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为人稳重，对待府里的下人也很好，平日里也不贪图享乐，听说他房里始终无人，只一心扑在学业上，哎呦，若是此次秋闱再中个举人回来，那可真是前途无量，别家都抢着要的。”
吕嬷嬷说的范老夫人很是心动，摩挲着手中的佛珠弯起了眉眼，“从前没想过知珩，是觉得秀宜年纪还比他大几个月呢。”
吕嬷嬷说那有什么呀，“只要两个人合得来，能过到一处去，别说只大了那么几个月，就是大上几岁也不碍事的。”
范老夫人觉得有道理，只是如今六丫头和逸王世子定了亲，连带着老四也是水涨船高，只怕他和三房夫妻俩都眼高于顶，瞧不上秀宜身后没有助力。
不过既然想到了这层，还是很值得去问上一问。
范老夫人对待秀宜那是相当疼爱，因为自己一时失察，又让这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现在心里有了合适的人选，也要先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秀宜居住的院子和春华园很近，三餐都是随范老夫人一起用，吃过午膳，范老夫人不准备午睡，让秀宜扶着自己在院子里走动消食。
乍一听外祖母问她觉得知珩人怎么样，秀宜脱口而出他人很好，说完见外祖母笑眯眯的盯着她看，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范老夫人，不确定地问：“外祖母，您不会是想………”
范老夫人笑得和蔼可亲：“知珩人很好，又稳重，还有上进心，我看和你正般配呢。”
秀宜怔了一会儿，忽然捂着嘴笑出声来。
范老夫人奇道：“你笑什么？”
莫不是高兴坏了？
秀宜压下唇边的笑意，低声解释说：“没什么，就是四表弟平日里冷冷的，还常爱板着一张脸，一想到日后要和他………做夫妻，感觉怪怪的。”
范老夫人也忍不住笑起来，开始细说她和知珩成亲的好处：“主要你三舅母人也和善，想来日后若是做了你的婆母，也不会刁难你，你三舅舅也不是个多事的，况且你和六丫头又一向要好，日后就算有了什么委屈，我和你几位舅舅也会为你撑腰，如果你愿意，我就去探一探你三舅母的口风。”
秀宜摸了摸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年纪比他大呢。”
“几个月而已，算不得什么。”
秀宜听外祖母说了这许多，觉得嫁给知珩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想了想，于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
李墨白自那晚以后，的确没有再来打扰兰英，不过每隔几天就会让王府下人送许多东西来给她。
“这未来表妹夫对你可真上心啊，”秀宜拿起李墨白送来的一只玉钗欣赏着。
这次送的是钗环首饰，看的出很贵重，而且来送东西的人还特意讲了：“这些都是我们世子亲自画图让匠人们打造的，旁人都没有。”
送这些东西时，秀宜正巧也在，因此对李墨白很是夸赞。
兰英撇了撇嘴：“还行吧，你喜欢这玉钗吗，要是喜欢，就送给你。”
秀宜连忙放下，说这怎么行呢，“这可是逸王世子的一片心意，是唯一的。”
兰英才不管那么多呢，“既然送给了我，那当然是由我处置了，”说着，把那只玉钗戴在了秀宜的头发上，然后拿起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玉钗插在自己头上，笑呵呵地：“咱们是好姐妹嘛，一人一支。”
秀宜对着镜子照了照，唇边绽放一抹微笑：“真好看，阿英，你人真好。”
兰英说应该的，又指着其他东西让她有喜欢的尽管挑。
秀宜心里暖暖的，想到知珩，也不知他在贡院如何了。
秋闱结束后很快放榜，知珩果然中了举人，名次还很靠前，等到春闱，必然能高中进士。
至于知华，不仅没中，排名还在很后的位置。
温夫人对于小儿子的落榜并不是特别意外，但见儿子没考上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十分生气，吃饭的时候，没忍住训斥了他几句：“这样下去你如何考的上，赶紧把那些坏毛病都给我改了。”
知华闻言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反驳说自己没有玩乐，就是学累了放松一下，又信誓旦旦道：“这次考的题太偏了，我下次一定能中。”
下次就是三年后了，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年，永宁伯瞪他：“那你四弟怎么就中了？”
知华撇了撇嘴：“可能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他大哥知谨听到这里，也没忍住说了他几句：“你若不肯用心，指望着凭运气能中，那是痴人说梦。”
温夫人觉得很对，若是没有好运气，再不肯用心，那才是真的没了指望，人终究还是要自己立得住，知华是次子，将来伯府的爵位也轮不到他，更该努力考取功名才对。
于是温夫人不顾知华的反对，把他院里那些长得出挑的，或是不安分的婢女全都给撵走了，另换了一批长相踏实，为人老成的。还有他房里那些和科考无关的书籍也全都给扔了，每月的月例也给降了。
知华叫苦连天，温夫人这一次却没有心软，妯娌间免不了攀比，二弟妹没有妾侍烦扰，一双儿女，一个中了举人，一个又要嫁入皇室，真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反观自己，温夫人心中叹息，好在知谨有出息，能够为她争光。
沈夫人的确很高兴，已经在盘算着要为知珩说合亲事，得知范老夫人有意要把秀宜和儿子凑成一对，她觉得很好。
“秀宜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乖巧懂事，知珩若是可以娶她为妻，实在是一桩美事。”
沈夫人说的是真心话，别家姑娘他们再怎么打听也不如从小长在自己眼下的熟悉，回去以后，她将此事说给上官云听，夫妻二人一致觉得不错。
“不过珩儿一向主意大，还是得问问他的意思。”
沈夫人说那是自然，当即命人去叫。
知珩来了后，夫妻俩也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告诉他：“把秀宜许配给你做妻子，你觉得如何？”沈夫人笑意盈盈的问。
知珩听了，神色僵住片刻，一时没有回答，反问道：“母亲为何会想到要把表姐许配给我？”
沈夫人觉得儿子神情有些怪异，心里有了计较，柔声道：“是你祖母的意思，你可是不愿意？”
知珩点了点头。
上官云也来问他：“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被两双眼睛盯着问这种事，知珩难得有些脸热，说是的。
沈夫人和丈夫对视一眼，双双笑起来：“还以为你满心只顾学业，没想到早就有了心上人啊。”
虽然不是秀宜有些许遗憾，沈夫人笑着问是哪家姑娘，知珩趁着机会坦白，“父亲母亲都
认识，就是救过妹妹的施家姑娘。”
沈夫人听到是谁，含笑的唇角慢慢放了下去。
知珩敏锐地察觉到父母态度的变化，抿了抿唇。
上官云纳罕道：“你同施家姑娘也就见过一面吧。”
其实情之一字，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知珩长在这繁华的京都，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美人，但唯有施姑娘的出现，搅乱了他那颗毫无波澜的心。
犹记得当日初见，施姑娘粉面绿裙，两弯细长而舒扬的眉毛下是一双如秋水般灵动的眼眸，瞬间让他想到了那句“盈盈醉眼横秋水，淡淡蛾眉抹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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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这便是一见倾心吧，因此知珩回答的很是坦荡：“一面足矣让我确定心意，如今儿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施姑娘也尚未许配人家，我欲娶施姑娘为妻，不知父亲母亲意下如何？”
显而易见，他们好像并不满意，不过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上官云夫妻俩的确不是很赞同，施家是商户，商人虽然富有，但是地位不高，放在平时，他们不会说好端端地看不起人家，相反施家兄妹俩救过女儿的命，他们理当感激人家一辈子，可是论起婚事来………说实话，沈夫人觉得依着儿子的相貌学识，春闱如果顺利的话，别说中进士，探花都使得，合该有更大的造化。
不过人要知足，沈夫人不敢太贪心，所以觉得秀宜就很好，现在冒出一个施姑娘，她有点不太能接受，伯府一个有爵之家和商户结亲，是会被人笑话的。
上官云心里也有这个顾虑，尤其他还是个文官，夫妻俩都是俗人，虽然很喜欢施姑娘，但是做儿媳就是另一码事了。
沈夫人委婉劝儿子：“到底你和施姑娘接触不多，不知人家的秉性，我瞧着秀宜也很好啊，知根知底的，你也考虑考虑。”
知珩几乎不用想就回答了：“施姑娘救了妹妹，可见其人品贵重，至于秀宜，我只拿她当亲人看，从未有过他想。”
沈夫人无奈又问：“那施姑娘可知道你的心意？”
对上母亲审视的眼睛，知珩诚实的摇了摇头，道：“施姑娘并不知晓我的心意，我同她私下并无往来。”
“所以这是一见倾心啊，”上官云神色微微复杂的看着儿子。
知珩耳朵微红：“所以还请父亲母亲恩准，我不是一时兴起，是真的想娶施姑娘为妻。”
眼看儿子态度如此坚决，沈夫人只好推说：“容我和你父亲好好想想。”
等他走后，上官云同妻子打趣道：“我还以为他整日只知读书，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呢。”
沈夫人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问该怎么办。
上官云叹了口气：“我看知珩是认真的，如果硬要他娶秀宜，对两个孩子都不好，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他果真那么喜欢施姑娘，到也不是不可以。”
沈夫人蹙眉：“可是………”
上官云伸手抚平妻子的眉心：“反正他自己都不怕被人议论，而且施家可是大富之家，施姑娘又长得貌美，我看到也不亏。”
沈夫人显出别样的忧愁：“那你是忘了我那位堂哥和堂嫂最后是怎么收场的了吗？”
沈夫人出身济宁侯府，她口中的堂哥堂嫂，是说她大伯的小儿子，到了该娶妻的年纪，放着满京城的名门贵女不要，非要娶一位商户家的姑娘。因他是幼子，大伯和大伯母对他甚是疼爱，最后拗不过，便同意了那商户女子进门。
堂哥顶着众人非议娶了心上人，然而没几年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因为娶了一位出身商户的妻子，身边的朋友大都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他，堂嫂也因为出身而和妯娌姐妹们亲近不起来，和偌大的侯府格格不入，最初的新鲜感褪去后，他对这段婚姻逐渐产生了后悔的想法，堂嫂也看透了这所谓的爱情，两个奔着幸福而去的人最后只能和离收场。
所以沈夫人一点也不想儿子娶施姑娘。
“知珩未必会走你堂哥的老路，他素来做什么心中都有数，我看你还是不要想的太多，难得他遇上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咱们如果硬是反对，有伤情分啊。”
沈夫人用帕子抹了抹眼睛，瞪了一眼丈夫，“他喜欢人家，人家也未必喜欢他啊。”
说罢忽然回过味儿来，脑海中立马想到一个好主意，直奔花溪小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