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女朋友?!”李萦纤惊讶住,看向苏青荷问道:“青荷,你真的有女朋友了啊?”
苏青荷早已吓得一颗心提起来,她忐忑地看向李萦纤,急忙否认说:“不是,这是我姐,叫苏青沅,她是和你开玩笑的。”
李萦纤又是一阵错愕,她看了看苏青荷,又看向另一旁的女人,见她笑着说:“是,我是她姐姐。”
苏青荷听见她的话,紧张的心才一点点落回原处。
李萦纤哦了一声,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奇怪。
苏青荷对她说:“对了,你不是要赶时间么,你去吧。”
李萦纤恍惚着看了一眼苏青沅,又对苏青荷点了点头,“哦,那我先走了。”
人离开后,苏青沅才重新看向眼前的人,见她手上提着重重的包,她伸手要去接,苏青荷避开她,转身要离开,淡声说:“我要回宿舍。”
“我等你。”苏青沅目光落在她身影上,慢条斯理开口。
苏青荷停住脚,回头道:“你来学校干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对我的同学说那些话。”
苏青沅:“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你不是排斥我们的关系么,不如就换一种好了,反正,这里没有人会知道。”
苏青荷掉头就要走,苏青沅急忙喊住她:“荷荷,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忘记了么。一年前的今天,你说你要陪我过的,难道你不记得了么?”
苏青荷停住脚,记忆像是一瞬间回到了一年前,一年前的今天,她们在A市第一医院,父亲第一次下达病危通知书,是苏青沅签的字。
她看见姐姐的眼泪,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因为父亲病重,所以她没有过那一次的生日。那天夜里,她们在医院的病床上相拥,她也哭着安慰她,说父亲会好起来,等到明年的生日,她们一家人要在一起过。
后来,不过两天,父亲就去世了。
她们一家人,也就没有再过那个约定的生日了。
而两天后,是父亲的一周年忌日。
想起父亲,苏青荷眼泪迷蒙上来。父亲一直都疼爱她,在她记忆里,父亲疼爱她,甚至还要超过姐姐。
苏青沅看见她停在那里,再次开口说:“我在楼下等你。”
苏青荷上了楼,放下书包,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沉寂许久。
牧绮和黎秋安从外面回来,看见苏青荷发愣,忙问:“诶,青荷,楼下有人找你,还问你住几楼,我们没告诉她,怕是陌生人,就和你说一声。”
苏青荷忙回过神来,她站起身,道:“哦我知道,我现在就要下去。”
黎秋安叫住她,笑着说:“她好像不是我们系的,应该是学姐吧,好漂亮。青荷,她是不是要追你啊?”
苏青荷微怔,她苦笑了一下,道:“不是,我先走了。”
说着她拿着包,就下楼了。
刚走到楼下,她就看见门口花坛旁背朝着她的人,正要走过去,忽然有人朝她喊:“苏青荷——”
声音一出,苏青沅几乎同时转身过来。
苏青荷这才看见一旁有个女生,朝她走过来,向她打招呼,“你好,还记得我么?”
苏青荷愣怔住,余光瞥见身后的苏青沅正朝着这边看。
她不认识眼前的女生,也才反应过来,刚刚黎秋安说楼下找她的人,不是苏青沅,而是这个女生。
“你是……”话出口,苏青荷才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发颤。
眼前的女生,长得漂亮,身上有一种成熟的气质,看着就比她大了好几岁,应该不是大一的新生。
女生主动开口介绍道:“你好,我叫沈思雪,是土木工程大三的学姐,想问你,有空一起参加我们的社团活动吗?我见过你的,早上在一食堂,你不小心撞到了我……”
苏青荷忙想起来,她今天早上去一食堂给李萦纤买她爱吃的酱香饼,因为赶早课着急,当时人又多,她被人推倒,不小心后仰踩到一个人。但当时着急签到,就没有看清人,道完歉就走了。
以至于,她此刻也没有把眼前的人,和早上的那个人对上脸。
她忐忑地开口道歉:“对不起,早上太匆忙,真是不好意思。”
沈思雪笑着说没关系,又问了她要不要来参加社团的事情。
她们专业不同,文理科都不同,苏青荷不是很想去,她讪讪拒绝说:“真是抱歉,我可能比较忙,已经参加了好几个社团,恐怕没有时间了。”
沈思雪貌似也并非真的要她参加社团,急忙说没关系,又拿出手机对她说:“我们加个微信吧,有时间一起吃饭。”
苏青荷也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叫沈思雪的学姐目的不在此。
开学一个多月,苏青荷已经遇上好几个这样的人了,除了第一个她加上微信外才知道别人的意图,后面的她都没有再加过。
可是此刻苏青沅站在不远处看向她,她忽然紧张,只想快点打发掉眼前的陌生学姐,就掏出了手机。
对方刚要扫码的时候,苏青荷的手机忽然被人抽走。
“抱歉,她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能和你一起吃饭。”
说完,苏青沅一把拉走了她,只留下那个学姐怔愣站在原地。
出了校门,苏青沅的车停在稍微远一点的路边,苏青荷被她拉着,几乎是快步跟了过去,到车旁路边,苏青沅才把手机给她,有些不悦地问:“你不懂拒绝吗?”
苏青荷自知理亏,她也没有想加,只不过那一刻被她扰乱了心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低头接过手机,沉默没有说话。
苏青沅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微弯的雪白脖颈,声音淡淡道:“一个月不见,看起来你的大学生活,还算是多姿多彩。”
“交新女朋友了么?”苏青沅伸手摸她的脸颊,指尖勾住她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面对自己,故意试探问,“不知道乔楠知道你这么快变心,会作何感想?”
苏青荷盯着她,目光冷得像冰,她狠狠甩开她放在脸上的手,掉头就要走。
苏青沅急忙抓住她,将人拽回来,抵按在车门上,不悦地问:“你还是没有将她忘记是不是?我不过就说了一句话,你就受不了,荷荷,你不觉得你对我很残忍么?”
苏青荷气得发笑,“究竟是我残忍,还是你残忍?!姐,你不觉得你现在刻薄得不像你么?”
苏青沅紧紧盯住她,有一种被人撕破脸皮般的恼羞成怒,她冷笑:“我刻薄……你为了她,不惜就这样说我么,如果我成全了你,让你们一起去了S市,你是不是又觉得我仁慈到伟大了?”
“我不想和你吵架。”苏青荷伸手要推她,“我没有办法和你去过生日,我不想见到你。”
苏青沅也自知话说得过分,她今天来,不过是因为实在想她,上一回马来回来,自己被她无情伤透,她知道不该这样卑微地来找她,明明是她伤害她,除非她主动来找她,否则,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是,终究还是她自己先妥协了。
忍不住找了生日的借口,祈求她一点点的心软。事实上,荷荷一直是心软的,否则,她们不会到今天的地步,她会真的和乔楠一走了之。
苏青沅无法接受她爱上别人,更无法接受,她要离她而去。
苏青沅低下头,要去吻她,声音软下来道歉:“对不起,荷荷……我知道我不该那样说,今天我真的不想一个人……”
吻落下来,苏青荷吓了一跳,这里是学校附近,来来往往都是人,她急忙偏头躲开,恨道:“你放手——”
“我不放。”苏青沅凑头靠近她,微俯下身贴在她脖颈处,气息细细喷.涌,“我真的想你,一个多月了,难道你不想我么,在马来,那晚我们……”
“你不要说了!”她提起马来,忽然让苏青荷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马来的那个她,几乎不是她。
苏青沅看见她脸颊微红,知道她们想的是一件事。马来那一晚,她们彼此都像是失了控,或许有逼迫在,可是那一晚的荷荷,是不一样的,她有感觉,她相信,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身体的变化,永远骗不了人。
苏青沅一直不肯相信,荷荷的心里没有她,那份情感被亲情蒙蔽遮掩住,又有一个乔楠在,所以她本能地否认,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接受。
可是没有关系,苏青沅认*定自己有能力,让荷荷爱上她,接受她。
“上车。”苏青沅轻轻说,“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苏青荷屏住呼吸,感受到腰上的手指在放肆,她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靠近她。
吻忽然又落下来,就在她的唇角,苏青荷慌乱地推开她,转身就去拉车门。
一拉开副驾驶车门,看见座位上的东西,她愣了一下,站在那里没有动。
苏青沅站在她身后,看见她错愕的表情,不由地勾唇笑:“喜欢吗,知道你忘记了我的生日,一定没有给我准备礼物,所以我自作主张,替你给我自己准备了一份。”
座椅上有一只太空舱猫包,里面有一只蓝猫,此刻正萌萌地睁着两只大眼睛看向她,朝她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
这是一只小猫,大概只有两三个月大。
苏青荷一瞬间心都化了,仿佛刚刚所有不堪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化解。
“你怎么会买一只猫?”
苏青荷记得,她最讨厌的就是宠物,小时候郁微家里也有一只猫,她就特别羡慕,一直想拥有一只自己的猫,可是姐姐不同意,父亲也和姐姐一个鼻孔,说她在念书,家里平常又没有人,哪里有时间照管猫咪,又说猫咪会抓人,怕她受伤,就怎么也不肯养。
她为此伤心了好久,后来姐姐答应她,说等她上大学了,就给她养一只。她那时候隐约知道姐姐是为了哄她,故意骗她的,还冠冕堂皇地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她只记得郁微家的是蓝猫,就说她也喜欢蓝猫。
可现在,就有一只蓝猫出现在了她面前。
第22章
“给它起一个名字吧。”苏青沅站在她身旁,身体与车子将她圈住了,她看见荷荷错愕的神情,就知道她喜欢,“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苏青荷眼睛一直落在太空舱包里,没有移开过,她恍惚着问:“可是,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养猫的么?”
苏青沅轻笑,道:“讨好你么。”
苏青荷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养在家里吗?”苏青荷问。
苏青沅走到另一边上车,一边道:“不然呢。”
苏青荷上了车,她把猫包放在自己腿上,看着里面有些局促不安乱扒拉的小猫,心底不由地变得柔软,她说:“可是,我不在家,谁来照顾她?”
苏青荷知道她平常上班,还常常要加班很晚才回来,如果她们不在家,张嫂也是好几天才过来一趟。
苏青沅启动车子,将车开出去,看着前面路口的红灯变绿,她开口道:“要么,你可以搬回来住。”
苏青荷微微怔了下,没有说话。
“A大离家不远,你每天的课也不算多,完全可以不用住在宿舍里,况且A大的宿舍条件也不好,洗澡淋浴都不是单间吧。”苏青沅一边开车,一边开口说道。
苏青沅也是A大金融系的高材生,今年刚毕业,虽然不是一个学院,但是学校宿舍都是大差不差的,她也是大一住了一学期宿舍,后来就没有住,天天都是回家住。
苏青沅有私心,故意买了一只猫,想借机留住苏青荷住在家里。
她想她,想每天都能见到她,何况,她现在不愿意苏青荷和别人生活在一起,即便是同学也不能够,她生出一种占有欲,即便在别人面前脱换衣服,她好像都不愿意。
她想她的荷荷,完完全全属于她。
苏青荷低着头没有说话,手掌忽然被一道柔软的爪子挠了一下,她怔了下,低头看见那个小家伙,似乎在靠近她。
“我们现在去哪儿?”苏青荷问她。
“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没有。”
“那就回家吧。”苏青沅道,“买了一堆猫咪的用品,还有猫爬架之类的,回家布置一下。它已经待在了里面好几个小时了,需要猫砂盆。”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苏青荷腿上的小家伙。
苏青荷没有拒绝,她现在只想打开猫包,抱抱眼前这只小猫咪。
到了家,苏青荷背着猫包,又拿了她的猫砂盆,还有猫粮小零食之类的。
苏青沅拿了一个大家伙,是一个很大的猫爬架,需要组装。
给猫猫专门单独准备了一间房间,就在主卧旁边,正好两间卧室的阳台是共通的,一到屋里,苏青荷就把猫咪放了出来,这只小猫咪不怕生,一出来就跟在苏青荷的脚边乱跑乱跳,苏青荷搬着猫砂盆到阳台,准备给她先搭厕所,结果每走一步,那只小猫就跳着上来抱她的脚,走一步,它跳一下,苏青荷实在爱它,她端着猫砂盆,低头笑着喊:“姐你看,它抱我的脚。”
苏青沅看过去,只看见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她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见这样的笑容了,潜意识里,她的荷荷还是会这样亲昵地喊她,然后和她分享这些美好。
她有时候笃定,荷荷爱她,且不会比自己的少,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她们几乎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为这只新加入的小猫咪布置了新的窝,苏青沅不知道怎么养猫,可苏青荷像是做过攻略,因为从前郁微家里有一只猫,关于猫咪的生活习惯还有一些细节知识,她都是从郁微那里得知的。
她们一起布置了一个仙人掌样式的绿色猫爬架,高高地树立在墙边。
苏青沅站在那里,看见蹲在阳台边上的身影,淡声道:“给它起一个名字吧。”
苏青荷微怔,她其实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养它。
小家伙在猫砂盆里给自己埋尿,小爪子扒拉着盆边,一下一下,她伸手过去,想碰它的小耳朵,它一下跳开了,伸起前爪要挠她。
“叫它跳跳吧。”苏青荷用手和它玩耍,阳台外的天空已经黑透了,她站起身道,“今晚它就交给你了,你照顾好它,千万不要开窗户。我回学校了。”
苏青沅见她要走,知道今天是周五,其实没有晚自习,她开口挽留说:“先吃饭吧,我煮海鲜面给你吃,长寿面。”说完又多加了最后一句。
苏青荷听见她的话,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她们一家人都是在家里过的,姐姐煮面的手艺很好,家里不论是谁过生日,长寿面都是她亲手做的。
她最拿手的也是海鲜面,比外面卖的还要好吃。
苏青荷没有办法拒绝,只说:“好。”
到了楼下,苏青沅在厨房里忙活,苏青荷带着小跳跳在客厅里用逗猫棒逗它玩耍,寂静的别墅里,因为有了一只小猫咪,忽然也变得热闹起来。
空气里逐渐飘来鲜味香气,苏青沅脱下围裙,喊她:“好了,先过来洗手。”
苏青荷走过去,在水槽边洗手。
洗好刚转过身来,忽然撞见苏青沅就站在她身后,她愣了一下,手腕被她抓着,拿了擦手纸擦手。
苏青荷下意识缩手,“我自己来。”
苏青沅没有听她,抓住她的手替她擦干水渍,依旧没有松开,苏青荷挣脱了两下,她才放开手。
吃完晚餐,苏青荷对她说:“你送我回学校吧。”
苏青沅不想她离开,“留下陪我不好么?”
“不好,我今晚只想回宿舍住。”苏青荷不肯看她,拿起沙发上的包抬脚就走,“你不送我,我自己打车。”
说着,就往外走。
苏青沅急忙追出去,走到门口将人拉了回来,将刚开的门又再次关上,搂住她的腰紧紧抵在门口,苏青沅贴近她,道:“我不许你走。”
苏青荷吓了一跳,忐忑地仰头看她,“你放手。”
“你知道我不会放。”苏青沅低头亲吻她的唇,没有深入,只一下一下轻啄。
苏青荷不住地转头躲开,她厌恶这样的碰触,伸手推开她,努力喘着气喝止:“够了!姐,我决定了,我不要再维持和你这样恶心的关系,到此为止吧,你醒一醒可以么,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我一定会发疯的!”
像是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苏青沅听着她再次挑开的这些话,没有留情,没有一丝不舍和心软,她依旧把她们的关系定为恶心,她以为半年了,她们这么多天的相处,总可以换来她一点点的改变。
尽管没有全然接受,可至少不应该是这样的无情。
“为什么,荷荷,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对我,多少次了,上一次,也是在这间屋子里,你告诉我,你爱别人,你知道我当时的心究竟有多痛么,我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试图欺骗自己,是啊,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我以为你对我会有一点点的不忍,会有除了家人外的一点点牵绊在,可是没有,我想你能先回头来找我,甚至只是一个递台阶的关心,一个信息或者一个电话,可是没有,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你一直比我要无情,是我妥协,每一次都是我妥协,可我的妥协没有换来你一丝丝的改变!”苏青沅双眸发红,隐忍的泪水从眼眶里滴落,她看着面前的人,只觉伤心失望到极点。
苏青荷站在她面前,此刻心口像被撕裂成碎片,她颤抖着哭,身子贴着门一点点滑下去,她捧住脸,无声地啜泣。
苏青沅隔着泪雾看着她,第一次觉得无力,她冷冷开口道:“我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告诉你,之前你高考,我怕你受影响,所以都瞒着你。我现在不妨都告诉你,李曾素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顶多撑不过半年,你要住在宿舍里,一月半月地想起来去看她一次,我不知道你还能见她几回面。”
苏青荷倏地惊愕住,她放下双手,仰起头看她,声音颤抖地问:“你……你说什么?”
苏青沅止住眼泪,她深吸了口气,如实告诉她:“去年她肺部里长了一颗肿瘤,不是太好,恶性的,手术也做了两场,都不是很成功,张医生说,她估计拖不到明年春天。”
苏青荷跌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无声掉下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青沅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无情地讽笑:“我愿意对李曾素好,不过是因为你,我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没有她,或许我的母亲当年不会发生意外,她的死活和我没有一丁点的关系。荷荷,你总是理所应当享受我所有的好,我告诉过你,你不在乎我,难道就不在乎她么?”
苏青荷隔着泪雾看她,只觉陌生与恐惧,天与地都在摇晃,她第一次这样无情地将一切撕开来,没有了那一层血缘的牵绊,她们不过就是陌生人。
她无法奢求她会无条件地对她好、纵容她,叫她姐姐,难道就真的是姐姐么……
她摇晃着站起身,与她面对面地站着,她转身开门,门把手旋开。
身后的人传来无情的声音:“你如果今天离开这道门,我会停掉李曾素所有一切的照料和费用。”
苏青荷背对她停在那里,唇齿咬进血肉里,头也没有回,“我陪她一起死。”
天空轰隆一声,细雨雾一样落下,像细密的沙子,飘在脸上,只剩下瑟瑟的疼。
苏青沅站在那里,紧紧抿住唇,看着她没有一刻的停留,只身迈进漆黑的雨夜里,决然离开。
第23章
深夜,苏青沅接到一通电话,是康苑的张医生。告诉她,苏青荷凌晨跑去了医院,浑身湿透地守在李曾素的病床旁。
李曾素自上周后就不能下床了,这一周开始要接受化疗,几乎一天里没有几小时是清醒的。
她本来就认不得人,话也说不清楚,有时候连苏青荷都不认得。
苏青沅知道,李曾素没有多少日子可熬了,不过早晚而已。
事实上,如果不是父亲当年送她进疗养院,高昂的费用加上专业的精心照料,她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了。
纵然不是荷荷的亲生母亲,可总归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牵绊,苏青沅不想她陷入这样的伤痛里,所以才一直瞒着她。
苏青沅听着电话那头的话,淡声说:“知道了,她想了解什么,你都如实告诉她吧。”
挂断电话,苏青沅闭眼侧躺着,忽然听见阳台上有声音,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家里今天刚刚多了一只小跳跳。
小家伙很活泼,一点不怕人,非要进房间,不住地挠阳台的玻璃门。
苏青沅起身开灯,站在落地窗旁看外面的小猫。它还这样小,就被人抛弃了。
走到阳台外,苏青沅把它拎回了自己房间,这才发现喝水的碗被它打翻,流了一地。
没有办法,苏青沅又拖地,又给它加新的水。
小家伙渴了,小小的脑袋凑在碗边,舌头一翻一翻,飞快地喝水。
苏青沅就蹲在旁边看,她苦笑着自语:“你都不是我养的,凭什么要我照顾你?”
她用来讨好荷荷的工具猫,也不过才挽留了她半天时间。
苏青沅无情地说:“小跳跳,她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如果她不回来,我也不要你。”
李曾素周一安排第一次化疗,几乎一直在输液。苏青荷请了假到医院照顾母亲,只是她没有一点照顾病人的经验,平常李曾素的生活,几乎也全是由医院的人全权处理安排。
负责李曾素病情的一直是张医生,苏青荷也认得他,张医生对她说:“青荷小姐,苏小姐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会给你母亲安排转院,今天只是一些最基础的前期准备。”
苏青荷一愣,“转院,转到哪里去?”
张医生:“目前我也不是很清楚,苏小姐没有告诉我。”
苏青荷心底升起隐隐的不安,她想起上周五的晚上,临走前苏青沅对她说的话。
她真的要这样狠心对她么……
晚上回家,苏青荷冒着大雨到家门口,屋里有光亮,她知道她在家。
迟迟没有按门铃,最后犹豫了很久,才拿出钥匙开门。
楼下客厅苏青沅带着小跳跳在办公,听见门口的动静,微微怔了一下,起身走到门口。
锁孔转动的瞬间,门从里面开了。
苏青沅看着她站在门口,半边额角都湿透了,身上的裙子也湿了大半,她伸手牵她进来,把雨伞扔在门口。
“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回身找了一条干毛巾,苏青沅替她擦着身上的雨水。
苏青荷顶着湿漉漉的眼睛,抬头喊了她一声:“姐……”
苏青沅看着她眼里的破碎与陌生,心里有一刻的心疼,她还是没有舍得对她无情,道:“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我也没有真对你生气,那天,是我话说重了。”
苏青荷委屈地眼泪掉下来,她呜咽着问:“姐,你要把妈妈送到哪里去,我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把她送走?”
苏青沅微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反问道:“你以为我送走她,是为了逼迫你?”
苏青荷流泪不语。
苏青沅看着她,只有些灰心,道:“康苑只是私人医院,有许多化疗方面的设备和医生都并不专业,我已经联系了A市最好的专业医院,明天一早替她办理住院。难道,你以为我会拿她的生命来威胁你,是么?在你眼里,我是个不堪的小人,是么?”
苏青荷眼泪渐止,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误会了她。
她低头道歉:“对不起……”
苏青沅已经没有精力再和她争执辩解什么了,她们之间,相比从前,总是太容易爆发冲突。
那晚,她也不过是气急了,才会说出那些话。
苏青沅伸手替她擦眼泪,“好了,不说了,身上头上都湿了,去洗个澡吧,不要感冒了。”
说着猫咪忽然跑过来,大约是认得苏青荷身上的气味,也不怕生,一直嗅她的鞋子。
苏青沅低头看着它,说:“今晚不走了,我明早送你去医院。小跳跳想你了。”说完又接了一句,“我也很想你。”
她们已经有太久没有见面了,自从八月里马来回来后,就一直没有见,连着两次都是以冲突争吵结束。
一切都不是苏青沅的本意,她想她,爱她,只是想她时时刻刻都陪在自己的身旁,她不想因为任何无关的人和事,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分割她们。
深夜,小跳跳被关在门外。
苏青沅不喜欢它留在房间里,也更不喜欢它爬到床上来。现在还小,等到大了就会掉毛,到处都是毛,她不喜欢。
姐妹面对面相拥,苏青荷贴在她的怀里,苏青沅下颌抵在她的额头,她轻轻吻她刘海下的肌肤,温柔地说:“荷荷,我从来都没有舍得让你伤心难过,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珍贵的,我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你。”
苏青荷听着她的心跳,耳边这些话,像无数颗小石子砸进她的心上,泛起涟漪。她紧紧抱住她,闭着眼睛埋进她的怀里,似乎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忘记与摆脱一切恐惧和不安。
“姐,妈妈会死吗?”
苏青沅伸手抚她的头发,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姐姐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不要你。”
苏青荷眼眶一点点潮湿酸涩,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依托。从知道自己不是苏家女儿的那一刻开始,她不是苏青荷,苏青荷也不是她,失去父亲,失去姐姐,现在连母亲也要失去……她像漂浮在虚无的世界里,找不到一个可以攀附的根,她知道,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可是只有姐姐要她,她不顾一切地抓住她,告诉她,永远不会离开她。
她是她所有安全感的源头,只要放弃那些禁锢住的认知,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扑进她的怀里。
这样的依恋,无关爱情,无关亲情,苏青荷知道,她只是无法离开姐姐。
学校医院两头跑,苏青荷失去了快乐和无忧的权利。
李曾素化疗的效果并不是很好,苏青荷看着她一点点的消减,不住地呕吐,发烧,吃不进东西,短短两个月不到,她几乎瘦的不成人形。
苏青荷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看着躺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的人,母亲几乎连她都不认得了,这样的折磨和痛苦,她甚至想就在此刻结束。
圣诞前夕,李曾素终于好了很多,像是回光返照,她能坐起来了,看着苏青荷还会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尽管没人听得懂,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李曾素只认得苏青荷。
苏青荷坐在她面前,替她擦手心,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句含糊不清的“荷荷,荷荷……”
苏青荷一愣,抬头看她。
李曾素伸起手心要碰她,苏青荷以为她要什么,忙抓住她,“妈妈,你要什么?”
李曾素只是艰难地喊着她荷荷,指尖碰触她的脸,苏青荷隐约感受到妈妈要对她说什么,可是她说不出来。
“妈妈,你要对我说什么?”苏青荷泪眼含眶,颤声问她,“你舍不得我,是不是?”
李曾素流下眼泪,手指伸着,替苏青荷擦眼泪,苏青荷伤心欲绝,她拉住妈妈的手,上前把她抱在怀里。
人生有一种遗憾,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苏青荷也不知道妈妈要对她说什么。她与妈妈的缘分太浅,只有短短十八年,她们之间没有血缘的牵绊,可是妈妈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
又或许,无论妈妈要说什么,也都变得不再重要。
她只知道,妈妈爱她,她心里唯一放不下、舍不得的,只有自己。
成为妈妈的小孩,是她生命里最幸运的事情。
十二月二十七日,上午九点半,苏青荷在学校接到医院的电话,妈妈去世。她匆忙赶到医院,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她站在太平间外,无数人来来往往,整个世界仿佛都是虚无不真实的。
没有人把她带来这个世界,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牵绊只有母亲,可是现在母亲离开了,她就成了没有妈妈的小孩。
苏青沅也匆忙从公司赶到医院,她满眼寻找那道身影,终于在走廊尽头看见她,长长的昏暗过道里,只有她站在那里,一瞬间仿佛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
苏青沅心痛地走过去,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抱住她,“荷荷不怕,姐姐在,姐姐在这里。”
苏青荷浑身缩瑟着颤抖,眼泪无声滑落,双眸空洞绝望地整个人滑下去,终于承受不住,嚎啕大哭。
第24章
A市的冬季正式来临,三十号的夜里下了一场小雪,连呼吸间都带着冷冽。
李曾素在一天后下葬,埋在了兴平公墓。
苏青荷一直在山上待到了天黑,迟迟不肯离开。
苏青沅看着她落了满身的雪,额前的头发全都湿了,鼻头发红,脸颊也冻得僵了。她心疼地蹲下来,劝她:“荷荷,回去好么,你这样素姨走得不会安心的。”
苏青沅伸手捧住她的脸庞,不住地替她擦眼泪,“你还有我,荷荷,你不会一个人,这世上永远有我陪着你,你不要害怕,我们是一体的,永远都不会分离。”
苏青荷抬头看她,泪水冰冷得像刀,她心口疼得无法呼吸,抽噎地啜泣说:“可是我好想她,姐,我真的很想妈妈,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会这样想她,我总是不来陪她,她其实心里都知道,只是她说不出来,现在她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苏青沅将人拥入怀中,眼眶不由湿润,她贴在她额间,低低地应她:“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荷荷,人生有些事情,无法强求,生命消逝了,就只能这样,我们都无能为力。”
深夜大雪肆虐,整个世界都是冰冷一片,这一刻,她们前所未有地靠近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在这个世上,她们都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彼此就成了对方生命里仅剩的唯一。
悲伤和苦痛让她们彼此靠得更近,苏青沅无法失去苏青荷,同样的这一刻,苏青荷也明白过来,自己也一样无法失去姐姐。
开车回到家,苏青沅替她换下潮湿的衣服,抱她进浴室洗澡,苏青荷微愣,“我自己洗。”
苏青沅不容她拒绝,拦腰抱起她,声音温柔:“我替你洗。”
洗了澡又洗头,苏青沅替她穿上睡衣,抱她坐在旁边,站在身前替她吹头发。
浴室里水汽氤氲,苏青荷垂着头,感受到头顶上吹风机的热风,还有她手指的拨弄。
头发终于吹干,苏青荷感受到整具身体都是热腾的,脸是热的,耳朵也是热的,苏青沅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喊她:“荷荷……”
苏青荷下意识应了她一声,仰起头与她相望。
“我抱你睡觉,好不好?”
苏青荷看着她温柔的眼神,温热的手掌托在她脸颊上,像是整个人也被她包裹住了,她嗯了一声,声音微微沙哑,道:“好。”
深夜凌晨,窗外风雪肆虐。
她们彼此相拥,苏青荷埋在她怀里,忍不住哭泣,她贪恋她的温柔,贪恋她的气息,她颤抖着喊她:“姐……”
“姐姐在这里。”
“我其实从来没有恨过你。”
苏青沅微愣,她喉间酸涩住,把下颌抵在她头顶,嗯了一声,声音苦涩地应她:“我知道。”
“我不恨你,我比所有人都爱你,我说很多过份的话,其实只是因为我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我还是害怕,姐,我不想离开你。”
苏青沅声音哽咽,“我知道。”
苏青荷隐忍着啜泣,她不想头顶上的人听见,又往她怀里蹭了蹭,拱进她的颈窝里,呜咽道:“姐,你抱抱我。”
“好,姐姐抱着你。”苏青沅紧紧拥抱住她,低头吻她的眉心,鼻梁,亲吻一点点下移,她捧住她的脸,要吻她的唇。
苏青荷躲开,终于抑制不住颤抖哭出声,苏青沅指尖触到湿润,她用力地捧过她的脸庞,让她看着自己,指腹蹭去她的泪水,告诉她:“荷荷,不要排斥我的靠近,你不要害怕,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可怕,你不需要面对什么,把一切都交给我,就算天会塌下来,有我替你挡住,你要做的,只是完完全全地依赖我,我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什么,所以,不要害怕,好么?”
苏青沅轻轻低头,吻上苏青荷颤抖的唇瓣。
舌尖滚烫,与她相缠。
苏青荷闭上眼睛,只觉得耳边轰隆,仿佛一下子沉溺深海,像她在仙本那那次,她掉进海里,几乎快要窒息一样。
一月中旬,A大开始放寒假,英文系期末考试比别的系早了几天,所以放寒假也是最早的一批。
今年A市的冬天比以往都更冷,一连下了好几场的大雪,整座城市都被白雪覆盖。
苏青荷宿舍里的东西都拿回去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些不常用的生活用品,放假前最后一天,就全都打包带回了家。
李萦纤知道她这半学期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也知道她有一个姐姐叫苏青沅,她姐姐对她很好,每天早上都会来送她上学,她们家离A大不远,所以住在家里,比在宿舍要方便舒服很多。
只不过,李萦纤还是有些舍不得她。
下午考完最后一场英语口语,李萦纤看见苏青荷回来收拾东西,哀叹道:“以后我就没人一起吃晚饭,一起上晚自习了。”
苏青荷轻笑,“我又不是不来学校了,每天我都能见到你,还不够么?”
李萦纤站起身,拉住她的胳膊,说:“我要是家住附近就好了,我也回家住。哎,青荷,我好羡慕你,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她对你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苏青荷轻轻垂眸,这几个月来,她一直都住在家里,姐姐每天来接送她上学下课,她们一起穿梭在这银装素裹的城市里,像回到从前的从前。
这年冬天,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冷。
李萦纤忽然说:“对了,协会社团今晚有个活动,反正放假了,大家聚在一起乐一乐,还有别的社团的人来玩,青荷,你来吗?”
苏青荷想起英语协会社团,她还是小部长,因为妈妈做手术,她一连缺席了好多天,也不免有些抱愧。
“绮绮和秋安呢,她们在吗?”
李萦纤哭丧着脸说:“就是因为她们不在,我才想你和我一起嘛,她们买的高铁票中午就回家了,我没买上,明天下午才走,青荷,你就陪我一起去吗,我一个人特无聊。”
苏青荷说:“那行吧,几点钟啊,在什么地方?”
李萦纤道:“不远,就我们学校不远那个朝家KTV,她们想唱K来着,社长请客。”
苏青荷想了想,晚上也没什么事情,姐姐今晚也大概率还是加班,她答应说:“好,我先回家一趟,看一下我的小跳跳,晚上我联系你。”
李萦纤笑着说:“好好好,那你先回去,对了,再给我多拍一点小跳跳的照片,我真的特别喜欢它。”
李萦纤也很喜欢猫咪,知道苏青荷新养了一只猫,天天翻她的相册,云吸猫。
苏青荷笑:“知道了。哪天,我把它带出来和你玩。”
“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刚落,手机叮铃铃响起声音,是李萦纤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映映。
苏青荷笑,知道是她女朋友给她打电话了,她道:“行了,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到了楼下,才发现苏青沅没有来,只有徐琦在门口等她,看见她忙招手喊道:“荷荷这边。”
苏青荷走过去,问:“姐姐呢?”
徐琦:“你姐临时有个会,差不多四点多才能结束,没法过来,就让我来接你了。怎么样,东西都搬完了吗,还有没有,有的话我上去搬。”
苏青荷拖着一个大箱子,说:“没了,就剩这些了。”
徐琦接过她的箱子,搬上了车,一边抱怨说:“A大就这样,都多少年了,我刚大一的时候就说给我们换宿舍,换单间淋浴,到现在你们这届都没换,真是驴年才能改造。”
徐琦也是A大毕业的,比苏青沅还早两届。苏青沅当初招她做私人助理,也是有同*校的情份在。
“姐姐工作很忙吗?”苏青荷从来没了解过她的工作。
徐琦关上车后备箱,说:“也还好,最近年底么,也正常的。她说今天会早点下班,带你去吃饭。”
苏青荷忙想起来,对徐琦说:“我今天没有时间和她吃饭了,我晚上社团同学有聚餐,估计要晚一点回去。”
徐琦说:“好,那我待会和她说一声。”
不远处公告牌底下,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上回那个在苏青荷楼下喊住她的沈思雪。
沈思雪手里拿着矿泉水瓶,瞥见校门口的两道身影,愣了一下,问:“那个是……苏青荷女朋友?”
一旁朋友顺着视线看过去,认出来说:“不是,那是她姐苏青沅的助理,我认得。之前我在苏氏集团实习过两月,见过苏青沅,就是你上回拍照给我看的那个人。”
“你确定没看错么?”
“错不了,那辆车我还认识呢,就是苏青沅常开的那辆。能开走她车的,只有那个叫徐琦的助理。”
沈思雪远远看着校门口外的身影,沉吟了许久,肩膀耸开旁边人放在她身上的手,道:“晚上联谊,你别跟着我了。”
——
徐琦送她回到家,就开车去了公司。
苏青沅会议在四点钟结束,出来后问徐琦有没有接到荷荷。
徐琦如实告诉她,又说了苏青荷晚上社团联谊的事情。
苏青沅愣了下,难得早下班,又逢她放假,本来想带她出去吃饭的。
她点头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回到办公室,又给苏青荷回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
“晚上学校有安排?”
苏青荷在家里收拾东西,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嗯了一声说是。
“是什么联谊活动?”
苏青荷愣了下,开口道:“不是联谊,就是我们英语系里的社团,都认识的。”
大学里有个共识,凡是挂名联谊之类的活动,都是奔着找人认识谈恋爱去的。
苏青沅知道,荷荷在学校里是受欢迎的,她长得漂亮,还是漂亮里少有的那一类,所以从小到大不论什么时候,也都不缺追求者。
只不过,她就选择了乔楠这一个人。苏青沅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嫉妒,她也不明白,乔楠为什么会在她心里占据位置,直至此刻,她也无法笃定,乔楠究竟在她心里算什么,占据多少份量。
她没有勇气开口问。
她能做过的,好像就只有,用尽一切方式和手段,去引诱她的荷荷。
或许有那么一点卑劣的意思在,可这是苏青沅能够想得到的唯一一种办法。
苏青沅背朝着站在办公大楼的落地窗前,听见电话听筒里的声音,轻声问:“荷荷,你在向我解释?”
苏青荷微怔住,心跳忽然在一瞬间加快,略有些慌乱,“我不和你说了,我挂了。”
“等一等。”苏青沅知道她禁不起逗弄,又忙追着问,“你几点回来?”
苏青荷抿住唇,说:“还不确定。”
“那结束了打电话告诉我,我去接你。”
苏青荷踌躇,最后道:“好。”
第25章
苏青沅又在公司加了一会班,直到天黑才开车回家。夜晚高峰有些堵车,车停在马路红灯处,她看向窗外,路口对面有一家在营业的花店,鬼使神差地,她又把车开到拐弯的道上,去了那家花店。
花店主人是一个三四十左右的年轻女人,正在店里摆弄新到的玫瑰,听见门外有人进来,一回头看见是个气质极佳的美女,笑着问:“你好,有什么需要的吗?”
店里花的品种太多,苏青沅一时挑花了眼,红灿灿黄澄澄的,她也不记得,荷荷最喜欢的是什么花。
店主见她没决定好,就问道:“是要送给什么人呢?”
苏青沅想了一下,说:“女朋友。”
店主笑着拿起手边的玫瑰,说:“红玫瑰她喜欢吗,正好刚刚到了一批高原红,还很新鲜,成色也很漂亮。”
苏青沅看了眼,是火红的颜色,玫瑰向来代表爱情。
“那就它吧。”
“十一支怎么样,代表一心一意。小香风目前很受欢迎。”
苏青沅:“可以。”
老板娘的手很巧,很快包装好一束精致的玫瑰花束,周围是香槟金色的一圈装饰。
苏青沅付钱后,抱着花束离开。
回到家,家里没有人,空旷漆黑的客厅,她开灯走到桌旁,把玫瑰摆放在桌子上。
过了片刻后,又觉得太过明显。她待会回来一进门抬头就看见,好像有些刻意。
于是,苏青沅又把花放进卧室。
过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好,又想起荷荷回来后一定会去看小跳跳,不如放到另一个屋里。
洗完澡出来,苏青沅想了半天,忽然想起小跳跳会不会把花弄坏,于是忙又开门去查看,果然看见小跳跳爬上架子,不住地嗅着花上的气味。
苏青沅以为它真要咬花,忙上前驱赶:“去去去……”
说着就抱着花出门,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客厅。
既然要送,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她爱荷荷,送一束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这样想着,苏青沅就理所应当地把花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这样等荷荷一回家,抬头就能看见。
近九点钟,苏青沅一直没有等到荷荷的电话。她主动拨过去,但是电话一直显示正在通话中,没有接通。
她忘记问她们聚会的地点了。苏青沅想了半天,又换衣服出门,开车去她们学校附近碰碰运气。
晚九点半,朝家KTV。
一行有十几二十来个人,一开始苏青荷以为只有英语协会社团的人,后来才发现,还有其他一些不认识的学姐学长。其实这就是联谊,是她理解错了意思。
不住地有人唱歌,李萦纤几乎一直就没下来,一大半的歌都是她唱的。
苏青荷唱歌跑调,所以向来不喜欢唱歌,但被李萦纤缠着就唱了一首老歌。之后就一直坐在旁边的角落,听着李萦纤唱,又给她拍照。
后来大家又喝了不少的酒,度数不算高,但苏青荷酒量不怎么样,就喝了一小杯,一两小时后,也不免有些头晕烧心。
快散场的时候,李萦纤去洗手间。手机没电了,苏青荷想起来要给姐姐打电话,又怕她联系不到自己,就急忙出去找充电宝。
好容易在前台门口看见有充电槽,找了一圈才发现充电宝都被借光了。
“手机没电了吗?我这里有个充电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苏青荷一愣,回头看,见是那个叫沈思雪的学姐。两个月前在宿舍楼下,要跟她搭讪的人。
她今天也在,苏青荷也是后来才注意到。
怕姐姐给她打电话,苏青荷无法只得接过,道谢说:“谢谢学姐,我充几分钟打个电话就够了。”
沈思雪笑着说:“没关系的,我不需要用,你带回去吧,下一次有时间再还我就好了。”
手机开机,苏青荷就看到了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还有几条信息。
她急忙回过去,那头也很快接通。
“姐,我这边结束了,我手机没有电关机了,才看见。”
电话里那头苏青沅开车已经快到她学校附近了,苏青荷说了地点,苏青沅知道那个地方,道:“好,我一会就过来。”
挂断电话,沈思雪笑问:“上一回,在宿舍楼下的那个人,是你姐吧?”
苏青荷微怔,想起是两月前那一回。她牵唇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你姐对你挺好的,那回,她是不是以为我是坏人?”沈思雪笑着调侃,视线一直落在一旁苏青荷的脸颊上,她今晚喝了一点酒,脸颊上不由晕染起一点酡红,衬托她肌肤如雪。
苏青荷很漂亮,是她见过所有女孩里最漂亮的,她身上有一种软糯的气质,眉眸低垂的时候,很像乖乖女。
那天早上在食堂,沈思雪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她也才知道,外语系还有这么一个人。她比廖瑶要漂亮得多。
“青荷,你有女朋友吗?”沈思雪忽然凑近过来,轻轻开口笑说,“我喜欢你。”
苏青荷吓了一跳,她身上有浓重的酒气,给人的感觉也太轻浮。她把充电宝拽出来,转身还给她,低头说:“谢谢学姐的充电宝,我,我姐马上就来了,我先走了。”
说完,苏青荷急忙往外走。
沈思雪见她逃离开,拿着怀里的充电宝,又忙跟上前去。
她早已打听过了,苏青荷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女朋友。整个外语系也有不少人追她,但是都没有听说过她在和谁交往。
苏青荷出了电梯到楼下,又想起来忘记和李萦纤说了。外面刮风,晚上气温骤降,一下变得很冷。
她站在门口等苏青沅,身后的人忽然也跟了出来,沈思雪走到苏青荷身旁,伸手要抱她,“青荷,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苏青荷吓住,皱眉挣开她,急急拒绝道:“对不起学姐,你喝多了。”
说完她又往路边走,沈思雪不依不饶地喊住她:“我没有开玩笑,青荷,和我交往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买……”
李萦纤在楼上没有找到人,就下楼了,一出大门口就看见前面的苏青荷,还有旁边纠缠着她的沈思雪。
她刚要赶过去,却忽然路口有一辆车急刹车停在路口,随后有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径直走过去,将苏青荷拉着护在了身后。
她停住脚,站在不远处。
苏青沅开车到KTV,还没有到门口,远远就看见了人,也看见了上一回宿舍楼下的那个女生。
见她拉住荷荷,她急忙将车停在路口,下车冲过去。
沈思雪又看见了苏青沅,见她和上一次一样,脸色铁青难看,一时有些忐忑。
苏青沅冷冷盯着眼前的人,目光里满是怒意。片刻后,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声音轻轻:“去车里等我。”
苏青荷看了看她,又瞥了一眼沈思雪,说好,转身离开。
一旁李萦纤见状,连忙冲过去。
苏青沅重新对上沈思雪,语气冷冽地开口:“我警告你,离苏青荷远一点。如果你再敢纠缠她,我不会放过你。”
沈思雪被人当众给了难堪,一时恼羞成怒,气得发笑:“你就是她姐姐又怎么样,你凭什么剥夺苏青荷谈恋爱的权利?!”
苏青沅要走,听见她这话,又回过头来,看着眼前妆容劣质,满身风尘气的女人,目光像淬了冰一样冷,道:“我是她姐姐,所以有权利决定她的任何事,包括她和谁谈恋爱,至于你这种货色,我们荷荷还看不上。”
“你——”沈思雪气急败坏,被怼得哑口无言。
一旁苏青荷还站在路边车旁,李萦纤和她告别,说:“那青荷,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苏青荷不放心她,说:“我们送你回去吧。”
李萦纤看见苏青沅走过来,忙摆手说:“不用不用,就穿过一个路口,我走过去就行了。”
苏青荷:“那你到宿舍给我发一个信息。”
“嗯嗯好。”
苏青沅走到车旁,替她拉开车门,道:“上车吧。”
苏青荷见她脸色有些微的不好,没有说话,转身上了车。
一路上无言,气氛有些紧张。
苏青荷主动对她解释:“我也不知道那个学姐今晚也在……”
“她常骚扰你么?”苏青沅开着车,目视着前方问。
苏青荷忙说:“没,自从上回那一次,我就没见过她了。”
苏青沅放下心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以后不要参加这种活动了。”
苏青荷自知是自己的不是,她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她和李萦纤太单纯,不晓得这种聚会活动里的弯弯绕绕。
苏青沅道:“大学里的社团,九成都是没什么意义的,纯粹是浪费时间,至于这种还要挪到校外的聚会,就不要参加了。”
苏青荷抿着唇,低头说:“我知道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怕你上当。”
“我知道。”苏青荷手指拉着安全带,转头看向她,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苏青沅微怔,视线落在窗外前面的车流里,听出这话里有一点要哄人的意思,她故意问:“如果我说我生气了,你预备怎么样?”
苏青荷愣了下,她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她收回视线,不肯再和她说话。
苏青沅没有等到她接下去的话,心底微微有些失落。她像永无休止的单箭头,永远一点点的回应都得不到。
不知道怎么,她这一刻忽然就想起乔楠来。或许她见到的荷荷,是她这十几年来都不曾见过的。
这样的荷荷,她拥有的并不完整。
第26章
彼此一路无言,到家门口,手机忽然响起一道信息声音。
苏青荷低头看见,是李萦纤发来的。
她说:【我今天忘记和你说了,沈思雪就是那个和廖瑶在一起的学姐,但是听她们说分手了,这个人不是很好,你要注意】
苏青荷跟着人开门进屋,一抬头瞥见客厅桌上摆着的玫瑰花,她愣了下,停站在玄关处。
给李萦纤回了一条信息。
【好,我知道了。】
关掉手机,她弯下腰换鞋,心情微微有些忐忑。
苏青沅要上楼,苏青荷喊住了她,问:“花,是你买的吗?”
苏青沅站在台阶上停住,没有回头,只说:“不是,公司客户送的,扔了挺可惜,就带了回来。”
说完,也没有再停留,直接就上楼回了房间。
苏青荷站在楼下,抿住唇,隐约察觉出来,姐姐在生气。
不是在生那个沈思雪的气,是生她的气。
苏青荷垂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走到客厅桌旁,去看那束玫瑰花。
很漂亮精致的玫瑰花束,上面还有一张手写卡片,写着:你是我的唯一。
认不出来是谁的字,大约是店家统一手写的。
苏青荷捧起那束花,凑近了低头闻了一闻,淡淡的玫瑰香气,很清新。
“喜欢么?”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苏青荷愣了下,捧着花忙抬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又从房间里出来的人,此刻正站在二楼栏杆旁,居高临下低头看着她。
苏青荷沉默。
苏青沅又问了一遍:“喜欢么?”
苏青荷道:“喜欢。”
“那就上来吧。”苏青沅看着她的脸庞,又补了一句,“跳跳想你了。”
哪里是跳跳想,分明是她想她。
苏青荷看着她转身回了房间,她踌躇了下,低下头重新看怀里的玫瑰。
她知道,其实没有客户,这是她故意买给她的花。
从跳跳屋里出来,推开门进卧室,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她背朝着外,房间还留着灯。
苏青荷没有说话,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她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轻轻靠着床边躺下。
刚睡下去,身后就有具柔软的身体贴上来,苏青沅伸手搂过她的腰,从后抱她将她拥进怀里,唇瓣贴在她颈后,细细地吻着,轻声问:“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苏青荷闭眼皱了皱眉,颈上忽然被尖齿轻轻咬了一下。
“为什么不说话?”
苏青荷吃痛,气息不由变乱,略有些慌张地回答她:“没,没有。”
“看着我。”苏青沅轻轻命令。
苏青荷心跳加快,在她怀里一点点转过来面对她,刚洗了澡,眼眶还有些湿漉漉,脸庞也是凉的。
苏青沅指尖轻托她的下颌,低头吻她的唇,舌尖相缠,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这道让人暧昧脸红的接吻声。
苏青荷被她吻的无法呼吸,舌尖被她咬住,她今晚大约真的生气,一直在咬她,苏青荷吃痛地喊她:“姐……”
苏青沅放开了她,睁开眼看她,问:“喝酒了么?”她尝出来一点的苦涩的味道。
苏青荷眼睛湿润,如实说:“只喝了一点。”
苏青沅:“以后我不在,你不许在外面喝酒。”
苏青沅见她不说话,又再次命令道:“听到了么?”
苏青荷心里满是忐忑,答应道:“知道了。”
苏青沅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托起来,转了个身从自己身上抱到了另一边,指尖摸上她的睡衣里的肩带,知道她又把内衣穿上了。指尖隔着睡衣,她慢条斯理勾着那肩带,轻轻地问她:“月经结束了吗?”
苏青荷心跳如擂鼓,昏暗的房间里,她不敢抬头,声音有些慌张的发颤,她急声说:“没,还没有。”
苏青沅抱着她没有动,漆黑里睨着她的轮廓,知道她在骗她。
今天应该是第十天,她的经期,她比她还要清楚。
她依旧还是排斥她。
“荷荷,吻我。”苏青沅盯着她的眼睛,忽然不容置喙地命令她。
苏青荷愣住了,她失神地心跳怦怦。从十八岁那天开始,她们之间,所有的亲密都全是苏青沅主动,她从挣扎到被迫承受,却从来都没有主动过。
她想的只有逃离,没有一刻想过,她要永远维持这样的关系。
苏青荷转身要逃离,苏青沅知道她不愿意,可是她今天忽然不愿意迁就她。
人永远贪心,平淡的时光过得太久,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是这样的。
她真的拥有她么?
苏青沅有时候不敢想这样的问题,偶然间的失落与回避,她都知道,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荷荷其实从来不爱她。
无非是自欺欺人,她不曾得到一个完整的身心都属于她的荷荷,同样的,荷荷也不曾公平地对待过她。
她早已是她排除在外的人,不论何时何地,她都早已失去公平的资格。
指尖攀扯掉扣搭,腾地一下松开了,苏青荷浑身颤栗住,感受到那指尖像火,瞭起她所有的恐惧。
腰腹上肆虐,一点一点游往深处。
“不,不要姐……”苏青荷声音发颤,手攥起拳抵在她身前,声音里蒙上了一层哭腔。
苏青沅贴住她的脸,停住所有的动作,轻轻哄她:“吻我,好么,荷荷,就算是我祈求你的。”
苏青荷早已慌不择路,失去所有的理智和思考,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为这句话而心疼,指尖攥着她的睡衣,她闭上眼睛托唇就吻上她。
她试图以此让那只手停下来,可不知是她自己会错了意,还是又掉进了她的圈套里。
这个吻,像是一个开关,开启了今夜前所未有的一场情.事。
吻过来的一瞬间,苏青沅失了神,她像欣喜,又像无措,她紧紧搂住了她,将她整个托了起来,让她在上。
苏青荷覆在她身上,几乎直不起腰,眉头深深蹙起,被迫承受着。
几乎到凌晨,苏青沅抱着她,指尖在深处,依旧感受到怀里的人在缩瑟着颤抖。
她要她的次数并不多,可食髓知味,苏青沅贪恋她的一切,她也能够感受到,荷荷也并不是无动于衷,年轻的身体,太容易有反应。或许身体的反应不由人控制,这样的亲近,她们彼此都在这一刻沦陷了。
折腾到太晚,第二天将近快十一点,苏青沅才先醒过来。
她看见怀里的人依旧还在熟睡着,或许是太过温暖,她像袋鼠一样挂在她身上,脸颊粉扑扑的好看,泛着健康的红润色泽,今日天气好,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她的脸庞上,迎光照出脸上细微的绒毛。
苏青沅有些爱不释手地望着她,一刻也不愿与她分离,这是属于她的荷荷,这样的荷荷,她怎么可能舍得拱手让与她人呢。
她伸出手,指腹轻碰过去,想蹭了蹭她柔软粉嫩的脸颊,眸光忽然瞥见被泡的几乎起皱的指腹,又一时失笑地停住。
轻轻拉开她,苏青沅准备起来给她做早餐,怕吵醒她,只轻轻地抓起的手。
苏青荷依旧在沉睡中,柔软的热源忽然离她而去,她本能地又往前攀住她,不肯让她离去。
苏青沅无奈地勾唇笑,想喊醒她,可最后还是没有忍心,想让她再多睡一会。
难得的寒假,今天又是第一天。
苏青沅轻轻抽离出她的怀抱,转身轻手轻脚下床,脚尖碰地,不小心踩住了东西,她低头一看,是荷荷的内衣。
藕粉色的那件,还是那回她给她买的,都快要半年了,也没有换。
她弯腰拾起来,看着尺寸似乎又不合适了。
应该再带她去买几件新的了。
十一点半,苏青沅喂了跳跳,又给它铲了猫砂,换上新的。
十一点四十七,她才推门进卧室,见人还没有醒,她倾身单膝跪在床边,轻声喊她:“荷荷,荷荷……”
苏青荷迷迷糊糊睁眼,望见头顶上的一张漂亮脸庞,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发了好大的一个怔,半晌没有反应。
苏青沅看着她呆住的神情实在可爱,不由笑问:“怎么了,傻了么?”
记忆一点点爬进脑子里,苏青荷望着她,耳根悄悄变红,她扯着被子,慢慢把自己脑袋蒙住。
苏青沅忍着笑意,伸手扯了扯,“和姐姐有什么害羞的,又没有别人,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做了面,还没有煮,起来先洗个澡吧,要不要我替你洗?”
苏青荷蒙在被子里,嗡声急忙说:“不要。”
苏青沅笑容一直没有停,她看着她,宠溺道:“好,那你自己洗,我不逗你了。今天天气很好,难得放假有时间,快到年底了,我们今天去逛商场,好不好?”
苏青荷没肯应她,只用被子把自己蒙住不看她。
苏青沅知道她这会儿害羞,也没有再缠磨下去,只笑着轻轻起身,出了房间。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苏青荷才一点点从被子里露出脸庞,捂得有些不透气,脸颊憋得通红,头发也乱糟糟地浮在眼睛上。
她落寞地躺在那里,眼睫眨巴了两下,拼命地什么都不肯想,可昨晚的记忆,还是像海水一样涌进来,她避无可避。
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她发了好一会的呆,最后才坐起身。
被子滑到胸口,她抓着被沿,低头瞥见白腻的肌肤上星红点点,宛若冬雪红梅。
她闭上眼睛,抓着乱糟糟的头发,隔着被子,把脑袋埋在膝盖上,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把所有的记忆全部清出脑海。
起身找衣服,床前床后都没有找到,最后才在床头的被子底下,看见放着的新的内衣毛衣。
她愣愣坐在床边,看着堆叠整齐的衣物,再次陷入沉寂中。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或许,她早已疯了。
第27章
今年过年早,在一月底,距离不过半个月。
苏青沅今天也难得休息,姐妹俩中午吃完饭后,先去逛了超市。
从小到大,苏青沅一直都很喜欢和苏青荷一起逛超市,家里要添置什么东西,她都清楚,且井井有条。
苏青沅幼年没有母亲,父亲常年在外工作,纵然家里有保姆,但她一直都习惯自强独立,不止是学习上,在生活里,她也向来是游刃有余的。
相比之下,苏青荷倒没有这样的能力,或许也就因为是妹妹,不论什么时候,都有姐姐陪着她照顾她,先替她想着一切,所以她总是不管不顾地享受着姐姐为她安排好的一切。
苏青沅喜欢带着苏青荷穿梭在一排排玲琅满目的货架里,挑选她们家里共用的东西。
从什么样的洗发水,到什么牌子的护肤品,生活里每一样的细微,她都乐此不疲地替她安排着。
对苏青沅来说,这样平凡有烟火的日子,一直都有力量。像那些必需品一样,荷荷也是她生命里无法缺失的一部分。
出了超市,先把东西装进了车里,又从地下的电梯到上面的商场。
她们大包小包买了很多的衣服,一直逛到了下午近六点钟。
在四楼吃了苏青荷最爱的一家排骨饭。时间还早,寒假里有一批新的电影上线,苏青沅拉住她,问她有没有什么想看的。
苏青荷抬起头看大屏幕上的那些海报,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乔楠。
高中那两年里,她和乔楠看了好多场的电影,有新上的,也有老电影,这样熟悉的电影院场景,她几乎本能地就想起她。
苏青沅牵着她的手,站在她身侧,看着她神情落寞地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她喊了她好几声,才拉回她的思绪。
“在想什么?”苏青沅问她。
苏青荷恍惚回过神来,道:“没有,就看那个吧。”
她指了一个动漫片,是前段时间上映的,口碑很好,画面也很漂亮,只是都一直没有时间看。
苏青沅也看过去,知道这部片子在年轻人里很受欢迎。
电影时常近两个小时,七点半检票入场,因为靠近年底,又逢寒假,影厅里几乎坐满了,都是年纪不大的学生居多。
苏青沅无所谓看什么电影,她想的,也永远只是为了和荷荷在一起。
电影到后半程的时候,苏青沅转头,忽然发现旁边的人,脑袋歪着睡着了。
逛了整整一天,昨晚又没有睡好,她是累了。
苏青沅牵着她的手,轻轻拢了拢,放在掌心里,不觉头也歪着朝她靠过去。
影厅里断断续续一直有笑声,苏青荷却睡得熟,一直都没有醒。
直到快结束,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看了一个结尾。
一直想看的电影,到最后还是没有看完。
“困了么?”苏青沅问她。
苏青荷轻轻打了个呵欠,含糊着点了点头。
苏青沅看着她打呵欠打得眼泪都下来了,笑着伸手替她抹去,“就困成这样?”
牵起她的手,苏青沅带她离开。
出了大门,外面刮起大风,冬日的深夜寒风冷冽,吹得人都清醒了很多。
“冷么?”苏青沅停下来,站在苏青荷面前,伸手替她将羽绒服的帽子拉上来,帽子一圈毛茸茸的绒毛被风吹得乱动,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她笑着,“你像小兔子。”
苏青荷一愣,抬眼对她对视,随后失笑说了一声“幼稚”,掉头就要走。
苏青沅笑着追上去,她对调过来,面对着她倒退往后走,眸光只落在她脸上,轻轻说:“荷荷,你自己还记得你有多久没有对我笑过了么?”
苏青荷被她的话怔住,她轻垂眼睫,开口说:“你别这样走,前面有栏杆拦住了。”
苏青沅轻抿唇笑,抬起眼,眸光看见不远处一道身影,倏地愣了下停住脚。
“怎么了?”苏青荷问她。
苏青沅下意识伸手将眼前的人按进怀里,苏青荷不明所以,趴在她怀里,要挣脱开,脑袋后的手掌紧紧压过来,不让她抬头,再次问:“怎么了,姐?”
苏青沅看见了乔楠。
就在她们不远处的报亭旁边。
乔楠也看见了她们,事实上,她也早就看见了她们。
放假回A市,她想见她,可又犹豫,她们约定好四年不见,她晚上无所事事,脑子里想着她们的从前,就跑来了她们常来的大夏影院,结果在检票的时候,就撞见了她们。
她们是同一场次的电影,她就离她不远的地方,看见苏青沅牵她的手,吻她的唇,看见她们相依偎着的缱绻………她没有勇气上前,她一直都没有勇气,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荷荷抛弃的那一个。
或许爱她吧,可是依旧没有苏青沅重要。她能够舍弃她,却不能舍弃苏青沅。
苏青荷埋在身前人怀里,有些无法呼吸,她撑开她的怀抱,仰头问她:“姐你怎么了?”
苏青沅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指腹蹭她的唇,低眸轻轻说:“我想吻你。”
苏青荷惊了一下,抬脚就要走。
苏青沅却不容她走,伸手拉过她,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捧住她的脸,压头吻上去。
远处乔楠只觉得眼眶酸涩,风实在大,吹得她想落泪。
她被那画面刺痛了双眸,只觉得一颗心疼到几乎麻木。
咽下所有苦涩,乔楠转身离开。
苏青荷被迫着接受苏青沅这突如其来的吻,她一把推开她,狐疑着转头,下意识四处去寻找着什么。
苏青沅望着她的侧脸,也看向刚刚报亭处,发现人早已走远了。
她去牵她的手,温柔道:“在找什么,天太冷了,我们回家吧。”
苏青荷看着不远处马路上车马如龙,没有她熟悉的身影,她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看过去,昏黄的灯光下,连风仿佛都染上了颜色。
“荷荷,荷荷……”苏青沅见她停住,不住地看她。
苏青荷转过头来看她,盯*着她的眼睛,停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你看见谁了?”
苏青沅微怔,风吹起她的长发,发丝飘舞着,遮住了她看她的视线,她忍着心酸,笑说:“哪儿有什么人,走吧。”
苏青荷知道苏青沅在骗她,一个人在骗人的时候,神情永远是不自然的。她也永远理直气壮,可是这一刻,那双眼睛里有隐瞒的心虚。
苏青荷后退了两步,“你在骗我。”
苏青沅知道她猜了出来,是不是该说她们心有灵犀,半年不见面竟然也可以在这里碰见,没有人告诉她,她就可以笃定身后那个人是乔楠。
苏青沅心痛得像钝刀割肉,冷冽的寒风吹过面庞,她几乎站不住,视线变得模糊,她承认苦笑说:“是她,怎么,你要回头去找她么,她应该还没有走远。”
苏青荷气得掉眼泪,摇头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上一次也是这样,这一次你还是要故技重施,你为什么要伤害她?!”
“你爱她么?”苏青沅眼眶发红,不甘心再次问,“你在乎她,是不是?”
苏青荷眼睛里只剩下冷漠,道:“即便她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伤害她。”
苏青沅只觉讽刺,她冷笑着说:“不相干,她是不相干的人么,如果不在你心里占据一丝一毫的位置,你为什么又这样对我兴师问罪?”
苏青荷不想和她争辩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她只是不满她用这样的方式,去对待伤害乔楠。
乔楠有多舍不得她,没有人会比她清楚,即便她们没有任何结果,她也不愿意伤害她,让她难过。
苏青荷掉头要走,苏青沅慌乱地上前抓住她,将人搂入怀里,“对不起,荷荷,我不是……我承认我是卑劣的,可都是因为我在乎你,我怕你动摇,怕她在你心里占据位置,甚至远超过我,我更怕你见到她,会随她一走了之,荷荷,你知道么,我真的怕……”
苏青荷闭上眼睛,眼泪掉下来,她踮起脚,仰头托唇吻上她,堵住了她所有接下来要说的话。
苏青沅彻底愣住,这是继昨晚荷荷第一次主动地吻她。
她屏住呼吸,几乎连心跳都停止了,她低头看她脸颊泪痕满面,轻声喊:“荷荷……”
苏青荷贴着她,脸上凌乱的碎发被眼泪沾湿贴在鬓旁,她轻低着眉,抵在她下颌上,轻声道:“不吵架,好不好?”
苏青沅捧着她的脸庞,替她擦拭脸上泪痕,答应道:“好。”
寒风凛冽,她们相拥离开。
回到家里,所有买的东西全都被扔在车上。
苏青沅洗完澡,身后的人忽然主动地围过来,搂住她的腰。
苏青沅有些受宠若惊,她伸手拉住她的手,转过身来看她,眼里带笑,“荷荷?”
苏青荷欺身抱住她,低头吻她的唇,像姐姐教给她的那样,细细地吻她。
苏青沅撑住她的肩膀,一时忽然不明白,她捧着她的脸庞,喊她:“荷荷,为什么?”
苏青荷半覆在她身前,像攀附墙而生的植物,她眼眶里聚满泪雾,渴求地望着她,颤声问:“你不要我吗?”
苏青沅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良久,想看透了她的心一样,手掌托在她脑后按下来,吻上她,说:“要。”
相缠的瞬间,苏青沅欺身而上。
她们像是长了同一颗心,苏青沅知道,不过是因为她害怕,这样的害怕,在乔楠出现的这一刻产生。
她已经无法去判断,究竟是荷荷要选择彻底忘记,还是因为乔楠的出现而失控。
可所有一切的反常,不过都是因为她在害怕。
而自己,是她这害怕之下,唯一能够索取的人。
第28章
新年即将来临,到处都洋溢着新一年的喜悦,苏青沅提前放了假,留在家里陪着妹妹。
除夕夜,姐妹俩在家里包饺子。
家里一直有初一吃饺子的习惯,每一年都如此,因为父亲是传统的人,所以这些习俗,一直都没有荒废。
小时候父亲也会带着她们,一家人和面擀皮包饺子。
到了半夜十二点,父亲会独自在老宅外放鞭炮,还会偷偷把压岁钱放在她们的枕头底下。很漂亮的两个红包封皮,一模一样。
这是父亲离开后,她们彼此在一起过的第二个新年。
苏青荷不会和面,但是擀的皮是最好的,不厚不薄又圆整。
苏青沅站在桌边,抬眼看见穿着围裙的人,低头擀皮擀得认真。发丝荡下来一律,遮住了她看她的视线。
她伸手替她拢在耳后,苏青荷愣了下,抬头看向她。
苏青沅笑:“没什么,这里沾到了面粉。”
说着,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蹭,却一时忘记自己手上也有面粉,不小心沾了更多,怎么也蹭不掉。
苏青沅托起她的下颌,拿纸巾替她擦拭。
苏青荷轻垂着长睫,没有说话。
“后天生日,有没有想要的?”苏青沅轻轻问她。
苏青荷一时愣住,也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她的生日足年足月,是大年初二。所以从小到大每一次过生日,所有的人都放假有时间,没有人的生日,会比她热闹。
似乎喜悦也变成了双份,所以生日的欢乐,也拥有同样的厚度。
她想起一年前,那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可是生日的当天,她却得到了她十八岁以来,最大的噩梦。
父亲与姐姐不是她的亲人,她和他们没有一点点的血缘关系。甚至她以为亲生的母亲,也根本不是她的。她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最亲近的姐姐,也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她偏头躲开苏青沅的手指,低头继续擀皮,说:“你不是把小跳跳送给我了么?”
苏青沅笑道:“那算我的生日礼物,是你送我的。”
苏青荷微怔,说:“没有,那就是你送给我的,我什么都不缺,不用什么礼物了。”
苏青沅也仿佛一下想起一年前,她十八岁的当天。
父亲刚刚去世半年,她情绪并不好,虽然是过年,但也还是没什么兴致。那半年里,荷荷对她十分依赖,她也答应过生日那天,会一直陪着她。
那天早晨一睁眼,人还没彻底醒过来,就摊着手问她要礼物。
父亲走后,苏青沅就一直想要告诉她,她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
只是她怕她伤心,所以就迟迟没有说。
后来临近她生日,她决定要在十八岁她成年这天告诉她,也一并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情意。
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时机,她在心里盘算了无数次的事情,早被她削弱了伤害,却没有想过,那对荷荷,其实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她不接受,更摒弃她的爱意。
苏青沅承认,自己是不堪且自私的,她无视荷荷的痛苦与挣扎,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
她急于捅破她们的关系,她想要更近一步,她一直都在等,等她长大,她以为她们可以顺理成章在一起,可事实证明,她那时候有多自大。
是她伤害了荷荷。
苏青沅轻轻垂下眼睫,捏着手里的面团,问她:“荷荷,你怪过我么?”
苏青荷也不看她,知道她们此刻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怪你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么?”
苏青沅指尖微顿,沉默住没有说话。
彼此无言,静谧的屋子里犹如沉寂的深渊,吞噬着她们之间所有的一切爱恨。
最后是苏青荷心软改口,她说:“没有,我没有怪你。”
苏青沅伸手捧过她的脸,低头吻上她,闭上眼睛轻蹭她的脸颊,无奈地道歉:“对不起荷荷。”
苏青荷睁开眼睛,感受到唇上她的柔软,她抿唇轻轻避开,仰起脸对她说:“没有,我真的没有怪你。我们无法分开,是不是?”
苏青沅凝望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历经了一年多的风霜,其实早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低头再次吻她,苏青荷仰起头闭上眼睛。
苏青沅将人拦腰抱起,苏青荷手里的擀面杖应声掉落在地,滚到了桌子底下,她攀住她的肩膀,心里砰砰地忐忑,说:“还没有包完。”
“不包了,明早我起来包。”苏青沅抱她上楼。
洗了手,苏青沅拉开床旁抽屉,取出指套。
苏青荷在她怀里沉沦,一点点失去理智,同样的,这个世界也失去了苏青荷。她知道,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苏青荷了。她打碎了一个自己,又铸造了新的自己。
可没有区别的是,不论是从前的苏青荷,还是这一个新铸的,都是苏青沅一手调.教而成的。
苏青荷喘息着浑身颤抖,她低头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苏青沅,被情.欲操纵着彻底失控迷失。
齿舌轻磕在身体深处,苏青荷仰起头,忽然喊她:“姐……”
苏青沅双眸通红,从深处抬起头看她。
苏青荷伸手拽住了她,双手捧住她的脸,将她拉上来,主动地吻她,唇舌相缠间,有不一样的味道。
苏青荷心跳砰砰地,闭着眼睛,颤声说:“我不喜欢那样。”
苏青沅抿起唇笑,细细的吻她,答应道:“好。”
情.欲叫一切在这刻全部失控,苏青沅知道,自己诱惑住了荷荷,有多少爱意,她其实并无法确定和衡量,可是身体是奇妙的,它会比那颗心先接受了她。
苏青沅也承认自己是卑劣且不堪的,她还没有容许荷荷见过那道界限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就先一步剥夺了她的权利。
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她光明正大地,自私且卑鄙地叫荷荷只沦陷在她的攻势里。因为无从比较,所以任由她摆布。
近乎零点时刻,新的一年来了。
苏青沅通体占有了她,几乎是哄骗,她循循引导她,道:“荷荷,你爱我么,告诉姐姐,你爱我。”
苏青荷失去理智,本能由她驱使,她像发了疯,呢喃出口说:“我,我爱你。”
“真的么?”苏青沅欣喜地问她。
苏青荷声音里蒙上哭腔,她伸手去抓那手腕,逼她停下,嗯了一声说:“真的。”
“再告诉我一遍,你爱谁?”
苏青荷哭着说:“我爱你,我爱苏青沅。”
苏青沅苦涩失笑,终于在攀至高峰刻停歇下来,她感受到怀里的人依旧还在颤抖着,她怕她受凉,紧紧抱住她,低头轻轻吻她额前细密的汗水,“乖宝宝,姐姐也爱你,姐姐永远都爱你。”
新年来临,初一一整天,她们都在家里度过。
初二是她的十九岁生日,苏青沅还是想替她过,她不想她们后来,能够回忆的都是不堪和痛苦,她想要留住一些美好,属于她们之间共有的美好。
苏青沅想起来很多年前,荷荷曾说过想要看极光这件事。
于是,她提议说要带她去摩尔曼斯克。
整整几天,苏青荷都没有什么精力,情绪也并不高。
摩尔曼斯克在俄罗斯最北边,坐飞机都要好久,况且新年,机票酒店什么都没有安排,匆忙过去,她提不起一点力气。
她说:“算了,我不要过生日。签证没有办,机票也没有订,等全部弄完,不晓得要多久,没有时间,我不想去。”
可是苏青沅还是坚持要带她去,托起她的脸颊,温柔对她说:“都交给我,我保证,我们能在你开学前回来,好么?”
苏青荷望着她哄自己的神态,不自觉沦陷进去,她低低应了一声,又想起来,问:“那你不上班吗?”
苏青沅笑:“老板不上班,还怕谁管。”
苏青荷轻勾了下唇,又问她:“你平时上班忙吗?”
苏青沅说:“忙,比从前忙很多,所以等你毕业了,你就来替姐姐分担好么?”
“可我念的是英语。”
“那也不怕,公司有翻译部,各类语言的翻译都会需要,到时候,你就在翻译部上班,我相信,你的水平,会比大部分人都高。”
苏青荷看了看她,又把脸转过去,拒绝说:“我不要。”
苏青沅问:“为什么?”
“那多没有意思,别人都知道我是你妹妹,我还会有什么成长和进步的空间呢,再说了,我对你的外贸生意,一点都没有兴趣。满大街都是英语翻译,一点都不稀缺。”
苏青沅笑,问她:“那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苏青荷说:“我想做文学翻译。”
苏青沅知道她的爱好,也更知道她其实有两方面的造诣,英语不过是一种语言工具,她一直都是喜欢文学,古今都有,国外文学偏多。
家里的书架上,也几乎全是她的藏书。
“A大就有附属的文学社,你是继续深造,还是想进文学社,我都支持。”
“那我不和你一起工作,你会不会失望?”苏青荷看着她问。
苏青沅拉起她的手,吻她的指尖,笑着道:“怎么会呢,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的我都不在乎。荷荷,你知道么,你其实永远都是我的骄傲。我要你去追求你热爱的,我要你在人群里闪闪发光,我要你永远拥有热切的快乐。”
苏青沅愿意宠着她,她不需要她的荷荷为此付出任何什么。
只要她能够开心快乐,她可以把全世界都捧给她。
苏青荷望着她,窗外的光芒照射进来,落在她身上,目光里有片刻的恍惚与迟疑,喉间略微酸涩,她轻轻喊她:“姐,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好?”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荷荷,我爱你,对你好,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第29章
她们在莫斯科转机,前往摩尔曼斯克,后来又赶往捷里别尔卡小镇。
北极地的世界像一片冰雪琉璃,她们在这里,看了一场浪漫而梦幻到极致的极光。
漫天飞光,像搬倒的浓绿色颜料,铺满整片天空,魔幻而浪漫。
这是一片净土,远离所有的尘世和喧嚣,在这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彼此。
苏青沅曾问过,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她会不会抛弃她。
这一刻,仿佛假设也成了真。
苏青荷知道,不论那是假设还是真的,她都没有办法抛弃姐姐。
她们在摩尔曼斯克待了整整十四天,看了一场又一场的极光。
苏青荷仰头望着那梦幻到不真实的天空,眼眶渐渐模糊,耳边也被嘈杂的声音淹没,除了她的心跳声,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是她十九岁的生日,荒诞也由此刻开启,她听见耳边的有人在叫她,可是她听不清,再回过神时,才反应过来,那是三年后的苏青荷。
大四几乎没什么课程了,最重要的也就是本科的毕业论文。
苏青荷一早就开始了准备,从选题到确定纲论,再到正文,后又一次又一次修缮,最后到正式定稿,再到问答环节结束。六月,正式迎来毕业季。
在吵吵嚷嚷里的毕业照拍摄里,结束了她四年的A大校园生活,大四下半年开始,苏青荷就一直在A大附属的文学社里实习。
苏青荷喜欢写作,大学里,她找到了一个新的爱好和情感宣泄方式。
她写了好几本的,都是先有的英文原版,而后又翻译成中文。
其中有两本还出版了,在国外上架。但还是中文先有热度,才带火了英文版本,所有人读者为她的才气和能力折服,不过短短几年,她成了小有名气的作家。
文学社里的工作在五六月份开始忙碌,苏青荷一边要忙着论文,一边又要赶社里的定稿,直忙得饭也没有时间吃。
文学社离苏青沅的公司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苏青沅也常常中午跑出来,去找她吃饭。
电话没有接,苏青沅开车到了文学社楼下,直走到前台,所有人都认识她。小张看见她,甜甜喊了一声青沅姐,然后又大着嗓门朝里面喊:“青荷,你姐姐来啦!!”
所有人都知道,苏青沅是苏青荷的姐姐,也知道她们姐妹感情极好,苏青沅对这个妹妹,也几乎宠溺到了极点。
人人都羡慕苏青荷,她有这样一个好的姐姐。
苏青沅笑着和她点头,目光又往里寻,终于在靠窗的位置,看见背对着她,在整理稿子的人。
听见有人喊,又转头来看她,办公室里乱糟糟,到处对着白花花的纸张装订,鸡飞狗跳一般,她们隔着人群对视。
苏青沅朝她抿起唇笑,苏青荷放下手里的东西,穿着高跟鞋跑过来,笑问:“你怎么来了,有事么?”
苏青沅说:“吃饭了。”
“吃饭?”苏青荷一愣,抬起手腕一看,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她忙得连时间都忘记了。
苏青沅宠溺着笑说:“你又忘记吃饭了。”
苏青荷也失笑,吐了口气说:“我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早上一个蛋饼都没吃完,现在还在桌子上,我热一热就行了,还有事情没有忙完,今天一定要交稿了。”
苏青沅拽住她的手,“那也得吃饭,你这样,迟早要把自己胃弄坏,蛋饼怎么行,营养太不够了。”
说着,把她手里的一沓纸张就扔在前台,拽着她往外走。
一旁小张笑着接过那沓稿子,抱在怀里,故意帮腔道:“就是就是,青沅姐,你快拉这个工作狂魔走,你不来的时候,她能一天不吃,就这还说要减肥,怪不得她身材那么好,腰是腰胸是胸的,长这么漂亮还要减肥,还让不让人过啦!”
苏青沅笑着将人拉走,往电梯间走,手臂搂住她的腰,她今天穿了一件束腰青色长裙,衬得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苏青沅不由地爱不释手,隔着衣服扣她的腰,低头亲呢地靠近她,说:“什么时候减肥的,我怎么不知道?”说着,低头要吻她的眼睛。
电梯门忽然开了,里面有人,苏青荷惊了一下,忙躲开了苏青沅的靠近。
电梯里的人也一愣,看见外面的姐妹俩,笑了一下,说:“又来接青荷吃饭?”
苏青沅站定了,认得她是荷荷的同事,她们关系不错经常在一起吃饭,遂笑着嗯了一声。
进了电梯,苏青沅带着人离开。
电梯间走廊里,文蓝还愣在那里,脑子里浮现出刚刚的画面,一时有些恍惚,迟迟没有动。
转身进社里,刚走到门口,小张喊住她:“诶文蓝姐,你刚刚来有没有撞见青沅姐和青荷。”
文蓝不明所以,说:“看见了。”
小张满脸花痴感慨道:“青沅姐真是好漂亮,人又那么好,唉你常常和青荷在一起,有没有听说,青沅姐交女朋友什么的啊?”
文蓝是一年前来文学社的,比青荷大了一岁,但因为文学社这两年只招了她们两个人,再加上她们办公位置靠在一块,平时任务工作也经常凑在一起,所以相比别的同事,她们更加熟悉一些。
文蓝想起自己无意中撞见的画面,微微有些失神,被小张喊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道:“我我也没有听说,应该没有吧。”
小张脸上有娇羞,托着腮笑着说:“要是青沅姐看上我就好了。”
文蓝没有再停留,笑着转身进了办公室。
楼下车就停在路边,盛夏六月的A市,照样热火朝天。
她们从树荫下穿过去,一上车,苏青荷系安全带,一边问她:“去吃什——”
头还未抬起,眼前的人忽然欺身过来,低头攫住她的唇。
苏青荷轻愣了下,背贴在座椅上,屏住呼吸迟迟没有动。
一吻作罢,苏青沅才睁开眼,目光缱绻问她:“你想吃什么?”
苏青荷轻抿唇,唇上还残留有她的气息,她低眸看她长长的眼睫,轻声说:“去吃日料吧,我知道有一家,文蓝上次带我去的。”
苏青沅又啄了一下她的唇,温柔说:“好。”
整整四年,她们一直在一起。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停停留留,最后她们还是只有彼此。
日料店离得不远,只不过停车地方稍微有点偏僻,又值饭点,所以找车位多费了一点时间。
步行穿过一条街,苏青荷穿着高跟鞋,走在地砖小路上。
苏青沅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撑着遮阳伞,淡声开口道:“今晚我们回蓬溪住吧,那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还有些杂物,等回头有时间了再整理。”
她们今年换了新家,原来的别墅年头有些久,装修也不好,再加上离她们上班的地方也不近,为了便利,苏青沅在附近的蓬溪,买了新的独栋别墅。
一月前就说要住进去,但旧家新家的东西来来回回要搬要收拾,她们工作忙,平时也没有时间,弄了将近一个月才弄好。
苏青荷说:“好。”
吃完饭,差不多近一点钟。
苏青沅送她回社里,自己又回了公司上班。
到晚上五点半,苏青沅来接她回新家。
苏青荷之前来过一次,倒也没有细看,只知道这里的地段是A市里数一数二的。
她的审美向来好,装修也是按照她的标准专门请人来做的设计。
苏青荷仰头看着,比之前旧家精致的不止一点。
苏青沅站在她身后,笑说:“之前一直说要带你来看看,你总说没时间,也是第一次见新家了,怎么样,喜欢吗?”
苏青荷仰头看着,点头说:“很好。”
苏青沅知道她喜欢,又拉着她的手上二楼,在主卧旁边推开一道门,说:“这一间是书房,比原先的大了一倍还多,能想到的设施,我都替你设计进去了,架子上的书,有你最爱的毛姆,我新添的一版藏品。以前旧家的书,我也叫人搬来了,知道你每本书的位置都有顺序,所以是原模原样原封不动放上去的,也不用担心找不到。以后,想要写作办公的时候,就可以在这边。”
苏青沅又拉着她从阳台的门穿过去,说:“这边和卧室是连着的,还有跳跳的阳台,也都是连着的,以后要是想跳跳,直接从这边穿过去就行。”
苏青荷看着这所有贴心的设计,都是以她为主,她已经不记得这样的事情有多少件了,只是好像理所应当似的认定,自己永远占据着姐姐世界里的中心位置。
姐姐说的没有错,自己总是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所有的好。
从书房出来,对面还有一间屋子,苏青荷问:“这一间是做什么的?”
“这一间是客房,我暂时把以前旧家的东西放了进来,但还是没有归置好,都是一些不常用的东西,你初中高中的书,我也都留在里面。”
苏青荷推门进屋,看着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她走进去,看见窗边挂了一个紫色的风铃。
“那个风铃,还是小时候我做给你的。”苏青荷忽然说。
苏青沅抬眼看见,记得是她上四年级的时候,学校里有手工课,她做了一只风铃,送给她。
那时候荷荷刚来苏家没有几年,起初她们的关系并不好,苏青沅在失去母亲没多久后,父亲就领了一个自称是她妹妹的女孩儿回来。
纵然知道这个妹妹那几年里总是有意讨好她,她还是不喜欢她。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变了,大概是她十二岁那年生病住院,那个小小的身影守在她的床前,不管父亲怎么拉她,她都哭着喊着不肯走,说怕姐姐死掉,怎么也不肯走。
总是对调了过来,小时候是荷荷缠着她,后来是变成她无法松开荷荷的手。
那个风铃被摔碎过,因为那时候她们在吵架,苏青沅生气地摔坏在地上,后来苏青荷又用胶带粘,才粘了起来。
直到此刻,那只风铃上,也还是有胶带的痕迹。
往事不堪回首,其实她们有太多太多共有的回忆。家里的每一样的东西,也都曾记录着她们之间的一切。
苏青荷在屋里翻着过去的东西,有一本相册,因为父亲爱照相,所以从小到大,姐妹俩之间的照片是最多的。
足足有好几个大相册,记录着她到苏家后的生活。
后来一直到上了高中住校,才一下子少了很多。算起来,也是因为青春期不爱拍照的缘故。
这些共有的回忆,也同样留住了苏青沅。她翻到了荷荷小时候给她写的信,是她第一次中考后,写给她的。文笔稚嫩,却又有稚气的可爱,苏青沅笑着回头喊她:“荷荷,你看这——”
视线触及到身后的人手里拿着的东西,苏青沅声音一下停住,脸上笑容也一点点收了起来。
苏青荷听见她的声音,也察觉到身后人的目光,忙将手里那只熊猫挂件又塞回了箱子里。
第30章
苏青沅望着她的背影,双眸里有晦暗不明的情绪,直沉默许久。
苏青荷知道她看见了,房间里沉寂的压迫,有些让人微微透不过气来,她主动转过身来问她:“什么?”
苏青沅与她对视,轻轻将手里那张信纸又重新折好放进了笔记本里。
她走过去,当着她的面伸手从箱子里拿出那只熊猫挂件,放在掌心里低头看,即便过了四年,也依旧还是和新的一样。
“我记得,四年前,我就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要将挂件拿走,苏青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求她:“我想我有权利保留自己关于青春的记忆。”
苏青沅低头看她攀住自己泛白的指尖,停了一会,有些落寞地问:“究竟是谁的记忆呢?”
苏青荷盯着她,说:“你无法在我脑子里放一把火,把所有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我说了,只是青春的记忆,她也是我青春的一部分。”
苏青沅沉默,松开手任由着她拿走了那只熊猫挂件。她转身离开,出了房间。
苏青荷愣站在原地,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一瞬间又有些无奈和心软。
手心里的小熊猫刺戳着她的掌心,她低下头看,此刻思绪几乎被乔楠全部填满。
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了,这四年来,她一次也没有见到乔楠。苏青荷知道,大一寒假那天,她大概出现过一次,在大夏电影院。
再后来,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再见到她。
只去年底,她从陈郁微那里听说,乔楠出国了。
她们有一个四年的约定,四年早已过去,但是乔楠没有出现。
苏青荷知道,乔楠不会出现了。她失去乔楠,是在四年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宏大的哀伤。
时光无法倒流,平淡也比她想象中的要有力量,它冲淡了她所有的感受。爱与恨,痛苦的,不舍的,喜悦的,无奈的……统统都被时光抚平。她以为她爱乔楠,可是这一刻,她才忽然发觉,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那像从前,从前的从前。
这只熊猫挂件,承载着的不只是乔楠,更多的是她逝去不在的年少青春。
晚上深夜,换了新家,苏青荷有些不习惯。
姐姐躺在她身旁,背朝着她。
窗帘没有拉上,今夜窗外有月亮,把没有开灯的房间也照得明亮。
苏青荷望着眼前的身影,知道她在生气。
这几年,她们很少会论及到这些事情,不约而同地,她们谁也没有提过乔楠。如果不是搬家,无意中看见了那只挂件,大概她们也不会有这样的争端。
她知道,乔楠与她的青春无法分割。
可是在姐姐眼里,这却是要注定分割且永远都不容许关联的存在。
那是一种情感的占有。
苏青荷主动贴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的腰,将脸颊贴在她的背上,“对不起,姐,我答应你,永远都不会再提这件事。”
苏青沅闭眼侧身躺在那里,感受到腰间的手臂紧紧环住她。
她没有动,只是闭着眼睛不肯说话。
苏青荷知道她没有睡,掌心贴在她心脏上,感受着这一刻跳动的鲜活,她轻轻又紧了紧她的腰,托着长音喊她:“姐……”
苏青荷倾身探起上半身,攀住她,低头去吻她的耳垂,再到脸颊。
苏青沅睁开眼,心里依旧带着气,感受到耳后湿润的吻一点点爬过来,冰凉的手指掰过她的脸,然后吻上她的唇。
苏青荷看她睁开眼睛盯着自己,再次和她道歉:“真的对不起,姐,我不知道和你怎样说,只是一切都和你想的不一样。”
苏青沅望着她,语气冷冰冰地问:“那是什么样的?是你怕我生气*,故意色诱我,然后我就像从前那样,欣喜若狂地认定只要你愿意主动靠近我,我就什么都不计较地原谅你,让所有的不愉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再等着你哪天再次无意中提起,然后重复所有这样的情绪,是么?”
苏青荷隔着昏暗看她晶亮的双眸,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苏青沅撑手起身靠在床头,长眸微垂,不肯看她,沉默了许久才淡声道:“荷荷,问题没有解决。一个吻,化解不了我心里的疙瘩。”
苏青荷低下头,问:“那你要我怎么做呢?”
苏青沅看着她,心底忽然深深升起一种无力。
她起身下床,留她一个人,转身就要走,说:“我想起老宅还有点东西要拿,今晚就不回来了,晚上你自己睡吧。”
苏青荷一怔,看着她要走,她急忙叫住她:“姐——”
她跪坐在床边,声音蒙上一层哭腔,朝她张开手,挽留她:“你不要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答应你,我永远都不会再提起关于她的一切,求你,你不要走……”
苏青沅站在门边,手指扶上门把手,没有回头,听见身后她带着哭声的道歉和挽留,心里微微泛起苦涩与心疼。
可是这一回没有再心软,苏青沅深吸了口气,决绝地拉开房门,头也没有回地离开。
独剩苏青荷一人留在房间里,她跌坐在床上,眼泪迷蒙上来,遮住了所有的视线。她啜泣地捂住脸庞,只觉得此刻一颗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苏青沅没有回来,也没有回老宅。
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再出现。
苏青荷浑浑噩噩地被社里繁忙的工作淹没,每天两点一线,她也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样漫长,长到她像失去一切可以使她情绪波动的事物。
曾几何时,她曾渴望过自由。
她甚至想过,要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生活,彻底地摆脱这一切。
可是此刻这样的日子就在眼前,她却忽然又找不到一点的快乐和意义了。
苏青荷承认,她在乎姐姐。
她想见到她,想陪在她的身边。
可是她知道,姐姐生气了,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的,她不肯理会她,不肯见她,甚至连电话信息都不回。
终于在五天之后,周五下班,苏青荷独自打车到公司楼下。
她并不常来这里,以前父亲在时也只来过几次,后来上学上班忙,就几乎没有了。
前台是新来的,并不认识她,只说:“您好,没有预约的话,苏总不见客。”
苏青荷犹豫了下,开口说:“我是她妹妹,我是苏青荷。”
公司的人都听说过,苏总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比她小了几岁。但是大家却从来没有见过,谁都不知道,苏青沅的妹妹是谁,甚至连名字都并不知道。
那前台听见她的名字愣了一下,打量了苏青荷几下,忙又道:“那您稍等,我联系一下苏总的秘书,其实我们也并不知,苏总究竟在不在。”
前台态度瞬间转变,笑着对她说:“苏小姐,您也可以打苏总的电话的。”
苏青荷其实不愿意别人知道她们的关系,她略有些踌躇,只道:“我目前联系不上她。”
“好的苏小姐,那您稍等。”
那头内线电话已然接通,是苏青沅的秘书,不是徐琦,是另一位姓何的女秘书。
苏青荷只见过一次,是因为徐琦跟着苏青沅出差,没有时间来接她,所以就派了这位姓何的秘书。
何修美一听前台的电话,就亲自下来了。她跑到门口,看见苏青荷,忙笑着迎她,说:“抱歉苏小姐,苏总晚上有个酒会,五点半的时候刚走。”
苏青荷问:“那她几点回来?”
何秘书一边领她上楼,一边解释说:“暂时还不确定呢,但是苏总晚上应该会回来一趟的,徐琦姐让我等她那边结束了再下班。”
苏青荷跟着她进电梯,说:“那我等她回来。”
何秘书带她坐专用电梯到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这间原本是父亲的办公室,后来就又成了苏青沅的。
何修美替她倒了一杯水,就独留她一人在这里等她。
苏青荷打量着这间办公室,陈设并不算多精致,甚至有些过时,桌子架子都是父亲用了很多年的。
桌上有一个沙漏,苏青荷还记得这样东西。七岁有一年,她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粘着不肯离开父亲,父亲无法,就带着她来上班。
父亲去开会,她就在这间办公室里,一个人独自玩耍。她第一次见到沙漏,只觉得新奇,一个人直玩了一整天。
办公桌上摆着许多的文件,还有几张相片。有她们姐妹还有父亲一家三口的照片,是她十二岁那年拍的。
还有一张,是她们姐妹独照。
苏青荷记得,那是她高一的时候。那年,姐姐大二,她们第一次去马来,就在亚比的红树林沙滩上看落日,那是她这辈子看过的最美的日落。
海风吹起她们的长发,金橙色的光芒照在她们身上,她们脸颊相贴着,笑容灿烂而热烈。
苏青荷还记得那时候的快乐与兴奋,她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无忧无虑,没有任何苦闷烦恼,她像拥有全世界所有的一切美好。
她们有许多的美好和回忆,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刻意去记得。她像理所当然享受姐姐的爱那样,也将这些美好一样理所当然放在记忆的深处。
从来都不去提。
想念她,是她这几天来最深刻的感受。
苏青荷独自待在这间办公室里等她,从六点钟一直等到了近十点。
她也从来不知道,等待是一件这样漫长的事情。
她抱着枕头靠在沙发里睡着了,十点一刻,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开门声。
苏青荷惊醒过来,忙转过头急声喊她:“姐——”
话音未落,苏青荷呆怔住,望着门口的苏青沅,还有她身旁一同进来的女人。
苏青沅站在那里看见她,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来。连日来的思念在这一刻被酒精催散,她怔怔地出神,眼睫落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淡声问道:“怎么这时候来?”
苏青荷望着她,还有她身旁挽住她腰半抱着她的女人,她抿了抿唇,说:“我想见你。”
苏青沅:“有事吗?”
“你,你晚上回家吗?”
苏青沅穿着高跟鞋有些不稳,只走了半步,忽然微微踉跄了一下,身旁的女人一下笑着拉住她,说:“当心——”
苏青荷忐忑地看着她们,眸光只落在女人落在她腰间的手指。
苏青沅不肯看她,走到饮水机旁,背对着她说:“不回,不早了,你回家早点睡吧,我叫徐琦送你。”
苏青荷紧紧抿住唇,只觉得眼眶里酸涩,像被砸进了一块大石头,她忍着落泪的冲动,低下头淡淡说:“好。”随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