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左右手互搏的凌晓看着车头已笼罩上了一层薄暮,心下已觉得胜券在握,于是在“黑夜”来临之前,急着发表讲演一般傲慢地坦露了一切。
凌晓吸盘嘴巴与触手舌头也在打架,他断断续续地说:“能被我选中、当棋子,是你们的服气,也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
“什么意思?!”
薛庭越过初月,赶忙质问凌晓,看上去比起对初月的恨,他自己的命更为重要。
“一会、你,就知道、了。”
凌晓不再言语,圆圆的吸盘嘴兀的合上,转过身去看着浓稠得抹不开的暮墙雾气将车头包裹。
“你是被触手怪迷了心智了吗?”初月慢慢后退,将背贴向车窗,“上次我们穿过暮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的,”被火撩的皱皱巴巴的秋鸿终于缓过劲儿来,他舒展开身体,手握住初月的脚,“一时半会儿,暮墙奈何不了任何人……”
江泊舟听闻松了一口气,于是又把精力放在了拆蛋之仇上,他举起钢叉,对准初月的脖子就是一个猛扎。
“我要你生不如死!”
初月倏地下蹲,钢叉砸在车窗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她长鞭出手,缠住江泊舟双脚,一举将他放倒,紧接着起身,一脚朝着他的腰腹下跺去。
秋鸿已经管不了车上的人们如何争斗了,他得在巴士完全陷入暮墙之前,至少让初月救出自己。
他一句话道出了暮墙的奥秘:“暮墙生门已闭!一旦进入!没有人能从里面走出来!”
“生门!?”
初月的脚悬空而滞。
她记起了上一次进入暮墙之时,那扇漩涡一般逐渐大开的空洞——那是暮墙的“邀请”。
可这次,她回头望向车头处已隐入浓雾的凌晓,车身已驶入暮墙过半,他似乎无知无觉,俨然与这吞噬的怪物融为了一体。
完蛋了!
初月心中惊呼。
她瞬间收脚,变跺为踢,一脚将那躺在地上吓得失了魂的江泊舟踹开。
江泊舟听到秋鸿那话,也是怕的不得了,又在初月的脚下保住了半袋子孙,整个人连滚带爬,朝着车后部未被浓雾侵袭的空间滚去。
这一滚,便撞到了只剩一条好腿的叶浩,二人扑将在地上。
林阑此时终于找到机会,准备和初月好好算算旧账。
可初月无心再恋战,她可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走不出来的暮墙里度过余生!
现实里还有大千世界等着她呢!退一万步说,就连梦世界也还有千百般好日子等着她去过呢!
可不能将自己荒废在这里。
她快步上前,踏着座椅三两下跳到秋鸿身边,捡起虚弱如纸片的他,朝着自己早已探好的出口飞身一跃。
废墟一般的大地上,砖瓦堆积,篝火四起,浓烟滚滚直上。
367号梦世界全体建筑大暴走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他们的四方格子小家,唯有席地而居,围着风雨中飘摇的篝火,假装自己有家。
小孩不知道什么是家,她绕着火堆尖叫嬉闹,和自己的影子玩过家家。
疲惫的妈妈拉住她的衣角,将她护在自己怀里,以防火星子燎到了她。
“歇一会儿吧宝贝,”妈妈指着远方吸引小孩的注意力,试图让她安静下来,“你看,那堵黑墙,不再动了……”
她们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暮墙,它渐渐不再横移,他们也不必在一再后退。
生门已闭,暮墙已囤够食粮,只待漫长的时间流逝,将里面迷失的可怜鬼们一点一点消磨干净。
小孩眼睛明亮,声音稚嫩,可心未蒙尘满是惊喜:“妈妈你看!有辆车开进去了!”
“哪里?”
黎明巴士车身的三分之二已驶入暮墙,只留下两个车尾灯,像鬼城里的橘灯,闪烁不定。
“咦——有个人从车上跳下来了!”
在这人人居无定所的时刻,还有一个人,在这个梦世界有家。
那就是初月。
367号梦世界新的主人。
整个梦世界都是她的家。
可是,秋鸿在这里没有家。
黎明巴士的出口不为他打开。
在车内的初月被弥散过来的黑雾迷住双眼的时候,她一手搂着秋鸿,一手破开车窗鱼跃而下。
那是她早已打探好的生路。
就像初时秦厌一跃而下一样。
女巫们没有家,那是她们在凌晓的巴士里导航里没有固定的“家”的位置,可她们本身是属于367号梦世界的。
所以她们才不受黎明巴士的约束,可以随意下车。
“家的位置”和“身份信息”,这二者总要至少满足其中一点,黎明巴士的规则才开始运行。
女巫钻了这个空子。
初月初来梦世界时也没有家,那时她本身属于外来者,在巴士的系统里既没有“家”,也没有身份信息,她当然下不了车。
一觉之后,顶替了原梦主身份的初月,终于满足了“身份信息”这个条件,自然如同女巫们一样,可以在367号梦世界四海为家。
她也无意间钻了这个空子。
可是秋鸿不一样。
他是偷渡者,在367号梦世界既没有身份,也没有家。
黎明巴士不会放他下车。
初月搂着秋鸿一跃而下,可逃下车的只有她自己。
而秋鸿,被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了车内。
初月搂着他的手从他肩上滑脱,落到他的手臂上,他的手上……
她握着他的手掌,身体不住地坠落,于是她抚过他的指尖,与他隔窗相望。
初月摔在了地上,摔在了暮墙的边缘。
而秋鸿因傀儡术被火燎过的、薄如蝉翼的身体,受初月的牵引,紧贴在屏障上。
暮墙卷过他的身体,卷过他曾被初月死死抓住的、留下五道血痕的手臂……
巴士疾驰而去,只剩两个忽明忽暗的车尾灯在深不见底的浓雾里,如鬼魅一般闪烁。
“不——”
初月仰天长嘶……
远处的妈妈捂住了小女孩的耳朵。
一双血眼望着车灯消失的方向,初月无计可施……
“做点什么?!做点什么?!”
颅内的声音不断催促着她,她也不断的催促着自己。
可是,若有计可施的话,她早在破窗的那一刻就尽数使出来了。
“断臂!对、还有断臂!断臂、搓灰喂巴士,让秋鸿下来!”
“不行!太慢了!太慢了!来不及了……我已经看不到他们在哪儿了……”
“再想办法……想办法……四方砖?!手镯!搓手镯……来不及……太远了……”
“女巫?!不在,梁荷尽,不在,谁也不在……怎么就剩我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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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鸿……”
“……”
人在害怕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会说很多话。
此时的初月双唇喏喏,颤抖不止,她因害怕而冷得发颤。
“怎么谁也不在……就剩我一人啊……“
“就剩我一人……就剩我一人!”
“不行!回来!”
初月突地跳起,朝着寂静无声的暮墙大喊。
她冲向朦朦胧胧分不清边际的暮墙,突然就想明白了,这梦世界上就只剩她一人。
367号梦世界,因她而生,也会因她而亡。
她是这个梦世界真正的主宰,不管实际的掌权者是谁,当权者是谁。
这个世界的中心,唯有她一人。
367号梦世界,本该是围着她转的。
理所应当的,也应该听她驱使。
不见五指的浓黑空气里,一抹血红划破这死寂。
又一道血痕溅起,喷溅进这不见五指的浓雾里。
“回来!”
初月怒吼道,她左手折起蛇身握在手心,凸起的鳞片上红光点点。
而她的右臂上,一道又一道血痕沿着腕心的火痕向上蜿蜒。
初月以己之躯,如一条断鳍的鱼,召唤这梦世界最黑暗的物质。
“回来。”她嗓音沉着,心下已有八成把握,“黎明巴士!我以血肉之躯召唤你,以血岩浆喂养你,把秋鸿还给我。”
“刺啦”一声,鳞片第三次深深扎入火痕里,再一次将初月的手臂划了个稀烂。
“滴滴——”
巴士沉闷的鸣笛声在浓雾里散开,初月依稀看到了向她而来的闪烁的车灯。
可是,在巴士到来之前,有别的东西闻着味儿寻过来了。
不,它无处不在。
暮墙内,浓雾肆意疯涨,它们无孔不入。
任何误入暮墙内的人,无一不被它钻入骨髓、深入脑壳里。
就如高松华命灌满“午夜沥青”的丝线,钻入贾沐晨的身体里一样,暮墙里的浓雾,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渗透进迷失之人的大脑里。
贾沐晨被轻而易举地识得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迷失在暮墙里的人更甚。
浓雾钻进人脑深处,将他们一生中最兴奋、最柔情、最恐惧、最悲痛……的情景一一复制,再毫无规律的杂糅在一起,将这一团乱麻反复在人们眼前重演。
于是,迷失在暮墙里的人,极端情绪值永远被拉满。
他们上一秒还在享受功成名就的人生巅峰,下一秒就被拽入人财两空、众人唾弃的谷底。
此时凌晓的大脑已被浓雾探了个干净。
他趴在车上,伸长到极致的舌头在车底板上来回舔舐,馨香的甜腥味钻入他的味蕾,那是初月血岩浆的味道。
突然,地板上的血滴呈圆环形散开,凌晓的舌头急忙跟上,可眨眼间血圆环猛然一缩,紧紧地套在了他的舌头上。
凌晓大惊,忙伸手猛拽那越缩越紧的圆环。
“啵儿”一声,终于血圆环滑落,凌晓松了半口气。
没曾想他手一滑,血圆环脱了手,吸附在了他的嘴唇上。
后视镜里,凌晓的嘴唇已然被吸盘替代……
“吸盘嘴!吸盘嘴……”
他听见空荡荡的巴士上,无数“乘客”环绕失笑……
就是这样的迷幻浓雾,顺着蜿蜒的血痕,钻入了初月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