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动如参与商(一)
盛夏清晨,广州的空气里带着灼热而清新的气息,一轮朝阳照向珠江,金波万顷,全城植被从一夜沉睡中醒来,迎着晨曦舒展开枝叶,散发出繁闹都市中自然的气息,早餐摊纷纷开张,肠粉蒸屉、小笼包、早茶与糯米鸡的餐车推出。
美食之都中茶的气味、早点蒸汽的气息、车水马龙与珠江的水汽、树木的新鲜味道混合在一起,就像这个城市的印记般令人身心舒畅。
“gagaolalala——”
“ge——”
“——”
ladygaga的歌伴随着轩何志与陈真跑过滨江大道,轩何志手里拿着个山寨机,开着公放,播着从迟小多那里拷来的歌,一路洋洋洒洒,和江边晨练的老年人们《我的中国心》交相辉映。
两人穿着运动衣,从项诚家跑出来,沿着滨江大道跑了个来回,背后跟着出来放风的郎犬。
“等等……等等!”
“我不行了,等等我啊……”
轩何志靠在路边喘气,陈真跑着跑着,发现人没了,回头看。
“你身体太差了。”陈真说。
轩何志哭笑不得,说:“陈主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了……呼……呼……”
轩何志喘了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跟着陈真一起跑下去。
“坐办公室坐太久了……”轩何志说,“缺乏锻炼……呼呼……”
陈真说:“所以才要多出任务,你看郎犬身体多好。”
郎犬呼哧呼哧吐着舌头,朝两人摇尾巴。
“它是狗啊!”轩何志抓狂了,“怎么能和人比?”
两人跑过一家早餐店。
“吃早点吗?”陈真说,“我请你吃。”
轩何志说:“能报销吗?不如主任您把钱给我,我回项城家吃?”
陈真:“……”
陈真给轩何志二十块钱,轩何志不住感谢,和陈真进早餐店去,陈真自己点了吃的,给郎犬也点了份,老板出去蒸完早点进来,突然看见多了个满头大汗的男人(郎犬)吐着舌头吃早饭,被吓了一跳。
“心情不好吗?”陈真摸摸郎犬的头,问,“最近有心事?怎么都不说话了?”
“谈恋爱了吧。”轩何志同情地说,又朝老板道:“我要一杯茶就行。”
喝过茶,回到江滨别墅,刚过八点,这个时候项诚家才逐渐醒来。妖怪们先起床打扫,准备早餐材料,至于迟小多和项诚什么时候下来吃早饭,在不在家吃就随意了。
迟小多的三餐是大王亲自动手做的,所以妖怪们只会准备好材料,等大王做饭,封离先前定了严格的规矩:大王和皇后没吃,妖怪们不可以在家里先吃,实在饿了可以出去吃早点。
于是轩何志洗完澡,就在沙发上干等着迟小多起床放早饭,肚子饿得咕咕叫。陈真在一旁刷手机。
“主任,给我看看他们最近在做什么吧?”轩何志说。
陈真一脸不耐烦,避开轩何志。
轩何志又说:“手机借我玩一下吧?我看看朋友圈啊。”
陈真说:“你自己没有吗?”
轩何志说:“我手机太破了,一打开朋友圈就会程序崩溃。”
陈真:“……”
陈真:“不行!有公务。”
“你就不能办个套餐,充话费送机子吗?”陈真说,“每次联系你都出状况。”
轩何志说:“唉,没钱,要省吃俭用嘛,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小多说不定会送我个呢。”
陈真说:“省下这么多钱,做什么用?先买个用着吧。”
轩何志只好讪讪坐着发呆,陈真说:“你去娱乐厅里看电视吧。”
轩何志去娱乐厅里,狼犬变成人形穿着短裤,打着赤膊,一米八的个子,趴在地毯上看宠物视频,轩何志拿了遥控器,看了眼旁边趴着玩游戏的郎犬,吓了一跳。
“哇靠!”轩何志说,“你一只狗都用6plus啊!”
郎犬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看一只漂亮的苏牧。
轩何志的自尊在那一刻受到了某种重挫,突然开始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有点失败。
“你的手机借我玩一下。”轩何志说,“好用吗?改天我也去买个算了。”
轩何志去摘郎犬的耳机,却不知道郎犬正在和那只苏牧的主人视频,实际目的是为了看对面的狗,被轩何志一摘耳机,登时“汪汪汪”地狂怒,追着轩何志要咬,轩何志只得跑了。
于是轩何志到了厨房,两只熊猫戴着大厨帽,正在给迟小多准备早饭材料。
“有吃的吗?”轩何志问。
“现在没有,喵。”熊猫妖答道。
“你是熊猫你喵什么喵。”轩何志说。
那熊猫站起来快有一米九,肩宽体胖,说:“等大王起床。”
“早饭吃什么?怎么还有西瓜?”轩何志还是很平易近妖的,项诚府上,只有妖怪们不嫌弃他烦人。
“皇后的一道菜啊。”熊猫答道。
熊猫正在挖西瓜,他把西瓜切成两半,用一把勺子,挖出最中间那部分,并成一个直径不到三厘米的小球,放在盘里,剩下的部分放到一边。
轩何志难以置信道:“这么大个西瓜,就只吃中间那一小勺?”
“是啊。”熊猫说,“大王吩咐,只要最好吃的地方。”
轩何志看到满厨房的五六个西瓜,全部都被挖走了最中间的一小勺,剩下的扔在那里,当即心中涌起了一股愤怒。
“剩下的呢?”轩何志问。
“我们自己吃啊。”熊猫说,“西瓜很好吃的呢。”
“那给我一块吧。”轩何志马上改口道。
另一只熊猫说:“大王还没起床,不能吃。”
轩何志:“……”
轩何志游荡到后山的花园里,那东北来的小山魈倒是起得很早,却还没有成精化形,坐在一堆叶子里发呆。
轩何志也过去,坐着发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思想在看到那堆西瓜只挖掉中间一小块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在这个充满朝晖的夏日上午,太阳灼得人暖洋洋的,他开始反省自己的人生。
金钱与物质犹如一道洪流,它从虚空中来,裹挟着无数人身不由己地朝着未来呼啸而去。为什么这世界上有穷人,有富人,为什么有人吃酸奶不舔盖,有些人却只能啃西瓜皮,师父还活着的时候就说过,世界是物质的,要认识这个世界,首先要通过物质。
他的人生就像师父的人生,目标就在于囤积物质,但项诚说过一句话,每个人一生中活着,都需要不断地自拔与更新。可是自己的人生如何更新呢?
轩何志开始有一点迷茫了,这是他从前没有清醒地自我审视过的问题。
“轩何志!”迟小多在阳台上喊道,“吃早饭了!”
山魈听到吃饭,马上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爬上阳台,伸手要迟小多抱,迟小多便抱着山魈下来。
最开始迟小多是不太爱这只山魈的,嫌这个物种长得太奇怪了,而且山魈归他,人参和灵芝又被陈朗霸占了,令迟小多相当郁闷。山魈还掉得他全身毛。幸而项诚说山魈是孤儿了,和自己一样,迟小多想到这点,才觉得确实应该好好疼爱它。
那小山魈倒是很懂事,也不给迟小多惹麻烦,反而十分听话,迟小多慢慢地开始很喜欢它,抱着它下楼,摸摸它的手,说:“你和轩何志在说什么?不要借钱给他哦。”
山魈叫了几声,熊猫们在餐桌前摆上婴儿椅,迟小多就把山魈放在婴儿椅里,给它一大碗拌饭和勺子。
“最近有点掉毛。”项诚做好饭过来,摸摸小山魈的脑袋,说,“少吃点盐,大家早上好,开饭吧。”
熊猫们朝着项诚鞠躬,家里妖怪们各自说:“皇后与大王万岁。”接着各自散了去吃早饭,开始快乐的打工仔的一天生活。
轩何志看到迟小多面前的煎蛋西多士、奶茶和果盘,又勾起了一番惆怅。最近陈真为了调查一个海外妖怪走私任务,特地到广州来执行任务,与轩何志在项诚家里住了半个月,现在调查进行得差不多了,也该走了。
迟小多给小山魈喂了几口,把勺子给它让它自己吃,见轩何志有点闷闷不乐,问:“轩何志你怎么啦?”
迟小多还是比较喜欢轩何志的,来家里做客这家伙也懂得分寸,不会偷茶叶和糖,就像轩何志自己说的一样“我从来不动不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借钱也是,别人一说不借,轩何志就不会死缠烂打。
只听轩何志叹了口气。
项诚也发现了,说:“不想走就多住几天?”
迟小多怀疑轩何志只是不想回北京办事,但轩何志却笑笑,说:“也该走了。”
迟小多觉得轩何志今天实在是反常,又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嘛,组织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轩同志。”
轩何志想了想,说:“突然一下人生没有了目标。”
没有了目标……
目标……
标……
迟小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怔道:“什么目标?”
轩何志说:“没什么了。”
迟小多与项诚面面相觑,项诚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轩何志看着迟小多餐盘里的西瓜球,说:“人庸庸碌碌,活在这个世界上,拼死拼活地赚钱、工作、攒钱、买车、买房、努力往上爬、吃好的、住好的,有这么多钱,却没有目标,甚至不知道明天做什么,你们觉得幸福吗?”
“幸福啊。”迟小多说,“简直幸福死了不是吗。”
项诚:“……”
迟小多说:“混吃等死,这样不是很好吗?”
轩何志:“……”
项诚:“幸福,怎么突然这么说?”
轩何志说:“我觉得不幸福。”
迟小多心想你现在才觉得不幸福啊。
项诚说:“你可以试试调整状态,人需要不断地自拔与更新。”
轩何志叹了口气,说:“我觉得我越来越堕落了。”
迟小多吃了一块西瓜球,最喜欢夏天西瓜的精华部分了,好甜哦,又说:“你可以试试看改变一下自我嘛,比如说……从换个手机开始,或者把家里不要的东西扔掉一部分。”
轩何志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了,说:“下个月我过生日,请你们来我家玩吧?”
迟小多一点也不想去,想到轩何志的家,印象里就是一堆纸皮箱子、空瓶子、酒店的糖包和驱委洗手间里的卷纸堆满了。
“我会把礼物邮寄给你的。”迟小多说,“不一定能去。”
轩何志精神一振,说:“什么礼物?”
“你想要什么?”迟小多问。
“不要太物质也不要太庸俗的。”轩何志想了想,说,“我决定改变自己。”
“那……手绘贺卡可以吗?”迟小多说。
轩何志顿时崩溃了,怒吼道:“我们这么久的交情,我过生日你就送我一张手绘的贺卡?!!”
项诚忙示意轩何志冷静一点,说:“贺卡只代表心意,会有其他庸俗的东西的。”
轩何志这才点了点头。
当天陈真整理完汇报,让迟小多帮忙录入,收拾了行李,和轩何志一起向主人和妖怪们告别,轩何志还和郎犬握了握爪子,颇有点依依不舍,两人这才上了飞机。
晚上抵达北京时下起了暴雨,轩何志提着自己的包,拖着陈真的箱子,开车先把陈真送回去,陈真说:“上来喝杯茶,洗个澡再走吧。”
“不了!”轩何志说,“主任您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轩何志和陈朗打过招呼,顺手关上门,陈真从防盗门里递出钥匙,说:“你把车开回去吧!明天上班我坐地铁去!”
“不用了!”轩何志说,“我打车回去!”
陈朗见轩何志没接钥匙,问陈真,陈真打手势,陈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陈真解释道:【应该是车没油了。】陈朗追出来,给轩何志一把伞,轩何志十分感动,说:“谢谢!”
轩何志匆匆下楼梯,撑开伞,风急雨骤,挡住了人,挡不住包,公共汽车站几乎都没人了,光他一个人站着淋雨,车还迟迟不来,在那一刻,他顿时有种被天地万物嫌弃了的感觉。
一辆马萨拉蒂飞驰而过,溅得轩何志一身水,轩何志站在路边破口大骂,雨伞掉在水里,朝着车的背影吼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小心妖怪吃了你!”
雨势渐小,在北京的道路上溅起了千万道水花,路边的咖啡店播着莫文蔚的《爱》。
轩何志:“……”
轩何志也不打伞了,挎着巨大的行李包,气喘吁吁地朝地铁站走,赶到地铁站时,包差点还被夹在车门上。
一番辗转,终于回到在北京租的一室一厅。
“睡了吗?”轩何志自言自语说,翻包找钥匙,打开门进去,身上全是水。
这是丰台区的一个城中村,房租三千六,组织给报销,轩何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的这里,客厅里有一张沙发床,房间里有一张床,轩何志进去看了眼。
被子里盖着一只很小很小的妖怪,只有足月的小奶狗般大,四只爪子摊开,趴着。
轩何志隔着被子,摸摸小妖怪,揭开看了一眼,里头露出个貔貅的圆脑袋。
“嗷——”小貔貅睡眼惺忪地挪了个地方。
“喂!我回来了!”轩何志说。
小貔貅不理他,换了个地方,继续睡。
轩何志去换衣服洗澡,把衣服裤子全脱了,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他的皮肤白皙,常常东奔西跑,肌肉瘦削,手长腿长,头发剪短了很精神。只是因为没对象,总是憋得够呛。
洗完以后,貔貅还在睡觉,轩何志把家里稍微收拾了一下,看到奶酪吃光了,就又给小貔貅的食盆里放了点。
打开橱柜,里头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卷纸,轩何志拉开橱柜一侧的抽屉,从满抽屉一次性筷子里拿了一双,泡了个面吃,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进了水,坏了,当即好生郁闷。
“你不饿吗?”轩何志又朝房里小貔貅喊道,“别睡了!出来吃饭吧!”
小貔貅不理他,轩何志只得抱了床被子出来,在沙发上睡了。
当夜,轩何志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翌日清早听到貔貅叫声,醒了。
轩何志的头“嗡嗡嗡”地响,貔貅在沙发下朝他叫个不停,努力地要爬上来,最后咬住毛巾被,朝外拖。
轩何志的内裤全湿了,正手忙脚乱脱下来,貔貅却凑过去闻。
“不要舔!”轩何志叫道,忙把内裤抢回来,快速到浴室去,扔在盆里泡水。
小貔貅跟在轩何志身后,轩何志走到哪,貔貅就跟到哪,“嗷嗷”地叫个不停。轩何志被吵得头疼欲裂,说:“行行好不要叫了,去吃饭吧,盆里有吃的……不会吧!已经吃完了吗?!”
轩何志下巴“哐当”掉地,说:“怎么吃了这么多!”
小貔貅瞪着轩何志看,轩何志只好打开冰箱,把牛肉拿出来给它吃。
“好吃吗?”轩何志昏昏欲睡,看着小貔貅。
小貔貅又不理轩何志了,开始狂吃。
轩何志感觉额头滚烫,嗓子好像着了火,胸闷想吐,片刻后,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上。
八月北京,骄阳似火,一辆车开过来,周宛媛优雅下车,拎着个果篮,和曹斌一起,进了轩何志家的单元门口,结果发现没有电梯。
“呼……呼……”周宛媛爬得累死。
曹斌按了下轩何志家的门铃,门铃是坏的,只好拍门。
“轩主任!”曹斌道,“你在家吗?”
周宛媛怒道:“没电梯还住八楼啊!轩何志你给老娘滚出来!”
里面没有半点动静,曹斌打电话给陈真,说:“没人,上班去了?”
“应该是昨天白天中暑了,晚上又淋了雨。”陈真在电话里说,“你再敲敲看,不行就用钥匙开。”
“快点开门吧!热死了都。”周宛媛说。
先前陈真交给曹斌一把轩何志抽屉里找到的备用钥匙,不知道是不是家门钥匙,曹斌试了下,果然打开了。
“轩何志?”曹斌挂着耳机说,“等等!有妖气!”
周宛媛色变,马上取出法宝,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轩何志家,曹斌背靠门,四处打量,听到厨房里传来“嗷嗷”的声音,以及“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拐角处,露出轩何志的半只小腿。
“啊——”周宛媛立即想到了妖怪吃人的场面,登时骇得魂飞魄散。果盘掉在地上,水果滚来滚去。
曹斌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吼道:“轩何志!”
轩何志一身赤裸,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旁边正在吃东西的小貔貅横了曹斌一眼,只是短短的一会儿,又埋头继续吃了起来。
曹斌:“……”
一个小时后。
轩何志萎顿不堪,躺在病床上输液——昨天白天跑步回来中暑,晚上回北京后淋雨感冒,洗澡后没开空调,在客厅里闷着,二次中暑。
“轩何志。”曹斌想了想,无奈道,“你怎么……”
“别提了。”轩何志呻吟道,挣扎着要起身。
“用医保看的病。”曹斌忙安慰,让他躺好。
病房门打开,陈真进来了,朝护士说:“我们想单独谈谈。”
护士便关上病房门,陈真严肃地看着轩何志,说:“你怎么……”
“别提了。”轩何志呻吟道,“能有点同情心吗?”
“这件事很严重。”陈真说,“你倒是自己说,怎么办?”
轩何志把枕头蒙在脸上,一副要死掉的样子,在他昏迷的时候,那只小貔貅“咻”的一声就窜了出去,大摇大摆,穿街过巷,还被不少人拍了下来,害得曹斌好一番收拾善后,曹斌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和周宛媛追着那貔貅满大街乱跑,周宛媛还把鞋跟卡在了下水井盖上。
“下周一。”陈真说,“康复以后回驱委作报告,还要赔周宛媛的高跟鞋。”
“这么严重?”轩何志一听,病马上就好了,整个人弹起来坐着,问:“高跟鞋要多少钱?”
“高跟鞋就算了!貔貅是国家一级保护妖怪,灵兽级别。”陈真说,“按照组织要求,所有未成年的妖怪,都需要登记备案,你什么时候在家里养了一只幼年貔貅?而且貔貅一旦成年,会非常危险,你是干部,怎么能在家里养妖怪?!现在整个驱委都知道了!”
“你听我解释啊!”轩何志忙道,“主任!都是我不好!”
“项诚家里也养妖怪不是吗?”轩何志想了想,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项诚是双重身份。”曹斌说,“本身就是妖王,怎么能比?”
“那以前郑老,他身边也跟着妖怪啊。”轩何志又说。
陈真说:“你要有郑老的资历,自然没人管你,建国时的驱委还是他操办起来的呢。”
曹斌想了想,说:“你把事情经过说一说,今天我就得回去朝周老师汇报,说不定能通融一下。”
轩何志无奈叹气,说:“我师父死得早,师父死的时候,我正在外头捉妖寻宝,听到通知,紧赶慢赶地回来,晚了一步。”
“师弟们把师父烧了,法宝分了,各寻各路去。”
陈真:“说重点!”
轩何志:“师父的东西都被他们分了,我就想再找找,突然想起小时候,半夜三更,见师父在门派后院的一个花盆里,偷偷埋了个什么东西……”
“我当时以为是个什么宝。”轩何志解释道,“想说挖出来看看,结果挖到了一个蛋。”
曹斌:“……”
轩何志:“我心想蛋就蛋吧,师父死了,门派散了以后,我举目无亲,只好来找师父的老朋友郑老。郑老师又把我介绍给乔大师……”
“就是咱们刚认识那会儿。”陈真说,“你来参加考试。”
轩何志点头说:“对,后来乔大师给我申请了一笔安家费,我在北京租了房子,这个蛋,就被我带到新家里,开始我不知道它能孵出来,就设了个供台,把蛋供着。”
“师父的舍利都被师弟们分走了,我只好见蛋如见师父。”
陈真说:“你怎么不告诉郑老这事?”
轩何志支支吾吾,陈真和曹斌心想,多半把那蛋当作宝,也不会说出来,生怕被抢了。
轩何志又说:“刚来北京不是没工资开嘛,乔大师又不管,那天我实在饿得不行了……”
陈真:“……”
曹斌:“……”
轩何志:“……我就下楼去买泡面,回来见一只什么玩意儿满屋子乱跑,见什么吃什么……”
陈真怒吼道:“当时怎么不上报?!”
轩何志说:“我……我不敢啊,初来乍到,啥都不懂!万一取消我特别行动组的资格怎么办?我怕被处分。”
“你是驱魔师。”陈真说,“笔试前没复习过?驱魔师藏匿妖怪,要怎么处理?”
轩何志不吭声了,陈真和曹斌都知道他肯定是舍不得那只貔貅,说不定还打着让貔貅去玩杂耍赚钱的主意。
轩何志说:“貔貅呢?”
“在驱委呢。”陈真说,“按规矩要把它关进地下层监狱里,是曹斌帮你说情,才没关进去。”
轩何志“哦”了一声,问:“那咋办?”
陈真简直肺都被他气炸了,轩何志又开始叫屈:“驱委禁止驱魔师和妖怪在一起不是吗?就算我上报了,他们肯定也得把小貔貅带走,能带到哪儿去?放生吗?它连家都没有,能去哪儿?”
从前驱委倒是有个放生条例——捉妖过程中,如果大妖怪杀了人,那么对不懂事的妖怪幼崽,通常是放生处理。
但放生条例的生效前提是普通妖怪,和灵兽没有多大关系。假设一只狼修炼多年,成为狼妖,也就是说如果它要繁育后代的话,同样要找另一只狼妖来配对。这样两只狼妖在一起,才能生出一只小狼。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妖族自己繁衍生出来的后代,并非一出生就成精了,也需要日积月累,慢慢地修炼。妖怪幼崽唯一的优势就是有父母双亲引导,被动地学习修炼。
然而妖怪要教一只后代这么多东西,还要天时地利人和地把它培养成精,非常费劲,往往成功率不到1%,更多的后代是无法成精,最后自然老死。这样一来,大多数妖怪都不愿意生小孩,生下来几乎没法教,也教不会。
所以驱魔师捣毁妖怪老巢后,要么见不到幼崽,有幼崽的话也不可能成精,通常是交给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养大以后放生了事。从没有谁单枪匹马捣了一只白虎或者凤凰的老巢,抓回来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灵兽这种情况。
于是陈真也不知道拿这只貔貅怎么办了,让轩何志养着吧,明显不合规矩,何况貔貅刚从他家跑出来的时候,惊动了整个驱委,想兜也兜不住。
放生吧,更麻烦,貔貅这种灵兽,肯定会成精。
“找项诚想想办法?”曹斌说,“我记得有一个遣返条约。”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陈真说,“妖怪是归他们管的,只能先送到圣地,交给封离照看。”
幸好在项诚当政后,为保障妖族的利益,与驱委签署了一系列合约,其中就有接管妖怪的遣返条约,即妖协有权力要求驱委交出所有没有触犯国家法律的妖怪。
陈真给项诚打了个电话,那边迟小多一听就马上说:“好啊!貔貅!我要!”
项诚忙制止了迟小多把妖怪据为己有的兴奋之情,问:“多大的貔貅?”
“还不懂事。”陈真在车上打着电话,说,“满驱委乱窜,非常麻烦。”
项诚说:“我想想办法。”
迟小多回过神了,貔貅在古籍上记载,是非常凶猛的一种瑞兽,虽然称为瑞兽,攻击性却很强,品阶又实在太高,按兽种算,算是走兽,可又是龙的后裔,放到圣地去,整个圣地没有一只妖怪能压得住它。
“最麻烦的是不懂事。”项诚说,“太小了,刚一岁大。”
迟小多提议:“先去看看吧。”
第132章 动如参与商(二)
项诚只得联络北京驱委,同时询问封离的意见,圣地上次装修完,正要揭幕,然而因为防水出了点小问题,鲲王池一直渗水,只得把池子返工,一返工就错过了黄道吉日,又要重新等日子。大家只好各自回家,等下个月再来给圣地开幕。
最高兴的莫过于陈朗了,又可以出差一次。
封离在亲自监督一群泥鳅朝湖底填水泥,接了电话,片刻后说:“抱歉,大王,我的品阶压制不住貔貅。”
这话是项诚预料之中,事实上貔貅比龙低半阶,龙生九子,第九子就是貔貅。而九尾天狐又比貔貅低半阶,把一只貔貅扔到圣地里,根本管不住。
也就是说接回来以后,他们得亲自养它,相当于家里多了一只打横走、谁也不怕只怕项诚的熊妖怪。
项诚有点嫌麻烦,又怕自己一下没看住,小貔貅把迟小多给欺负了,说:“要不算了,来了又把家里弄得一团糟。有个郎犬和山魈就够受了。”
迟小多心想那多可怜,貔貅没爹没娘的。
“这样貔貅就要被关在驱委的监狱里了!”迟小多说,“太残忍了吧。”
项诚也是没办法,说:“轩何志到底在搞什么。”
迟小多说:“其实我觉得跟着轩何志,也和蹲监狱差不多。”
项诚一想也是,迟小多说:“收留下来吧,小孩子嘛,都是有点不懂事,等长大以后就好了。”
项诚:“貔貅的幼年期有六十年……”
迟小多:“……”
迟小多一手扶额,等这貔貅成年,自己和项诚都要九十岁了。
“先带回来再说吧。”迟小多说。
本来嘛,解铃还须系铃人,让轩何志自己养是最好的办法,但带回来再塞回给轩何志,再被抓到一次,轩何志的前途就完蛋了。人生总是有许多事是身不由己的,收养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倒也不能说是轩何志的错。
于是项诚与迟小多商量完毕,只好决定又去北京一趟。
首先由封离拟文件发给驱委,要求遣返这只连名字都没起的貔貅,继而由项诚与迟小多亲自前去提妖,之前项诚又和轩何志提前沟通了一下,整个特别行动组开了个会,会上大家一起上阵,把轩何志骂了个狗血淋头。
轩何志只好照单全收,不停地给项诚赔礼道歉。
“那以后我还能见到它吗?”轩何志问。
迟小多说:“看你表现吧。”
轩何志问:“它还是我的吗?”
项诚忍无可忍,说:“本来它就不属于任何人,它是一个独立的灵魂,不是你的宠物!”
“对啊。”周宛媛面无表情地说,“你也太不尊重妖了,小心妖族找你麻烦哦。”
迟小多又说:“还有,抚养费要按月给啊。”
轩何志惨叫道:“还有抚养费?”
“一定要的!”大家异口同声道,“不然白给你养啊。”
“你先想清楚。”迟小多说,“如果你不想出,我们就不去接了,开玩笑呢这是。”
这也是大家提前商量好的,决定给轩何志一个教训,但是这个数额迟小多衡量了很久,不敢报太高,生怕轩何志破罐子破摔,狗急跳墙。
“抚养费多少?”轩何志问。
项诚如是说:“我们没养过貔貅,不知道你家小朋友吃多少,到时会开发票给你,发票开成餐饮,方便你报销。”
轩何志:“……”
陈真在视频会议那头落井下石道:“他不会赖账的,直接从他工资里扣就行。”
“你决定了?”项诚又说,“想好了再点头,别到时候反悔。”
迟小多以为轩何志会痛不欲生一番,没想到他居然不怎么迟疑,点了点头,说:“好,谢谢你们。”
这个简短的决定令迟小多对轩何志有点改观,也许从一个蛋相处到了现在,多少也有点感情吧?
第二天,周茂国盖了印,项诚就和迟小多上飞机去接貔貅了。
轩何志连着好几天都无精打采的,小貔貅被关在统战部会议室,施加了好几层符咒,免得它到处搞破坏。周茂国的君子兰已经被打碎了两盆,实在对这小家伙忍无可忍了。
“哟。”陈真说,“今天来这么早?”
轩何志“唉”了声,说:“是啊。”
轩何志背着个编织袋,拽着袋子口,在会议室外等着。
“里头装的什么?”陈真问。
轩何志打开袋子,给陈真看了一眼,见编织袋里是小貔貅的狗盆狗玩具,以及几大盒芝士饼干。
“小多他们会准备好的。”陈真拍拍轩何志的肩。
轩何志答道:“它只用这个脸盆吃饭,别的不碰。”
陈真只得“嗯”了声,看了眼表。
轩何志说:“能让我再和它见个面吗?”
陈真心想早做什么去了,那么舍不得你的貔貅,连名字也不给人起一个。
“这个……不好办啊。”陈真想了想,说,“你去求周老师吧,你去比我去有用,把话说清楚,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轩何志把编织袋放在门口,去敲周茂国的门,陈真便转身走了。
过了会儿,轩何志拿着批条跑了好几个地方签字,才获得探监的资格,一推门进去,貔貅正趴在会议桌上睡觉。
轩何志:“唉——”
小貔貅耳朵动了动,听到轩何志的声音,醒了,看到轩何志,马上爬起来,“嗷嗷”地朝他叫了几声。
轩何志伸手把它从结界里抱出来,说:“都是你不好,没事乱跑什么?你看,要被收养了。”
小貔貅“嗷嗷”叫,一脸不高兴,转过头给轩何志看,脖子上还留着一个箍过的红印,显然是驱委用什么法宝把它降住后留下的。
轩何志一肚子眼泪,哭也哭不出来,抱着小貔貅,自言自语一会儿,小貔貅挣扎下来,跑到门口,又朝轩何志叫了几声,示意可以回家了吗。
轩何志说:“待会儿就要换新家啦,你跟着项大仙,日子比跟着我好过,去了不要闯祸,人家可是讲规矩的……”
小貔貅:“??”
小貔貅看着轩何志,轩何志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小貔貅仿佛明白了什么。
飞机上,迟小多还在给即将到来的家庭新成员想名字,和项诚商量了好几个,都觉得太奇怪了,最后决定还是换个称呼,直接叫天禄。要把一个貔貅带回来也是麻烦,飞机带不了,火车也不能托运,只好关在笼子里,藏在汽车上,走高速回广州。
然而刚下飞机,迟小多便听到了个噩耗——貔貅跑了。
来接机的曹斌摘下墨镜,一摊手。
“陈真呢?”项诚问。
“驱委。”曹斌言简意赅,答道,“早上轩何志去看那小东西,一个没留神,跑得影儿都不见了。”
通缉任务:
对象:貔貅
名字:名字
危害级别:ss
性别:雄
出没地点:淮河以北
案情报告:驱委统战部副主任轩何志家中发现一级妖怪貔貅,交由组织管制后,因看守者一时疏漏脱逃。下落不明,很可能已逃出北京。
处理意见:追回逃跑的貔貅,轩何志通报批评处分,一月内若不结案,开除公职。
迟小多同情地看着轩何志。
“辛辛苦苦几十年。”轩何志唏嘘道,“一朝回到解放前。”
“快找吧!”陈真简直怀疑自己流年不利,才摊上了轩何志这事。
“我去找。”轩何志说,“找不到,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找不到。”陈真说,“驱委就得发全国任务追捕它了,你以为找不到就算了吗?”
“喂。”项诚提醒道,“妖王就在你面前,当我是死的吗?”
迟小多附和道:“对啊,当我们吃白饭的吗?”
陈真说:“不好意思,但这事我做不了主,万一它吃人你怎么交代?”
项诚也没办法了,貔貅一旦饿了,是什么都吃的,也不懂人不能吃。
“找吧。”曹斌说,“今天晚上我让外勤封锁全北京城,搜查它的下落。”
“不可能留在城里的。”迟小多说,“肯定早就跑出去了。”
迟小多的乌鸦嘴果然一说就中,晚上大家在轩何志家里简单地聚了一顿餐,貔貅没有回家。轩何志坐立不安,每隔十分钟就担心地看时钟一眼,一直等到十二点,都没有挠门的声音。
可达远程贡献了一个办法,让轩何志出去电线杆上贴“寻貅启事”,被众人一票否决了。直到深夜两点,还是没等到貔貅回家。
轩何志吃过饭,在阳台上坐着,三点时说:“大家睡觉吧。”
陈真和曹斌各自回去了,项诚正要去住宾馆,轩何志却朝他们说:“没什么好招待的,也别嫌弃我穷,晚上就睡这儿吧。”
两人都有点意外,项诚看了迟小多一眼,迟小多点了头,轩何志于是去收拾床铺,让项诚去洗澡。
轩何志铺床铺到一半,拍拍床,让迟小多坐上来,又去套被套。
迟小多不知道怎么安慰轩何志,想了想,说:“你别郁闷啦。”
“还行。”轩何志说,“我好几次不想管它了,实在吃得太多。”
迟小多:“……”
“可是现在它走了,还是很难过。”轩何志又说,“喝杯咖啡吗?”
“好的。”迟小多点头。
轩何志泡了杯速溶咖啡给他,迟小多问:“这是你上次从澳门五星级酒店拿的吗?”
“对,比驱委的好喝。”轩何志答道。
彼此沉默良久,迟小多又听见轩何志说:“唉——”
“能找回来的。”迟小多说,“我向你保证。”
他听见项诚出来了,轩何志又说:“项诚,茶几下有烟!”
“谢谢。”项诚在外面用棉签掏耳朵,翻出轩何志家里的烟,一个罐子,里面装满各种牌子的、稀奇古怪的烟,从大前门到万宝路,什么都有,每种一根,料想是别人敬烟的时候带回来存下的,项诚反而觉得很有意思,抽了一根。
房里,轩何志一边铺床,一边在和迟小多闲聊。
“我是把它从刚孵出来的时候养到这么大的。”轩何志比划道,“刚出壳的时候,眼睛还糊着,我想这是什么怪物?嘴巴却一张一张的,要吃,只能拿棉签给喂点葡萄糖,后来会喝奶了,一天就喝了我一大罐奶粉。”
“你这么抠……你这么节约。”迟小多说,“都是为了养它吗?”
“那倒不是。”轩何志说,“要养家糊口嘛,有危机感,生怕哪天没工作了,就只好去讨饭了。”
迟小多问:“那你自己呢?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小时候家里穷,不比你们。”轩何志说,“师父一分钱也不给我们当徒弟的,大家穷得叮当响,想买瓶五毛钱的玻璃瓶可乐也买不起。”
迟小多心想也还好吧,项诚小时候也很穷。
“唉——”轩何志铺完床,自己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你还有师兄弟吗?”
“有。”轩何志出神地答道。“我是大师兄。”
外头项诚按打火机的声音,轩何志朝迟小多开始说他的过往。
原来轩何志小时候不叫轩何志,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自从懂事开始,就在一个庙里生活,据师父说,他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被父母亲养不起,送给师父的,那是一个夏夜,山林呼啸,一声啼哭和闪电一起打破了夜空……
“可以不要加修饰吗。”迟小多适当地说,“有点雷人的感觉。”
“好的。”轩何志继续说。
轩何志的师父叫龙大师,是一个孤山老庙里的住持,已经很老很老,老得连自己都记不清岁数了,附近的百姓换了一代又一代,他还坚挺地活着。时间长了,大家都叫他“老神仙”。
但不是很灵,庙里香火也断断续续的,龙大师为了维持生计,有时候不得不亲自下山,给附近的住民们服务,有病的看病,中邪的驱邪,没病的闲聊几句,给人看看相。
收轩何志当徒弟时,龙大师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大限将至了,于是就把庙外的婴儿捡了回来养。在此之前,庙外头偶尔也会有弃婴,但龙大师一般会将襁褓中的婴儿……
迟小多的脸一下就绿了。
“吃掉吗?”迟小多问。
“想什么呢!”轩何志说,“是送去孤儿院!”
“哦哦。”迟小多说,“你继续说。”
养轩何志的时候,龙大师庙里的香火钱已经很少了,妖协也没成立,老年妖怪的生活要如何照顾,实在是很麻烦,于是龙大师就打算把轩何志养大,负责养老。
接下来,龙大师养徒防老的计划就开始了,除了轩何志,陆陆续续又收了点弃婴回来,附近有养不起小孩的,最后也扔给龙大师管。
这可苦了最年长的轩何志,既要伺候师父,又要管一群师弟,且龙大师也不怎么会教徒弟,生怕徒弟出去惹祸,法术功夫,都教得很少,一群弟子武艺平平,且是妖怪带大的,是以从不培养自身素质,唯一的教育方式就是俭以养德。
十四岁到二十岁,是轩何志最难熬的时候,他既要去山下读高中,又要回家煮大锅饭给师弟们吃,还要伺候师父,每天天不亮就要挑水打满水缸,和面蒸馒头给大家准备早饭。
接着匆匆下山去念书,利用半天时间把书读完作业做完,剩下的全部自学,中午跑回庙里,下午带师弟们学武练法术。晚上再去夜市摆摊赚点小钱。
“那你们庙里的香火钱呢?”迟小多问。
“师父拿走了啊。”轩何志说。
迟小多说:“你不会让他拿点出来吃饭吗?”
轩何志奇怪地看着迟小多,说:“你觉得可能让一只老貔貅把到手的东西拿出来吗?”
迟小多一想也是。
于是轩何志这棵孤苦的大树,就在风吹雨打里逐渐长大了,十八岁高考,考上了人大,但因为没钱缴学费,没去读。
迟小多心想妈呀你学习这么好吗?
轩何志说:“我政治课学得最好了,改革开放、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三个代表,现在还记得呢。”
迟小多忙摆手示意不用背了,说:“后来呢?”
轩何志说:“后来当然就是回庙里,养活大家了。”
太造孽了,迟小多心想。
轩何志高中毕业以后,朝师父要不到学费,打工的钱还被师弟告状,被师父搜走了。但总不能一辈子在庙里吧?大家的意思是,让他去找份固定工作,这样师父与众师弟的衣食住行就有保障了。
毕竟物价飞涨,摆地摊总是不行,这么多人要吃要喝,大师兄有手有脚,为什么不想办法去赚钱?
“你师弟们多大了?”迟小多终于问了出来。
“最大的十五。”轩何志说,“最小的六岁,喏,我给你看。”
轩何志去翻相册,里面是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孩,轩何志指着给迟小多介绍,迟小多看得心烦,突然觉得轩何志这家伙很了不起,鼻子有点酸酸的。
接着轩何志就只好去打工了,先是当了一段时间的男模,然后交了一个女朋友,轩何志连自己都养不活,哪里养得起女朋友?带回家以后果不其然地被嫌弃这一大家子,被甩了。
接着他又去送快递,因为喜欢捡别人不要的包装箱去卖,被投诉怀疑偷东西,开除了。最后龙大师托关系,给他找了个驱魔师的工作,这才稳定下来。
轩何志进了陕西驱委后,感觉就像进了一个新天地,登时如鱼得水,武功高强,且得同事尊敬,驱委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这么杰出的青年人才了。于是轩何志一路走高,深得领导赏识。
当然,工资还是要寄回庙里的,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庙情况如何,只以为是个深山里的古老门派,言辞之中不由得充满艳羡,领导的女儿也喜欢他。轩何志又谈了一段时间的恋爱,因喜欢搜刮东西且抠门的行为,饱受对方诟病。
最后当领导女儿提出要去他家看看时,轩何志因第一个女朋友的阴影,果断拒绝了提议。
后来轩何志有一次回家,因为做错了一点小事,被师弟们围攻。
“现在想起来。”轩何志说,“还是我不好,去了大城市,回庙里就不自觉地摆谱,师弟们可能不喜欢我这样吧,觉得我变了。”
迟小多问:“因为什么事吵起来的?”
轩何志说:“很小的一件事,我回去那天,大家加菜,我煮面的时候,给老四放了葱花,四师弟不吃葱花,我给忘了。他们就说我没把人放在心上,去了大城市就目中无人了,说我带回去的礼物价钱也不一样……”
迟小多说:“后来你就怒了么?”
“怒了。”轩何志说,“我真的怒了,心想老子因为你们,女朋友也谈不成,每个月拼死拼活,自己只留两百,剩下的全寄回去。我一工作,大家都吃得起白面了,晚上还能吃鸡蛋……”
迟小多:“……”
两人静了片刻,轩何志躺在床上,又朝外叫道:“项大仙!我家的烟你尽管抽啊!”
项诚显然也在厅里听,想事情。
“好的。”项诚说。
“后来呢?”迟小多问。
“后来我就怒了啊。”
“怒了怎么样?”迟小多问。
“就走了。”轩何志说,“再也不想回去了,只把钱给他们就算尽到责任了。”
迟小多:“……你还给钱啊!”
轩何志说:“还是要给的,要不是师父收留我,传我一身武艺,我也不会有今天,对不对?”
迟小多没说什么,轩何志说:“我就驱魔,赚钱,驱魔……就这样了,后来师父死了,我才知道后悔,匆忙赶回去,哭了一场,想说找找遗产,什么也没找着,只有这个蛋,带着回西安,那边的领导让我填表,来北京考试,恰好师父生前又和郑老是朋友,来了先找郑老报到,再参加考试的时候,就认识你们了。”
迟小多“嗯”了声,说:“现在你自己的钱,都自己存着了吧。”
“嗯。”轩何志说,“可是我习惯省着了,有时候太省,你可别放心上。”
“认识你和项大仙。”轩何志说,“还有齐老板、陈主任、曹主任、可达、周小姐他们……”
“……是我这一生里,过得最高兴的日子。”轩何志说完最后一句话,迟小多怔怔看着他,轩何志起身出去。
轩何志的钱包还在床头柜上,迟小多拿过来,翻了翻,里头几十块钱,两张打车票,钱包是迟小多送的,上面贴的胶膜还没撕下来,保护得很好。
钱包里夹着特别行动组的照片,原本在澳门拍的缺了项诚,后来摆平郑衾,大家在驱委门口的喷泉前合了个影。迟小多把照片挂在家里墙上,陈真把照片放在相框里,竖在办公桌上,曹斌拿照片当电脑桌面……
轩何志则收在了钱包里。
项诚抽完烟,进来了,迟小多把钱包递给他,项诚把钱包朝外面一扔,关上了门,关灯睡觉。
“大王。”
“怎么了,皇后。”
迟小多在黑暗里动来动去,喝了咖啡,根本睡不着。
“轩何志真不容易。”迟小多说。
“自找的。”项诚说。
迟小多笑了起来。
“那咱们帮他找儿子吗?”迟小多说。
“嗯。”项诚答道,“我帮他找,你别担心。”
“大海捞针。”迟小多说,“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大王手底下全是妖怪。”项诚说,“找个貔貅还找不到?”
迟小多倒是相信项诚,天底下虽然这么大,貔貅跑了,肯定不会在一个地方藏着,要出来吃这个吃那个,只要一露面就会被发现,被发现就会备案,移交有关部门,送到驱委。
什么案子只要到了驱委就好办了,陈真会走后门通知项诚,项诚再去把貔貅提前弄走。
“睡。”项诚说,“要疼你一下吗?”
“不用了。”迟小多抱着项诚,说,“别人家的床……”
项诚说:“所以问你住不住酒店。”
哦原来是这样吗?聪明人眼里都是一二三层意思的,迟小多现在才明白过来,轩何志说“住我家”的时候,项诚看自己,是问晚上想不想做的意思。
“那睡吧。”项诚抱着迟小多一顿亲,最后小心地把他搂着,自己先睡着了。
迟小多根本睡不着,开始在脑子里构思一个貔貅雷达——如何通过现代化科技找到一只貔貅的下落,可是这个雷达只能用一次,似乎很浪费材料。还是说能在里头添加各种怪物的识别芯片,从而扩展到找妖这个大范畴来……
突然他听见外头响了一声。
项诚的呼吸短暂一停,感觉极其灵敏。
“你还没睡?”项诚小声说。
迟小多老实道:“睡不着……嘘。”
他们抱在一起,听见外面轩何志在找钥匙,收拾包,项诚示意迟小多继续睡,自己小心起身。
迟小多摆手,示意他去,项诚想了会儿,点点头。
这个时候,轩何志家防盗门响了一声,迟小多跑出去看,见他收拾了东西,走了,桌上放着张字条:【我去找貔貅,明天帮我给陈主任请个假。】轩何志快步下楼,清晨六点,楼下包子店已经开门了,他狼吞虎咽地吃了早餐,用湿纸巾擦了把脸,买了点水果,准备车上去吃。
抵达火车站时,轩何志正要过安检,背后却伸过来一只手,揪着他的耳朵。
“哎呀!哎呀!”轩何志大叫道。
迟小多面无表情,把他揪到一旁。
“我错了我错了。”轩何志说。
迟小多呵欠连天,说:“你要自己跑出来,能不能先和我们商量声?”
轩何志忙道歉,问:“项大仙呢?”
“回圣地了。”迟小多挎着个包,说,“他派我来监视你,你想去哪里?票拿出来!”
轩何志只得拿出火车票,迟小多掏出自己的火车票,说:“果然是去西安,上车吧,我们走了!”
迟小多回头,朝黄衫等人挥手,一众妖怪手下们等在安检口,齐齐朝迟小多鞠躬,大家挥手道:“皇后慢走——”
暑假结束时,人潮汹涌,轩何志和迟小多挤上了火车,迟小多已经很多年没和返校大学生一起坐过火车了,两人挤在硬座上。
“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回西安?”轩何志问。
“项诚猜的。”迟小多说。
轩何志说:“你俩居然……分开了?”
“是啊。”迟小多说,“为了帮你这个忙,怎么,很奇怪吗?”
轩何志一下感动得热泪盈眶,问:“他回圣地,是为了帮我吗?”
迟小多:“……”
迟小多说漏嘴了,只好改口道:“不要问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啊。”
轩何志又说:“他放心你单独跟我一起吗?”
“放心啊。”迟小多茫然道,“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轩何志以前也保护过迟小多,还保护得很好,在实力方面,还和项诚交过手,项诚对他倒是放心的。
“不不。”轩何志说,“他不怕我对你……”
“花生瓜子矿泉水,小伙子脚让一下……”
“哎。”迟小多把脚收回来,说,“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能泡到我啊,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轩何志不说话了。
迟小多嘴角抽搐,片刻后找到列车员,换了个软卧位,和轩何志换进去,躺在铺上给陈真发微信,陈真那边回了个【收到,辛苦你们了】。
“你觉得貔貅可能回西安吗?”
“我决定回安华寺看看。”轩何志说,“我怀疑它在孵出来前,就已经记得一些事了。”
“一个蛋也有记忆吗?”迟小多问。
“有些妖怪的蛋是有记忆的。”轩何志答道,“有灵气嘛。”
迟小多开辟了一个新领域,掏出笔记本,往里头添加词条,问:“那是蛋黄有记忆还是蛋白有记忆呢?”
“蛋黄吧。”轩何志说,“我怎么知道,我觉得它有记忆,是有一次看电视,上头播西安小吃金钱塔,它就一直叫,意思是我们去过那里的,那天我把蛋揣在兜里,听到来北京的事,乐得吃了六个金钱塔。”
迟小多:“……”
“回去就问问我师弟们。”轩何志说,“我猜它就是顺着路回去了……项大仙去圣地做什么?”
迟小多说:“秘密。”
轩何志说:“告诉我啊,我这样才好配合……”
迟小多:“下车之前,我给你一百块钱,现在开始,问一句就扣十块。”
轩何志认真地说:“我不要你们的钱,你们是朋友,我爱你们,你告诉我,我全力配合项大仙。”
迟小多有点意外,说:“但是也不能说。”
轩何志盯着迟小多看,迟小多已经很困了,转了个身睡觉,轩何志摇摇迟小多,说:“喂。”
“真的不能告诉你。”迟小多说。
“那你把一百块钱给我吧,我什么也不问了。”
“……”
第133章 动如参与商(三)
迟小多和轩何志上车以后各自倒头大睡,中途轩何志买了饭叫他起来吃,迟小多随便吃了一点,轩何志就把剩饭全吃了,两人足足睡了十个小时。
醒来后迟小多给项诚发发微信,你爱我啊我爱你的,轩何志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五年了。”迟小多睡醒了很高兴,先是和项诚谈谈恋爱,再和家里的郎犬视频一下,看它吃饭了没有。
轩何志说:“真羡慕你们。”
迟小多瞥轩何志,两人相对无言。
“我也好想谈恋爱。”轩何志又说,“上次和你相亲,回去我就总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成家呢?”
“一切都会有的。”迟小多安慰道,“我还没认识项诚之前,也总是觉得人生很绝望呢。”
“我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轩何志自言自语道。
迟小多:“……”
车到站,迟小多一脸困倦,站在西安火车站,轩何志带着他在火车站广场坐公交,到了古城墙,去租自行车。
“不会吧!”迟小多说,“西安驱委还要骑车?!这么热的天气,能不要欺负人了吗。”
轩何志说:“你会吗?不会我带你。”
迟小多以前骑车上下班,但是他实在不想骑了,于是轩何志租了一辆双人的,迟小多无聊地坐在后头,腿也不动,骑上了古城墙。起初到处都是人,然而轩何志拐过第一个口,突然所有游人都没了。
接着,轩何志把车蹬到尽头,两手一拉车把,玩杂技一般定住,用车轮抵了下某块城墙砖,那块砖凹陷下去。继而两侧砖石犹如分解的机关一般分离,升起,现出一条长桥。
“哟呵——”
“啊啊啊——”迟小多大叫道。
自行车沿着倾斜的长桥飞也似的直冲下去,“嗡”的一声进入了西安驱委的结界,面前是一座恢弘气派的明建筑风格城楼,四面飞檐,红柱绿瓦,城楼下广场前,地面被晒得滚烫。
城楼两侧挂着木牌。
“下车。”轩何志把车停好,快步从边门进了驱委。
迟小多一边和项诚发短信,一边快步追着轩何志进去。
“你好你好!”轩何志进去以后先和办事人员握手。
“哟!轩何志你回来了!”
一群女孩坐在办事窗口后面嗑瓜子,轩何志抓了把瓜子给迟小多吃,迟小多打过招呼,轩何志便去找领导汇报详情。
迟小多路过信息自助终端时顺便刷了卡,查询最近陕西省的任务——虽然他很怀疑貔貅能不能跑这么快。
而事实证明,是可以的,貔貅真的跑得很快。就在昨天下午,迟小多与轩何志还在火车上时,回民街出了一桩妖怪抢劫案。一只小妖怪突然出现,抢走了挂在摊子上卖的羊腿,把附近居民吓得够呛。
当时刚好有人拿手机把事情经过录了下来。
“喂。”迟小多探头说。
轩何志还在等领导接见,两手夹在膝盖里发呆,迟小多忙朝他打手势。
“你看这个。”迟小多按了回放,速度放慢,一团金黄色的影子掠过去。
“这是它吗?”迟小多问。
轩何志怔住了,说:“是!应该就是了!”
“最后一次出现在回民街。”迟小多说,“走吧。”
“等等……”
“还等什么啊!”迟小多揪着轩何志耳朵,把他拖走了,大厅里的妹妹们一番哄堂大笑。
回民街里,迟小多朝那肉铺老板详细问了经过,轩何志用半生不熟的陕西话沟通良久,最后得知当时那怪物把羊腿拖到北边去了。
迟小多说:“顺着血迹找。”
天色已渐黑,迟小多打开荧光灯,朝着地上照,貔貅先是从一楼抢走了羊腿,继而拖上二楼,从屋顶跳跃着逃掉的,轩何志横抱迟小多,几步上了屋顶,两人跳过房顶,照灯追踪血迹的下落。
羊腿的痕迹越来越淡,轩何志在一个天线架子前发现了小半块晒干的羊肉,显然是被挂下来的。
血迹通到一个两层高的楼房外,没了。
迟小多指指房间,示意就在这里了,让轩何志准备进去,自己则绕到大门口。
“有妖气。”轩何志低声说,“这是妖怪们住的地方。”
房间里一片阴沉,里头光芒一闪一闪,十分诡异。
迟小多点点头,轩何志把插销拔出来,拉开窗子。
“不许动!”轩何志怒吼道。
“驱委执行任务!”迟小多大喊道。
接着,两人同时冲了进去。
“咯——”一声毛骨悚然的鸡叫,紧接着一个两手变成翅膀的男人狂喊狂叫,房间里羽毛飞来飞去,轩何志抽出唐刀,另一个女人冲过来,在轩何志头上狂拍。
迟小多:“……”
居然是两只鸡妖,迟小多大吼道:“不许动!”
说着迟小多掏出项诚的龙鳞,两只鸡妖又是一声歇斯底里,朝屋里躲,到处都是飞扬的羽毛,迟小多开始狂打喷嚏。
“哈秋——!”迟小多怒道,“哈——哈秋!都给我放弃抵抗!”
公鸡妖保护着母鸡妖,底下有一窝蛋,两只鸡瑟瑟发抖,公鸡妖的冠都立起来了,母鸡妖则充满惊恐,左右看,眼睛转来转去,不安地瞥迟小多。
两只鸡保护着一窝蛋。
“什么人!”公鸡妖大声道,“我们不归计划生育部门管的!”
迟小多一手扶额。
轩何志把整个屋子搜了一次,没有发现貔貅,出来说:“没有。”
“去妖协说吧。”迟小多无力道。
西安妖协在大雁塔对面,本地妖怪非常有钱,且是历史上最古老的四个妖怪聚集地之一,先前黑翼大鹏鸟从法门寺下跑了出来,最先着手收复小弟们的,就是在西安。
妖怪们为了庆祝不再被黑翼大鹏统治,欢天喜地集资,在大雁塔对面开了个结界,也建了个塔,名叫大妖塔,装修得金碧辉煌,充斥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土豪审美,外头还加了观光电梯,直达顶层。
大雁塔七层,大妖塔非要建九层,一到晚上,从塔顶到塔底疯狂闪灯,简直闪瞎了轩何志的狗眼。
迟小多刚到门口,一群妖怪便跑出来迎接,不停声道“皇后万岁”“皇后万万岁”,众星拱月地把他迎了进去。
西安妖协主席是只胖胖的、和蔼可亲的海东青妖,正在和圣地通电话,一见迟小多来了,马上泡了杯汉水银梭,奉上点心,站在一旁听使唤。
轩何志已经对迟小多和项诚出行的排场完全麻木了。
“给我跪下!”主席朝两只鸡妖怒道。
鸡妖一个哆嗦,迟小多马上说:“我们是社会主义社会,妖妖平等,自由民主的,不用跪不用跪。”
两只鸡妖垂着翅膀,低着头,不住发抖。
“是不是有一只貔貅来了你们家?”迟小多问。
“咯咯咯……是。”公鸡妖把母鸡妖护到身后,答道,“我们不不不……不知道它是皇后要找的人……”
迟小多示意不要害怕,他很好说话的,问清楚缘由,才知道貔貅来过,但是又跑了。那天貔貅拖着个羊腿进了鸡妖家,旁若无妖地大吃大嚼,在鸡妖家睡了个午觉,并且吩咐不许说出去,还让鸡妖给定位了个gps地点。
“什么?”轩何志说,“它会说话?”
“它不会……不会说人话。”母鸡妖壮着胆子说,“我们鸡大概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咯咯。”
迟小多说:“使用妖怪的语言吗?可是大家都说人话的啊。”
公鸡妖解释了一下,迟小多才知道,是用“气场”与眼神来交流的,这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轩何志问:“定位的区域在哪里?”
公鸡妖掏出手机,翻出历史记录,双翅捧着给迟小多看。
轩何志只是看了一眼,便说:“回庙里了,我们走。”
迟小多犹豫片刻,海东青妖怪小心地说:“那个,皇后,您都来了,属下正在吩咐这里最好的厨师做菜,还有文艺汇演,大家正准备庆祝个三天三夜呢。”
迟小多虽然很想吃,但实在是找貔貅要紧,便说:“要不这样,我和大王回来再一起来庆祝?你先派个车,带我们去安化寺里。”
轩何志匆匆出塔,妖协派了辆车,叫了个妖怪开车,轩何志主动道他认识路,不用司机了,免得节外生枝,便当天离开西安,前往秦岭。
项诚打电话过来了,问:“找到了?”
“找到了。”迟小多说,“正往山里走。”
“吃饭了吗?”项诚问。
“还没有。”迟小多说,“不过这边接待的妖协给准备了些点心路上吃。”
项诚“嗯”了声,说:“我这边的事情也办好了,现在马上过来,到了以后注意点。”
“没问题的。”迟小多打了个呵欠,说,“放心好了。”
车驰进了黑暗的山林中,迟小多歪在副驾位上睡了会儿,醒来以后看见身上盖着轩何志的外套,轩何志问:“醒了?饿了吗?”
“还行。”迟小多乏味地说。
轩何志说:“真是对不起你了,这一路上都没让你好好休息。”
迟小多答道:“没关系。”
轩何志平时虽然很抠,衣服也很旧,却洗得很干净,这次迟小多终于看到了他认真的一面,心想以后还是不黑他了。
开进秦岭后,轩何志下车问路,带迟小多在路边吃了碗面,又绕过山路进山去。
车开到村里头,终于不能再走山路了,得徒步进去,轩何志说:“明天再爬山吧,还是睡一晚上。”
“没关系。”迟小多坚持道,“没多远,爬不动了你背我。”
轩何志迟疑片刻,知道迟小多也想快点找到貔貅,便率先在前面开路。
一轮明月出青山,今夜恰好是十五,照得山林中一片银白。
“你师父完全可以住到山下来的嘛。”迟小多说,“年轻的时候不攒钱,就坑点香火,老了没钱养老,只好吸徒弟的血,你看多可怕。”
“师父生前说。”轩何志解释道,“世人庸庸碌碌,只知道钱,钱,钱。却很少有人驻足这空灵之景。”
迟小多心想那是你师父哄你呢。
轩何志走在前面,又说:“有人觉得有钱幸福,有人觉得有房有车幸福,不过我觉得,能和家人在一起,能自由自在的,最幸福。”
“可是你也没和家里人在一起啊。”迟小多说。
“是……是的。”轩何志膝盖中了一箭。
迟小多走了一会儿,觉得累了,轩何志要背他,又怕这个动作太亲热了,到时候被项诚知道容易挨揍,于是去半山腰的农家借了个板车,让迟小多坐在板车上,拖着朝山上走。
走着走着,板车停在一间破庙前,外头满是蜘蛛网。
“到了。”轩何志速度进去,喊道,“喂!你在吗?!快出来!”
“别闹了!人呢?”
迟小多下车去,走进院里,月色明朗,看得见墙角落里有被啃破的面包纸,捡起来看了眼,上头还有面包屑,显然是最近才带回来的,一定就在这里。
庙里,曾经供奉神像的地方有一处空位,显然是神像被搬走了。
然而空位是不规则的,迟小多好奇问:“貔貅自己就是灵兽,还要供奉吗?”
轩何志说:“以前师父供奉的是建木大神,我们都是从庙里雕像,修炼来的一身本事。”
“回家啦。”轩何志四处喊道。
“是我在这里所以不愿意出来吗?”迟小多问。
轩何志想了想,迟小多便主动道:“那我在外面等吧。”
轩何志进去找貔貅,迟小多则站在门外等,打电话给项诚没接,估计正在天上飞没信号,便四处看了看。
轩何志描述故乡时还挺漂亮的,然而实际上一见,只觉生存环境太恶劣了,山上连口井都没有,也不知道一群孤儿,是怎么活下来的。
月上中天,迟小多站在一棵松树旁往下看。
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股妖气,马上回头,瞬间一只诡异的妖怪朝他扑来,迟小多猛地大叫一声,声音在山谷里回响。
“小多——!”轩何志万万未料,自己故居里竟然会有埋伏!
迟小多还没回过神来,甚至没看清楚自己被什么给攻击了,那怪物就像一团塑料纸,“呼啦啦”地一响,便缠住了他,带着他飞出山谷去。
“小多!”轩何志当即一条命被吓掉了半条,迟小多要是有什么闪失,自己肯定会被项诚碾成肉泥,什么貔貅,什么工作全不重要了,当即从寺庙内直冲出来。
迟小多怒吼道:“反了你了!哪来的妖怪!连我都敢抓?!”
那怪物“嘎”的一声大叫,在空中翻了个身,一头朝着山谷下直坠下去,迟小多狂叫出声,一手无目的地乱抓,突然抓住了根竹子。
竹妖?不对,竹妖身上怎么会有纸?还是塑料纸……迟小多借着月色,一眼瞥见了那妖怪的小半个身体,登时就愣住了。
那是一只将近三米长的风筝!
怎么会这样?!风筝也能成精了?!
迟小多平生第一次看见风筝妖,反而忘了危险,这代表什么?代表有新的物种出来了!是怎么回事?!
“小多——!”轩何志沿着山崖飞奔,抽出两把唐刀,追着摇摇晃晃在深谷里滑翔的风筝飞驰而去。
“救命啊——”迟小多抓着那风筝,大喊道。
紧接着,轩何志从山崖边上纵身一跃,两把唐刀交叉挥出,口中默念咒语,随着他那一跃起,整个山谷内的树木疯狂生长起来,重重交错。在一秒内,风筝犹如裂帛,“唰唰”两声,被斩开数截。
“不要啊——”迟小多的研究品就这么没了,轩何志在半空中抓住了他的手,山谷内树木“唰”的一声直探天际。轩何志一手搂住迟小多的腰,踏上树顶,借力飞跃。
树木自动组成阶梯,要送他们落地之时,突然间变故再生,那一刻迟小多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那是源自本能的警觉。
果然所料不差,附近山崖上,所有藤蔓一瞬间朝着他们抽来。
“小……”迟小多一声小心还没喊出口,轩何志便以身体护住他,被藤蔓唰然几下,抽在身上,两人一同飞出去,摔进了密林里。
噼里啪啦,树枝断折,迟小多从树冠狠狠地摔下去,一阵天旋地转,轩何志则直接摔在地面,痛得大喊一声。
迟小多摔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然而事态紧急,他顾不得检查身上的伤,拉起轩何志就要跑,背后藤蔓重重,一瞬间全部探入了森林之中。轩何志还在喘气,喊道:“老三!是你吗?!”
“不会吧是你师弟下的手啊!”迟小多怒道。
“他们不知道……等等!”轩何志踉踉跄跄,一只胳膊搭在迟小多肩上,还不住回头看。
藤蔓越来越多,迟小多眼看快要无处可逃,左右看看,问:“怎么办?”
“自己人!”轩何志纵声大喊道,“自己人啊!”
然而藤蔓却不听他的使唤,眼看就像千军万马般,刹那已到面前。
迟小多完全没办法了,心想让你们抓吧,等着被项诚烧成灰。
轩何志沉默片刻,双手结了个法印,示意迟小多不要怕,将他护在身后,三秒后,藤蔓兜头盖面,朝他们的全身缠来。
轩何志深吸一口气,怒吼道:
“漠漠山峦,滔滔大川,神木之灵,万古长青,给我退——!”
几乎就在同一刻,轩何志身上强光一闪,犹如烈日。
从迟小多脚下,泥土炸开一道轰然翻滚的冲击波,重重叠叠地扩散出去,树木被连根拔起,整个山谷天翻地覆,迟小多原以为轩何志释放了什么木系法术,没想到竟是把山谷内成千上万的树木全部召唤起来,以根须为腿,拔根而出,冲向四面八方!
登时藤蔓被逼退,树木朝着周围挤去,远处传来一声痛喊,显然是结界被破,轩何志一怔,继而吼道:“是老四?!”
没有人回答,轩何志追出一步,却左腿负伤,马上以刀撑地,险些摔在地上。
树木倒下,轩何志表情十分痛苦,朝迟小多说:“我在这里等……等救援,不能乱动。”
“项诚马上就到了。”迟小多知道方才那一刻,一定已经通过戒指,传达到项诚那里了,只不知道他是变成龙飞过来,还是在飞机上。
如果在飞机上,不能跳机出来,那多半还有一会儿。
迟小多给轩何志包扎,轩何志低声道:“待会儿、你、你先跑……我会用木术把你送下山去,你跑,不要回头,到村子里,开车……”
他把车钥匙按在迟小多手里。
四周一片静谧,天已蒙蒙亮,按理说应当会有鸟叫,却静得无以伦比。
“自己人?”迟小多只问了三个字。
轩何志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没有说话,迟小多说:“我不会走的。”
他揪着轩何志的衣领,把他拖到树后,远方传来“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音,晨光透过树林投下,落在两人头顶,来了个染了金发的乡村非主流。
迟小多把轩何志保护在身后,面朝男人。
“你是谁?”轩何志莫名其妙道。
“少废话!”男人说,“跟我走!不要反抗了!”
男人掏出手铐,铐在轩何志的左手与迟小多右手上,揪着两人上了拖拉机,拖拉机一侧还堆着不少砖。
迟小多在轩何志耳畔说:“别怕,项诚很快就来救咱们了。”
轩何志始终没有开口,注视着开车的那人,拖拉机绕过山谷,开了足足两个小时,在一片废弃的村落前停了下来,村子破破烂烂,显然已有很久未曾住过人。
“下来。”男人又说。
土堆的墙壁里传来狗叫声,两人被揪着下来,那男人又踢了轩何志一脚,迟小多怒了,说:“他腿受伤了!”
“哎哟,慢点,慢点,大哥您慢点。”一个声音在房内响起。
迟小多本来一腔愤怒,正想为轩何志破口大骂,但就在对方出来时,反而一怔。
“你们这是丐帮吗?!”迟小多说。
“给我闭嘴!”
那是一个三十不到的青年,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上前就要扇迟小多耳光,轩何志马上把迟小多挡在身后,怒吼道:“老二!”
“嘿,大哥。”那青年说,“你还有脸回来?”
迟小多:“……”
轩何志看看四周,说:“伏击我的就是你?!为什么?!”
那青年冷笑道:“动你又怎么样?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轩何志怔住,只听隔壁院子里,有人问道:“那姓轩的混账回来了吗?”
顷刻间来了好几个人,轩何志环顾周遭,愕然道:“老三、老四,你们……”
好几个年轻人衣衫褴褛,满脸尘垢,围着轩何志,怒气冲冲,显然意难平,七嘴八舌,指责轩何志,场面一片混乱。
“等……等等。”迟小多说,“等等啊!”
轩何志不住喘气,眼里泪水滚来滚去,显然是被勾起了过往的回忆。
“都给我闭嘴!”迟小多怒吼一声,终于静了。
迟小多茫然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恨他?他是大师兄啊,他做错了什么?”
众人愤愤“哼”了一声,还有人不屑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那名唤“老二”的,明显是他们的首领,说:“你自己问,他做了什么?”
“别和他废话!”另一名年轻人说,“把他们关起来,等着通知这小子家里人,给赎金!”
“就是。”又有人朝迟小多指指点点道,“这人有钱。”
迟小多心想真是够了,折腾半天就为了要钱吗。
轩何志终于平静下来,说:“你们已经沦落到这处境了么?”
“要不是你!”老二咆哮道,“我们至于么?!”
轩何志无言以对,片刻后说:“是,没有寄钱回来,是我的不对,可是你们……”
迟小多本来以为轩何志要说“可是你们有手有脚,就不会去工作吗”,结果轩何志来了句:“师父死了以后你们就走了!”
轩何志狂叫道:“我想寄钱也找不到地址啊!”
迟小多当场摔倒。
“你现在还有多少钱?”老二问。
轩何志迟疑片刻,说:“师父的孩子在你们手上吗?还给我,我这就带你们去镇上取钱。”
“你……”迟小多只想呼轩何志一巴掌,奈何手腕却和他铐在一起,动弹不得。
“你省点吧。”老三咬牙切齿道,“不会再相信你这个骗子了!”
“唉!”
轩何志和迟小多被搜了身,又推进了一个房间里,又拿了个手铐,把轩何志的另一只手铐在窗格上。
四面昏暗,地上只有两个桶。轩何志叹了口气,迟小多打量周围,又到窗前,看到院子里几个人商量要赎金的事。
“他们都是你的师弟吗?”迟小多问。
轩何志:“是。”
迟小多简直哭笑不得,说:“有手有脚,你就没教他们自己去工作吗?”
轩何志说:“都是我不好,有养没教,唉。”
外头传来商量声。
“那小子看起来有钱,敲多少合适?”
“起码也得二十万吧。”
“二十万?他家里人给得起吗?”
“二十五万八千!都别说了!”
迟小多:“……”
迟小多深吸一口气,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为了二十五万八,就绑架他??两千万也就算了,这是瞧不起人吗?!还有,你们好歹也凑个整数吧,四舍五入不行吗?不是二十五也不是二十六还不是三十万,搞个二十五万八,合着绑票还要缴个人所得税吗?
“我说你们。”迟小多终于忍不住说,“你们知道我男人是谁吗?”
“我管你男人是谁!”老二道,“给我闭嘴!”
轩何志说:“你们放了小多,有事冲着我来。”
“你的账,回头再算。”老二说,“不管他们,先吃饭吧。”
于是老三架了个锅,老四生了火,三人就围在锅边做饭了。
“老五呢?”轩何志又问。
“走喽。”最小的那个答道。
轩何志稍微放下了心,又道:“小师弟呢?”
众人哈哈大笑,觉得轩何志管那貔貅叫小师弟甚为滑稽,隔壁房里传来“嗷嗷”的叫声,迟小多也听见了,料想貔貅就在不远处。
末了,轩何志的师弟们煮好饭了,里头是两包方便面。
迟小多:“……”
“咱们马上就要拿到钱了!”老二说,“先好好地吃一顿!”
“二哥下了两包泡面?哇!”
迟小多:“……”
“拿到二十五万八了怎么花?”
“你们说怎么花?”
“还有姓轩的钱呢……”
三人在院子里议论,轩何志也没辙了,拉拉手铐,示意迟小多坐下。
“等项诚来吧。”迟小多安慰道。
轩何志一手扶额,说:“对不起,小子们没学好,都是我的错。”
迟小多只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也不觉得轩何志抠门了。
轩何志靠在墙角,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迟小多问。
“以前的我,就像他们一样。”轩何志朝迟小多说,“很好笑是不是?”
“你师父的教育方法很有问题。”迟小多面无表情道。
“你没穷过,你不懂。”轩何志无奈摇头笑笑。
迟小多说:“有手有脚,还会法术,就不能去城里打工么?”
“他们觉得累啊。”轩何志解释道,“说白了,就是懒。”
“那以前呢?”迟小多问,“在庙里也不动?”
轩何志点点头,迟小多又问:“你白天去赚钱养家,这伙师弟们做什么?”
“躺家里睡觉。”轩何志解释道,“等我回来,叫起来练武。”
“你师父也这样吗?”迟小多简直无法理解。
轩何志点点头,说:“小貔貅也这样。”
迟小多彻底服气了,他实在无法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每天心甘情愿地挨着穷,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不会无聊么?
轩何志正色道:“陕西这边很多农村也这样呢,又穷又懒,白天就在家里躺着,或者游手好闲地乱逛。”
迟小多示意不要再说了,朝窗户外望,见轩何志的三个师弟吃完了,两包泡面三个人分,显然还是饿,吃饱了又开始无所事事起来。
老三说:“二哥,我去睡了。”
“老四去镇上打个电话吧。”老二过来,说,“喂,把你家里电话给一个,叫你家人拿钱来赎。”
迟小多写了个项诚的电话给他们,心想待会儿人一来你们就热闹了。
第134章 动如参与商(四)
于是那几个师弟散了,轩何志还在尝试说服老二,说:“老二,这些年里,你们过得怎么样?”
“你不会自己看吗?”老二说。
轩何志不说话了。
“跟大师兄走吧。”轩何志说,“师兄现在在驱委办公室当副主任,给你们安排工作去。”
“哟呵。”老二说,“姓轩的,你还当官了啊。”
迟小多:“……”
轩何志没有生气,反而笑笑,说:“是,我在北京那会儿,就常想着你们,要是大家还在一起,该有多好。”
“拉倒吧你。”老二看也不看轩何志,说,“老头子送你去镇上念书,让你出去见世面,最后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了个干净,有这么报答家里人的吗?”
迟小多:“……”
“你们也可以念书啊。”轩何志说,“为什么不去?我说了多少次,人要靠自己,要成长为被别人倚靠的男人啊!”
迟小多:“……”
“老子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老二怒道,“行了吗?姓轩的,你什么都不缺,什么便宜都是你占了!你看看师弟们住的什么地方?吃的什么?!如今你还当官了!”
轩何志不说话了,老二不屑地“呸”了声,起身走了。
迟小多明明很替轩何志生气,但一见这群丐帮弟子,却又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轩何志表情黯然,注视着老二离开的背影。
迟小多觉得轩何志应该很难过,然而正要安慰他时,房间的柴门下,却探进来一个脑袋,“啾啾”地叫了几声。
轩何志大喜道:“你来了!”
小貔貅使劲地从柴门缝隙里挤进来,脑袋卡在门上,迟小多忙揪着它的角帮它拔,心想啊啊啊好可爱啊!就是它吗?
小貔貅警惕地看了迟小多一眼,不认识他,脑袋要缩回去,迟小多忙道:“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来来!”
小貔貅被迟小多拔了进来,一身脏兮兮的,脖子上还被套了个狗项圈,挂着个狗牌,进来就朝轩何志身上扒,轩何志一手抱着它起来,小貔貅给了轩何志一巴掌。
轩何志“哎”地一声大叫,迟小多马上“嘘”了一声。
“这是什么?”迟小多拎了下小貔貅身上的狗牌,发现那是一个禁锢用的法宝。
小貔貅咬着轩何志的裤腿一直朝后退,意思是快点走,不想在这里待了。
轩何志转念一想,灵机一动,搓了下手指,说:“帮我找一枚种子过来,种子。”
小貔貅“嗷”的一声,又去钻门缝,迟小多在后头推它屁股,把它推出去了。
“它听得懂吗?”迟小多问。
轩何志说:“应该可以。”
迟小多说:“好可爱啊,算了,它的生活费我包了。”
轩何志说:“还是我来吧。”
片刻后,小貔貅钻了回来,吐出一枚南瓜籽,落在轩何志手心。轩何志摊开手,闭上双眼,喃喃念诵咒语,南瓜籽发出轻响裂开,继而抽枝发芽,南瓜藤缠绕着探入手铐的钥匙孔中,“咔”的一声,将手铐顶开。
迟小多手都要麻了,抽回来,抱起小貔貅。
轩何志依样施为,把另一只手铐也解开。
“我们走。”轩何志一瘸一拐,把种子扔出去,南瓜藤顶开了外面的锁栓。两人偷偷摸摸地往外走,天气实在太热了,热得迟小多头昏脑涨。
轩何志离开前,还朝隔壁院子里看了一眼。
“东西怎么办?”轩何志问。
迟小多和轩何志的手机、钱包,都被这伙人收走了。
迟小多说:“先跑再说,回头再叫妖怪们来平了他们。”
轩何志脚上带伤,拄着块木板出了院子,听见隔壁院内老三和老四正商量着怎么用貔貅去赚钱。
刚走出院外,要沿着小路离开时,小貔貅却十分难受,“嗷嗷”地叫了起来。
“糟了。”迟小多忙检查它的脖颈,小貔貅不住挣扎,被那狗项圈箍得死死的,难受得大叫起来。
那是一个缚灵锁,必须找到下锁的人才能解开,貔貅一吼,登时就惊动了几个院里睡觉的人。
“怎么回事?!”
“人跑了!”
三人同时出动,轩何志拄着木板,转过身,大吼一声:“把这个项圈解开!”
老二冷笑一声,说:“还想走?”
老三伸出手,小貔貅登时被无形的力量倒拖过去,轩何志吼道:“混账!”
“别让他们跑了!”老二大喝一声。
迟小多:“等等!”
轩何志手持两块木板,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那一刻周围草木朝着中央疯狂挤压,轩何志的三名师弟抬着一座根雕杵在地上,老二开始朝着雕像施法。
轩何志以木板作为唐刀,朝根雕冲去,然而根雕在老二的催化下,犹若有生命的大树一般拔地而起!
迟小多顷刻间就明白了,这是庙里唯一的、最重要的法宝!
他在古老文献上读到过,世间有一种树名唤建木,能驱使其他所有的树,这是建木的根雕!
“把师弟还回来!”轩何志怒道。
参天建木开枝散叶,轩何志冲进枝叶之中,迟小多下意识地找地方躲避。
只见空中绿叶旋转,光秃秃的废弃村落附近一刹那生长出万千树木,轩何志两块木板平削,避过抽向他的藤条,把迟小多衣领一揪,未受伤一腿踏着树干,踉跄几步奔跑,迟小多被甩得在空中飞出,然而背后,一棵大树幻化成的树人接住了他!
轩何志吼道:“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绿叶卷成一阵旋风,轩何志正要脱身,却被树枝与藤条缠住,紧接着一声怒吼。
轩何志双手回扯,树叶炸开,激起一道旋风。
迟小多被那大树抱着,跑出了包围圈,仰望远处,轩何志已没入在树海之中。
突然一人朝他飞来,那是轩何志的师弟!
“朝后跑!”迟小多指挥道。
树人抱着迟小多,大步飞奔,背后老三与老四驾驭拖拉机,风驰电掣地冲来。
迟小多感觉到戒指微微发热,项诚已经到了!
树人一颠一颠,迟小多紧紧抱着树干,才不至于摔下去,他逐渐看见了远处的山路,山路上停着他和轩何志开来的车,车旁有另一辆车,而车中间,站着一个人正在喝水——
“项诚!”迟小多大叫道。
项诚抬头一看,马上把水扔了,转身三步疾奔,跃起,在空中变幻成青龙,朝着迟小多飞来,迟小多跃上龙头,抓住龙角,两人一会合,老三与老四登时傻眼。
局势瞬间逆转,青龙喷发出龙炎,追着拖拉机冲去,拖拉机在路上掉头,还没成功转向,两人便从车上跳了下来,没命飞奔。
“怎么回事?”青龙张口道。
迟小多简单交代了过程,抓住龙角,远方轩何志正在与师弟斗法,树叶纷飞,犹如一场绿色的龙卷风暴,项诚一到,马上变成了迟小多驾驭青龙,追着敌人而去。
“不要喷火!”迟小多喊道。
“抱紧我。”青龙话音落,在空中一个翻身,再次变幻成项诚人身,迟小多紧紧搂着他的腰,两人扑入了树海之中。
一片绿光里,老二抓着貔貅,小貔貅大声吼叫,要竭力挣扎。
轩何志身周藤蔓飞舞,挡开不住袭来的枝叶,痛苦地喊道:“你就一定要这样吗?!连师父的建木都在你手里,就不能拿去卖钱吗?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当师兄的很痛心?!”
“你倒是买啊!”老二怒吼道,“这么多年里,我们什么苦没吃过?!都是你!”
“你有手有脚。”轩何志怒道,“为什么不去当驱魔师!穷到这个地步,连师父的孩子都不放过?!”
“现在我才是掌门!”老二冷笑道,“师父圆寂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师父没有把门派交给你!”轩何志道。
老二说:“姓轩的,你不服?老三老四都在我手下,你这个门中的叛徒!”
“进不去。”项诚和迟小多停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项诚问:“到底怎么回事?”
迟小多解释道:“他是轩何志的师弟,师父死了以后,他觉得自己才是掌门,轩何志是叛徒。”
“那小气鬼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项诚有点意外。
迟小多答道:“他没给门派里打钱。”
项诚:“……”
迟小多:“……”
那团绿光砰然炸开,轩何志和老二各自飞开,迟小多说:“快上去帮忙!”
“门派的事。”项诚答道,“咱们不能插手,待会儿。”
建木抖开枝桠,轩何志飞身而出,小貔貅被一团绿光裹在半空,不住“嗷嗷”叫,轩何志停在树人身上,面朝巨大的、狰狞的建木。
在他的背后,则是悠然盘旋的青龙。
“项大仙!”轩何志说,“你带小多走!”
青龙一声呼啸,稍稍拔高,却不离开,显然是要给轩何志掠阵。
“我不会插手。”项诚的声音在天空下回荡。
老二听到这话,终于安下了心,说:“人你可以带走了!赎金不要了!我们惹不起你!”
青龙一声长吟,不理会老二。
地面上,轩何志祭起法术,四周山峦中,树木排山倒海般拔根而起,朝着中央的建木巨人冲来。
建木巨人一瞬间发散出千万枝条,朝着四面八方射去,就在那一刻,轩何志操控着天地间飘飞的绿叶,同时发起光,犹如无数暗夜中射出绿光的眼睛,所有树人同时纵身,跳跃,闪避,避开了建木的攻击!
迟小多大声喝彩,项诚从未见过轩何志放这种大招,问道:“是什么法术?”
“不知道……”迟小多说,“一种很古老的法术,你发现了么,那些树叶,其实就是眼睛。”
“嗯。”项诚答道,“他能把精神分移,同时操纵上万棵树。”
树海一再逼近,行成包围圈,不少树人爬上了建木身躯,建木幻化出巨大的双眼与大口,疯狂咆哮,用力甩开犹如蚁群般的树人。
“封!”轩何志朗声喝道,紧接着所有树人挥出气根与枝条,铺天盖地射去,形成一张巨网,把建木彻底捆住,紧接着,轩何志弃了木板,树根千丝万缕,汇聚在身前,化作惊天的巨臂,挥出了震荡群山的一拳!
那一拳直接击在建木上,将老二撞得犹如流星一般倒飞出去,建木失去了法力支持,唰然变化回根雕之形,漫天飞叶散尽,现出踉跄站定的轩何志。
老二翻了个身,在地上呻吟,老三与老四大惊,跑向他将他扶起。
小貔貅朝轩何志跑来,“嗷嗷”地叫。
轩何志躬身抱起它,说:“跟我走吧,大伙儿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
一只手在轩何志肩上点了点,背后传来项诚的声音。
项诚:“门派恩怨解决了?”
轩何志:“……”
项诚:“现在轮到外人来办点事了。”
项诚随手抖开降魔杵,朝躺在地上的老二、老三与老四走去,轩何志马上道:“不不!项大仙!手下留情!留点面子啊!”
项诚:“绑架我老婆?嗯?”
老二刚爬起来,项诚便半空中一个翻身,横脚踹去,老四一声大叫,在山谷中荡漾起回声。
迟小多:“……”
“你们不是要赎金吗?嗯?”项诚冷冷道,降魔杵一扫,把老三扫成一道弧线,消失了。
“你。”项诚降魔杵挑起老二的手臂,把他挂在降魔杵上,问,“要多少赎金?”
“我我我我……”
老二吓得魂不附体,全身打颤。
“多少?”项诚说,“刚接到你电话,要多少?说!给个数!”
“二二二……二十五……”
“不用找了。”项诚轻飘飘拍出一掌,印在老二腰间。
“啊啊啊啊——”
老二也消失了。
剩下轩何志孤零零地站在满是尘土的山路前,一副落寞表情。
项诚转身,牵着迟小多的手,在一旁看着,片刻后,项诚示意迟小多过去安慰几句。
轩何志抱着小貔貅,呆呆地站在山路上。
“那年他们不是这样的。”轩何志说。
迟小多唱道:“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那就彻底撕破脸。”
“就像那年匆促,再次勉强见面不如给我打点钱……”
轩何志:“……”
迟小多:“……”
第二天,西安。
轩何志的师弟们被手铐铐着,带到西安驱委。
“中驱委的批复,由西安接收。”轩何志朝当地领导出示批条,说,“劳动改造一年,改造好了,再看实际情况安排工作。”
师弟们哭丧着脸,轩何志朝他们说:“你们要好好工作,才对得起党和人民……”
迟小多不耐烦道:“你到底会不会教训人了,在驱委耀武扬威的不是很溜么?”
项诚摘下墨镜,说:“放着我来。”
轩何志马上道:“别!我亲自来!”
话音落,轩何志给了老二后脑勺一巴掌,怒道:“才对得起大师兄!懂么?!”
“懂,懂……”
项诚在办公室联系陈真办手续,迟小多吃着零食出来,看见轩何志站在黄昏时的城墙上,低头看小貔貅跑来跑去。
轩何志穿一身黑色西服,虽然没有项诚高大,却衬得身材很好,侧脸在夕阳中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一般。
“大师兄。”迟小多笑道,“你还要照看他们吗?”
“唉。”轩何志怪不好意思的,说,“又麻烦你们了,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没想到变了这么多,以后不管他们了。”
迟小多拍拍他的肩膀,说:“养家糊口,不容易。”
轩何志说:“谢谢你,小多,也谢谢项大仙。”
西安城楼上,拍照的过来推销,轩何志掏出钱包,花二十块钱,让他给自己和小貔貅拍一张快照。
“哟,这是啥玩意儿?”拍照的人笑道。
“你拍就是了。”轩何志说,“问这么多做什么?”
轩何志抱着小貔貅,在城墙上拍了张照,拿到照片后,小心地收好,把小貔貅递给迟小多,迟小多说:“干吗?”
轩何志答道:“不干。”
迟小多怒吼道:“和谁学的!”
轩何志忙改口道:“给你啊,现在就交给你了。”
小貔貅懂了,爪子紧紧地抓着轩何志的西装,死活不放,眼睛里泪水滚来滚去,迟小多嘴角抽搐,说:“我家有很多好吃的哦。”
小貔貅看也不看迟小多,把轩何志的西服抓了好几个洞。
项诚销完任务,联络过北京的陈真,出来说:“走,怎么?”
“它不要我。”迟小多说。
“我还不想要它呢。”项诚一脸嫌弃的表情,搂住迟小多肩膀,说,“老婆,走。”
“哎!别!”轩何志忙抱着小貔貅,追在两人身后,说,“你答应过我收养它的,项大仙!陛下!你别见死不救啊!”
小貔貅愤怒地发出吼声,显然对项诚非常不满,然而项诚墨镜一摘,回头,双目注视小貔貅。
貔貅一瞬间就静了,怕得不住发抖,轩何志第一次见项诚释放龙威,那绝对的高阶物种本身的威严,就连他也有点受到压制。
然而项诚刚耀武扬威了三秒,妖王的强大气场就被妖后一招破解,迟小多揪着项诚的皮带,把他朝一边拖,说:“你成天吓唬小孩子做什么!”
“好好好。”项诚戴上墨镜,笑了起来,亲热地搂着迟小多,走了。
“等等啊!”轩何志茫然跟在后面。
当夜,一辆大巴停在妖协外头。
妖协正在办接待大王与皇后的联欢晚会,一只牛和一只狗在台上说相声,外头小弟进来,在项诚耳畔说了几句话,项诚便点点头,示意进来吧。
小貔貅坐在一张高高的婴儿椅上,轩何志脱了西服,在一旁给它喂东西吃。
“别吃了。”项诚说,“走吧,老婆去吗?”
“我……”迟小多有点犹豫,说,“我看节目,不去了,你替我问声好。”
轩何志莫名其妙,带着小貔貅出来,见妖协门外的广场上站着几个人。
大家先朝项诚问好,封离身后跟了两个人。
“这位是嘲风前辈。”封离介绍道。
名唤“嘲风”的男人要朝项诚下跪,项诚却示意不必多礼,改为与他握手。
另一名英俊的男人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这是鸱吻。”封离又介绍道,“你们认识的。”
项诚笑了笑,与鸱吻握手。
“我们开始。”项诚朝他们说,又回头说:“老婆,你不来看看吗?”
迟小多正在里头探头探脑,项诚朝他招手,迟小多便过来了,各人忙又与迟小多打招呼。
“你好啊。”迟小多笑道,“没想到封离把你也找来了。”
“我自己想跟来的。”鸱吻说,“冒犯了。”
迟小多心想鸱吻还挺帅,而且和杨星杰完全不一样嘛,可是为什么感觉有点尴尬……
幸而封离识趣地转移了话题,逗了几下小貔貅,说:“这就是貔貅?挺可爱,我也是第一次见。”
轩何志问:“你们要做什么?”
“让它化形。”迟小多说,“大家都是龙的传人嘛,只要有足够的龙力,是能催化它力量的,提前铸造出内丹,把它变成人,这样驱委就没法用幼年灵兽管理条例来限制它了。”
妖怪一旦变成了人,就会被当作有人类智慧的、被承认的、独立的个体,只要它不作恶,是不允许把外界意志强加在它身上的。
只要让小貔貅化形,哪怕是个小孩子,在不闯祸的情况下,驱委就无权干涉了,迟小多为此特地设计了一个法阵,利用同族的力量,来帮助小貔貅铸造内丹。
光靠项诚,无法调和龙力,需要有别的龙从旁协助,把力量注入貔貅的体内。迟小多设计了两条龙的法阵,考虑到这世界上龙实在是太难找,同为龙族的九子也是可以的。
封离找到了一只嘲风,恰好鸱吻正在和嘲风喝酒,于是连鸱吻也一起过来了。
那天在千秋万世轮的威力之下,鸱吻重获生命,回归大海,迟小多完成了一个愿望,守护着他的龙瞳也因此失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鸱吻也要来的时候,迟小多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很不好意思。
“这就开始吧。”项诚说,“拜托各位。”
嘲风看到小貔貅倒是很喜欢,摸摸它的头,说:“长大以后来找我,我收你当徒弟。”
小貔貅“嗷”了声,轩何志抱着它,站在广场中央。
项诚飞身而起,化作青龙,嘲风则现出原形,是一条体形比项诚更大的异兽,具有龙的特征,却不敢飞得比青龙更高,遵循龙族内的规矩,低于它将近一米。两条龙在空中飞舞,绕着中央的轩何志盘旋。
迟小多平时没什么对比,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男朋友很威风,但是看到嘲风黑黝黝的外形时,才觉得项诚简直是帅呆了,它的龙鳞、爪子、肌肉,闪烁着金光的角,都比别的龙兽豪华好多!简直有种动人心魄的美感,天地间居然有这么威严的灵兽,真是太帅了!
鸱吻穿着t裇短裤,站在迟小多身边,与他一同仰望天空。
“最近在忙什么?”鸱吻问迟小多。
“啊……”迟小多有点紧张,笑道,“不忙,每天和项诚一起玩。”
鸱吻问:“他对你还行?”
迟小多笑道:“项诚吗?当然,简直是最佳老公。”
鸱吻笑了起来,迟小多问他:“你呢?最近都在海里吗?”
“嗯……”鸱吻答道。
迟小多本想说有空来我家玩,但是还是有点尴尬。
“我打算去澳大利亚看看。”鸱吻说,“空了欢迎你们来大堡礁潜水。”
“好的。”迟小多答道。
就在此刻,天际青龙喷出一口龙炎,旋转的嘲风也喷出一口火焰,两股龙息纠缠在一起,光芒一闪,炸开,化为漫天星光,犹如流星般朝着中央汇聚,射向小貔貅的身体,小貔貅“嗷”地叫了起来,浑身闪烁着金光!
鸱吻快步跃起,也化作原形,升上天空,协助项诚与嘲风。
迟小多又看到鸱吻的原形了,上次没注意到,这次看见时感觉鸱吻好短……龙头鱼身,非常奇怪,没有项诚长,不过还挺萌的。
鸱吻也喷出一口蓝色的烈火,与项诚、嘲风的火焰汇聚在一起,千万龙息诞生的星光,注入了小貔貅的身躯。
“再见!”鸱吻的声音说。
紧接着鸱吻与嘲风拔高,一前一后,飞向天际,消失在云层里。
青龙落下,恢复项诚人身,轩何志“啊”的一声大叫,差点把小貔貅给扔了。
“哇——”婴儿的声音大哭起来。
迟小多:“……”
迟小多忙上前检视,只见轩何志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登时下巴掉地,虽然设想到会化为人形,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小!
婴儿的腹部,出现了一个很淡的封印。
“是男的吗?”迟小多小心地看那小婴儿的下面,果然是男孩。
“哎呀!放开!”迟小多的头发被貔貅给抓住了。
项诚快步过来,貔貅马上很有眼色地放开了迟小多的头发。
轩何志说:“这就……完了?”
项诚说:“封印在十八岁时会解开。”
轩何志说:“哦。”接着把婴儿交给迟小多,迟小多把婴儿推回去,说:“给我干什么!你自己养啊!”
轩何志:“……”
第二天早上,西安机场。
“等等……可是。”轩何志简直要疯了,说,“你让我怎么照顾一个这么小的小孩?!”
“别人怎么照顾你就怎么照顾啊。”迟小多说。
轩何志:“我要上班,不能把他放在家里啊!”
项诚说:“你找陈真提一下困难,组织会帮助你解决的,让陈真给你批六个月产假。”
“可是完了呢?”轩何志瞠目结舌,“我还要上班啊!”
“买个背带。”迟小多说,“背着去上班。”
轩何志:“……”
“我还怎么相亲!”轩何志要崩溃了,站在候机厅里喊道,“我还结婚吗?”
项诚拎着包,和迟小多要回重庆,回头说:“你不会说自己离异带小孩吗?”
轩何志说:“我的前途呢?”
迟小多:“周老师会理解你的。”
轩何志:“……”
婴儿车里,小貔貅大哭起来,轩何志简直焦头烂额,马上抱着他,迟小多说:“应该是要换尿布了!”
迟小多带小山魈带出经验了,说:“祝你好运啦,轩何志!”
“照顾好他!”项诚朝轩何志说。
轩何志半晌没说话,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进候机室,轩何志抱着小婴儿,被整得焦头烂额,一会儿要哭,一会儿要抱。
“你故意的吧。”迟小多哭笑不得道,“为什么不直接把貔貅变成十六岁?”
“十六岁。”项诚说,“轩何志更搞不定了,分分钟把驱委都拆了,陈真特地嘱咐,千万不能让他看见驱委里出现七八岁的熊孩子,否则和妖协开打没商量。”
迟小多说:“其实我觉得轩何志还挺高兴的。”
说完,手机来了段短消息。
【谢谢你们,小多,项大仙,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轩何志篇动如参与商完——
第135章 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一)
一只船孤独地航行在海上。
它既不寻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
它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
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迟小多第一次读到这首诗的时候,觉得非常适合项诚。
他从诗集里抬头,看项诚,项诚正在翻一本《知音》,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角,都帅得不能再帅了。
“怎么了?”项诚问,“想做了?”
迟小多说:“回圣地去再说。”
项诚看了眼表,说:“早得很,走,去洗手间。”
“不要!”迟小多不喜欢在洗手间里做,万一被人听见就尴尬死了,项诚说:“那在重庆开个房。”
“两位可以登机了。”
项诚便收了书起身,目的地——重庆。昨天晚上,迟小多又见到了鸱吻,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了一晚上没睡好,今天上飞机,靠在项诚身上睡了一路。睡得口水淌在他的衣服上。
抵达重庆时,封离亲自来机场,把迟小多和项诚接到了酆都,圣地在山外设计了三个入口,一条水路、一个山门,以及供战死尸鬼王指挥的妖怪大军出入的兵道。
迟小多与项诚站在峭壁前,封离走上前去,说:“您只要直接朝峭壁走,封印就自然会打开。”
迟小多迎着峭壁走去,就在即将撞上的那一瞬间,四周轰然退却,现出宽阔的山门,山内别有洞天,恢弘圣地拔地而起,一派热闹繁华景象。
“哇!”迟小多第一次从正式入口俯览圣地。
“小多!”可达在远处喊道。
整个圣地全是飞行来去的石板符文,高空天梯改为穿梭石板,立体的道路与交通系统,足够容纳十万名妖怪同时活动。
“有免费的WiFi。”封离说:“根据您的设计,建立了大型市集,每月初一、十五,租金全免,提供货物交流的空间。”
迟小多已经快等不及买买买了,项诚问:“鲲王池怎么样了?”
“防水重做。”封离说:“试放了一次水,没有问题。”
项诚和迟小多踏着符文石板飞向鲲王池,水族正在地下河里游来游去,鲲王池经过重建,行成太极形状,左边是淡水区,右边是咸水区,先前就是咸水区腐蚀得太厉害,朝地下渗水。
“很好。”项诚说:“可以准备揭幕了?”
“但是还有一个小问题。”封离说:“是关于雕像的。”
圣殿中央,一艘遥控无人机飞过去,迟小多朝战死尸鬼王的小飞机打招呼。
中央雕像上面还蒙着布,战死尸鬼王和鲲王、鹰王都过来了。
战死尸鬼王搭着迟小多肩膀,站在雕像下看,说:“你是个天才。”
“可以用吗?”迟小多有点紧张。
封离迟疑片刻,说:“确切地说,不太……完整。”
“第一次使用,都是这样的。”迟小多说。
“根据您给出的材料和法术符文回路。”封离说:“我们成功地复刻了图纸上的法阵,只是,我恐怕它在启动上有点困难。”
项诚只是约略知道一点,问:“有什么困难?”
迟小多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希望放在圣殿的雕塑,能起到不仅仅是……标志建筑的作用,它应该也是有一些法力的,能影响圣地里可能产生的戾气,以及驱逐所有的心魔。”
“很美的设计初衷。”可达退后几步,看着雕塑的造型,蒙着布的造型,就像一张弓。
“所以雕塑底部有很复杂的符文。”迟小多朝项诚说:“能够净化所有妖怪的心魔与戾气,我希望不管咱们一百年以后还在不在,大家站在这里的时候,都会觉得心情很愉快。”
“一座让人心情愉快的雕像。”项诚明白了,笑了起来,说:“你想得很棒。”
迟小多说:“于是这是一座法力雕像,能让靠近它的妖怪们,感觉到爱与希望,这样能净化掉很多充满戾气的念头。”
封离说:“是的,在我听到皇后的这个设计时,也非常惊讶。”
天魔是因为人与妖怪内心的阴暗、痛苦、悲伤所产生的,迟小多设计的这个净化符文,能通过雕像的力量,来净化圣地里的戾气。
世界这么大,每个角落里是否会有怨气幻化出来,迟小多无法完全净化,项诚也做不到。但在所有妖怪的家里,这个里世界的中心城,他可以确保,只要有雕塑的存在,魔就永远不会诞生出来。
在迟小多知道了圣地的历史之后,常常就在想,很久很久以后,当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个时候,魔的力量万一卷土重来,圣地要怎么办?那么这座雕塑,将带着现在所有的人的爱与希望,守护圣地。
“它上接天脉,下接地脉。”迟小多说:“有强大的净化之力,这样一来,我想,哪怕以后新的天魔诞生了,想回来收复圣地,我们的力量也保留在雕像里,能与它对抗。”
项诚问:“问题出在哪里?”
“出在启动上。”封离说:“法阵没有问题,需要一个“魔力引”,来聚集与连通天地脉,把所有妖族的希望融合在一起,化作一个“核”。”
“咦?”迟小多说:“你们都不行吗?”
“我们试过了。”封离说:“用了所有的办法。”
“这个核需要什么材料?”项诚问,“内丹?”
“不不。”迟小多说:“需要一种带标记的能量,就像老式的汽车发动机开始旋转的时候,要摇它一下,它才能根据惯性,整个运转起来,封离?”
“我们也试过了。”鲲王说:“也许我的记忆里就没什么特别美好的东西。”
“需要美好的记忆?”项诚说。
“是的。”封离说:“我们的杂念都太多,虽然和格根托如勒……嗯。”
大家看着迟小多,迟小多脸上红了。
“要一些……”迟小多朝项诚说:“美好的、甜蜜的感情,来……作为驱动,形成一个能量球,再把它放进雕塑里,法阵才能运转。”
“要很纯的那种。”战死尸鬼王说:“我老了,也不行了。”
迟小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不好意思。
封离掏出一条脚链,交给迟小多,看了可达一眼,可达笑了起来,也躬身摘下自己的脚链,扔给项诚。
项诚抬手接住。
“拜托你们了。”可达说。
“要做什么?”项诚问。
大家看着迟小多,迟小多面红耳赤,说:“那就……交给我们吧。”
“等等。”项诚拿着那条魔力链,还没明白过来,莫名其妙道,“具体做什么?”
“走啦!”迟小多拉着项诚的手。
圣地入夜,山体内穹投射下温柔的月光,迟小多坐在床边上,项诚单膝跪在地上,给他戴好脚链。
“爱情吗?”项诚问。
“嗯,是的。”迟小多的嘴角微微翘着,答道,“要用美好的感情,来提纯成一个能量球。”
“为什么是脚链?”项诚说,继而脱下长裤,躺在床上。
迟小多跪坐着,低头把月光石的脚链拴在项诚的脚踝上。
“因为这是按动物的习性来设计的。”迟小多说:“动物求偶的时候,都会……呃,去闻同类后面,所以漂亮的装饰品,一般都会拴在后肢上。”
项诚笑了起来,屈膝,把脚踝搁在迟小多腰间,问:“怎么用?”
“只要月光石感觉到充沛的爱情。”迟小多说:“就会亮起来,然后保存住能量,净化能达到一定强度的时候,就能提取出来了。”
项诚让迟小多躺到自己身边,宁静的夏夜,圣地寝殿四周挂着纱,静谧无声,头顶是湛蓝色的夜空,星光洒下来,落在轻纱上。
迟小多一脚摩挲项诚的脚背,两人洗过澡后,皮肤干燥,质感舒服,他解开项诚的浴袍,把手伸进浴袍里,摸他的胸肌,项诚则一手搂着迟小多的腰,另一手放肆地在他的身上游移。
“周围有隔音结界。”项诚说:“外面也看不到里面,你可以大叫。”
“我平时都叫得很大声吗?”迟小多问。
项诚笑了起来,翻身把迟小多压在身下,抹足了油,便顶开了迟小多的身后,迟小多气息一窒,感觉许多次被项诚进入,却每一次都如同初夜般新鲜刺激。
项诚的肉棒坚硬、粗大、外形漂亮,进入迟小多体内的感觉,直令他为那突如其来的满足感与充实感呻吟不止。
“痛吗?”项诚低头吻迟小多。
“有一点……”迟小多每次都觉得项诚太大了,刚进来时总是有点胀痛,他们面对彼此,项诚握着迟小多的脚踝,低头亲吻他的脚,看那月光石脚链。
“没有亮起来。”迟小多伸出手,顺着项诚健硕的腰身,朝他的大腿上抚摸,项诚一脚踩在他身侧,脚链也没有动静。
“现在呢?”项诚缓缓抽出,在迟小多习惯以后,直顶到最根部,肉囊贴了上来,引得迟小多一声大叫。
“还是没有……”
“不管了……”项诚抱着迟小多,把头埋在他的耳畔,小声说:“先干再说。”
紧接着就是狂风骤雨般的一轮突袭,迟小多不住大叫,夹住项诚的腰,项诚干了一会儿,又把他放平,从背后搂着他,抚摸迟小多的全身,一边抽插。迟小多感觉自己的后庭被他插得既软又湿,发出轻响,不禁胀红了脸。
“好爽啊……”迟小多呻吟道,项诚的大脚踩在他的小腿上,来回摩挲,月光石的脚链摩擦,发出轻响,却始终没有发光。
“这还不算爱吗?”项诚手指捋进迟小多的头发里,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从背后俯在他耳畔,小声地说:“你是不是不爱我?”
“我爱你啊……”迟小多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他对项诚那难舍难分的感情了,他努力地朝后靠,以便项诚进得更深,并腾出一手,朝背后伸去,反按住项诚健壮的臀部,让他更贴近自己。
“深吗?”项诚问。
“啊……好深!”迟小多呻吟道。
项诚先是完全抽出,再顶开迟小多的后庭,一路深入,最后深深地插了进来。
“但是好喜欢。”迟小多的呼吸都在发抖,项诚把他的头扳过来,贪婪地吻着迟小多,大幅度抽送上百下,直到后面,迟小多的脖颈、胸膛都开始发红,高潮犹如海浪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刷着他。
最后项诚几下猛顶,抱着迟小多不动,迟小多的后庭不住收缩,感觉到他硕大的肉棒硬得像铁一般,射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分开后,项诚握着迟小多的手,放在自己的唇前,轻轻地亲吻。
“怎么没反应?”迟小多说。
项诚把腿抬起来,月光石确实没反应。
“是不是设计上出了问题?”项诚问。
“不应该啊。”迟小多说。
“走。”项诚说:“到外面去。”
“等等等……干嘛?”迟小多被项诚抱起,下意识地双脚夹着他的腰,项诚走出了圣殿。
“干。”项诚答道。
“不是!”迟小多胀红了脸,崩溃了,“都跟谁学的!”
“嘘。”项诚示意他小声点。
夏夜清风,满天繁星,圣殿前的广场上空空荡荡,银白色的月光洒遍整个广场。
“什么都没穿!”迟小多小声说。
“怕什么。”项诚答道,“谁敢看?”
两人就这么赤身裸体地站在广场上,迟小多开始时畏畏缩缩,躲在项诚身后,项诚却牵着他的手,让他站好,面对面,赤裸相对。
迟小多:“……”
月光照耀着他们的身体,犹如给他们的肌肤抹上了一层白色的光辉,迟小多的呼吸急促起来。
项诚低头注视迟小多的裸体,迟小多登时有种被看光的感觉,但那赤裸而坦荡的温情,却令他感觉到比平时更美好的、无拘无束的、放肆的爱情。
“看我。”项诚说道,继而握着迟小多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缓缓划圈,示意他摸自己。
迟小多咽了下口水,摸他身上的肌肉,项诚也低下头,站在广场上的雕塑前,抚摸迟小多完全赤裸的身躯,月光石折射着夜里的清光,一闪一闪。
那是野性的,与天地、自然完全融合的性冲动,就像最原始的野兽一般,在旷野之中随心所欲地交配。
迟小多放开了些,说:“你这个暴露狂……”
“以前我喜欢在长江里游泳。”项诚说:“什么都不穿,我就是天地,就是世界,没有半点屏障。”
迟小多的呼吸颤抖起来,他顺着项诚漂亮的腹肌,摸到他的腿间,把他软垂的巨物握在手里,他们的肉根都在彼此的注视下再次抬头,项诚示意迟小多转过身,自己站在他背后,从身后抱着他。
“我爱你。”项诚低声说。
“我也爱你。”迟小多侧过头,给了项诚一个缠绵的吻,他感觉到项诚那巨大的肉棒再次顶了进来,他不敢出声,只有喘息,项诚也很小心,把他顶在雕像前,迟小多挺着腰,尽量让他更深地进入。
“还是没有。”迟小多说。
“别管他。”项诚说。
他们开始了第二次,很温柔,却又配合得很好,每一次项诚顶中迟小多敏感点时,迟小多都感受到了高潮,他们手指相扣,项诚则一刻也不想离开迟小多的唇。
足足一个多小时,迟小多被顶得喷射出来,项诚沿着他的胸膛亲吻下来,把精液舔掉,迟小多满脸通红,摸项诚的唇,却被他抱起,往寝殿里走。
项诚给迟小多简单地又洗了个澡,用浴巾裹着他,说:“去床上躺着。”
已经是晚上两点了,迟小多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月光石脚链。
“老公。”迟小多软绵绵地叫道。
项诚正在柱子下洗澡,热水冲过身体,洗了一下汗,擦干后过来晾着,摊开两手,让迟小多枕在胸膛前。
迟小多一脚蹭项诚的脚链,说:“奇怪,果然没用。”
“没用就算了吧。”项诚答道。
迟小多当然不甘心,要怎么样才能搜集爱情能量呢?看来不是可达和封离的问题。
“换个方式试试看。”迟小多突发奇想。
“怎么试?”项诚说:“你要干老公?”
“可以吗?”迟小多说:“我来上你一次?说不定有用。爱情是相互的嘛,可能咱们的步骤还不完整?”
迟小多心想,考验你到底有没有这么爱我的时候终于到了。
项诚点了下头。
迟小多:“真的可以?!”
项诚:“当然,你喜欢,老公做什么都可以,这有什么的。”
迟小多说:“那我上来喽。”
项诚摊开四肢,说:“来吧。”
迟小多不怀好意地看着项诚,项诚被看得有点脸红,笑了起来,笑容很英俊,看得迟小多又要发花痴了。
啊啊啊啊你怎么能这么帅?!迟小多心想。
项诚索性把四肢一摊,大字形地躺着,迟小多用浴巾把他的手绑住,项诚打趣道:“你要对大王怎么放肆?”
“免得你中途反悔。”迟小多一本正经地说。
项诚答道:“不反悔……哎。”
迟小多绑好项诚后,抱着他的腰,俯在他胸膛前,低头舔他的乳头,把他一侧坚硬的乳头衔在嘴里,舌头不住拨弄,项诚马上就有反应了,胯下那傲然巨物再次立起。
“这里喜欢吗?”迟小多顺着他的胸膛亲吻到脖颈,手指揉捏他的乳头不放,项诚两手被捆着,双腿大张,转过头,亲了下迟小多,注视他的两眼,说:“老公爱死你了。”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迟小多知道项诚的敏感带在哪里,稍微亲一下他的脖子,他的脸就会发红。迟小多沿着他的脖子嗅他身体的气息,再吻他的性感腋下,项诚终于有点受不了了,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腰微微地朝上挺。
迟小多沿着他洗得干净的腋下朝下舔,摸他的腰,吻到他的胯间,项诚喘着粗气,低头看迟小多的动作,迟小多手指挟着他粗壮的肉棒,晃了晃,龟头前已渗出水来。
他给项诚口交,专挑他最敏感的来,项诚的手腕被捆着不能动,舒服得呻吟起来,并微微挺腰,把整根大肉棒朝迟小多嘴里送,迟小多几次深喉,满足地让项诚的肉棒退了出来,把唾液涂抹均匀。
他跨坐到项诚的腰间,握着项诚的肉根,抵在自己的后庭上,单膝跪着,缓缓朝下坐。项诚脸上发红,说:“你不是想……”
“我来上你啊。”迟小多笑了笑,有点紧张,深吸一口气,朝后缓缓坐下。
“啊!”项诚叫了出来。
迟小多闭着双眼,专心地感觉项诚进入自己体内的整个过程,直坐到底,他半蹲着,打开两腿,以一个极其暴露的姿势,挺直了腰,让项诚完全进到自己的体内,直到他感觉项诚已进得不能再深,甚至有一点痛了,才停下动作。
他自己的肉根也随着项诚的深入,而被挤压住前列腺,冒出一股液体。
项诚看着他的巨根被迟小多完全接纳,忍不住猛吞口水,接着迟小多慢慢地开始动,项诚动弹不得,被迟小多按着胸膛,一下一下地朝深处坐。
“我爱死你了。”迟小多喘息着说。
项诚稍微抬起下巴,迟小多抱着他的头,躬身吻了下去,两人唇舌交缠,项诚被完全控制住,只能以他最疯狂的方式吻迟小多,并以脚踝抵在床上,猛力挺腰抽送。
“啊啊啊……”迟小多感觉到项诚采取了主动攻击,被顶得情难自禁,项诚喘息着说:“放。”
“不放。”迟小多还没说完,又被项诚顶得大叫起来,他索性直起身,每次项诚离开的时候他也抽离,项诚顶进的时候,他就深深地往下坐。
骑乘位足足十分钟,迟小多满身汗水,解开项诚被捆着的手,项诚坐起来,搂着迟小多的腰,又是一轮狂顶,再抱着他,坐到宽大的椅子上,让迟小多坐在自己身上,手托着他的臀部,配合他一上一下地动。
“老公,我要射了。”迟小多喘着气说。
“一起射。”项诚说。
迟小多直起腰,让项诚拔出来,继而再次下坐,用腰力套弄项诚濒临爆发的巨根,项诚大叫一声,抱着迟小多的腰,迟小多低下头,两人深深吻住对方,最后一下,他的精液几乎是喷在了项诚的胸肌、腹肌上,甚至射到他的肩膀上。
迟小多快要散架了,被抱回床上,两人肢体纠缠,仍意味犹尽地亲吻彼此的唇。
“还是不行。”迟小多把两人的脚链摘下来,拎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说:“怎么回事呢?”
“算了。”项诚说:“麻烦。”
“不!”迟小多强迫症发作,说:“一定要把这个研究出来!”
“好好。”项诚哄着说:“明天再说,一二三,睡。”
项诚打了个响指,四周暗了下来,剩下漫天星光。
第二天早上,迟小多走路都有点走不稳了,主要是昨天的骑乘式太耗腰力,腰酸背痛的,项诚倒是很精神。
封离看了迟小多一眼。
迟小多扶着自己的腰,说:“好酸。”
“您还好吧?我给您按按腰。”封离说:“行了吗?”
“不行。”迟小多说。
“都这样了还不行。”封离哭笑不得道,“这要求也太高了,要不算了吧。”
“不能就算了。”迟小多坚持道,“我一定要把这个雕像做出来。”
众人无语,迟小多说:“我其实还有一根救命稻草……等等。”
迟小多亮出手机,大家盯着他,三秒后,迟小多编辑消息,打开联络人“小朗”,发了三个字:“求救场!”,后面还跟了一大堆感叹号。
所有人倒。
“熊猫借我玩一下。”陈朗秒回,迟小多几乎能看到他在北京得瑟的表情。
“借你两只。”迟小多,“你帮我把事情分析清楚了,我这就送它们上飞机。”
北京。
陈朗心花怒放,直接拿随身碟接了最高机密资料库,打开视讯功能,对着档案,迟小多打手势,讲了月光石的经过,陈朗也有点奇怪。
“按道理说不应该啊。”陈朗回答道,“月光石能吸收世间一切美好的能量,你确定戴着它了?”
迟小多:“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项诚不爱我,或者我不爱项诚。”
陈朗一边操作资料库,调阅月光石的档案,一边答道:“也许吧。”
迟小多:“也许你个头啊!熊猫还要不要了!”
陈朗示意镇定,靠在转椅背上,手里转着笔,轻轻划拉,把一块光屏拉过来,翻到摄影机面前。
月光石:吸收世间美好能量,净化心魔用,对恋爱感应度非常灵敏,能探测到佩戴者热恋期间的情绪。
陈朗:“不至于呀。”
迟小多:“以前有人用过吗?”
陈朗:“有的,你这两块月光石,花了我好大力气才找到,是清代的一位大师,送给一名世家公子,公子从小就佩戴着它,并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感情。”
迟小多:“曹家?”
陈朗:“看描述好像是。”
迟小多:“最后呢?”
陈朗突然反应过来,比划道:“我明白了!”
迟小多:“?”
陈朗:“月光石的作用,不是直接放在身上就能吸收的,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就是说,你需要从小就佩戴着它,先让它认主,再带着它,去谈恋爱。从喜欢上一个人,到真正的得偿夙愿,获得爱情的美满,月光石才能吸收足够的能量!”
迟小多:“啊!”
周围的人都不会手语,看迟小多和陈朗比划了半天。
迟小多做了个“了解”的动作。
陈朗:“你和项诚已经在一起啦,没办法再给月光石充能了,只能另找了。”
迟小多:“可是我需要项诚的龙力,来守护圣地啊。怎么办?”
陈朗耸肩,无解,迟小多手动拜拜,陈朗焦急地问:“我的熊猫呢?”
迟小多答道好好好,这就给你,关了视讯。
“怎么说?”项诚问。
“嗯。”迟小多说:“没有办法,我明白了。”
项诚安慰道:“尽力就行了。”
当天下午,迟小多坐在雕像一旁,抬头看着那个被布盖住的守护神雕塑,他心想,如果真能把能量聚集出来,放在雕塑里做一个核,该有多好?
可达过来,问了经过,迟小多也不瞒着他,解释完以后,最后又说:“如果要聚集能量,就要在两个人还没有爱上对方的时候,给他们月光石,这样经历了完整的恋爱,还要happy ending,月光石才能完成这个能量聚集的回圈。”
“啊!”可达说:“早知道,该早点给我的。”
迟小多说:“我只是想把和项诚的爱,留在这里,守护圣地,唉。”
可达说:“交给别的人有用吗?比如说给郎犬,让它去谈恋爱?”
迟小多说:“他们没有龙力,最合适的就是项诚了。”
“你那鸱吻好基友呢?”可达又问。
“不要提他可以吗。”迟小多说:“别给我添麻烦,难道又要闻离魂花粉吗?可是我实在不想这样了,何况项诚龙力那么强,离魂花粉都没法影响他了。”
“唉——”
可达拍拍迟小多的肩膀,两人坐在广场外,背靠雕像,迟小多靠在可达肩膀上,问:“你恋爱谈得怎么样啦?”
可达嘿嘿一笑,露出虎牙,说:“很爽,终于找到一辈子最喜欢的人了。”
迟小多说:“什么叫很爽嘛……”
“就是……”可达还有点意犹未尽,说:“你懂的,和梦寐以求的那个人上床,简直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啊!”
“什么烦恼,什么欲望,全部抛到脑后。”可达说:“世界就是我们俩的世界,也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那封离他……”迟小多想了想,说:“能接受吗?”
“开始的时候觉得太大了。”可达说:“不过进去以后就习惯了,还很喜欢呢。他那人就是心里很满意,嘴上不会说。”
迟小多头上三条黑线,可达说:“我们偶尔还会变成动物来一发,可惜你和项大仙不能变……不,是你不能变。”
迟小多想到一只体形巨大的狼抱着一只狐狸,在走兽区的花园里交配的场面,登时满脸通红,又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他和项诚在广场上玩,也有一点那种感觉。
“哦我知道了。”迟小多笑道,“对,确实很舒服。”
“很放肆。”可达挤了挤眼,说:“毛茸茸的小狐狸,和我的毛皮贴着的感觉,不能再爽了。不过我还是喜欢人形,花样多点。”
“好了好了。”迟小多头上三条黑线,说:“不要再说了。”
项诚看完流程,从圣地里出来,可达回头看了一眼,便起身走了。
项诚站在雕像下,抬头看那弓形的、盖着布的雕塑。
“想出办法了吗?”项诚问。
“没有。”迟小多苦恼地说。
项诚答道:“陈真给我打了个电话。”
“哦,熊猫送过去了吗?”迟小多问。
“嗯。”项诚答道,“都变成人形,送去北京了。”
两人静静站着,项诚看着迟小多,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迟小多:“?”
“我得出去办点事。”项诚说。
“去呗。”迟小多说:“要陪你去吗?”
项诚摆摆手,又看了眼迟小多,问:“月光石的脚链呢?”
迟小多从口袋里掏出脚链,给项诚拴上,项诚穿着低筒的皮鞋,露出干净的脚踝,转身走了。
“待会儿齐尉过来一趟。”项诚说:“他有事要请你帮忙。”
“哦?”迟小多说:“和蛟叔闹别扭了吗?”
项诚又笑了笑,看着迟小多,迟小多仰起头,双腿蹲踞,坐在雕塑的底座前,阳光灿烂,项诚认真地端详他,一手按在膝盖上,单膝跪了下来,凑到迟小多面前,蜻蜓点水地,给他一个吻。
“我爱你到永远。”项诚说。
迟小多的心都要化了,项诚转身道,“走了!”
项诚跃出圣殿,化作青龙,从顶上的一线天垂直升上去,飞出了巫山。
第136章 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二)
真美好啊,迟小多拿着脚链翻来覆去地看,这么充沛的爱情能量,月光石居然没能储存下来。
回想起他们从认识以后在一起,几乎没有吵过架,别人家都吵吵闹闹,为什么他们在一起,却从来不吵架呢?迟小多想起自己和项诚意见冲突的几次,唯独那天,在郑州时,到了生死关头,项诚吼过他一次。
但迟小多却不生气,他知道项诚是被胡新阳的阴暗念头影响了。
小时候他总听说夫妻在一起,免不了吵架,越是吵,感情就越好,他甚至以为自己的恋爱和家庭,就会是电视上演的那样,互相攻击,矛盾剧烈。但是和项诚在一起了,却发现半点也不是这样。
他完全不能理解,作为伴侣,有什么好吵的呢?毕竟都深爱着对方。
一条龙又从一线天处降了下来,迟小多抬头,说:“怎么啦?”
“什么?”齐尉的声音说。
“啊?”迟小多才发现不是项诚,而是蛟仙。
齐尉从蛟仙头上跳下来,笑道:“看来我来早了。”
蛟仙幻化为人,朝迟小多吹了声调戏的口哨,迟小多笑了起来。远处鲲王池内,响起一声鲲王闷雷般的叫声。
蛟仙双手合十,朝着鲲王池的方向行了一礼,池中水纹平静,迟小多这才察觉到高阶灵兽之间气场的冲突。
“项诚说你有事让帮忙?”迟小多有点奇怪。
齐尉抿着嘴角,看了眼蛟仙,蛟仙朝迟小多说:“带你兜风,去不去?”
迟小多莫名其妙,被齐尉拉着,上了蛟仙的背,抓住它的角,蛟仙升空而起,飞向东南方。
脚下山川一掠而过,速度越来越快,齐尉释放出风符,两人周围的一小块空间内,空气流动挡住了迎面的狂风,继而蛟仙一蓄力,身周卷起音爆,砰然巨响,化作黄昏时一道闪烁着夕阳光芒的闪电,射向远方!
“啊啊啊——”迟小多抓狂大叫。
“好玩吗?!”齐尉从背后抱着迟小多,两人握紧了蛟仙的角,在晨昏线上穿梭。
“你要干吗?!”迟小多大叫道。
“啊?这么热情啊,真的可以吗!”齐尉笑着喊道。
迟小多:“……”
到底哪里学会的这招!怎么全部人都这么说?!还有没有友情了!
紧接着蛟仙一翻身,冲破层云,飞上了云端。
面前豁然开朗,云海闪烁着金光,夕阳的光芒滚滚而来,就像梦境里的一场风吹麦浪。
“玩过吗?!”齐尉笑着问。
“你疯了吗?”迟小多哭笑不得,抹了把脸,全是穿过云层的水雾。
“很好看吧。”齐尉说。
“是很好看。”迟小多说,“可是怎么觉得和你一起看夕阳,总是有点怪怪的。”
齐尉一本正经地答道:“和你齐齐哥我出来飙个车怎么了?”
蛟仙突然转身,朝着大地直坠下去,齐尉和迟小多同时疯狂大喊,蛟仙坠向山体,眼看就要粉身碎骨时又倏然拔高,贴着地面掠过,带起一阵劲风。
迟小多心脏都要掉出来了。
“你说谁是车?”蛟仙的声音带着笑意道。
齐尉马上说:“我错了,好好飞,小心待会儿项大仙来找咱们麻烦了。”
蛟仙摆尾,居然已过了南岭,没入云层中,过韶关,入广东境内。
“要干……要做什么?”迟小多问。
入夜,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转向西面,珠江灯火辉煌,蛟仙在一个住宅区的天台上放下了两人,转身飞走了。
“哎,蛟叔!”迟小多喊道。
“他回去了。”齐尉说,“跟我来。”
齐尉带着迟小多下楼,这并不是高档小区,和第二次迟小多与项诚一起租的房子有点像,格局相似,摆设与内部装修不同。齐尉拿出钥匙,开了灯,把钥匙放在鞋柜上。
“这是你的房子?”迟小多问。
齐尉把灯全打开,按空调遥控器,布质沙发与温暖的黄灯,有种别具一格的温馨感觉,迟小多看到书架上几乎全是自己的书,“咦”了一声。
“你就住这里吧。”齐尉递给迟小多一个新手机,说,“我走了。”
“等等,去哪里?”迟小多问,“项诚呢?”
齐尉奇怪地问:“什么项诚?”
迟小多:“……”
“怎么了?”齐尉见迟小多奇怪的表情,摸摸他的额头,笑着问,“你还好吧?”
“我们……”迟小多嘴角抽搐,说,“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吗?我要回家!”
“这不就是你的家吗?”齐尉说,“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迟小多彻底无语了,说:“你把我从丰都带到这里来!还要我去上班?!”
齐尉夸张地说:“你没事吧!刚才咱们不是才从你单位开车回来,刚吃过晚饭吗?什么丰都,做梦了?”
迟小多:“……”
“好了,好好休息。”齐尉说,“过几天给你介绍男朋友。”
齐尉走了,门关上,一声轻响,迟小多瞬间明白了什么。
项诚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迟小多开始怀疑起来,就像闻了离魂花粉一样……等等,手机呢?他记得手机还放在圣地里,齐尉给了自己另外一个手机?
他翻手机,看到通讯录里,没有封离、可达等人的联系电话,也没有项诚的。
齐尉就像布了一个局,把他过去五年里的生活一招全部翻了盘,并且抹得干干净净。迟小多环顾四周,见家里的摆设、书、沙发、被套,全部都和以前租房子时不一样,却又出奇地熟悉。
这是项诚布置的!迟小多隐约明白了什么,又掏出了静默的月光石手链,拉开落地窗,外面是带着些许秋意的广州夏夜。
恋爱任务:
对象:未知
名字:未知
任务难度:高
性别:男
恋爱地点:广州
任务细节:为令月光石聚能成功,给雕像注入强大的守护净化能,必须重新经历恋爱细节,尽力将对方当作陌生人,重温从人海中相遇,再彼此深爱的整个过程。
其间须排除一切外界干扰。
当天夜里,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迟小多,他抱着枕头,安静地躺在床上,翻开手机,见里面都是久违而熟悉的电话号码,第一个就是王仁。
自从踏上开往北京的火车那天起,迟小多就像走进了另一个奇异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之中,沙县小吃和漫咖啡的厨房能通往普通人从未发现的里世界;妖怪们平时伪装成普通人挤地铁上班;撑起一把雨伞就能像蒲公英一般飞上天空,而一个喷嚏就能回到现实生活。
无数幻象接踵而来,现实与梦境纵横交错,色彩混杂,握起千秋万世轮,轻轻一摇,整个宇宙便为之倾覆,因果倒流,时光旋转……
所有的记忆在这个夏末秋初的夜里,都显得如此不真实。珠江大桥上那个雷雨交加的夏夜、郑州冰冻十里黄河上飘扬的黑色经幡、开封龙亭湖破冰时那刺骨的酷寒、圣地的千军万马、北京天空下飞旋的龙……
一切的一切,恍若一场浮生大梦,而那个叫项诚的人,眉目深邃,眼里带着温柔,注视进了他的内心。
手机的光芒映照着迟小多的双眼,他打开微信朋友圈,里面一切如常,陈真、陈朗、轩何志、格根托如勒可达,所有的朋友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的生活之中,再无痕迹。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是齐尉带自己回家了。
因为只有他,跨越了这表里两重世界,联系起了他的一切回忆。
他打开手机音乐,大提琴的奏鸣声温和而舒缓。
手机来电亮起,那边是王仁。
“喂。”迟小多带着笑接了电话。
“还没睡觉?”王仁问。
“刚想睡。”迟小多乏味地答道,不知道项诚是怎么买通的王仁,要朝他说什么。
“你到底啥时候来上班?”王仁说。
迟小多“哈哈”地笑了起来,王仁又问:“玩够了?”
“玩够了。”迟小多说,“明天就来。”
王仁说:“可别迟到了啊。”
迟小多与王仁互道晚安,挂了电话,在音乐中进入了梦乡。
秋来广州仍是一片欣欣向荣,偶尔几片落叶,贴在湿润的柏油马路上,清晨全城空气清新,迟小多听着音乐快步下楼,看到楼道外居然还停着他骑过的自行车!
上次王仁骑到设计院去,就一直停在那里,好几年没动过,现在居然又回来了。迟小多背上双肩包,跨上自行车,骑出小区,前往设计院上班。先前住在江边的别墅里,很少回广州的生活区,如今一回来,发现车水马龙,早餐小铺,全部一模一样,一切仍然是那么的井井有条,未尝有过丝毫改变。
“嗨!”迟小多进了王仁的设计院,并朝新同事们打招呼,说,“大家好。”
王仁介绍了迟小多,又朝他说:“你先复习一下,前面一周尽量不给你安排事儿了,还有,把挂我的注册证给续一下合同。”
迟小多签了合同,和同事们聊了几句,王仁公司里的氛围很轻松。小楼外面种着两棵香樟树,办公室里开了空调,影子落在玻璃窗上,晃来晃去,非常舒服。
他翻开专业书,摊平,感觉自己脑子都变迟钝了,太久没接触建筑规范,幸而王仁都准备好了,给他一大摞书。
迟小多看了整整一天,头昏脑涨的,王仁过来关灯,带他去吃饭,两人下班回家。
“我的男朋友呢?”迟小多朝王仁说。
“急什么。”王仁把迟小多的自行车放到自己的suv上去,答道,“我还没有呢。”
迟小多哭笑不得,当天王仁去谈事,在一家酒楼里与老板们去包房吃了,知道迟小多不喜欢应酬,便给他安排了个靠窗位,点了几个招牌菜,迟小多一边吃一边玩手机,吃完就出来骑自行车,走了。
从这天开始,一切都仿佛奇异地回到了曾经的生活轨道。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迟小多还是个设计师,住在广州,三十岁了还没有男朋友,刚从设计院跳槽到王仁的私人公司,每天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
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睡觉。
一个人逛漫展,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发呆。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设计院上班时,偶尔下午能翘班,就会溜到太古汇里的咖啡店,喝一杯咖啡,上上网。那个时候觉得很高兴,现在却空空落落的。
又下了两场雨,天气一下冷了下来,有时候他看着商场里的情侣,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猜测这茫茫人海之中,是否还会有他的霸道总裁?
终于,在回到了广州的第十天后,王仁给他打了个电话,约他周日出来,见个人,给他介绍男朋友。
迟小多:“……”
迟小多躺在床上给闺蜜打电话,奇怪的是,闺蜜仿佛也完全失忆了,和迟小多说:“我们下周去马尔代夫玩,一起吧一起吧。”
“不去啦。”迟小多说,“要上班啊。”
“上你个头的班。”闺蜜说,“你都存一百万了,放余额宝里一个月也有四千多了,挂个证出去月入六千,光坐着一个月就有上万了,还上什么班,快走,跟老娘出去嗨!”
迟小多感觉做什么都没意思,软绵绵地趴在床上,说:“我才不去当你们的电灯泡。”
闺蜜说:“你和我玩,让那姓张的靠边站!走吧!”
迟小多哇啦哇啦地吐槽了几句,闺蜜又觉得结婚了也没什么意思,嫁入豪门后也不上班了,每天只想到处去玩。两人友好而残忍地互相吐槽了一番,最后迟小多挂了电话,满心期待明天的相亲。
周日早上,迟小多洗了个脸,刮干净胡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似乎还不是很老,周围的朋友都说他几乎没变化,只是肤色没那么白了。当然,气质还是成熟了一点的。
他换上西服外套,下楼骑自行车,前往与王仁约定的地点。
王仁在一家英式下午茶店里打电话,朝迟小多打了个招呼。茶桌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你们互相了解一下吧。”王仁说,“戴恩,这个是我弟弟迟小多。”
迟小多满心失望,和戴恩握手,戴恩笑了起来,示意请坐。
“他刚从英国回来。”王仁解释道,“明年想去银行上班。”
迟小多点点头,看那名叫戴恩的年轻人,感觉好小,皮肤白,穿着也很潮,很有英伦范儿,头发烫过,戴个四十多万的表。
迟小多以前戴的表是两百多万的陀飞轮,自然不会太在意对方是不是很有钱。
“和照片上差不多。”戴恩笑着说。
“你也……很帅。”迟小多觉得这家伙简直是个麻杆,又瘦又高,男模范儿。
“你们聊。”王仁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迟小多哭笑不得,没想到王仁还真的给自己介绍了,朋友们是集体闻了离魂花粉么?介绍相亲真的太奇怪了。
迟小多正坐立不安,想找个借口告辞,王仁却给他发了条短信。
【你不要这么抗拒嘛,交个朋友也不错啊。】迟小多一想也是,可以当朋友处着嘛,万一是个国外的驱魔师呢?
“戴恩……”迟小多说,“是英文名的中译吗?”
“其实是李戴恩。”戴恩答道,“不过我更喜欢朋友们这么叫我。”
“怎么打算回国了?”迟小多说。
“国内吃的多。”戴恩说,“英国那黑暗料理,实在是无法下咽。”
迟小多笑了起来,觉得戴恩容貌看起来很小,却很成熟。
“你在英国读的研究生吗?”迟小多问。
戴恩只是盯着迟小多看,眼里带着笑意,说:“没有,我念本科,刚毕业。”
迟小多:“……”
“你多大?”迟小多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二十二。”戴恩说,“上个月刚过完生日,你呢?”
迟小多:“……”
迟小多只觉人生了无生趣。
“三十。”迟小多一手扶额,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哦。”戴恩说,“三十啊……完全不像……”
相亲的场合里,受比攻大了整整八岁,迟小多只想落荒而逃。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最后迟小多说:“我来买单吧。”
“我来我来。”戴恩说,“这个就不要和我抢了,王大叔让我买单的。”
王大叔……迟小多膝盖又中了一箭,王仁和自己是同班同学……他把王仁叫作“大叔”,那自己是什么。
最后还是迟小多买了单,和戴恩出来,说了几句客套话,有空再出来吃个饭什么的,迟小多带他在广州玩等等……最后戴恩上了兰博基尼,迟小多骑自行车,各回各家。
晚上电话里。
闺蜜:“高帅富啊!还是海归!”
迟小多:“我已经没有力气刷弹幕了,你声音小一点可以吗。”
闺蜜:“还是二十二岁的小鲜肉!”
迟小多:“感觉就是在一根竹竿上晾了一套阿曼尼emperor,不,这个不是重点,我明天要砍死王仁啊!到底在搞什么!”
“哎呀受大八,抱金砖嘛。”闺蜜说。
迟小多:“我根本就不想和这种人谈恋爱好吗!”
闺蜜:“那你要什么类型的嘛。”
迟小多:“我……”
迟小多卡住了,想说老子已经有老公了啊!怎么还会被叫出来相亲!这剧本不对啊!但是既然要充月光石,还是得认真点。
“高大英俊。”迟小多说,“不不,丑的也可以,有感觉就行。”
闺蜜:“……”
第二天,迟小多把王仁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他介绍个靠谱点的。
接着又是足足一周的时间,周五下班时,齐尉突然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出来吃饭?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迟小多在图纸前面趴了一整天,中午又吃了很少,事实上自从回来以后,他就一直过着半饥半饱的生活,吃什么都觉得好难吃。听到晚上要去见人,迟小多登时魂飞魄散,说:“我今天早上出门没洗头!而且头发还长了!衣服上全是早饭沾的番茄酱,也没洗啊!”
“没关系。”齐尉说,“我朋友也没洗头。”
迟小多:“……”
迟小多哀求齐尉明天再见不行吗,齐尉坚持,最后迟小多只得提前下班,去设计院外面剪了个头,把头发理成圆寸,去h&m里买了件赛车外套。戴了顶棒球帽,骑车出发。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迟小多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生。难道以前的一切,根本就没发生过?
他停自行车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躬身摸了摸月光石的脚链,还在。
齐尉介绍的人,是一个外贸公司的经理,一见迟小多,马上起来握手,连声问好。
迟小多第一印象是:这人根本用不着洗头。
对方的圆寸比迟小多还短,几乎贴着头皮,不算很帅,胡子茬刮得铁青,很有男人味,皮肤有点黑,看样子接近四十了。
“你弟弟很帅。”那人朝齐尉笑道。
“他今天变攻了。”齐尉开玩笑地说,“什么时候剪头发的?也不拍一张发过来。”
迟小多笑着自我介绍,男人叫陈昊,安徽芜湖人,四十一岁了,身材保持得挺好,皱纹也没多少,属于比较有魅力的中年大叔,五年前被公司外派到新西兰工作了一段时间,最近刚回来。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从国外回来的,迟小多心想,又看看齐尉,齐尉猜到他的心思,说:“陈兄说想见见,交个朋友。”
迟小多点点头,就当作普通朋友处着,陈昊说话十分风趣幽默,且在新西兰工作了三年,那边同志可以结婚,观念也比较开放,话里有意无意地提到,如果迟小多愿意,可以养他,顺便去新西兰结婚,领证。
迟小多当然没有太大兴趣,但陈昊实在很热情,不是那种让人觉得不自在的热情,而是属于四十来岁的男人,特有的诚恳。最后吃完饭,互相加了微信,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不少,路边都是情侣。
“我送你俩回去?”齐尉问。
“不了。”陈昊说,“我陪迟小弟走走吧。”
“行。”齐尉说,“你们多聊聊。”
迟小多陪陈昊聊了几句,送他到的士站去,陈昊说:“回头常联系。”
“好的。”迟小多笑着挥手,和他拜拜。
迟小多走出来,被风一吹,华灯初上,人来人往,商业街上灯红酒绿,人海茫茫,心里叹了口气,忽然开始思索人生与爱情。
天大地大,一个孤独的人,要遇见那个命中注定的爱人,该有多难?
迟小多回家后刷了下朋友圈,觉得陈昊挺有意思的,在朋友圈里放了不少照片,最近似乎刚在欧洲玩过一段时间,其中有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他和一个奇怪的符号的合影,像是个西方的六芒星魔法阵,却又不完全是。
一个很独特的变形魔法阵。
迟小多把手机扔到一旁,仿佛已习惯了这孤独而乏味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又下了几场雨,天气一下转冷,广州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穿毛衣了。
咖啡店里。
“那个大叔不错。”闺蜜说,“年收入五十多万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迟小多说:“哦。”
迟小多看着外头玻璃墙上的雨水朝下淌,闺蜜又说:“税后哦。”
“你老公税后多少?”迟小多好奇地问。
闺蜜答道:“那不重要……”
“你老摸自己肚子干吗?”迟小多转移话题,说。
“嘘。”闺蜜神秘兮兮地做了个手势。
“啊啊啊啊——”迟小多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怀孕了!
闺蜜带了一兜黄色漫画给迟小多,说:“我婆婆要过来照看我,这些书不能让她看见了,你带回去看吧。”
迟小多拿过一本,翻了翻,嘴角抽搐,说:“尺度有点大。”
不过黄色漫画真的很好看,迟小多于是照单全收了,翻了几本,闺蜜又说:“还有台湾个人志,太可惜了。”
两人于是在咖啡店里看起了bl漫和小黄文,看了一下午,闺蜜的老公来接,寒暄了几句,闺蜜去婆婆家吃饭了,迟小多提着袋子就走,在楼下吃了个烧鹅饭,回到家继续看。
打开袋子以后,迟小多数了数,突然发现少了一本。
迟小多:“……”
迟小多马上给咖啡馆打电话,问:“那个……我下午忘了一本什么书在店里,是吗?”
“啊?”店员小哥的声音很好听,说,“稍等,我帮您问问。”
片刻后,店员说:“好像是有一本留在了座位上,但是您走了以后,有一位客人坐了您的位置,可能被他拿去看了,这样吧,您留个手机号码?”
迟小多想说不要了,但是好歹是本书,闺蜜也集得很辛苦的。心想反正到时候光速过去,拿了就走,再也不去那家咖啡店,应该没事。
他留下了电话,店员答应如果找到了联系他,便没再当回事。
第二天王仁的工作室出图,大家都在忙,迟小多一只手按着图纸,另一手拿着笔写写画画,电话响了,迟小多瞥了一眼,见是个陌生号码,按了下免提。
“您好!”店员小哥的声音说,“是迟先生吗?”
迟小多暗道不好,马上要去按掉免提却已经晚了一步,电话那边说:“您的《霸道总裁极品鸭》找到了……”
整个办公室所有同事一起抬起头,只剩下打印机的嘎嘎声,所有人仿佛控制着自己,努力地不回头去看迟小多,片刻后,王仁走进来,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干吗?!”王仁说,“快点干活!”
迟小多那表情简直惨不忍睹,说:“我下午就来拿……”
迟小多挂了电话,面红耳赤。
当天下午,他戴着帽子和口罩,进了咖啡馆,店员反复确认他的身份,迟小多只是唔唔着点头。
“是这位客人捡到的。”店员拿给迟小多一张卡片,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说:“他希望和你交个朋友。”
迟小多收起卡片,交给店员一百块钱,决定以后再也不来了,说:“再见到他的时候,帮我请他喝杯咖啡,吃个蛋糕……”
迟小多回到家后,把那本《霸道总裁极品鸭》塞进书架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心想如果有失忆药就好了。
晚上,突然有一个陌生人,加了他的微信,迟小多加班两天,困得要死,看了一眼,又有个短信,内容是:【你好,我是捡到书的人。】迟小多:“……”
微信上是个英文名,迟小多随手点了通过,对方没说话,迟小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手机放到一边,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才发现昨晚上三点,那个叫“绿茶芝华士”的男人,留了句话。
【谢谢你的咖啡和蛋糕,下次我请。】
迟小多:“???”
迟小多心想昨天晚上才留的钱,这么快就答谢他了吗?哦,应该是昨天晚上这人又去了的。
据此得出,此人应该是喜欢下班后去一会儿咖啡馆,上次也是晚上七点的时候捡到他的书。
迟小多本来不想回了,但是作为聊天一定要回最后一句的强迫症,还是打了个:【谢谢你还我书。】对方没反应,直到中午,迟小多下班吃午饭的时候,才发来又一条消息。
【你喜欢男的?】
迟小多:“……”
迟小多心想你也太直白了吧,回了个:【呃……你把那本书看完了吗?】对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五分钟后又说:【看完了,我是1,你是?】迟小多心里和他手动拜拜,实在是太尴尬了,把手机扔在一边,不管了,抱着一沓图纸去开会。
一个小时后,开会回来,打开微信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多了一堆消息,还是半小时前,从自己手机发出去的。
迟小多的手机:【我是0,哥哥么么哒。】
绿茶芝华士:【(亲嘴的表情)我看你朋友圈里都是一个人,在找对象?】迟小多的手机:【是哒,哥哥帅吗?我给你发我的照片,你也给我发一张吗?】绿茶芝华士:【呵呵,不用了,昨天你来拿书的时候,我就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看见你了。在上班?】迟小多的手机:【是哒,不过可以抽空摸鱼聊天~~~哥哥也在上班吗?】绿茶芝华士:【我手机里没照片,晚上有空吗?出来吃个饭?你在哪里上班?我去接你?】迟小多的手机:【好哒,你定地方,我自己过去吧。】绿茶芝华士:【你定地方,我随便都行。】
迟小多:“……”
“王仁——!你给我滚出来——!”
迟小多的怒吼震得整个设计院的玻璃窗咯咯作响。
第137章 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三)
傍晚,外面下起了雨,迟小多撑着伞,进了王仁选的,常来吃饭的那家餐厅,站在手扶电梯上,一脸郁闷。
餐厅是吃粤菜的,迟小多进去,给他发微信说到了,对方还在路上,让迟小多先坐。
迟小多找了空位坐下,一边刷手机,等了足足半小时,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抬起了头,仿佛某个无声的讯号,突如其来地降临在了他的生活里。
一个穿黑色西服外套、牛仔裤的男人,从餐厅正门进来,四处看。
迟小多笑了起来,抬手,那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朝他走过来。
他的半身被雨淋得湿透,脱下外套,晾在椅子上,半湿的白衬衣里,优美而分明的肌肉轮廓线条若隐若现,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眉目深邃,浓眉大眼,头发很短,手指修长有力好看。
“项诚。”他笑着说。
迟小多:“我叫迟小多。”
那一刻,桌子底下,发出一道微弱的光,月光石脚链亮了起来,温润的蓝光犹如水波纹一般流动。
“不好意思。”项诚说,“久等了,路上堵车。”
迟小多说:“这里不好停车,我老板选的地方……今天下午回复你的,呃,不是我。”
项诚笑了起来,说:“买不起车,下次该坐地铁来,你老板偷看你手机?”
“嗯。”迟小多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在那一刻,他仿佛奇异地失去了所有的过往的印象,仿佛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个命中注定的人,过往已不再重要,而当下,才是给予他一切强烈的、活着的感觉的来源。
两人冷场了一会儿,项诚说:“想吃什么?点菜?”
“哦对。”迟小多说,“来个……椒麻葵花鸡?”
“鲍鱼吃吗?”项诚说,“随便点。”
“太贵了。”迟小多说,“而且味道一般。”
迟小多点了些便宜实惠的,与项诚各自喝茶,不太好意思抬眼看他。
其实这人也不是很帅,主要是五官搭配在一起好看,很有男性的魅力。和上上次见的那个英伦风小鲜肉比起来,项诚的肤色要深一点,而且五官粗犷,不精致,但是迟小多就很吃这口,觉得项诚很沉稳、靠谱,是帅得能让人心里很踏实的男生。
“你做什么工作?”项诚想了半天,找了个话题。
“画图。”迟小多说,“设计师,你呢?”
项诚答道:“在物流公司上班,蓝领。”
迟小多点点头,又冷场了一会儿,项诚说:“老板是故意整你吗?”
“没有。”迟小多笑道,“老板是我好朋友,看我找不到……对象,成天替我着急。”
“那就好。”项诚说,“下午看到语气不对,吓了一跳。”
两人心有灵犀,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上菜时,又寒暄了几句,互相查了下户口,了解对方情况,完毕后,迟小多突然觉得这家的菜很好吃。项诚还用公筷给他夹菜,说:“忙了一天,多吃一点。”
“你也多吃点。”迟小多给他舀汤。
吃过饭后,迟小多要买单,项诚却已经把单拿走了,说:“下次你来,除非你不想再和我出来吃饭了,这次可以让你买。”
迟小多只得让项诚去买单,一顿饭吃了四百多,对于一个在物流公司上班的人,还是有点贵的。
饭后项诚送迟小多坐地铁,还在说说笑笑,项诚说:“刚来广州的时候,粤语一直听不懂,和鸟叫一样。”
“现在呢?”迟小多问。
项诚:“还行,听得懂一些,但不怎么会说。”
迟小多在地铁上教项诚说粤语,项诚说得很奇怪,两人说了一会儿,又哈哈地笑。
“我下车了。”迟小多朝项诚说。
“嗯。”项诚说,“下次见,微信联系。”
迟小多下了地铁,上手扶电梯时,忍不住地低头看,直到列车开走,脸上还带着笑。走出地铁站时,外头在下雨,他“哟呵”一声,跑进了雨里,踩起水花。那漫天纷飞的雨水,犹如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陪伴着他一路跑回家门口。
洗过澡后出来,放在桌上的手机亮着,上面是“绿茶芝华士”发来的消息,时间是一小时前。
【在吗?突然想起外面还下雨,买了把伞给你送过去,在地铁口等我会儿。】【还在不?我到地铁站了。】
【已经回去了?那我回了,到家去洗澡,别感冒了。】【我到家了。】
迟小多忙抓起手机,回他的消息,说不好意思,跑回来的,没看到。项诚也猜到了,和他说了晚安,便不再有消息。
迟小多晚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把他们今天见面说的每一句话都回忆了一遍,又打开手机,唰唰唰地重新看了次他们互相发的微信,把王仁发的内容删掉,一个人躺着傻乐。
深夜,他在无数甜美的梦境里睡着了,被子里,月光石闪烁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第二天,项诚说要办事,约了人吃饭,不能过来找迟小多。迟小多表示没关系,反正出完图也没事干,就拿着手机和项诚聊天。
项诚:【想买个房,三十老几还没房,广州的房价太贵了。】迟小多:【可以按揭的嘛。】
项诚:【你房子是自己买的吗?】
迟小多:【我也是租的,之前有点动心,不过觉得房贷也挺烦的,主要是有生活压力。】项诚给迟小多发了张照片,上面是仓储超市里的货架,一排排的,仓储和物流员工正在卸货,把零食堆在车上推走,巧克力堆得像山一样。
【想吃什么?这些喜欢吃吗?】
项诚又连着发了一堆图,全是他上班时附近的零食。
迟小多忙回答他:【会被发现的。】
项诚:【不拿,我和超市买,能打折。】
迟小多也没什么想吃的,就说不要了,又聊了几句,下班时间到,项诚走了。
迟小多一个人在外头吃饭,突然想起项诚,刷了几下微信,项诚的消息又来了。
项诚:【吃饭了吗?】
项诚发了张在外头和朋友吃饭的图,迟小多也给他发了张自己吃饭的照片,项诚知道他在吃饭,便不打扰他了。
这一天,迟小多开始觉得自己坠入爱河了,先前的茫然一扫而空,然而随之而来的,则是更难以言喻的孤独,那感觉如此清晰,就像小时候拿到一点点钱,去买了一瓶汽水,喝的时候很快喝完,过后还想继续喝,忍不住总是回味。越回味就越想喝,却抓耳挠腮地喝不着。
他的耳朵变得非常灵敏,随时注意着手机的动向,哪怕没有“叮咚”和震动,也要拿起来刷一刷。
“迟小多你够了!”
一起吃饭的闺蜜说:“能不能有志气点啊!”
“好好。”迟小多放下手机,说,“我不玩了。”
“不是玩不玩的问题!你怎么能秒回!”闺蜜说,“也太实诚了吧!”
迟小多:“为什么不秒回?”
闺蜜说:“要假装出除了谈恋爱,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好吗!你看我老公给我发的消息我就从来不秒回。”
迟小多:“……”
“可是我们还没有谈恋爱呢。”迟小多说,“他还没给我表白啊。”
“所以才要矜持一点!”闺蜜说。
“好吧。”迟小多答道,继而看了眼手机,项诚发消息问:【吃饭了吗?】迟小多马上回:【正在吃,你来吗?】
闺蜜:“……”
迟小多说:“下次一定记得。”
项诚又说:【正高峰期,过来要一个半小时,你先吃,不用等我,待会儿吃个点心。】迟小多马上回了个:【你也先吃,别饿着。】闺蜜把迟小多暴打了一顿,仗着自己是孕妇,迟小多也不敢还手。
直到很晚,闺蜜老公把她接走了,项诚才过来,看上去很忙,而且有点累,手指揉了揉眉心。
“这个给你。”迟小多递给他一盒日本买的,缓解肌肉酸痛的贴片,说,“扯到筋的时候可以用。”
“我也给你带了东西。”项诚说,“今天开了公司的车,待会儿送你回家。”
迟小多很想和项诚多待一会儿,哪怕什么也不说,就是这么坐着,吃吃点心,互相看看,就觉得很安心,是一种享受,但项诚每隔一会儿,就会看一下表。
“忙吗?”迟小多说,“有事你就先去。”
项诚正在看表,答道:“不,我在想,今天还有多少时间能和你在一起。”
迟小多:“……”
“说也奇怪。”项诚笑着说,“每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不累了,哪怕不说话,面对面地坐着,互相看看对方,也觉得很舒服。”
迟小多脸上发红,问:“上班很累吗?”
“还行。”项诚说,“今天应该早点过来的,这样就能一起吃饭了。”
“没关系。”迟小多说,“明天有空吗?”
“有。”项诚说,“明天我早点翘班出来,别再堵路上了。”
“今天见面还剩下四十分钟了。”迟小多说,“我十一点前得回去睡觉。”
项诚笑了起来,说:“那还是专心点吧,我忍不住,就像吃一个好吃的冰淇淋,总会忍不住想还剩下多少。”
“如果还能再来一份就好了,对吧。”迟小多打趣道。
“嗯。”项诚的嘴角带着笑,注视迟小多的双眼,乐道,“可惜很多东西,要么没有钱,要么没有时间,总是不能吃到饱。”
幽暗的咖啡厅里,项诚跷着脚,皮鞋和迟小多的板鞋轻轻碰了下,两人的月光石脚链都亮起蓝光。
“我外婆说。”迟小多认真道,“越是好东西,就越是不能贪得无厌,获得太多,要只感受一点点,你才会时不时地回味它,用感觉和记忆去……体验它的滋味。”
“恋爱也是这样吗?”项诚问。
迟小多心想我们是在谈恋爱吗?可是你并没有和我说要谈恋爱吧?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思想有点岔开了,岔成了一片空白。
甜品店要打烊了,项诚与迟小多出来,上了辆小货车,让迟小多坐副驾,送他回家。到家时,项诚到车后去,搬了两箱果汁饮料,说:“给你买的。”
迟小多要帮忙,项诚却示意不用,让他先上去开门,带进了他家。
“进来坐坐吧。”迟小多说。
“不了。”项诚站在门口,说,“你早点休息。”
迟小多:“那……”
“晚安。”项诚低下头,在迟小多侧脸上吻了下。
迟小多刹那满脸通红,脸上热得连自己都感觉到了,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脑海中一片空白,项诚脸上也红了,快步跑开,在楼道里喊道:“明天晚上我来接你吃饭!”
迟小多:“……”
迟小多已经完全神游物外,项诚却赶紧跑了。
他的气味,他的温暖,仿佛还留在门口,从未离开。
迟小多转身扑倒在沙发上,抓起抱枕,“啊啊啊”地叫,双眼不停地转圈圈,彻底沦陷了。
足足一个小时后,迟小多才艰难地爬起来,关上了门。
项诚回去后还给迟小多发了条消息:【我到家了,晚安。】啊啊啊他说“晚安”,晚安晚安晚安——迟小多一瞬间觉得这个晚上美妙至极,“晚安”拆开来,一个是“晚”,一个是“安”,仿佛透过这简短的问候,而窥见了美妙的秋夜,带着迷人气息的“晚”与充满了关怀的“安”!
晚安!温情备至的嘘问!晚安!人生从此不再孤独!晚安!星空与宇宙,存在的大智慧!
迟小多在这大智慧里带着微笑,睡着了。
“你是不是有病?”王仁说。
“你才有病呢。”迟小多不客气地答道。
王仁:“半天画个楼梯间,有病就回家休息啊。”
迟小多一本正经道:“你炒我啊,顺便把证还我。”
天大地大,迟小多的一级证最大,王仁只得不吭声了,迟小多脑袋上还在冒粉红泡泡,对着窗外的秋叶,沉浸在与项诚的恋爱里。
“哟,谈恋爱了?”闺蜜问。
迟小多收起他的傻笑,摆摆手。
咖啡店里,闺蜜拷问了迟小多一番,大叫道:“你怎么找了个做搬运工的啊!”
“什么搬运工!”迟小多说,“人家一个月也有八千呢!”
闺蜜:“……”
“你的择偶一百二十一条呢?”闺蜜说。
迟小多讪讪,已经把一百二十一条忘光了,最后他只好说:“反正我就是喜欢。”
“哟,谈恋爱了?”
闺蜜老公今天没空,齐尉特地过来,接闺蜜去做产检,迟小多坐上车,认真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齐尉要问,迟小多却死活不吭声了,齐尉只得说:“找时间出来,请你家那位吃个饭?”
迟小多感觉齐尉和项诚完全就是两个圈子的,想了想,说:“我问问他吧,他可能有点忙。”
齐尉朝迟小多说:“最近想开个新公司,正想请人帮忙。”
看齐尉的样子,应当是想帮忙给项诚介绍点靠谱的工作,正好上次项诚自己也说,做物流太累,想跳槽。不过他们还没有正式恋爱,迟小多不知道项诚会不会有歪掉的自尊心,考虑良久,还是决定谨慎点的好。
“你的朋友都很有钱吧。”果然项诚这一次见面的时候提起来了。
“还好吧。”迟小多只是稍微提了下齐尉的事,想试探下项诚愿不愿意到齐尉的公司去上班,露了点口风,说,“也就几千万的身家而已。”
“‘也就’。”项诚笑道。
迟小多哈哈哈地笑,今天项诚精神倒是很好,周末在家睡了一整天,收拾干净后出来约会,和迟小多沿着公园外头慢慢地走,晒晒秋冬交际的太阳,暖洋洋的。
“最近和主管吵架了吗?”迟小多问。
“吵。”项诚答道,“天天吵,吵得不想干了,主管成天刁难我。”
项诚的工作是个副主管,经常被拿钱不干活的主管欺负,使唤他跑上跑下的,还经常被主管在领导那里告状。
“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项诚突然问。
“还行。”迟小多说,“要吃饭啊,还是有点累的,经常加班,二十五之前还可以,现在就渐渐不行了。”
“你觉得我辞职合适吗?”项诚又问迟小多。
迟小多和项诚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开始给项诚分析利弊,按他的想法,稍微规划了一下,觉得项诚在这个公司做,哪怕做到中层或高层,也就是两万一个月,没有太大的出路,不如换个工种。
可是适合做什么呢?项诚要技术没技术,要学历没学历,初中毕业就没再读过书,在社会上闯荡,三十好几了,才混到月入八千的位置,自尊心又实在太强,还经常被人瞧不起。
迟小多知道项诚心里肯定有点敏感,对别人的一言一行,都有抵触,只是混惯了社会,不会轻易说出来。
“我就初中毕业的学历。”项诚说,“找什么工作,薪水都不高,最近看了几份招聘,主管岗位都要研究生学历的,早知道当初好好读书了。”
迟小多说:“其实我觉得,工作一段时间后,一般就不必用投简历的方式来找工作了。”
项诚说:“可是我也没有人脉。”
他们安静地看着草坪上放风筝的小孩,迟小多依稀觉得,如果没有那梦境般的一切,他与项诚的生活也许就是这样的吧,表世界与里世界,就像一块镜子的两面,倒映着他们的理想与现实。
“那天我在咖啡厅里看到你的时候。”项诚说,“我猜你一定混得很好。”
“也没有很好。”迟小多说,“还不是给人打工的。”
“嗯?”项诚想了想,说,“读书人,既有文化,又有社会地位,和我这种外来人口不一样,在这么大的城市,挣扎了这么多年,总觉得在广州还没有一席之地。”
“想回去。”项诚把烟头按在长椅旁的垃圾桶里,悠然说,“老家的房子又拆迁,没了。”
在里世界中,项诚是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充满了天马行空的际遇与波澜壮阔的冒险。
而在表世界里,他仍是坐在这个公园里,普普通通、为工作烦恼、为生活发愁的一个初中学历的农村男人。
“这才是生活。”迟小多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项诚没理解。
迟小多笑了起来,起身说:“我喜欢这样的你,走吧。”
“去哪?”项诚问。
“我买菜,去你家做饭吃?”迟小多说。
“等等。”项诚说,“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项诚站起身,迟小多认真地看着他,想安慰他几句,项诚却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好的盒子给他。
“送给你的。”项诚说。
盒子外头包了礼物纸,迟小多茫然道:“送……我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没有。”项诚笑道,“就是……嗯,买给你的。”
“谢谢。”迟小多笑道,想把盒子收起来,却又注意到项诚似乎在期待他拆,于是想了下,便小心地拆开包装纸,里面是一对h。
迟小多:“……”
“这太贵了。”迟小多说。
项诚笑了笑,迟小多说:“好吧,谢谢。”
项诚说:“感觉你什么都不缺,想买礼物都不知道送什么。”
“哪有。”迟小多笑道,“很喜欢。”
迟小多戴上表,心想这么一对手表,得花掉项诚一个月的薪水了,以他目前的待遇来说,确实非常有心。
“另外这个是戴右手吗?”迟小多问。
项诚:“……”
“这个是我的。”项诚说。
迟小多反应过来,给项诚戴上,项诚按了几下,有个心率监测,还有gps定位,给迟小多设置好了,朝迟小多亮了下表,说:“你可以从你的手机上看到我在什么地方。”
迟小多笑了起来,项诚又说:“你的心跳很快。”
“有一点。”迟小多的脸有点热,很不好意思,说,“那你是不是也能知道我的位置?”
“嗯。”项诚说,“有一个‘恋人app’,是店员教我设置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这就取消掉。”
“不不。”迟小多说,“我……可以接受的。”
这样一来,项诚和迟小多就能在各自的表上看到对方的心率、睡眠和所在位置了。
“我可以……”项诚想了想,说,“提一个要求吗?”
迟小多莫名其妙:“啊?”
“我……”项诚有点紧张。
嘀嘀嘀嘀——刚戴上的手表开始报警了。
项诚的心跳瞬间飙高,迟小多马上就明白了!他想表白!要表白了吗?来啊!快说啊!
他们就这么呆呆地面对面站着。
嘀嘀嘀——心率持续报警,项诚满脸通红,把心率预警按掉。
“你……”项诚说,“你的条件真的……很……”
迟小多:“……”
“我配不上你。”项诚说,“这个请求,可能有点过分。”
迟小多:“……”
迟小多的手表也开始报警了,他的呼吸急促,站在秋日的阳光下,整个世界充斥着无所不在的金色阳光,两人的月光石脚链瞬间亮了起来,发出绚烂的蓝光,一只狗跑过来,朝着他们“汪汪”地叫。
“走开!”项诚皱眉道。
迟小多:“……”
“你……不要这么说。”迟小多说,“你很好啊,你又高又帅,也很暖。”
“我没有钱,没文化,混得也不好。”项诚有点郁闷地说。
迟小多笑了起来说:“可是你很努力,只要努力,生活有目标就好嘛。”
项诚欲言又止,一阵风吹过,吹得树叶“哗啦啦”作响,黄叶飞扬,掠过他们身前。
“我觉得你不会……”项诚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迟小多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听过一个说法,缺啥爱啥。”
项诚:“?”
“就是。”迟小多想了想,说,“喜欢自己身上没有的一些……特质,譬如说像我这种技术工,就喜欢初中毕业没读过大学的,喜欢干体力活的,喜欢质朴点的,运动系的,喜欢……像你这样的。”
“找到过吗?”项诚说。
“目前没有。”迟小多答道。
“我喜欢你,你考虑一下我可以吗?”项诚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口。
“好。”迟小多想也不想就答道。
黄昏时,月光石温柔地绽放光芒,唰然从两人脚踝上绽放,扩散出一道铺满大地的蓝色光浪,浪涛的边缘闪烁着白光,从公园内飞速蔓延。
在那天地脉交汇之时,皓月东升,夕阳西沉,月光石的浪漫之光犹如地毯一般覆盖了城市、山川、河流,无止无尽地洒向天边。
时间仿佛停驻,两人的身前,散发着蓝光,蓝光犹如粉末一般飞起,整个世界为之歌唱。
项诚紧张得要死,伸出一手,朝迟小多伸了伸,迟小多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中,项诚便握着他的手,两人的手互相牵在一起的时候,四周仿佛又恢复了原状。夕阳在地平线上渐渐沉默,留下一抹绯红色的晚霞。
喧闹的车水马龙声又回来了,项诚提议道:“去吃饭?”
迟小多脸上发红,跟着项诚走,手心紧张得直出汗,有点不自在,却又不好意思放开。
公园外,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俩,到了公交车站前,项诚便顺势放开手。
迟小多见项诚一直在笑,突然也觉得好笑,两人面对面,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迟小多说,“你……你笑什么?”
项诚既不好意思,又觉得好笑,转过头去,还忍不住想盯着迟小多看,说:“我……不知道,你笑什么?”
迟小多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公车来了,两人挤上车,在车门前挤得紧贴在一起,项诚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衣,迟小多贴着项诚衬衣下强壮的肌肉,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与剧烈的心跳。
“晚饭去哪里吃?”迟小多问。
项诚示意由他安排,两人便在狭小的空间里挤了五六站,到一个小区外,项诚进超市里推着车,迟小多买自己喜欢吃的菜回家做,进小区后回了项诚的家。
项诚的家里收拾得很整齐,家具也很简单,书架上一大堆八九十年代的台湾地摊武侠,什么《天邪教主》《武霸天下》之类的,偶尔能找到几本金庸黄易温瑞安。
迟小多站在书架前,问:“你喜欢古龙吗?”
“古龙的书看起来不够爽。”项诚在厨房里做饭说,“主角都太厉害了,不接地气,不喜欢。”
是嘛,迟小多心想,你就是大龄男青年喜欢看yy武侠小说,幻想摇身一变成大侠。不过我也喜欢看台言,幻想霸道总裁爱上我什么的。
项诚的速度很快,一个小时饭菜可吃,他在阳台上摆了张桌子,点了蜡烛,放俩玻璃酒杯,给迟小多倒了果汁,边看夜景边吃晚饭。
“晚上住我家吗?”项诚低头给迟小多剥虾,问道。
迟小多的心率监测再次开始报警。
“我……还没有准备好。”迟小多说。
项诚笑了起来,说:“我想着你搬过来,可以省你那边的房租。”
“一次交了三个月。”迟小多答道,“到月底呢。”
“嗯,那先住完。”项诚说。
第138章 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四)
这天晚饭后,迟小多总觉得两人的关系怪怪的,仿佛随着项诚把那句告白说出口,两人变得更客气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才好。
“那我……回去了。”迟小多说。
项诚:“我送你。”
“不不不。”迟小多忙道:“我自己回去,不晚。”
项诚笑道:“明天见。”
项诚穿着居家服,一直等到迟小多搭上了车,驰走时迟小多还看到他在公车站前。
好暖男的感觉,有一个这样的家居男朋友,基本满足迟小多所有的要求,就是钱少了一点,上班有点辛苦,外加学历不高。
迟小多下车后走着走着回家,完全忘了晚上吃的什么,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还紧张得有点想吐,在家门口外的楼下,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修长,倚在电线杆前抽烟,头发有点长,挡住了眉毛,颇有几分忧郁王子的气质。
“嗨。”那男人说。
“啊……嗨。”迟小多说。
男人说:“好久不见。”
“嗯,戴恩?”迟小多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这人就是和自己相过亲的戴恩。
“我那天,看到你和一个人上了计程车。”戴恩说:“他叫什么名字?是你爱人吗?”
迟小多想了想,答道:“是我男朋友,怎么?”
戴恩:“可以给我一个他的连系方式吗?”
迟小多微微眯起眼,想了想,答道:“可以,怎么了?”
戴恩递给迟小多一张纸条,迟小多注意到戴恩的手腕上有一个奇怪的法阵符号,似乎在哪儿见过。
他把项诚的手机号码写给戴恩,让他自己去连系,戴恩非常感激,没过多久,迟小多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直到很久以后才想起来。
“哦?”项诚说:“嗯,确实找过我。”
“找你做什么?”迟小多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项诚:“问我男朋友这么帅,上哪儿找的,他也想找一个。”
迟小多哈哈大笑。
项诚眼里带着笑意,脸上带着红晕,两人坐在西餐厅里,吃着五十八元一份的廉价牛排,迟小多用叉子拨弄了下沙拉,忍不住抬眼看落地窗外,外头下着小雨,两人说话的时候靠得很近。
恋爱的感觉很幸福,因为世上多了这么一个人,看了什么好玩的微博,听说了什么有趣的事,读了一本好书,发了一笔奖金,都有人可以说。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逛街、上网,看见衣服时,也会想起项诚穿上,说不定很好看……
“打算什么时候给我?”项诚依旧是那笑意,那红晕。
“什……么?”迟小多怔了几秒,继而满脸通红。
“买单。”项诚打了个响指。
两人注视着对方,项诚台面上结帐,台面下,又暧昧地以皮鞋碰了碰迟小多的脚踝。
迟小多的呼吸都要窒住了,外面下着雨,不如今天就去项诚家住算了。
“呃……”迟小多心想,如果项诚再提一次,他就答应吧,他好喜欢项诚,也感觉到项诚那灼热的爱,两人一见面,心脏就都会加速。
“送你回去?”项诚问。
迟小多心想要去我家过夜吗?他今天非常非常紧张,也没有做什么准备工作,更没有买保险套……不过项诚肯定不会在外面乱来,他们约会时项诚几乎没有奇怪的电话,有也是工作。
下雨天,广州的地铁很挤,项诚和迟小多抱着靠在车门旁的角落里,迟小多刷手机,项诚在身后搂着迟小多的腰,瞥迟小多的手机。
“买了什么?”项诚问。
“给你买的鞋子,袜子和内裤。”迟小多轻轻地说,手指朝上滑,上面是给项诚买的休闲服和运动鞋。
项诚说:“星期五我带你出去玩。”
迟小多:“……”
“去哪里?”
“现在没想好,去不?”
“过夜吗?”
“当然,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项诚在他耳畔小声说道。
“我还有点……”迟小多的心脏狂跳。
“那你这两天可以心理建设一下。”项诚又说。
迟小多:“……”
迟小多知道这是项诚的求爱方式,带他出去过夜,也就是想确认关系了,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好。”迟小多说。
“星期五晚上我来接你下班。”项诚说。
夜晚十点,到了楼下,迟小多搂着项诚的脖子,彼此亲了下,项诚又意味犹尽,把迟小多抓回来,抱在身前,足足亲吻了快半个小时,又把他按在楼道里,把手伸进他的衬衫里头摸来摸去。
“今天吗?”迟小多喘息着说。
项诚稍微清醒了些,吁了口气,摸摸短发,说:“后天吧。”
“晚安。”迟小多站在一个台阶上,恰好和项诚平齐,便在他侧脸上亲了亲,项诚明显控制着自己不爆发出来。
“对了,这个给你买的。”项诚从包里掏出一个叠得很平整的袋子,递给迟小多:“后天出门穿。”
“好的。”迟小多心想应该是T恤或者裤子。
项诚与迟小多道别后,转身在小雨的街道上行走,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仍忍不住抬头看阳台,阳台亮起了灯,迟小多到家了。
迟小多把早上洗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掏出来,免得忘掉,从阳台上张望,远处路上项诚似乎在和路灯下的一个人说话。
迟小多:“?”
那谈话并未持续太久项诚就走了。
迟小多躺在沙发上,拆开项诚的礼物,登时脸上红到耳根。
袋子里是一条很薄的白色子弹内裤,只有几条布带,以及一件范思哲的,印着虎纹,丝绸的年轻款T恤,没印图案的部分,几乎可以透过丝绸看到后面。迟小多吞了下口水,穿上T恤,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几近半裸,胸膛轮廓,乳头与腹肌线条清晰可见,下身是西裤,还能看见腰下明显的人鱼线。
要要要……穿着这个出门?!迟小多哭笑不得,这太暴露了,虽然老外模特儿这么穿的不少,但迟小多还是不太能接受,上半身接近什么都没穿在外面走。
凉快倒是很凉快,迟小多提着内裤,有种不忍卒睹的感觉,很想试一下,想想还是算了。
“礼物喜欢吗?”
第二天在开会的时候,项诚发了个讯息过来。
迟小多:“实在是太变态了,你在哪里看到的?”
项诚:“无聊随便看,觉得这身适合你,还有更暴露的,不过太露了也不好。”
王仁在开会,项诚又发了条微信,里面贴上了一张照片,问:“想摸吗?”
照片里项诚没有露脸,是和迟小多同款的T恤与内裤,穿在项诚身上,项诚这身比迟小多稍微大一号,却是黑色的,还撩起了T恤下摆,露出腹肌。
他剃掉了腹部下的毛发,皮肤很干净,胯间那庞然大物在黑色薄纱内裤的束缚下,轮廓分明,一条巨根外面贴着很薄的材质,若隐若现。
迟小多登时心脏狂跳。
王仁:“那个,迟小多?”
迟小多迅速地把微信切掉,语无伦次地发言。
今天项诚没来接,说有点事,迟小多满脑子里全是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差点就要对着照片自己解决,感觉比那些小黄图劲爆多了,要传到网上去的话估计瞬间走红。
“想我了吗?”深夜,项诚又发了条简讯过来。
“并没有。”迟小多答道,其实正在翻微信,看两人的聊天记录。月光石脚链在脚踝上微微地发着光。
项诚:“我想你了,我现在就想要你,可以来你家吗?”
迟小多:“出差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项诚那边不说话了。
迟小多也很想他,差点就说来我家吧,不过既然已经约好了明天,最后这一关一定要忍住啊!
项诚:“我回去睡会,有点困,明天下午来接你。”
迟小多看了眼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了,项诚居然还没有回家?
“你在哪里?”迟小多问。
项诚扔掉烟头,站在路灯下,两手揣在运动服里,抬头看迟小多的阳台,那里亮着一盏灯。项诚:“我爱你。”
迟小多:“我也爱你,你在开车吗?”
项诚:“嗯。”
迟小多:“那你还打字!专心开车!”
项诚笑着转身,跑上人行道,准备回家去。
翌日迟小多换上了项诚送他的T恤和内裤,套上西裤,实在不敢这样出门,又在外头穿了外套,饶是如此,出门的时候还是觉得很耻,仿佛街边的行人总会注意到自己。
到了单位,迟小多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一跟人说起话就脸红,搞得所有同事都莫名其妙,连王仁过来问事情,迟小多都有点语无伦次。
傍晚,项诚打电话来了。“我在你公司外头,忙完了吗?”
迟小多很早就忙完了,听到项诚声音的时候,紧张感已经到了顶点,马上跑去洗手间照镜子,总感觉哪里不对,收拾了背包一阵风跑出去,看到项诚开了一辆休旅车。
“啊!项诚!你好。”迟小多说。
项诚:“……”
项诚笑了起来,摸摸他的脸,侧身给他系好安全带,又顺便亲了下他的唇。
“去哪里?”迟小多说:“我收拾了两天的衣服,不知道够不……”
项诚问:“里面穿的什么?”
迟小多:“……”
项诚今天穿的西装,一手打开西装外套给迟小多看,里面只穿着那件黑色的薄纱外套,现出温暖而健壮的肌肉。
“穿……穿了。”迟小多说。
项诚于是倒车,开出滨江道,离开市区。
迟小多目视前方,心脏狂跳,项诚看了眼表,说:“估计赶得及吃晚饭。”
日式料理店内,灯光昏暗而温暖,两人进了包厢,项诚挪过来,让迟小多点菜。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迟小多请项诚吃的日料店!
这里以前来过的,迟小多心想,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一天仿佛就在不久以前,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反而一点也不违和。
“怎么了?今天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的感觉。”项诚低沉的声音说。
“嗯?”迟小多渐渐放松下来,店里的音乐让他觉得很舒服,他的心绪终于平静,看着灯光下,项诚笼着一层淡淡光芒的头发。
“我看上一套房子。”项诚说:“你觉得呢?”
“买啊。”迟小多说:“在哪里?”
项诚想了想,答道:“下周一起去看看?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迟小多:“一起住吗?”
项诚问:“愿意吗?搬家的事不用烦恼,我来就行,你拎包入住,会写上你名字。”
迟小多哈哈地笑了起来,项诚的嘴角微微勾着,眼里带着笑意,目不转睛地看迟小多。
“我……”迟小多想了一下,说:“你头期款够吗?”
“够。”项诚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菜,用湿毛巾擦手,给迟小多倒酱油,调芥末:“我打算辞职了,换朋友的公司,薪水能涨到一万二。”
迟小多说:“我支持你,前几天一直在忙这个吗?”
项诚答道:“嗯,总算谈妥了,今天好好庆祝一下。”
项诚催了好几次上菜,最后终于在这濒临禁欲崩溃的边缘吃完了晚饭,开车带着迟小多离开。一路上莲花山,抵达客栈时,迟小多已经紧张过了,反而有点困。
外面开始下雨,项诚跑出去拿伞,又跑回来,带着迟小多快步跑进客栈里,开好房,两人脱下外套,短发都是湿的。
“你把头发擦一下……嗯。”迟小多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项诚压在床上,强吻下来。
“你嫁给我。”唇分时,项诚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好……”迟小多喘息道。
他的手腕被项诚按着,躺在床上,迟小多看着他英俊的脸,亲吻他的肩膀。项诚吁出一口灼热的气,伸手解开自己的皮带,又扯下迟小多的长裤,两人的阳具隔着内裤,贴在一起,彼此摩挲。
“啊!”迟小多颤声叫了出来。
“我想你。”项诚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想得要发疯了……”
“我爱你。”迟小多低声说。
项诚低头隔着那半透明的T恤亲吻迟小多的身体,一路吻到他被勃发下体撑着的内裤,隔着薄纱,亲吻并舔舐他龟头的轮廓,舒服得迟小多绷直了身体。
项诚几乎亲遍了迟小多的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没有放过,迟小多坐起身,隔着他黑色的内裤,摸项诚那根庞然大物,项诚说:“我不想玩情趣了,先让我进来……”
“好的。”迟小多笑道。
项诚翻到包里的润滑剂,不由分说挤出许多,分开迟小多内裤后的带子,直接就要捅进去。
“慢……慢点!”迟小多叫了起来。
那物刚进去,迟小多便痛得半死,项诚也没有动,仿佛进去了就行,从背后抱着迟小多,让他仰身,靠在自己胸膛上,两手隔着T恤抚摸他的全身,手指捻搓他的乳头,丝绸的质感外加项诚的挑逗,令迟小多的身下再次勃起。
“你好……野蛮。”迟小多说。
“喜欢吗?”项诚在他耳边说,不等迟小多回答,便吻了上去。
“唔……”迟小多感觉到插在自己体内的那物已濒临极限,他轻轻地挺起臀部,让项诚进得更深,项诚便开始抽插。
然而只来了几下,项诚就抱着迟小多,猛然进到底,再喘着粗气,疯狂吻他。
“射了。”项诚说:“太久没释放,一下全出来了。”
迟小多痛感还没过去,感觉体内项诚射了不少,忍不住大笑起来。
“休息一下再来。”项诚无奈道。
“别离开我。”迟小多一声说:“放松点。”
项诚那物还半硬着,迟小多让他转过身,自己躺着,项诚迎面进来。
“你真性感。”迟小多小声说。
“你也是。”项诚亲了亲迟小多的唇,说:“你的很大。”
说着用手指拨弄迟小多硬着的胯下,迟小多说:“这又不重要。”
“我喜欢你这样的零。”项诚握着迟小多的那物,说:“看上去很有感觉。”
“啊,别摸。”迟小多喘息道:“要射了。”
迟小多以手指拨弄项诚胸前,感觉到体内项诚的那物又硬了,这一次项诚缓慢抽出,再慢慢插入,开始正常程序。
“痛吗?”项诚问。
“不……不会。”迟小多呻吟道:“你好温柔啊!好喜欢……”
项诚坚硬的肉根霸道无比,配合他温柔的吻与缓慢进出的过程,竟是形成一种反差,就像电流一般,直击迟小多内心最深处。
雨越下越大,犹如天地间最美妙的乐章,乐声时而在他们的灵魂里流淌,时而伴随着狂风骤雨,将他们推向高潮。
这一次做了半个小时,迟小多和项诚几乎是同时射的,完事后,迟小多脖子到胸膛发红,菊穴被项诚插得温热发红,体内的精液几乎要夹不住,一片狼藉。
“洗个澡。”项诚抽了根烟,把迟小多抱到浴室里去。
“项诚。”迟小多说。
“嗯。”
项诚把迟小多抱在身前,大手沾满滑腻的沐浴乳,抚摸他的身体,迟小多迷恋地摸他的胸肌,手臂,顺着他的肩膀摸上去,抱着他的脖颈,项诚呼吸再次粗重,低下头来,疯狂地吻迟小多。
“怎么了?”唇分时,项诚小声问。
迟小多唔唔地靠在他身前,项诚笑着说:“怎么总是不说话?”
迟小多:“我给你洗,你不要动。”
项诚:“来,让你随便占我便宜。”
迟小多笑了起来,他抚摸项诚的身体,摸得项诚又硬了起来。
项诚稍微仰起头,闭着眼,水流在他赤裸的雄躯上流淌,沿着他的胸腹与大腿淌下,他感受着爱人对他的抚摸,胯间之物再次笔挺,迟小多把它握在手里玩了一会,单膝跪下来,给他口交。
“出去再玩。”项诚说:“待会我还想做。”
“唔。”迟小多把那物从嘴里退出来,给项诚搓洗他的小腿,摸到脚背时,看见月光石脚链发着光。
“啊。”迟小多说:“它好亮。”
“什么?”项诚低头看,迟小多把浴室里的灯一关,两人的月光石脚链都发出强光,照亮了整个浴室。
幽蓝色的光芒照着他们赤裸的身躯,其中仿佛又散发出光点,绕着他们一丝不挂的身体飞舞。犹如在那浩瀚的虚空之中,千万朵星辰结成的荧光花朵在脚下绽放,光芒照着彼此英俊的脸庞。
“充能满了?”迟小多笑道。
“别管他了。”项诚答道,取过浴巾,裹着迟小多,回房上床。
灯光关掉后,只有月光石在他们的脚踝上,时而互相摩挲,时而轻轻碰撞,项诚用正面直入,抱着迟小多,让他把双脚架在自己的腰上,一边亲吻他,又把那物插了进来。
这一次足足做了四个小时,做得迟小多很累很累,项诚才意犹未尽地射在他体内。
“我爱你,项诚。”迟小多小声说。
“我爱你,小多。”
项诚在背后搂着他,他们的身躯紧贴在一起,迟小多迷迷糊糊地闭上双眼,终于抗拒不住睡意,心想:有个男朋友真好啊。
翌日,迟小多醒来时,窗外阳光灿烂,项诚靠在床头看一本诗集,肌肤干净清爽,迟小多抱着他的腰,伸手摸来摸去。
“昨天还没摸够么?”项诚说,话音未落,腾出一手,抓着迟小多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又把手伸到迟小多腰间去。
“没有。”迟小多哈哈地笑,整个人趴到项诚身上去,干爽的肌肤蹭起来舒服感难以言喻。
“你在看什么书?”迟小多说。
“普希金诗集。”项诚说:“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项诚篇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完——
第139章 妖怪总动员(一)
“你居然不看故事会了。”迟小多笑道。
项诚笑道:“我突然觉得诗歌也不错,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送给我的。”
迟小多:“?”
项诚合上诗集,问:“饿了吗?”
迟小多昨夜耗费太大体力,确实很饿,项诚又抵着他的鼻梁摩挲,亲昵地说:“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然后呢。”迟小多笑道,“有什么仪式吗?”
“工资卡要上缴吗?”项诚说,“给你管钱,但不能乱花。”
迟小多哈哈笑,说:“其实我不会管钱,不如我把钱给你吧。”
“好的。”项诚说,“我给你张信用卡刷。”
项诚掏出钱包,递给迟小多一张信用卡的副卡,又说:“改天去开通你的签名,签谁的都可以。”
迟小多也翻了下钱包,递给项诚一张储蓄卡,上面有他三个月的薪水存款,六万多。
交换了卡,他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
迟小多突然觉得很好笑,项诚又说:“我给你准备了个戒指……等等……”
“哇——!”
“怎么回事?!”
客栈外面响起声音,游客兴奋地叫喊,人声鼎沸。
“怎么了?”迟小多莫名其妙,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昨夜一番筋疲力尽,现在两脚还有点发抖,站不稳,项诚抱着他让他站好,穿上衣服。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季,莲花山上云雾弥漫,还有将近一个月才到春天,然而就在这一天早上,阳光温暖地照耀下来,破开了重重云层,将辉光洒向大地。
一夜间,漫山遍野的桃树仿佛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唤醒,整个莲花山开满了桃花。
“啊啊啊——!!”迟小多大叫道,“不是还没到春天吗?!桃花怎么就开了?!”
迟小多开窗,哗啦一阵暖风,卷着千千万万花瓣飞旋进来。
外面的游人都疯了,全部人冲出去看桃花,寒冬腊月,虽然广州很暖,在这个季节全部桃花绽放,实在也是太罕见了。
“去刷牙洗脸,待会儿下来,吃午饭。”项诚说,“我提前找老板订了一桌。”
桃花树下,摆着一张桌,上面放了两杯清茶,花瓣飞扬,项诚坐在桌前打电话,阳光不冷不热,一切都刚刚好。迟小多欣然入座,老板端上两份嫩牛排。
“待会儿去哪里?”迟小多问。
“上山看桃花。”项诚答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迟小多说:“没有,在附近走走就行,省点钱,这顿饭一定很贵吧。”
项诚笑道:“还行,我认识老板。”
项诚的电话一直震,迟小多看了一眼,见上面是个陌生号码,有点奇怪。项诚接了电话,那边似乎说了什么,项诚便道:“自己解决。”
“公司有事吗?”迟小多问。
“不管他们。”项诚说,“成天打电话,什么都要问,烦死。”
迟小多说:“忙的话就先回去,我没关系的,要么陪你去上班?”
项诚答道:“你别管。”
项诚顺手关机,迟小多只觉好笑,项诚又说:“后天回去我就辞职,到新单位报到之前,有一个月的假期,不如咱们出去旅游?”
“好啊!”迟小多说,“你想去哪里玩?”
正在这个时候,迟小多的电话也响了,上面显示【齐尉】。
“喂,齐齐。”迟小多笑着接了电话,那边齐尉的声音紧张道:“快告诉项诚!那家伙朝着你们这边过来了!”
迟小多:“谁?什么过来了?”
突然间大地轰然震动,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朝着桃花林里直冲下来。
迟小多:“……”
项诚:“小心!”
轰然巨响,迟小多一阵天旋地转,那震动先是掀翻了桌子,泼了他一身茶,项诚手上、头上全是酱汁。就像一架轰炸机贴着莲花山直飞过去,再撞了上来,迟小多一抬头,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
迟小多:“……”
紧接着更多人冲了过来,有人喊道:“先清场!先清场——!”
“不要管了!”齐尉怒吼道,“别让它逃了!”
“你在这里等我。”项诚在树下掩护迟小多,说,“我马上就回来。”
迟小多说:“一起啊!我帮你!”
整个山头兵荒马乱,一下不知道哪里出来了一群妖怪,全在维持秩序。
“那是什么?!”迟小多问。
“一条龙!”
“爸爸——!”
郎犬跑出来,抱着迟小多一扑,迟小多被保护在树后,项诚一脚踩上餐桌,在半空中一旋身,化作青色的盘龙,嘶吼着飞上天空。
一条红色的西方龙展开翅膀,足有三十余米长,尾上长着倒刺,双目赤红,喷发出火焰,灼烧整片桃花林,山林中陆陆续续有妖怪升空,却不是西方龙的对手。
龙炎扫过之处,火焰熊熊燃烧,黑烟升上天空。
“爸爸!小心!”郎犬穿着西装,背后着火,燃起了一大块,迟小多忙帮他扑打,顷刻间更多的奇异怪物飞下,仿佛是西方的石像鬼,朝迟小多与郎犬追来。迟小多张着嘴望天,面前的景象实在是冲击了他的认知下限。就像爱情电影……不,同志片演到一半,突然进入了爆米花奇幻片模式。
齐尉驾驭蛟龙飞来,盘旋于战团外围,和升空的青龙一起,与那恶龙搏斗。青龙两爪揪住红色恶龙的脖颈,两条龙对着喷发出烈火,青龙喷发出的龙炎是青色的,而恶龙喷出的龙炎则是紫红色。
青红烈火相撞,发生了爆炸,迟小多还在看,上百只两米高的蝙蝠已朝着他和郎犬冲来!
“呜——”郎犬变幻出真身,一只通体灰色、额上带着火焰符文印的巨大德国狼狗挡住了迟小多。
“你快跑。”郎犬低沉的声音吼道。
紧接着郎犬冲向蝙蝠群。
“等……”迟小多一阵天旋地转,被一只蝙蝠揪了起来。
“啊——”迟小多放声大喊,被蝙蝠甩飞出去,落到另一只蝙蝠手里。
“小心!”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轰然巨响,冰霜狂风爆射,从迟小多背后的山头一瞬间铺天盖地地飞向蝙蝠群。半空中飞舞的蝙蝠登时哀嚎着落向地面,一个身影从地面飞身上来,抱住了迟小多。
“他安全了!”另一个男人喊道。
“别让他受伤了!”先前那男声喊道。
迟小多定神一看,见居然是先前见过面的那中年人陈昊!
紧接着,戴恩从山上冲下来,喊道:“迟小多!你没事吧!”
“我……”迟小多终于镇定下来,而天顶,一龙一蛟,还在与那条西方龙搏斗。
“到底是怎么回事——!”迟小多抓狂道。
“你不是降妖师吗?”戴恩焦急地说,“能想想办法吗?别让洛肯到市区里去,否则会有很大麻……”
对哦。
迟小多忽然想起来,我不是降妖师吗?
迟小多:“……”
对啊,我是降妖师!
我是降妖师——!!
迟小多:“……”
迟小多突然有种任督二脉自通的感觉,可是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什么龙?”迟小多问。
“一条腐烂的恶龙。”陈昊眉头深锁,说,“我们一直在寻找解决它的办法,以为回到祖国,能有力量协助,找了妖怪协会好几次,他们说妖协管事的正在谈恋爱……”
“腐烂的恶龙。”迟小多喃喃道,“被什么腐蚀了?能飞吗?送我上去看看。”
“不行。”戴恩说,“空中到处都是它的爪牙!”
迟小多低头,拨通齐尉的电话,对方接不到,显然打得正酣。
正在此刻,郎犬朝着迟小多冲来,戴恩与陈昊一惊,以为又是妖怪,迟小多忙摆手,飞身上前,一跃翻上郎犬的背,郎犬口里咬着一个爱马仕的包,甩出来被迟小多抓在手里,反手负于背后。
迟小多伸手进包一翻,降魔杵、捆妖绳都在。
“爸爸!怎么办?”郎犬问。
“通知妖怪全部撤出去。”迟小多说,“在外围形成包围圈,联系封离,让他打开传送门,空投支援部队!”
郎犬载着迟小多,几步跳上客栈屋顶。
“呜——嗷嗷嗷——”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狼嗥,大地犹如海浪一般,妖怪们纷纷撤出桃林,青龙与蛟仙注意到了地面,迟小多骑在郎犬背上,朝着空中,观察那恶龙的身影。
一龙一蛟开始将恶龙逼向地面,那血红色的巨龙却仿佛感觉到了敌人的意图,不住扑打翅膀拔高,朝山顶飞去。
“送我上去。”迟小多朝郎犬说。
郎犬“呜”的一声,竭尽全力,跳上山坡,沿着凸出的山脊加速,犹如腾云驾雾,冲上树顶,迟小多紧紧抱着郎犬的脖颈,面朝悬崖尽头最高的那棵松树。
“跳!”迟小多喝道。
郎犬借着惯性,连续跳过数棵大树,最后带着冲力一扑,与迟小多挂在树上,将那棵松树压成一道弧——
紧接着松树回弹,迟小多身体一轻,被送上二十米的高空,张开双臂,飞向战团!
顷刻间蛟龙掠过,齐尉一手抓住了迟小多的手腕。
“去!”齐尉朗声喝道。
迟小多飞向青龙,青龙一低头,侧身漂移,接住了迟小多。
“哪里冒出来的?!”迟小多喊道。
“上个月,两个老外……”项诚的声音低声道,然而一句话未完,恶龙便直扑过来,张开大口,咬向龙头处的迟小多,青龙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卸去腾云劲气,与迟小多直直坠落地面。
与恶龙短兵相接的那一瞬间,迟小多陡然睁大了双眼,看见恶龙仿佛全身腐烂,散发着带有恶臭的黑气。那是一只翼龙,仿佛还被魔的力量侵蚀了,胸腹、半边羽翼腐得露出紫黑色的肉,羽翼中还戳出了灰白色的龙骨。
“抱紧了!”项诚的声音吼道。
那翼龙一击不得手,转而扑向齐尉,眼看翼龙一爪抓住了蛟仙的身躯,正要喷火,蛟仙却顺势一卷,一缠,将翼龙缠住。
青龙载着迟小多飞向齐尉与蛟仙。迟小多在半空中一抖包袱,降魔杵在空中旋转,瞬间项诚变幻为人,借着冲力抓住降魔杵,一杵挥去,降魔杵焕发出强光,聚集成智慧剑,朝翼龙肩膀砍下!
翼龙痛得大吼,猛力推开蛟仙,一口火焰到了龙喉,转而朝项诚与迟小多扑来。
“啊啊啊——”
迟小多大喊,项诚仓促间再次化身为青龙,与空中扑来的翼龙对撞。
刹那间惊天动地,青龙庞大的身躯斜斜坠向莲花山公园,轰隆巨响,撞向望海观音像,龙躯带着迟小多,沿着地面直擦过去,摔进公园内。
翼龙展开翅膀,洒出血液,朝着二人扑来。
“项诚!项诚!”迟小多摇晃项诚,大喊道。
两人摔得狼狈不堪,项诚头上全是血,月光石脚链断开,掉在地上。
“妈的……”项诚咬牙支起身体,要带着迟小多躲藏,迟小多却捡起两人的月光石,缠在一起,握在手中,彼此手指交缠。
“它被魔气腐蚀了!”迟小多喊道,“月光石能对付它!”
说时迟那时快,翼龙已扑到了面前,项诚抱着迟小多,让他把头埋在自己肩前,互相十指紧扣。
漫天龙炎,翼龙狰狞着扑向莲花山山头,风云际会,项诚抱着迟小多,手中系着月光石,坠子赫然处于两人手心。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两人同时将月光石朝外一推。
劲风吹来,两人头发、衣服疯狂飞舞。
青龙之威在二人身周流动,形成强悍的气场,继而注入法宝之中,月光石迸射出一道净化的强光,唰然射出,笼罩了翼龙全身!
翼龙发出狂吼,痛苦地逃离月光石所射出的能源光场,全身冒出黑烟。
而下一刻,两人背后,传送门轰然洞开。
圣地援军赶到,千万飞禽犹如海啸般卷出,翼龙不敢再战,一个转身,摇摇晃晃冲上云端,脱离战斗。
迟小多:“……”
项诚头上擦破,流了一头血,不住喘息,两人对视,迟小多嘴角抽搐。
“项经理,这是你的兼职吗?”迟小多说。
“不完全是……”项诚哭笑不得道,“所以说不久后……打算跳槽。”
传送门光芒越来越强,封离骑在苍狼背上飞出。
“杀啊——”可达的声音大喊道,“嗯?敌人呢?”
项诚:“……”
迟小多:“……”
周围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蜂拥而上、保卫吾王的战死尸鬼士兵,迟小多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心想幸好陈真的心脏病已经好了……
当天夜晚。
“番禺莲花山今日午后起火。”
“起火原因正在调查中,一架直升飞机因视野不清坠落在公园中,幸而南海观音像无损,也无人伤亡,政府正在展开修建,环保局认为不会影响广大市民来年观赏桃花……”
项诚、迟小多、陈真、可达、轩何志、齐尉,六人坐在迟小多家里的沙发上,项诚头上还包着绷带。
戴恩和陈昊一人一把餐椅,迟小多家里杯子不够,只好用碗给每个人倒了点茶,封离和郎犬坐在地上,二十平方的客厅一下挤得要死。
“给你的。”项诚拿出一个被压扁的盒子,里面是一团糟的蛋糕。
迟小多:“……”
项诚用勺子拨了一会儿,从惨不忍睹的蛋糕里拨出两个钻石戒指。
迟小多一手扶额。
“这是今天午饭的甜品吗?”
“对。”项诚说,“不过被这俩混蛋……算了。”
迟小多把戒指擦干净,还是以前他给项诚打的对戒,上面镶满了钻石,于是随手戴上,去拿烫伤药水,给郎犬背后抹上。
郎犬:“爸爸,蛋糕可以吃吗?”
迟小多拿了个大勺子,舀蛋糕给郎犬吃。
“你们俩最好把情况给我交代清楚。”项诚朝戴恩说,“就凭你们干的好事,知道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吗?”
戴恩说:“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各位的损失,我们一定会赔偿。”
“你赔得起?”项诚冷冷道。
戴恩:“中国龙陛下,我们也是情非得已,非常非常……”
戴恩的“very”还没完,陈真打断道:“不用致歉了,先说你打算怎么补偿吧。”
戴恩:“我会出一笔金额,作为赔偿与重建费用。”
项诚:“你打算出多少?”
戴恩说:“三千万欧元,这个数字您满意吗?”
郎犬吃得不亦乐乎,忽然被什么卡住了喉咙,咳了几下,吐出来一张银行卡。
项诚马上想起来了,说:“卡也是给你的,里面是零花钱。”
迟小多:“哦,有多少钱?”
项诚随口答道:“二十多亿吧,密码是你生日。我告诉你,戴恩,你所谓的‘赔偿’,还不够我老婆做两个法宝的材料费,你如果真的有致歉之意,现在就给我把洛肯的藏身之地交代清楚!”
戴恩:“……”
轩何志马上说:“小多,卡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迟小多给轩何志,轩何志又问:“小多,可以给我一点吗,一百万就行,反正你也用不完。”
陈真咳了下,说:“按照规定程序,你们两位已经是犯罪了,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戴恩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求助于中国,中国龙陛下,我是真的不知道,洛肯的藏身之地在哪里,我知道我的所有财产都比不上您的一点零用钱,但是我诚恳地向您求助……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走遍了所有的国家,都只是为了拯救洛肯。”
“为了这个目标,我甚至不介意自己的生命。”戴恩又说,“如果您让我一辈子在中国坐牢,能让洛肯恢复,我想这个惩罚我甘愿接受。”
厅内静了一会儿,陈昊叹了口气。
“你还是个孩子。”项诚说,“幼稚。”
戴恩答道:“我被很多人这么说过。”
迟小多忽然开口道:“先说说洛肯吧,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通缉任务:
对象:龙
名字:洛肯
危害级别:ss
性别:雄
出没地点:不明
任务详情:——
“六年前,我在希腊认识了一个男人。”
“六年前?”
“嗯,六年,十六岁的时候。从哪里说起呢?这要从我们的初拥开始说……给我初拥的,是洛肯。”
迟小多看看陈昊,又看戴恩,仿佛明白了什么。
“初拥是啥?”轩何志问。
“是一种不纯洁的东西。”迟小多朝轩何志说,“你不要问了。”
“不不。”戴恩说,“是很纯洁的。”
“我说的纯洁和你说的不是一个词。”迟小多解释道,“中文博大精深,为免让这位直男询问详细过程,并联想到一些事情……你懂的。”
戴恩马上道:“啊,yes,反正你懂就行。”
“你是吸血鬼?”项诚问。
“是的。”戴恩说,“陈先生也是。”
“他今年只有二十二。”陈昊说,“并不老,心理年龄更小。”
戴恩想了想:“我出生在一个非常古老的家族,家族历史有四百多年,陈先生从一百二十年前起,充当我们的管家,作为这个家族最后的继承人,我既要像普通人一样学习,也要进行驱魔训练。”
“担任我剑术课老师的,是陈先生。”戴恩说,“而教导我魔法的,就是洛肯。十六岁时,我在希腊认识了洛肯,他是一名流浪汉,曾经任职于英格兰王,苏格兰王,条顿王……他们称他为黑骑士。”
“黑骑士。”陈真想了想,说,“最后变成了一条龙?”
“是的。”戴恩说,“他活了将近一千三百年,他的记忆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模糊不清,但我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人’,就是他。”
“一千三百年的大妖怪。”迟小多说。
“一千三百年。”戴恩说,“从历史上说,不一定是最久的,但是非常难对付,至于为什么他给了我初拥,这个过程我想各位不一定有兴趣知道,我就说重点吧。”
“认识他的时候,他正在被梵蒂冈骑士团追踪,他知道我的家族,许多年前他与我的祖先立下过一个誓言,能够亲手杀死他的,只有我这个家族的后人。”
“他活得足够久了,久到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所使用的魔法混成一团,其中杂乱无章的法术,令他的身体产生了变化,他在黑暗力量的折磨下痛苦不堪,日夜祈求我的出现,于是——命运让我们相遇。”
陈真:“既然求死,为什么不自首,让教皇净化他?”
“嗯……”戴恩想了会儿,说,“教皇并没有那个能力,他们只能用圣水烧毁他的肉身,再把洛肯的灵魂关起来,也许是一个小瓶子,也许是别的什么圣器,他不愿当囚犯,只求完完全全的解脱。”
“所以他开始训练我。”戴恩解释道,“教会我许多法术,希望我能找到杀掉他的方法,不过……我们……唔。”
众人看着戴恩。
“我们后来相爱了。”戴恩说,“也许是出于对他的同情,也许是别的,总之我觉得我爱他,是,我确定我爱他,我愿意承担他犯下的罪行,并希望他能活下来。”
厅内没有人说话。
戴恩又说:“我希望能找到让他获得新生的办法,在他的身体里,流淌着邪恶的血液,每一天他都倍受这黑暗之力的折磨,四年后,他的身体起了一些反应。”
“这些黑暗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迟小多一语切中了要害。
戴恩:“……”
“我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戴恩说:“诅咒,很多诅咒,其中有一些来自被他杀死的强大魔物,另一些则来自于我们西方世界里传说的地狱,还有一些,则是为了打败强敌,而不得不与恶魔做交易,产生的后遗症。”
“但是请相信我。”戴恩又说,“他是个好人,他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被体内的邪恶力量影响,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点像从前的项诚——迟小多心想,他看了项诚一眼,项诚果然也在想同样的事,把手覆在迟小多的手背上,沉默不语。
“你想说什么吗?”陈真朝迟小多问道。
“来自于地脉。”迟小多说,“你们所说的邪恶能量,正是我们东方世界里的‘地脉’,而大恶魔,龙的灵魂,则是强大生物魔化后的遗留产物,所以他被魔腐蚀了,正因如此,我们的月光石才会令他产生畏惧。”
“也许。”戴恩耸肩道,“无论如何,我想我是找对了地方,在我们恋爱期间,他尝试了几乎所有的方法,想让自己变回人类。他想获得救赎,却无路可走……所有的宗教都视他为恶魔。”
“最后他被魔化了。”迟小多说。
“魔化。”戴恩想了想,说,“也许吧,他的体内本来有一条魔龙的诅咒,那家伙……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洛肯和那条龙有什么关系?”齐尉问,“契约,还是共生?”
“都不是。”戴恩说,“据他自己清醒的时候所说,他喝下过一杯炼金术士提供的龙血,于是得到了强大的力量,而龙血发挥的诅咒,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最后在我们尝试着解开他体内的一个封印时,那条龙残存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狂,只好设法把他关起来。”戴恩说,“再慢慢地寻找解决办法,有时候他清醒了,我们就像往常一样相处。”
“不容易。”项诚说。
真是太像项诚了,迟小多开始逐渐觉得,洛肯确实像戴恩所说的那样,是个正直的人,因为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有放弃希望。看在这个的份上,迟小多决定暂时原谅他们把自己的约会搞得一团糟的事。
“然后呢?”陈真问。
“我从一本古书上,找到了一个可供尝试的方法。”戴恩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叫作菲尼克斯,我想也许用它,能让洛肯获得新生。”
迟小多:“……”
“那是什么?”项诚问。
迟小多暗自感叹,戴恩还是很聪明的。
“就是凤凰。”迟小多说,“所以这就是你们来中国的原因吗?”
“是的。”戴恩说,“菲尼克斯的原产地……不,故乡,在东方大陆,英格兰曾有的几只都已不知去向,我想中国也许能帮助我,我找到齐先生,提出了这个要求,不过他说你们正在玩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
项诚:“……”
迟小多:“……”
齐尉:“……”
齐尉:“戴恩,你完全没有告诉我这么复杂的内情,你只是说希望认识一些中国驱魔师朋友,并开展一个东西方文化沙龙而已!而且我根本……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你……”
众人哭笑不得,齐尉朝项诚等人解释道:“他拿着丁主任的介绍信过来,找狄淑敏老师,狄淑敏老师又把他介绍给我……”
“停。”项诚说,“我不追究责任,还有要补充的吗?”
戴恩郁闷道:“没有了。”
“现在你希望我们做什么呢?”陈真问。
戴恩说:“帮助我,各位将获得我最真挚的友情。”
轩何志:“那三千万是我们所有人分吗?”
迟小多:“……”
“我考虑下。”项诚说,“这几天你们给我老实待着,但凡有任何动作,全部打断腿,遣送出境,中国是我的地盘。”
戴恩说:“我无法保证洛肯会不会再次被龙控制……”
项诚说:“那你就祈祷吧,随便向什么神。”
戴恩:“……”
陈真起身说:“大家先休息吧,项诚你……”
“我会派手下密切监视广州市内的动向。”项诚把烟头按灭,回答道,“北京那边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交代了,我们不能再使用千秋万世轮。”
“好的。”陈真答道,“这段时间,特别行动组就在广州待命,我会通知本地驱委,一级戒备。”
第140章 妖怪总动员(二)
众人随着陈真出门,厅内来过客人,乱糟糟的,迟小多开始拖地,项诚躺在沙发上发呆。
“吃宵夜吗?”迟小多问,“煮个出前一丁给你吃?”
项诚说:“收拾一下,今晚去我家住吧,来,过来。”
迟小多拖好地,过来趴在项诚身上,项诚亲了亲迟小多的嘴唇,专注地看着他的双眼。
“你打算帮他,对吧?”迟小多问。
“嗯。”项诚说,“他们的事情打动你了吗?”
迟小多依偎在项诚肩前,玩着他修长手指上的那枚钻石戒指,张开五指,与他的大手贴在一起。
“他说的那句话。”项诚说,“让我觉得,就像你和我的感情一样。”
“哪一句?”迟小多随口问道。
“命运让我们相遇。”项诚答道。
命运让我们相遇,迟小多已不止一次地感觉到命运的多舛与奇妙,他仿佛一夜间又回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真实的世界。虽然一群驱魔师与两个吸血鬼于不久前才在自己家的狭小客厅里开过会,会议内容是对付一只被恶龙附身的黑骑士……但当他们走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剩下脑袋上包着绷带、穿着脏兮兮西装的项诚,与无聊的自己。
“走吧。”项诚说,“回家,东西不要收了,那边还有。”
“我都习惯这里了。”迟小多哭笑不得道,不过有项诚的地方就是家,他收拾了月光石链子,小心地放好,与项诚出去,加长轿车已停在门外,黄杉恭敬地拉开车门,载着他们回到别墅里。
一群熊猫在门口拉着横幅“欢迎大王与皇后回家”,列队鼓掌,大家还准备了蹦床和秋千。
“不用表演节目了。”项诚正心烦,让熊猫们各自回去。看到项诚脑袋上包着绷带进来时,熊猫们一通狂笑。
项诚眉头深锁,迟小多却觉得实在是很好笑,也跟着熊猫们一起笑了起来。
家里一切照旧,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迟小多翻箱倒柜,找出特制药膏,给项诚疗伤,驱委提供的金创药效果非常好,涂上去没过多久就完全愈合了。
小山魈过来,伸手要抱,熊猫们在门外哈哈哈地偷看大王吃瘪,项诚哭笑不得。
迟小多抱起小山魈,问:“你多久没回家了?”
“咱们分开那天开始就没回来过。”项诚答道,“他们都想你了。”
“皇后,晚上吃宵夜吗?”熊猫问。
“吃吃吃。”迟小多说,“想吃什么吃什么,自己去开冰箱吧。”
熊猫们欢呼雀跃着去找吃的,准备开欢迎party,客厅里亮着温暖的灯光,郎犬趴在地上,和项诚各自涂了金创药,迟小多一脚搁在郎犬脑袋上,身体舒服地倚在项诚身上。
“有一个喜欢的人。”迟小多说,“养一条傻乎乎的狗……”
“谁的诗?”项诚问。
“我的。”迟小多笑道,手里拿着月光石脚链,把项诚随便绑上的绳子拆开,再穿起来。
“你觉得它找咱们做什么呢?”迟小多问。
“思归。”项诚答道。
“嗯。”迟小多说,“可是思归的下落,现在谁也找不到了。”
“它一直都在,就在你的身边。”项诚说,“只是咱们不需要它了,所以它不会显形。”
“为什么?”迟小多说,“我还挺希望见到它的,如果思归能化为人,应该是个很帅的男生。”
“你试试看叫它。”项诚说,“在它涅槃的时候,你是陪伴它的人,就像为龙封正一样,你与它有着特殊的联系。”
迟小多答道:“但当时很多人在场啊,大家都在。”
“不一样。”项诚搂着迟小多,说,“你距离它最近。”
迟小多说:“应该是宛媛姐离它最近,她用手机录像的时候,都要凑到思归身上去了。”
项诚笑了起来,说:“它和你最有缘吧。”
迟小多说:“可是后来,也没见它来救我不是么?”
“那是因为你没有生命危险。”项诚说,“总之,你和思归有着冥冥之中的联系,从你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注定了将成为陪伴它涅槃的人,当然,在那个时间点,所有的人,都和它有缘。只是你与它的羁绊,是最深的。”
迟小多回想起来,似乎确实是这样,从刚认识项诚开始,这只鸟儿就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思归救过他们不止一次,而就在最后,当它在烈火中重生、展翅飞向远方之时,迟小多甚至来不及朝它说一声谢谢。
“要怎么才能找到它?”迟小多问。
项诚耸肩,答道:“用你的心。”
迟小多:“……”
项诚笑着抱过迟小多,说:“拼人品吧,走,上床睡觉。”
别墅里的灯光全部熄灭了,剩下花园里、屋顶上,五颜六色的彩灯,一闪一闪,房顶还竖着熊猫们做的灯牌,左边是歪歪扭扭的巴蛇,右边则是一条鱼,中间是“”大字。
冬天来了,在这祥和与静谧之中。
而在这黑暗的最深处,一名光着身子的男人踉踉跄跄,身上沾满了下水道内的污泥,疲惫地跪在地上,继而“扑通”一声趴倒在地。
思归在哪里呢?迟小多很努力地梦它,却始终没有任何迹象。
“我们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清除掉这个隐患。”
第二天下午,陈真等人又来了,大家搜寻了一晚上,没有下落,都在打呵欠。
“戴恩就没有追踪洛肯的方法吗?”可达朝陈昊问道。
陈昊耸肩,说:“有,但是他隐匿了所有的气息。”
会躲在什么地方呢?大家都很头疼,项诚则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坐在桌前喝牛奶,看迟小多的法宝设计图,马上就可以使用月光石了。
迟小多则背靠郎犬,坐在地毯上,拿着一个ipad,写写画画。
“小多,你在做什么?”齐尉问。
迟小多把ipad给他们看,上面是圣地附近的卫星地图。
“我觉得洛肯短期内不会再出现。”迟小多说。
“他也许会把你抓走做人质。”可达说。
迟小多:“不,假设当时他被那条龙控制了,而那条龙不会想再碰到我们,因为它知道我们手里,有克制它的东西。”
项诚点了点头,迟小多说:“思归涅槃的时候,你们都看见了的。”
大家都没有说话,迟小多说:“刚刚涅槃,思归就是一只小鸟,也飞不远,它会去什么地方呢?”
“其实我也很奇怪。”陈真说,“按道理说,思归理应陪伴着小多与项诚。”
“不是你们想的这样。”项诚看完了设计图,终于开口答道,“凤凰涅槃,重生之后,就是新的一生了,它不像封离、蛟仙,会对过去有留恋,甚至可以说现在的思归,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思归了。”
“一点留恋也没有吗?”迟小多问。
“也许有那么一点。”项诚说,“但我从来不知道,它的内心在想什么。”
迟小多说:“它要找一个地方,去开启一段新生活,是不是?”
“嗯……”项诚瞥了眼迟小多。
迟小多说:“那么它不会躲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去,我觉得应该是它所熟悉的。”
“也许。”项诚点头道。
迟小多拎起包,说:“走吧,也许不久后能找到它。”
迟小多拿出水晶,通知圣地开门,陈真等人横竖没事,也全部跟了上去,圣地已经装修完了,只等迟小多和项诚揭幕。战死尸鬼王正在准备开幕当天的遥控飞机大赛。
“准备好了?”鬼王问。
“还没有,不过快了!”项诚牵着迟小多,从圣殿中央快步下来,其余人朝鬼王打招呼,纷纷经过,项诚又回头道:“通知部队待命,可能还要打一场。”
战死尸鬼王打了个响指,示意收到,众人聚集在宽敞的广场上,项诚变为青龙,迟小多骑在龙头上,其他伙伴们纷纷坐上龙身,青龙从圣地顶端的裂隙中直升上去。
“你知道去哪里吗?”迟小多问。
“当然知道。”项诚的声音说。
他们掠过巫山,轩何志“哟呵”一声,说:“我还是第一次坐在项大仙身上呢!”
“不要乱动哦。”迟小多说,“小心掉下去。”
项诚的声音道:“抓紧了。”
旋即所有人一起大叫,青龙侧身,整条龙直直地朝着山谷中砸了下去。
迟小多哈哈大笑,及至距离地面五十米高处,青龙才又飞了起来,缓慢接近山谷内的一处空无一人的度假村。
“这是什么地方?”齐尉问。
“我曾经的家。”项诚答道,“后来被拆迁了,改成度假村。”
“建了这么久还没完工。”可达说,“我记得来圣地时,就经过了这里。”
“后来被我们买下来了。”迟小多跃下龙头,在度假村里四处寻找,见上次被自己和项诚撞破的玻璃门还没修,里头已经荒芜得可以养猴子了。
“思归——!”
“思归!”
数人散开,四处寻找,项诚仍旧保持龙形,悬浮在一个树桩上,树桩的对面,就是他曾经的家,现如今却已改成了一个游泳池。
“思归!你在这里吗?”迟小多喊道。
青龙张开口,发出一声龙吟,龙吟悠长而浑厚,所有人马上退让,及至那龙威震天彻地,所有的玻璃同时崩碎,犹如星辰般飞散。
场面壮观无比,迟小多还没回过神,青龙却一转身,说:“不在这里,走。”
数人又上了青龙的背,一道青光沿着龙角扩展,成为挡风结界,青龙升上云层,迎着发出金辉的阳光与滚滚云海,飞向东方。
“现在去哪?”轩何志问。
“去我们曾近生活过的地方。”迟小多说,“哪怕是涅槃新生,要开始新的生活,也会选一个喜欢的地方住下,嗯,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青龙在北京市上空盘旋,陈真说:“别太高调。”
陈真从包里抽出一面小旗子,来回挥了三下,云层下的天空登时暗不见天日,青龙缓慢降落,落在一栋居民楼的天台上,继而变回人形。
北京,华灯初上。
“我觉得它不可能住在这地方。”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初冬季节,外头的树上,到处都是乌鸦。
“不一定。”项诚嘴角微扬,朝迟小多说,“你注意到我们每一次住的地方,都有什么特征吗?”
迟小多倒是没怎么注意,每次搬家都是项诚在租房子,项诚一指屋外的行道树,说:“你没发现,广州家里也种了一棵这个树吗?”
“啊?”迟小多惊讶道,“是一样的树,这是……梧桐树?!”
“嗯。”项诚说,“凤栖梧桐。”
陈真通知了北京合租楼里的房东过来给他们开门,迟小多不禁想起和项诚住在这里的时候。
他们的第一次……就是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那天晚上可达和项诚喝了陈真给的一瓶酒,人生从此变得与众不同。
“办乩仙案的时候,就在这里谈的。”陈真想起前事。
项诚说:“你小子不是好东西,给老子喝的那瓶酒,浪漫都全毁了。”
“什么案?”轩何志莫名其妙道,“什么酒?”
“跟你没关系。”迟小多忙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没有。”项诚说,“走。”
郑州,清晨。
特别行动组的队员们打了个呵欠,在小区门口停下。
小区里,一群大妈正在跳广场舞,拿着扇子有模有样。
“哎?小伙子回来啦?”大妈说。
“不谈对象!”项诚忙道,“谢谢谢谢。”
迟小多站在梧桐树下抬头看,喊道:“思归!”
没有鸟儿栖息,迟小多问大妈,大妈说前几天确实有只鸟儿来过,不过被小孩子用弹弓打跑,就没有再回来了。
“一定是它!”迟小多说,“会是在哪里呢?来过又走了。”
冬日里,青龙带着他们飞过了重庆、北京、郑州,最后回到了广州,还是没有找到思归的踪影,大家就当在天上兜了一圈,陈真继续想办法追查洛肯的下落,其余人各自散了。
“回去家里看看么?”项诚问。
“都租出去了吧。”迟小多说。
项诚和迟小多站在很早以前,迟小多租房住的小区楼下,那是他们认识以后,迟小多搬的第一次家,也是他们最早开始同居的地方。
“哎!等等!”迟小多追在项诚身后,项诚快步上楼,迟小多小声说:“不要进去了!”
项诚随手在防盗门上一按,锁自动打开。
迟小多:“!!!”
项诚开门,家里打扫得整整齐齐,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木地板上洒满了夕阳的光辉,窗纱被风吹得微微卷起。
“已经买下来了。”项诚说,“回到广州以后,我让黄杉连家具带房子,一起买的。”
迟小多不禁好笑,他发现这里和自己搬走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估计平时也有妖怪来定期收拾打扫。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断了——思归不大可能在这里。也许在思归漫长的生命里,项诚和迟小多只是两个过客而已吧。
他走向阳台,想起那天思归就是从这里飞进来,带着闪光的粉末,令他重新认识了宇宙,认真地说,它才是带领迟小多踏入这个新世界的使者。
“我记得你还没揭穿身份的时候。”迟小多笑着说,“思归就经常来咱们家吃吃喝喝。”
“嗯。”项诚从身后搂着迟小多,说,“它喜欢泰国米。”
“其实我怀疑它是因为喜欢吃你做的饭菜才跟着你的。”迟小多笑道。
项诚突然“嘘”了一声,示意迟小多看。
阳台栏杆上的拐角处,花盆旁边,放着一个小碟子,那是迟小多以前喂思归吃东西用的,上面有一点饼干屑。
迟小多:“……”
“是谁负责打扫这里的?”迟小多问。
项诚要给黄杉打电话,迟小多却改变主意了,说:“等等吧,不管是不是它。”
项诚一想也是,让妖怪买了菜送上来,在旧家里开伙做饭,就像他们以前相处的日子,迟小多边吃边不时朝阳台看,暮色给群山镶上了紫红的边,思归却始终没有出现。
“吃吧。”项诚说,“别管它了。”
饭后项诚去洗碗,手机上来电显示是戴恩,迟小多替项诚接了。
“你们找到了吗?”戴恩问。
“没有,你呢?”迟小多说。
“没有。”
戴恩那边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束手无策。
“谁?”项诚正在洗碗,回过头问。
迟小多摆手,示意不必介意,走到阳台前。
戴恩则在一个公交车站,靠着站牌柱子,眼望这繁华都市里的车水马龙与闪烁的霓虹灯。
“他们告诉过我,你和中国龙陛下认识的经过,和我们很像。”戴恩说,“我想也许你会愿意帮助我们。”
“以我的经验。”迟小多说,“靠外力的帮助,是远远不够的,需要你自发地,去寻找那股力量,救赎也好,新生也好……”
戴恩沉默片刻,迟小多又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让洛肯获得新生,这个人一定是你,也只能是你。”
项诚洗过碗,接了个陈真的电话,让他去喝酒,项诚征求地指指外面,迟小多摆手,示意不去了。
“我们就在外面烧烤摊。”项诚说。
迟小多说:“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项诚关门,下楼,迟小多坐在阳台上,看着冬日的夜空,戴着耳机,与戴恩打电话。
戴恩说:“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但我们的运气似乎远远不如你们。”
“我知道你的纠结。”迟小多说,“戴恩,但这不是运气的问题,是在你们身上,似乎缺了一点东西。”
“缺了什么东西?”戴恩问。
“我不知道。”迟小多说,“以我过往的经验来判断,你们似乎……唔……少了一种对死亡的豁达想法吧……”
戴恩:“……”
迟小多笑了起来,说:“可能因为中国人对生死看得很轻,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只有你与中国龙陛下是这么想的。”戴恩答道,“我想活下去,如果不为了活下去,那么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在五千年的文化里。”迟小多说,“对生与死的执念,都不那么重。”
迟小多回想起陈真的话。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如果生与死都不再重要,人在浩瀚的天地之间显得如此渺小,那么生死的轮回,凤凰的涅槃,又是为了什么呢?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那一刻,迟小多隐约抓住了某个线头——
“也许你没有找到菲尼克斯的原因……”迟小多喃喃道,“我想我明白了。”
“什么?”戴恩问。
“因为他们不像你与龙王。”
“你们曾置生死于度外……”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迟小多猛然抬头。
刹那天际银河如昼,灿烂繁星射向大地,凤凰展翅,在夜空下盘旋,拖着绚烂飞撒的银白色光粉,飞向阳台。
迟小多站起身,手机掉在地上,他怔怔看着夜空,那团炽热而明亮的光落在阳台上。
“思归?”迟小多道,“终于找到你了!”
思归抖开羽翼一卷,将迟小多裹在其中,展开双翅,载着他腾空而起,飞向天际。
“思归!”迟小多抱着它的脖颈。
“生者寄也,死者归也。”思归说,“只有置生死于度外,才能获得我的力量。”
“你还是以前的思归吗?”
“你说呢?”思归反问道。
迟小多:“……”
思归载着迟小多,越飞越高,冲上云海之巅,凤凰出云,凤鸣响彻天地,百鸟追随其后,银海月光灿烂,粼光滚滚,思归温柔地展开翅膀,云雾在迟小多身周为之散去。
“今天的你还是昨天的你吗?”思归低声问。
“嗯……我想是的。”迟小多说,“虽然我们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不过我想好不容易能骗到你开一次口,关注点显然不是在这种哲学问题上。”
“有人说我们凤凰一族是天生的哲学家。”思归的话里带着笑意。
“你一直能说话吗?”迟小多问。
“嗯。”思归应了声。
迟小多问:“为什么以前从来不和我们说话?”
“因为不想说。”思归答道,“言多必失,来,下车。”
思归身躯一抖,迟小多脚下踏空,习惯性地紧张,凤凰全身光芒幻化,从那光芒中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迟小多的手。
思归变幻为人形,迟小多马上踩上了云海,云海凝结,托起二人。
思归一头红发,背后迸发出铺天盖地的红袍,在风中猎猎飘扬,犹如三千世界劫火红莲,顷刻间射向天际,将他包裹在这烈火之中,继而漫天火焰一收,化作一个年轻男人。
迟小多:“……”
思归变成了一个帅得彻底击穿了迟小多认知下限的男人,他皮肤白皙,五官极尽精致,犹如造化神功用尽天地间的灵气,雕琢出了一枚美玉。
黑发,黑眸,鼻梁高挺,双目深邃,依稀有点项诚的影子。眉毛修整,嘴唇温润,全身闪烁着星光,有种令人为之屏息的中性美。
迟小多毕生中见过的所有人,唯一能和思归拼一下的只有封离了,自己和陈朗完全被这只凤凰的美貌所打败。
妖怪们!你们还给不给人类活路啊!
“你……”迟小多说。
思归与迟小多在一块巨大的云上坐了下来,思归淡淡道:“很惊讶吗?”
迟小多心想这家伙真的好帅。
思归却说:“你不是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啊。”迟小多茫然道,“这不是你的本来面目?”
“妖族都没有本来面目。”思归说,“天道并不会赋予我们人类的面容,只能自己给自己捏脸,比照人类。”
“你手工真好。”迟小多由衷地钦佩道,“把自己捏得这么帅。”
思归说:“这不是我捏的,是项建华的样子。”
迟小多下巴“哐当”一声掉地,思归却说:“或者说,是他年轻时的容貌。”
项诚的老爸居然这么帅吗?啊啊啊——但是项诚和他也不怎么像啊!迟小多发现思归的眉毛和鼻子还是有点像项诚的。
“他年轻时是个美男子。”思归抱着膝盖,若有所思地坐在云海上,望着月亮,随口说,“不过后来风吹日晒,又长壮了,就成糙汉子了。”
迟小多哈哈大笑,思归也笑了起来。
“你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吧。”迟小多说。
“不了。”思归答道,“我妖阶和项诚相冲,不能去圣地。”
如果思归和项诚都在圣地里,这两只超级大妖怪坐镇,都可以组个龙凤呈祥组合了。
迟小多很舍不得思归,它救了他们太多次,可以说他们的冒险,也有着属于思归的,共同的一部分。
“我也很想你。”思归朝迟小多说,“从你在天魔幻境里把项诚带出来那天,我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我想把这里当作家,我挺喜欢这个地方。”
“好吧。”迟小多说,“不勉强,我可以经常回来看看你吗?”
“当然。”思归说,“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我们凤凰一族,和龙一直不对付,虽然世人常把龙凤并称,但就在很多年以前,久远得已经在你们的史书上被抹除,山海纪里,我们和龙族经历过一场大战。”
“你很好,项诚也很好。”思归说,“而项诚是龙,这点注定了我与他无法共存。”
迟小多挠挠头,总觉得还是挺可惜的,说:“那,项诚不在的时候,我带你去圣地看看?”
思归说:“倒也不是完全不想见他,只是避免太多接触。”
迟小多“嗯”了声,靠在思归的肩膀上,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谢谢你救了我这么多次。”迟小多回想起最早认识思归的那天。
“不客气,一直以来,你的勇气与执着令我敬佩。”思归的语气礼貌而生疏,迟小多却感觉到一点温暖,也许在久远的生命之中,思归就像封离一样,早已习惯了古井无波的感情。
他们沉默片刻,思归说:“那,我送你回去?”
“等等。”迟小多忙道,“还有一件事想找你。”
迟小多说了戴恩事件的全过程,思归只是沉默地听着,最后迟小多问:“你愿意帮助他们吗?”
这似乎有点强人所难,思归却没有拒绝,只是略一沉吟,便说:“可以,净化魔气,死而后生,凤凰一族的鸣叫声能唤醒入魔者的灵魂。你把这枚羽毛带在身上,到时候我会来协助你。”
“会耗费你太多力量吗?”迟小多问。
思归答道:“涅槃重生后,我已度过了九十九劫,这很轻松。”
迟小多说:“我替戴恩和洛肯谢谢你……”
“不客气。”思归答道,“那,期待与你再见。”
突然间云海变幻为雾影,迟小多马上大喊道:“等等!”
思归双手一展,化作带着火焰的羽翼,再度成为凤凰,转身飞向远方,迟小多则从云海上直摔下去!
“啊啊啊——”
下坠感令迟小多全身一动,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还在阳台上。
“怎么了?”项诚带着冰淇淋回来,一阵风地冲出阳台,迟小多如梦初醒,答道:“没……没什么。”
一只杜鹃飞来,停在阳台上,低头啄食盘子里的米,并非思归。
迟小多低下头,怀里有一根红色的羽毛,他抬头与项诚对视,拿出羽毛,项诚伸出手指,凤羽的力量却抵触着项诚的靠近。
“它一直都在。”迟小多笑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