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忱的惨叫被橡胶具堵成闷哼,电流贯穿的剧痛中,他看见苏瑾行溅上血沫的眼皮下,那双酷似江凛的眼睛里——翻涌着二十载积压的雪崩。
三辆黑色越野车撞碎城北精神病院的铁门时,夕阳正将病房楼的阴影拖拽成匍匐的巨兽。
穿堂风裹着消毒水与腐臭味灌进长廊,剥落的墙皮下裸露出污黄霉斑,像溃烂的皮肉。
两侧铁门内传来疯狂的捶打声,某个枯瘦女人扒着栅栏撕扯头发,黏着血丝的发缕在玻璃上拖出蚯蚓般的痕迹。
江凛抬手挥下,六名保镖如黑豹散入昏暗走廊,踹门声与病人的尖嚎撕破死寂。
水磨石地面污水倒映着扭曲人影。
当警卫举着电棍扑来时,江凛旋身扣腕反压——骨骼碎裂声混着远处“我没疯!”的嘶吼,将警卫钉死在霉斑最密集的墙角。
最深处的隔离病房门锁锈成猩红,推门刹那铰链发出垂死的呻吟。
裴砚忱蜷在墙角铁床下,条纹病服领口撕裂,腕间束缚带已磨出森白腕骨。
床头卡潦草标注着:狂躁型精神分裂。
江凛半跪下去的瞬间,指尖触到他颈侧冰凉的汗。
掌下躯体突然爆发出濒死小兽般的战栗,那些被容晴精心编织的走私污名、桃色谣言、电疗同意书……此刻全化作电锯在他脑髓里轰鸣。
“阿忱。”
染血拇指擦过裴砚忱干裂的唇,江凛瞳孔里血丝如蛛网迸裂,喉间滚出的字句却温柔得瘆人:“我们回家。”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束穿透尘霾在灰墙上切割出癫狂舞影。
江凛扯开束缚带将人打横抱起,转身时皮鞋踢翻护士端来的药盘。
白色药片迸溅进污水洼,像被踩碎的银河。
苏瑾行的手术刀就在这时劈开走廊——刀锋割裂旋转的警灯光斑,在距江凛咽喉三寸处被保镖铁钳般扣住。
染泥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污水中药片,镜片后充血的眼球死死咬住怀抱裴砚忱的男人:“江大少……”
苏瑾行齿缝渗出血丝,手术刀在保镖钳制下嗡鸣:“这就想走?”
“混账!”
江凛臂弯如铁箍护住裴砚忱,视线冰锥般刺向那人颈侧焦黑的电击斑,“竟敢勾结容晴害他?”
怀中躯体骤然痉挛,他染血的拇指碾过爱人失血的唇,“他今日喊的每一声痛……”
皮鞋尖将药片踩碾成粉末,“我必让你千倍百倍偿还!”
苏瑾行脖颈青筋如毒蛇暴凸:“那我可要挺直腰杆走出去了!”
癫笑声撞得墙皮簌簌剥落:“你的心尖肉啊……”
手术刀猛地捅穿保镖小臂,动脉血喷甩上墙壁:“电极开最大档都没喊过一声痛——骨头比江家祠堂里摆的沉香木还硬呢!”
“好,你有种。”
江凛心痛地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瞳孔已烧成熔岩洞窟,所有光线都被吸进那片暴戾的猩红里,“扒了他的白大褂押出去。”
“让警笛在院门口鸣足三分钟。”
他看着苏瑾行猝然收缩的瞳孔,“记者也喊来,记得特写镜头对准手铐。”
“江凛你敢?!”
苏瑾行爆发出困兽般的嘶吼,“祖训第三条:江氏子弟犯错,内部处置不得外扬!你想让整个家族蒙羞吗?”
江凛抱着裴砚忱逼近一步,阴影完全笼罩住苏瑾行:“蒙羞?”
皮鞋尖踢开染血的手术刀,“你姓江吗?”
金属撞击声里,苏瑾行如遭雷击。
“更何况……现在江家我做主。”
江凛下颌线绷紧如刀锋,“警察就在外面,你猜明早头版是《江家二少锒铛入狱》,还是《豪门假子虐囚案曝光》?”
“啊啊啊……你敢?”
苏瑾行疯狂踢踹压制他的保镖:“父亲不会放过你!族老们……”
“不会放过我?”
江凛突然低笑,震得怀里的裴砚忱睫毛轻颤,“你以为老头三催四请让我回来,是因我年长几岁?”
他俯视着地上扭曲的人影,“当年我宁可当修车匠都不愿继承家业,他们为何从不考虑你?”
“闭嘴!不过仗着早出生两年……”
苏瑾行喉骨在保镖肘压下咯咯作响,“论基因测序结果我比你更优!论MBA成绩我……”
“因为你根本不是江震霆的种。”
江凛声音冰锥般刺破喧嚣。
走廊死寂。
苏瑾行瞳孔缩成针尖:“你胡……说……”
“胡说?五岁高烧那晚……”
江凛目光穿透他痉挛的脸,仿佛看见冰天雪地里哭喊的幼童,“……我背你穿过暴雪,输血单写着AB型。”
鞋底碾过散落的眼镜,“老头是O型血!”
苏瑾行骤然僵直,脊椎像被抽离的提线木偶般坍折,唯有眼球在镜框残片上疯狂震颤。
江凛的声音穿透警笛嘶鸣:“有次醉酒,他醉醺醺地箍着我脖子说……”
手指无意识摩挲裴砚忱后颈淤伤,“‘江家就你一根独苗,一定要争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残存镜片映出苏瑾行瞳孔缩成针尖。
“这秘密捂了二十五年……”
江凛抱着人转身走向红光闪烁的走廊尽头,尾音被尖锐警笛吞没,“不过想留住个弟弟。”
“那我是谁?!”
苏瑾行突然暴起撞向墙壁,鲜血从额角漫过眼球,“告诉我!我到底……”
后半句质问噎在喉头溃散。
江凛驻足转身。
夕阳将他怀抱裴砚忱的影子抻长,黑沉沉压住墙角蜷缩的血肉。
染血指尖轻抚过裴砚忱冰凉的脸,一滴血从江凛手背伤口坠落,精准砸在苏瑾行颤抖的肩上。
“你是苏瑾行。”
他对着怀中昏迷的爱人低语,声浪却荡彻长廊:“永远都是。”
铁门关闭的巨响中,最后传入苏瑾行耳中的是江凛消散在风里的叹息:“可早知会有今日……当年不如让那场烧带走你。”
……
S市医院
晨曦漫过百叶窗,在秦予安睫毛上淌下碎金。
他睁眼时正撞进顾琛深潭般的眸光里——那人支着额守在床边,指腹无意识摩挲他未插针的右手,仿佛在确认失而复得的珍宝。
“姩姩醒了?”
看到他起身,顾琛立刻托住他后颈,将鹅绒枕塞进腰后时像在安置易碎的骨瓷,“刚七点,饿了吗?”
秦予安望着手背胶带下泛青的血管,恍惚间闻到雪松混消毒水的味道。
这一觉沉得如同坠进云絮,连鞭伤蛰伏的刺疼都被抚平。
“嗯,饿了。像是睡了半辈子……”
他喃喃着撑起身,蚕丝被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结痂。
顾琛却只将温热的毛巾敷上他指尖:“睡得好就行,抱你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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