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
周通一个激灵,赶紧应道。
“你,还有你手下那几个头目,全部打散,分到其他的队伍里去!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头目,只是个普通士兵!”
此言一出,新兵那边一片哗然。
周通的脸色阵青阵白,他身后的几个心腹更是面露不忿。
李岩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声音陡然拔高。
“怎么?有意见?”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面色不虞的降兵头目,森然道。
“在我这里,只有服从命令的兵,没有讨价还价的官!谁不服,现在可以站出来!”
那几人被李岩的目光一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想起了昨日马蹄山上的血腥。
他们喉咙动了动,还是把所有不满都咽了回去,低下了头。
“很好!”
李岩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现在,所有人,混合编队!十人一伍,伍长由老兵担任!半柱香内,编组不好,全员绕山跑十圈!”
命令下达,人群顿时乱了起来。
老兵们毫不客气地拉扯着那些磨磨蹭蹭的新人。
强行将他们塞进自己的队伍。
抱怨声此起彼伏,但没人敢违抗命令。
很快,原本泾渭分明的两个团体,被强行揉成了一团。
周通被分到了吴元手下,这个昨天还对他笑眯眯的男人。
此刻板着一张脸,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不成器的木头。
残酷的训练开始了。
新兵们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地狱。
他们引以为傲的所谓悍匪体魄,在老兵们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俯卧撑、长跑、格斗……
每一项,他们都被虐得体无完肤。
老兵们也憋着一股劲。
他们要让这群土匪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兵!
李岩只是冷冷看着。
只有在汗水和痛苦中,才能磨掉他们身上的匪气。
一个上午的操练下来,所有新兵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瘫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李岩这才走到队伍前,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铁匠,有木匠,有各种手艺人。”
“从今天起,我成立工匠营!凡有手艺者,皆可加入!”
人群中,几个原本垂头丧气的汉子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光芒。
一个皮肤黝黑、手臂粗壮的壮汉,结结巴巴地站了起来。
“大……大人,俺以前是铁匠,只会打些锄头,马蹄铁……”
“只要会打铁就行!”
李岩斩钉截铁,“跟着我,我让你打出削铁如泥的宝刀!”
那铁匠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脸涨得通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李岩看向了一旁的李萧山。
“李萧山!”
“在!”
“从他们当中,挑些机灵的、腿脚快的,成立夜枭队!”
李萧山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命。
一些在体能训练中苦不堪言,但自认脑子灵活的新人,顿时看到了希望。
吩咐完这些,李岩面向所有人,“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家里还有父母妻儿,还在为了一口吃的发愁。”
这句话,顿时砸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大部分都是活不下去才走上这条路的。
“我李岩今天在这里承诺!”
“所有人的家眷,都可以接到鹰愁涧来!山下的土地,我会分给大家!我还会教你们新的耕种法子,保证大家种出来的粮食,自己吃不完!”
整个训练场,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分地,接家眷。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钱串子站在一旁,手里的小算盘已经快捏碎了。
又是建工匠营,又是搞什么夜枭队,还要养活那么多家眷,这得花多少钱啊!
老大这是要败家啊!
可看着众人那一张张激动的脸,他忽然觉得,这钱花得,值!
李岩看着众人的反应,武力可以让人畏惧。
但给予他们希望和未来,才能真正赢得他们的心。
这不是简单的收买,而是在构筑一个全新的秩序,一个以他为核心的利益共同体。
从今天起,鹰愁涧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营地。
它将成为一个拥有武装、情报、生产、民生的雏形势力。
这一刻,李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做法,让他本人正在向一个真正的枭雄蜕变。
很快,李岩下达的命令就有了反馈。
大营里许多士兵都请了假,兴高采烈地奔赴各地。
准备将颠沛流离的家人接来。
但真正掀起波澜的,并非内部的安抚,而是鹰愁涧向外界释放的信号。
免费分地,只收三成收成。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方圆百里的山山水水。
对于那些在苛捐杂税和兵匪劫掠下苟延残喘的流民而言,这无异于天降福音。
一时间,拖家带口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向鹰愁涧。
山道上人流络绎不绝。
人潮之中,泥沙俱下。
有真正的能工巧匠,也有投机取巧的懒汉,更不乏心怀叵测的探子。
但李岩的命令简单粗暴——只要有一技之长。
无论是什么,鹰愁涧的大门都为其敞开。
若家中有男丁入伍,其家眷更是能免费耕种,每月还有粮食补贴!
如此厚待,前所未闻!
鹰愁涧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疯狂吸引着周遭一切能被吸引的人口和资源。
三个月后。
鹰愁涧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简陋的土匪窝。
山涧两侧,原本杂乱的坡地被夷平。
一排排崭新坚固的木屋整齐排列。
山下平坦开阔的谷地,被精心规划成一块块方正的田地。
嫩绿的禾苗在风中摇曳,充满了勃勃生机。
铁匠营的炉火日夜不息,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传出老远。
李萧山的夜枭队也初见成效。
那些精瘦的汉子将鹰愁涧周边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一切都欣欣向荣。
钱串子揣着他的小算盘,走在新修的石板路上,心里却一点也乐不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拨拉着算珠,嘴里念念有词。
“买粮种,三百十一八两……”
“修房子,木料、石料、人工,一千一百两……”
“铁匠营要精铁,乖乖,又花了五百两!”
“还有每月给军属的补贴,这简直是个无底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