合的示意下坐下:“回陛下,臣走时,火势已然控制住了。”


    “如此便好。”云方合用杯盖轻轻刮去浮在茶水表面的泡沫,碰上杯壁发出清脆声响,“此事也算告一段落。若无其他事,沈爱卿便退下吧。”


    不能再拖下去了。沈长卿放在桌案下的手紧了紧,声线都不自觉抖动:“陛下,答应您的事,臣已经办完。您答应臣的事,何时……能够兑现?”


    事情刚结束,沈长卿就迫不及待谈条件。云方合眼神一凛,她站起身,走到沈长卿面前,涂满豆蔻的指甲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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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她的下巴,弯腰凑得极近。


    她眼眸微动,像是在端详沈长卿这张连面相都变了的脸:“长卿啊,朕说句体己话,朕很欣赏你的才能。你答应朕的事,铲除江家是其一,助朕登位是其二,这些于你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但,稳固皇位才是你应下的要事,不是吗?”


    “何况你的命捏在朕手里,”云方合眯起眼,语气里满是凉薄与威胁,“不是朕在同你讲条件?”


    “臣惶恐,此事是臣考虑不周,望陛下莫怪。”沈长卿心头猛得一沉,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忙不迭跪下请罪。


    “可朕看不出爱卿你有一丁点害怕啊,”云方合松开手,摸出帕子擦了擦指尖,随手丢在奏折旁,“都怪朕平常太宠着你了。”


    屋内亮堂,屏风上映着两人举止亲密的剪影。薛公公呼吸一滞,连忙捂住一旁面露惊讶的小太监,带着他背过身去,小声嘱咐着。


    “小单,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不用咱家教你,你自己也当学会。这些事,你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当表露出来。”


    小单是薛公公这两年收的义子,为人麻利勤快,惯会看人脸色,一点就通。他有意培养,平常都带在身边。


    “多谢义父提点,小单铭记于心。”


    “来人,沈爱卿也乏了,送她出宫罢。”云方合困乏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不消多时,沈长卿从其后走出来,衣冠整齐,神情严肃。但面对薛公公和小单公公,还是以礼相待。


    “劳烦两位公公了,我自行出宫即可。”


    “如此,咱家便不送了。”


    官家礼数少不了客套,沈长卿笑着谢过他们,大步生风地走出殿。


    风雪依旧,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连绵不绝的落下,坠在路上的几棵梅树枝头,红蕊褐枝覆白雪,难得美景。


    宫道阔长,才扫过的地上又铺上一片白,长靴踩上发出吱嘎声响。沈长卿走在其间,孤寂一人,却不觉落寞。


    不知不觉间,身上落了大雪。


    “主上,怎的身上全是雪。”季寻候在宫门口,瞧见沈长卿出来立马抖落她身上的雪,扶着她上了马车,“这样会着凉的。”


    “无碍,回府吧。”


    离了那些许清闲时刻,沈长卿又套上一身枷锁,疲惫得靠在车内。


    世家官员的大都住在同一片区域,沈府离江家不远,回去时必然会路过。


    沈长卿特意掀开帘,就为了一睹为快。


    凛冽的风裹挟着刺鼻的烟味,沈长卿皱眉,遥遥望着这偌大的江宅化为如今的断壁残垣。


    一个时辰不到,焦黑的木炭上便覆着一层薄薄的雪。马车碾过混着灰烬和黑炭的雪,只是途径,沈长卿也觉着留有余热。


    沈长卿伸出手,雪花落在上面,转瞬化为指腹间微凉的水意。


    不过一朝一夕,江家往昔盛景,皆成过往云烟,徒留凄凉。


    沈家,怕是也要如此吧。


    沈长卿握拳,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什递给季寻,轻声道:“季寻,替我去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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