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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常清

作者:万青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何曼珠疯了。


    抢救过来的她,总是逢人就神神秘秘地借剪刀,说是自己身上有脏东西要剪掉。众人不明所以,但也看到她身上没有脏东西,所以家家户户都把剪刀藏了起来,生怕被她寻了去。朴素纯良的安化厂民众,还是非常感念何曼珠为大家解决了空气危机的。为保护她,甚至许多人家自发买了保险箱,专门将剪刀锁起来。


    她仍惦念着自己的政治愿景,每天除了借剪刀,便是往市政大楼跑,说是还有很多工作流程要批,群众们还等着她。市政大楼的保安总有看不住的时候,后来只得在楼里单独给她设了间办公室。新任市长的文件悉数都复印一份送到何曼珠那里,还给她配了特别助理。何曼珠照例废寝忘食地为民办公,只不过她批过的文件,转头都被助理送进了碎纸机。


    除了批文件,她也总神叨叨地找助理借剪刀,助理自然也是不会有的。


    新市长任她折腾,也不生气,极尽所能地包容。


    众人都知晓二人的关系。


    出乎古秀梅意料的是,全民票选制通过了。显然这也超出了我的意料,从这一刻开始,历史被改写了。


    在我的原记录中,全民票选制再次被反对,人类坚定地沿袭着旧路,犹如跌入沼泽般,挣扎着陷入永远的黑夜。末日来得很平常,人们照常买早点、搭公车、去公园晨练、去写字楼办公,烘焙房里面包新鲜出炉、学校里孩子们在操场撒欢儿、出租车里的广播准时报道月日和天气、年轻的男女在商场里挑选着婚纱和喜糖……一块硕大的云朵遮蔽了太阳,人们以为是暴雨将至,嘴里吐槽了两句气象局的预报不准,手里继续忙着各自的事情,云朵越来越大,铺天盖地压下来,氧气似乎变得稀薄,打开风扇和空调,却收效甚微,皮肤开始刺痛、呼吸忽然困难,没有人意识到这就是末日,影视剧里轰轰烈烈地序言和篇章没有拉开,他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机会,却在分秒间,成为遍地死尸。一切细胞生物瞬间死去,树木、鱼虫、飞鸟、人类,地球陷入灰色的沉默,被轻薄的云层笼罩着,静谧而安宁。


    那天,老年古秀梅原是要出门去粮食店买米的,我佯装感冒发冷,将她留在家里。她佝偻着背煮姜汤水,手上忙不停,嘴里念叨「你这老头子,越老越黏糊了,倘若哪天我先走了,怕是只晓得伸腿儿瞪眼了……」小黄狗龙七则欢快地一直围着她,在屋子里东跑西窜。床边的窗户里,那云朵就要压下来了,我赶紧撑起苍老的身体,颤巍巍地踱去厨房,为古秀梅左手绑上一条红绳,并紧紧握进自己手里。她不明所以,我叮嘱她:


    「古秀梅同志,别忘了我,我还会再找到你的。」


    云朵压向人间。


    我兑现了此生最重要的承诺,在古秀梅死时,将她绑在了手里。


    柳常青和龙四,两个站在傀儡身后的人,用钱色和威胁促成了全民票选制,而显然,这比古秀梅们的和平手段要高效得多。


    权利回归人民,官员的任免也全由选举产生,柳常青无需委屈才能只当个幕后顾问,光明正大流程正确地、被十万张选票送上了市长的位子。


    「十万市长」的标签,一夜之间将他钉在了各路媒体的头版,这背后自然也是他自己的推波助澜,人民的选择里又有几成是出自真心。但我之前也讲了,柳常青这孩子,心思不正,但表面功夫还是做的。这已经比许多体制内的蛀虫要强得多。在这点上,龙四远不如他。龙四也如愿被推进了□□里,坐的正是龙七之前的办公室。


    为此,龙四临去首都上任前,特地跑回家来,拿着根骨头冲着小黄狗龙七,「嘬嘬嘬……」了半天,气得龙七一直想跳起来咬他的手,却无奈腿太短,摇着尾巴转了几十圈,愣是没碰到龙四的手指头。


    他们兄弟们间的矛盾,无论大小,我和古秀梅素来是绝不干预的,只当看热闹的观众,血海深仇也任由他们自己解决。


    柳常青当上市长,便开始发钱。他心里非常清楚,在安化城,这些钱兜兜转转总会回到他的口袋,但这可把安化人民给高兴坏了,曾因红气球引发的空气安全问题,而被周围省市避之不及的安化城,瞬间成了人人羡慕的好地方。


    同心湖旁,时隔几十年搭建起舞台,戏班、乐队、演员,轮番被送上台表演,摇滚、舞蹈、歌剧、戏曲、相声、默剧……演出台旁,是柳常青守着堆成小山的红包,一个个地亲手将其递到安化人的手中。注定会回流的钱,给得自然也就大方,鼓鼓囊囊的红包,几乎令人人都喜上眉梢。


    意外之财,花掉才算心安,拿到钱的人们转头便涌进了柳常青的百货大楼和智能购物系统,也有些钻进了管红军和玫瑰的舞厅和会所,只不过现在那里都已成了国家资产。精神和物质的消费,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柳常青的成功,让众多财富傍身的商贾看到了新的路径,本意为民的全民票选制,成为商贾们鲤鱼跃龙门的跳板。短短数月之间,各地涌现出无数的柳常青,十万市长、百万省长、千万部长,每一张选票背后都是真金白银的民意。


    他们没有弄虚作假,民众们心甘情愿。


    如同柳常青竞选演说时讲的:「我柳常青虽没读过几年书,但却是实打实从底层一步步奋斗到今天的,期间承蒙了些天机时运,从龙九先生那里接过了庞大的产业。我自幼无亲无故,如今四十有余也无妻无儿,这产业归根到底还是咱们安化城大家伙的。旁人坐在这个位置多少都有几分权野私心,权力必然牵扯金钱,而我拥有的财富显然比安化城政府的庞大得多。我并不擅长虚假的场面话,所以就如实说了,市长的位子无论给谁坐,都会成为一家之私,唯独我,也只有我,能摒弃私利而为大家办实事。」


    金钱百姓官越来越多,商人本性里的贪婪也原形毕露。几个月后,也就是距离文明灭亡还有两年六个月时,第一封匿名要求全民选举新统帅的议案就被提交给了议会,有了第一封,很快也有了第二封、第三封……


    盘根错节了几百年的政仕家族,终于来到了被动摇的时刻。


    热心政治的民众们奔走相告,财富充盈的商人们则摩拳擦掌,而更多的是像我这样事不关己的普通人,每天为了一日三餐已经耗尽全部力气,虽然中午和晚饭也会碰巧打开几次新闻频道,但却同酒肉穿肠过般,根本无暇顾及其中的伟大历史意义。


    我最是无法理解两类专家,政治和经济。电视节目里的论坛会议中,他们总是面如猪油、鼻子上如出一辙地趴着一副金丝眼镜,饱满的肚子恨不得将衬衫的扣子绷出观众席去。他们嘴里总充斥着各种冠冕堂皇的数据、使命、必然性、群体利益。可事实却是,真正庞大的群体们,最终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我时常想,总共不足万年的人类文明历史上,人民想要的也不过是安居乐业有饭吃有衣穿,可就是这样最简单朴素的要求,怎么就成了政治家和经济学家嘴中最艰巨的天堑之路,一万年也没能真正实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何不食肉糜,或许,难的从来不是实现群体公平,而在于人基因里的贪婪、自私、虚伪、欲念,是杀不尽的。


    像我这样的文化人也不说有多光明磊落。一群只晓得咬文嚼字的家伙,随便三两个文字,总是乐于附加各种阳春白雪的寓意,饱读史书,怎会不知如今世间混乱之麻木,却只敢隐晦出言,到底还是贪图一时生命、荣誉光景。我为自己感到可耻。


    实事求是的讲,也并非所有政治、文化领域的人都是腌臜的,每百年里大约会出一两个真正有风骨的君子,名留史册。


    梁露和庄立春登记结婚,庄立春定下公证书,无论此后是否再有孩子,自己所有财产都将给儿子庄天赐继承。梁露捧着公证书,依偎在他怀里笑靥如花。聪明如庄立春,竟丝毫未觉察梁露和小牛的偷情,着实有些可笑可悲。


    议会那边,新统帅的竞选如火如荼,各地商人豪掷千万金收买选票,私相授受的灰色交易,俨然已经成了明目张胆的买卖。柳常青安分守着安化城,忙于每天给市民发钱、全民致富的政治理想,而自愿缺席了这场如同末日狂欢般的选举。


    中央政府大楼里,中年黄豆豆的身旁,站着一个清瘦白净、书卷气质的年轻人。


    「外头的选举闹得可谓锣鼓喧天,眼见顶头那几个选票势头迅猛,您却毫无动作,就真的不担心吗?」


    「我在选举名单里吗?」


    「在。」


    「在,就无需担心。鹤之,你在学校读过许多书,但这人心可比书里要容易得多,你别把这群人民想得太复杂。金钱选举这事儿,如果少于三方势力竞争,那我们显然是要出局的,但当候选人像现在这样超过了二十个,就好比那边是热闹的戏台,一天两天看个稀罕,三天四天就有点疲了,不出一个月,戏台下面就空了。说到底,老百姓的生活是柴米油盐过日子,不是看耍猴表演节目。」


    「人具有群体趋同心理,难保他们不会拥护自己阶层的同类。」


    「对强者极度包容,对底层者却极致的苛刻,在强者的身上拿着放大镜找优点,却在弱者的身上吹毛求疵地挑毛病。这才是我们的人民。你知道,从政者的第一要义是什么吗?」


    沈鹤之似懂非懂地摇头,「不知道。」


    「宁可少做,不可出错。咱们这圈子里,最难弄的从来不是下面那几亿张只晓得吃饭的嘴,而是身旁这群豺狼虎豹。如今我在名单上,且等他们自己折腾,先是钱色收买,再就是互泼脏水、将来或许还会有更非常的手段,那是现在的你无法想象的。我们只需要在他们彼此狰狞着拖入泥潭时,安静地、一身洁净地出现在岸边,效果便胜过一切了。选举从来都不是选最好的,这些人民或许并不懂这句话,但却一定会如此践行,有血性的人早已在战争中死绝了,留下一群谨小慎微的后代,商人们引以为筹码的荣华富贵其实于他们而言反而是次要,他们不需要豪言壮志、大刀阔斧的改革家,而需要一个能带领他们缓慢而安静地走进坟墓的庸人,你的表叔我就是这样的庸人。」


    「怎么会有人不想过更好的日子呢?」


    「所以我讲,你把他们想得太复杂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对他们而言,日子从来没有好坏之分,他们想要的是一成不变,被压榨也好、被保护也好、清苦也好、富贵也好,都没分别,只要别折腾,就是最好的。当有人向他们许诺,抗争就会有更光明的未来,他们却想的是,枪打出头鸟,自己才不要成为早亡的鸟,宁愿做苟活的老鼠,他们的人生没什么意义可言,却赖皮地想活得天长地久。鹤之,你不要深思他们为何这样想,这种低等的思考于身心无益,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并顺势而为,如此,即使将来全民票选制一直存在,我的这个位置也会是你的。」


    沈鹤之俨然是又一个年轻的黄豆豆。


    海棠树下。


    古秀梅坐在摇椅里,戴着老花眼镜认真地扒报刊上的小字。是龙四的新文章,开篇第一句振聋发聩:无能狂怒是无用的,但愤怒是有用的,因为愤怒可以被看见。并非所有的情绪爆发都是愤怒,挥刀向弱者,是霸凌,挥刀向强者才是愤怒。这出自龙四的陌生文笔,印证了古妙心与龙七讲的那番话,龙七和龙四也不过都是一枚棋子,他们以为自己是仗义执言的侠士,却不曾清醒地觉察,这些极其具有煽动性的句子能被释放出来,本身就是经过黄豆豆默许的。


    蜷在她怀里的龙七也读懂了文章的表意,这种鼓励人以下犯上的言论,自然是不能被龙七这样的天选之子所认同,他连声狂吠以示抗议,但很快被我一巴掌拍下,他委屈非常但也只能乖乖息声。我正预备语言教导他,远方的天空飞来一只雪白的大鸟,直到她靠近些,我和古秀梅才恍然看清,来的正是云朵。


    她的寿命接近尽头,此次独自上路,是为回安化厂来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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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的父母亲可好?」


    她缓慢点头。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果,送进她的嘴里。这次,古秀梅没有批评我。我从口袋里又摸出一颗,塞进古秀梅的手里,并稀里糊涂地脱口而出:「古秀梅同志,来不及给你绑绳子了,这糖你可别吃,等到奈何桥用它来讨好孟婆,叫她高抬贵手,让你别忘了我,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


    古秀梅却低头脱下我的拖鞋,拿鞋底在我的嘴唇上磨起来:「呸呸呸,晴天白日讲这样晦气的话,呸呸呸!」


    云朵从低空落下,如同救世主般衔走了古秀梅手中的拖鞋。她似乎想告诉古秀梅些什么,却最终由于无法讲出人类的语言,而只能焦急地在空中盘旋。脑子退化的龙七只以为她在和自己玩儿,追跑得更加欢快了。


    在末日到来的前夕,我重新清晰了所有的记忆和记录。我看到,结局的日期和时间并没有更改,结果也依然是那么的平静和沉默。插科打诨了亿万年,从海洋中第一颗微生物诞生、至鱼鸟进化出哺乳动物、再到类人猿落地行走,我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游历人间,似乎从未真正成熟和苍老过,亿万年的阅历如同两三颗星光,烙印进我的眼睛里,而不是写进我的心里。因为恒久地长生,所以我感到自己永远年轻,可不知缘何,今时今日,我却忽然再也讲不出从前那些特立独行的、桀骜不驯的话来,正如有饭曾对我的标注,我仿佛真的成为了一只温顺的猫。我温情且慵懒地生活在人类里,却是相隔两个世界,我不像狗那样热心肠地付出自己的情感和能力,我只是疏离地看着。这一点,我倒是从未变过。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我想成为一只狗,我也想讨好、想翻肚皮等待某个人来摸、想拥有保护的力量,我也想试试真正的爱与被爱是什么感觉。


    黄豆豆果然在大选中获胜,一众商人瞬间垂头丧气,数以万亿计的真金白银犹如竹篮打水,商人们心中慢慢滋生不满,转而各地纷纷物价飞涨、薪酬骤减。这是恼羞成怒的商人们的报复,虽然拙劣,但效果立竿见影。


    昂贵的粮食和微薄的收入,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谋杀。没出几个月,那些政治失利的富商们盘踞的城市里面的人民,便开始因为忍耐不住昂贵的物价而纷纷转向周边的城市购买。偏安一隅的柳长青领导着的安化城很快就成了被涌入的对象。商人们用金钱和利益控制低层的掌权者,非常快速地省市之间迅速搭建起厚实的贸易壁垒。城市与城市之间设立了流通税,一切跨城买卖都需要额外支付高昂的税费。


    如此荒唐的毫不利己的流通税,在短短的两周期间,在议会立案、投票、公示、通过。其正是得益于古秀梅曾竭力推行的全民票选制。而这项制度也果然如当时的反对者们陈词的那样,沦为了金钱和权利的腐败工具。


    而向来秉承着绝不干预票选、公平公正的古妙心,坐在流通税通过之时的五角大厅里,思绪纷杂。她回想起自己和黄豆豆、龙七,被沙达康领进中央政府大楼地下五层的那个下午。二十多岁的她,站在密密麻麻的档案前,被写在里面的数以千万计的名字如今早已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当中,而因为其思想和信念,他们的名字被永远留存。或许在当前的时代,他们是作为反面教材被隐秘的匿藏在这间空旷的地下室里,但这不也恰恰说明了,他们的思想是多么的尖锐和正确,所以才被忌惮。无论沙达康当年说的那些话是出于何种用意,对于古妙心而言,她只认同那层表意,那就是,只有她不计一切地往上爬,站到最高位置才可以实现心中的理想。如今的她站到了议会委员的位置。她原以为自己可以作为一个有良心的政客,凭一己之力肃清风气,却发现,老虎和苍蝇驱散不尽,他们有惊人的关系网络和繁殖能力。越是清除,越是茂密。


    古妙心的一生与古秀梅何其相似,或许是出自裙带的血缘基因,她们终生都在为自己的理想奔走、战斗。她们来不及关心四季变化、柴米油盐,甚至爱情和婚姻,都更像是在挑选战友,而不是温存的爱人,一切深刻的情感纽带、生离死别,在她们眼中,都是可以转瞬即逝的。就算我是个历经人间沧桑的记录者,见过无数惊世骇俗的惨剧和狂喜,仍禁不住感叹古妙心和古秀梅强大的处变不惊的能力。


    而且,她们都鲜少流露出脆弱和温柔,就好像两人生来皮囊之外就有一副铠甲,百毒不侵、坚不可摧。可,是人就有一颗血肉心脏,七情六欲,肉心怎可能不会痛呢,何况她们还是天赋里多愁善感的女子。说到这里,我不免生出对两人的敬佩之情,自古以来,女子想要取得和男人同样的成就,都是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的。


    百折不挠也是她们的共性。


    流通税通过后,不多时日,民众便怨声载道。古秀梅借机向最高议会提出议案,要求严查票商勾结的情况,对于买卖选票的行为严查甚至量刑。


    古妙心显然对议案事先知晓。


    古秀梅站在五角大厅:「全民票选制从来不是一劳永逸,就如同任何政体下,都是需要管理和监督的,全民票选也不例外。将权利释放到每位民众的手中,也就意味着增加和落实了人民的监督权,有了更广泛的基层监督,政府的权力滥用才会被遏制,这才是全民票选政体的意义。我们的人民许多都是第一次参与到国家的管理和监督当中,又是作为全新政体,难免会有走岔路的时候,好在我们国家身处一马平川的平原,走岔路从不可怕,只要及时调整方向,最终回到正途,就为时不晚。而那些荒诞的小丑一般的苍蝇、老虎,也必将在人民的监督下,悉数落网。我可爱的青年同志们,请相信,未来一定是光明的。」


    瞧呐,古秀梅已经一百岁了,她还是那么天真且坚定地相信,我们终将迎来一个光明的世界。


    太阳之后是月亮,光明之前是黑暗。


    为了迎接那理想中的太阳,地球即将陷入寂静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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