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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被骗

作者:星临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经过跪读家训一事,叶星澜知道即便是嫁进了将军府,顶着“穆氏族人”的头衔,在所有姓穆的人眼里,晏微依然是个外人。


    她才不会蠢到真去祖母那儿告状,不过是想让穆随时刻记住休妻这事罢了。


    皇帝出巡短则三五天,再长也不会超过三个月。她只能安慰自己再忍忍,就像高考倒计时一百天那样,很快就会过去的。


    回屋补了个大觉,醒来后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是穆随和皇帝一起出差了,归期不定。


    第二个好消息是穆家祠堂重建,她负责监工,有一定的话语权。


    大家都不愿意做的却让她做,摆明了是不想她好过。


    可叶星澜并不苦恼,因为翻修祠堂这事刚好专业对口了,她读本读研学的就是建筑修复。况且是独立负责一个项目,还能观察真正的古人是如何建造房屋,叶星澜觉得日子稍微有了点盼头,干劲满满。


    祠堂几十米远,领头侧身要为叶星澜带路,“祠堂修建尚未完工,此地泥泞不堪,请少夫人移步圆亭高处。”


    她提着裙摆径直往倒塌的墙瓦走去,边走边看边感慨:“这个木头雕的花鸟鱼虫也太生动了吧,得拿笔画下来才行,写进论文里,还有这个石雕......”


    原以为少夫人是千金之躯不愿沾泥近污,谁知眼前的人却在碎裂的木头和瓦砖之间活蹦乱跳,一会儿摸摸瓦片,一会儿对着裂成两半的石头喜笑颜开,时而低头沉思念念有词。


    没有半点架子可言。


    领头的工匠走到叶星澜身边,被她反问:“这面墙是怎么倒的?”


    “回少夫人,穆家祠堂于十年前修建,这梁木被风吹雨淋许多年,上月突然裂开,横梁屋檐少了受力,连带着墙面一起塌了。”工匠微微颔首,指了指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粗木桩。


    叶星澜走到粗木桩旁边,蹲下细细观察裂纹的走势,又问:“那你们要怎么修呢?”


    “取新木桩代替即可。”


    “可就算新木桩结实牢固,十年之后还是会因为风吹雨淋而像这样裂开。”


    工匠被叶星澜问住,片刻后缓缓道:“这房屋建造本就不是长久不变,只要有人往来就会有使用的痕迹。至于少夫人说的,几十年后自有人重建。”


    “我当然知道房子是越住越旧的,但如果每隔十年就要翻修重建,大户人家当然无所谓,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也太麻烦了。”


    “我有一个办法。”


    叶星澜眼珠子一转,指着圆截面的裂纹激动道,“我们把铁烧成S的形状,然后把铁活儿嵌进在还没有干透的木材,把木纹拉住,防止烤干过程中木纹过度开裂,这样用个百八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见工匠们一脸茫然,叶星澜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太超前了。她让阿宁拿了纸笔来,随意画了几个圈,又在圈里画了S的形状。


    工匠们对于这一时兴起的说辞开始不停质疑反问。


    “此前我们从未听说过这办法,如何行得通,况且夫人身为女子怎知晓这些?”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在没有钢筋水泥之前都是这么建房子的。”


    “何为钢筋水泥?”


    “……和你们古代人解释不清楚,总之这个就是可以防止开裂的。”


    纵使叶星澜强调了一百遍方法可行,还保证这个方法会延续百年甚至千年,可匠人们还是不相信。


    最后叶星澜叉着腰,佯装怒意地命令道:“你们照我说的做就是,有任何后果,我一人承担。”


    匠人们再有异议,也只能点头照做。


    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叶星澜更加肆无忌惮地追在工匠身后问东问西。


    书本上一本带过的建筑知识,她从工匠们嘴里了解得清清楚楚,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盯着工匠们手里的每一步动作。


    之后每一天叶星澜带着阿宁早出晚归,祠堂和将军府两点一线。


    出了将军府里就没有那么多规矩,无人打扰,她也能专心研究古建筑。


    阿宁每天出门前变着花儿地给她穿衣打扮,白天她监工帮忙,饿了就带阿宁去酒楼吃好喝好,闲了就反复检阅修正写的建筑笔记。


    老公不在家,每天有钱花,这日子过着倒是开心又自在。


    翻修祠堂已经到了收尾工作的时候,最后一批雕着獬豸的脊瓦运来。


    以前在采风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本就需要修复的建筑再损坏,现在有了可以亲手体验的机会,叶星澜当然不愿错过。


    她把人从梯子上赶下来,自己爬到了屋檐上。


    分开膝盖,叉开腿坐在了已经铺好的屋檐正脊处,铺好一块便往前坐一分,铺完最后一块,她拍开掌心上的灰,颇有成就感:“大功告成!”


    阿宁喊她快些下去,她应了一声,刚跨过腿合拢膝盖后猛地站起,谁知眼前一片漆黑,脑子晕乎乎的,便赶忙掐住眉心让视线集中好稳住脚步。


    心越急越容易出错。


    脚腕往旁边一扭,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沿着房顶的瓦坡向下滑。后背彻底腾空后,叶星澜紧闭着眼,彻底死心了。


    这下又要躺上大半个月了......


    可托住腰背的并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干燥的尘土味随之扑进鼻腔。


    她恍惚睁开眼,对上那双既陌生又熟悉的眼睛,心跳没征兆地停了一拍:“你怎么回来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句话在大家听来不过是对夫君的思念。阿宁松一口气的同时为这对夫妻的感情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快就如胶似漆了?


    很快,叶星澜的话便打破了阿宁的遐想,也令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休书呢?”


    虽然还被人搂着,但叶星澜没心思欣赏男人的长相,直截了当地摊开手:“皇帝肯定也回来了,你把休书给我吧。”


    箍着胳膊的手指渐渐收力,叶星澜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到地上,吃痛地揉了揉,刚想抱怨,身后传来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


    “祖母,你看她,她才嫁进我们家不到一月居然追着哥哥要休书,实在太不像话了!”


    叶星澜循声望去,看清穆随身后乌泱泱一群人,才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拖家带口。


    她抬眸不解地看向身前人,好心给他留脸面,压低音量问:“你到底有没有休书给我?”


    “我实在想不到休书于你到底有何好处?”穆随低沉的嗓音分明夹杂着怒气,微皱的眉宇亦是如此。


    这摆明了就是没有,叶星澜认为他是在耍自己玩,咬着牙没好气地说:“堂堂大将军居然也光说不做假把式。”


    既然没有,那也不用同他多费口舌。叶星澜绕开他,径直走向那个只会和祖母告状的女孩,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很想嫁给他吗?嫁到你们家我祖上真是不知道干了多少缺德事。”


    没想到这刚进府的新娘如此口出狂言,众人表情惊恐。


    “你嫁进我们穆家是你的福气,外面多少人想都不敢想。况且你和哥哥是皇上指婚——”少女手指着一副吊儿郎当,毫无千金姿态的叶星澜。


    “皇上指婚又怎样!”


    知道自己的话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但穆随这样言而无信,她寄人篱下又屡遭刁难,生活实在难过。


    唯有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叶星澜拍开面前的手指:“既然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哥哥,那你觉得谁配得上?你自己吗?那让你哥把我休了,你嫁,刚好你们穆家肥水不流外人田——”


    还没说完,她的嘴巴突然被死死捂住,不用看,也知道捂嘴的人是谁。


    她努力地张开嘴,想方设法去咬穆随的虎口。


    “荒唐,祖宗面前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有悖人伦之话!”


    老太太虽手握拐杖,腰杆却挺得直,尤其是拐杖在地板发出一声巨响,叶星澜的牙不自觉颤抖一下。


    从后面环住她的穆随放任她啃咬,五官没有任何波澜,缓缓道:“她并非有心之举,只因我出城前同她大吵一架,又许久未归家,现在不过是对我心有怨气才牵扯到小妹。”


    被身后人唤作小妹的少女拽着祖母的袖口,“祖母,她在祖宗面前如此毁我名声污我清白,日后若是传出去,我如何做人。”


    叶星澜鄙夷又气愤的眼神在对面的女人间来回游移。


    还是那个手不离团扇的女人惯会煽风点火:“少夫人嫁进我们家不过一月,怎与侄儿生出如此大嫌隙,现在又出言诋毁亲兄妹二人之间的感情,实在不应该。”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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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如果不是被穆随强行捂住嘴,叶星澜恨不得装成疯狗把他们穆家人全都咬一口,再把不停摇摆的团扇撕个稀巴烂。


    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眸紧缩在她身上,嗓音带着不可违抗的压迫,“妇人善妒为大过,今日你又在穆家祖宗面前无视家规。按家规,当罚跪祠堂三日。”


    凭什么只罚她跪,明明今天这场事端的始作俑者是穆随。


    叶星澜挣不开穆随的手心,只好抬起脚跟用力踩上他的长靴,又往上蹦了一下,撞开他的下巴。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她长吸一口气,抬起下巴坚定道:“我不跪!”


    “祖母,她竟然违逆您,今日若不严惩,日后定会有人和她一样出言顶撞您,孙女认为应当请家法。”


    “念你是初犯,老身再问你一次,跪还是不跪?”


    始作俑者往前一步把叶星澜挡住,声音沉稳:“此事因我而起——”


    “家规有言,求情者同罪并罚,哥哥,你别为她说话。”女孩又急又气。


    领略过家规的叶星澜并不领穆随的情,挺直腰板瞪着他:“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话落,她看见服侍祖母的嬷嬷端着的托盘里放着一把又宽又厚又长的戒尺时,立刻转变了心意。


    膝下没有黄金万两,尊严更不会因为能屈能伸而丢失。


    叶星澜在嬷嬷靠近自己前,扭头走进祠堂里,“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


    背对着众人,她也能猜到大家会如何笑话她硬气不过一秒,假威风的做派。


    可拿不到休书就走不出这将军府,走不出将军府,她就只能靠自己。无论如何,罚跪都好过挨打受伤。


    有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


    即使她想方设法地安慰自己,却还是鼻尖一阵酸楚。


    “此事因我而起,我当同她一起在祖宗面前反思悔过。”


    耳边响起穆随的声音,一道灰影很快便落在她旁边的蒲团上,有缩小的趋向。


    正当叶星澜觉得他还算有点担当的时候,一名腰带长剑的黑衣男子快跑到穆随身边:“将军,营内突发暴乱,请您速回。”


    世界安静一秒,停滞在蒲团上的灰影迅速消失,不见踪迹。


    穆随离开后,阿宁跑来跪在她身边说要陪她一起,却被府里的下人直接赶走。


    脚步声和各种人声逐渐消失,祠堂内慢慢归于安静。


    独自跪在陌生牌位前的叶星澜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心里不住地骂道:“爹的,该跪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时间掐得这么准,在这儿装好人......穆随,装货一个!”


    天已经黑透了,隐约传来打更人的叫声,被下令守在祠堂门口的人才离开。


    在祠堂的角落暗处,穆随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躺在蒲团上的少女。


    她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苹果,边吃边说,“这鸡腿有点柴了,味道一般.....”


    少女吃饱后把骨头果核全埋在香灰里,接着又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把蒲团当作枕头。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穆随见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动作,才悄声走近。


    他蹲在少女的身边。


    胭脂色的裙摆和一双绣工精巧的鞋泥泞不堪,看不出颜色,黑发里别着的花簪也沾满灰尘,没了光彩。


    而熟睡的人却全然不在意,更不管鼻尖通红,满脸泪痕,甚至唇角的油渍也没擦干净。


    少女翻了个身,腰间掉出一本册子,封面上有颗星星。


    穆随拧着眉捡起,一页页翻开,里面居然记录的是祠堂翻修的过程,从匠人修木制瓦,到横梁摆放。


    除了清秀工整的文字外,每一片瓦的形状,每一扇窗的花纹,真是每一根梁的长度全都等比例被缩小画在纸上。


    想起她是被自己指派到祠堂的监工,穆随后知后觉地抬头,原来这白烛照亮的祠堂早已焕然一新。


    心中一种异样的情绪促使他继续翻着册子,看清她写下的文字,穆随的眼底不自觉染上几分笑意。


    “像是在街上要了一天饭,依然破碗空空,回桥洞的路上又摔进沟里,最后捧着磕掉的牙饿晕过去,梦里大鱼大肉却没牙啃,只能看着流泪的乞丐。好无力,命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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