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父母狼狈逃离医院后，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何母脸上的泪痕花了精致的妆容，露出底下因羞愤而扭曲的表情。她死死攥着名牌手包的链条，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里。
“他们许家…他们怎么敢！”她终于爆发出来，声音尖利刺耳，“不过是开了几家破画廊，真当自己是什么清贵门第了？！竟敢这样羞辱我们！”
何父何建明脸色阴沉地开着车，下颌绷紧，一言不发。许父那些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脸上，将他这些年刻意遗忘的、不光彩的发家史和婚姻史血淋淋地揭开。但他更多的是一种恼怒，恼怒许家的不识抬举，恼怒事情闹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还有宇薛！”何母将矛头转向儿子，尽管何宇薛并不在场，“都是他惹出来的祸事！要不是他处理不好和那个许念晞的关系，我们怎么会受这种奇耻大辱！”
“够了！”何建明低吼一声，打断她的抱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车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回到家，冰冷压抑的气氛并未消散。何宇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残留的苍白和显而易见的疲惫。
何母一看到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将手包狠狠摔在沙发上：“你还有脸坐在这里？！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们何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何宇薛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又将头低了下去。
“那个许念晞，”何母刻薄地继续道，“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样子，装给谁看？她父母更是给脸不要脸！真以为他们家女儿是什么天仙……”
“妈！”何宇薛猛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别说了！”
何母被他罕见的顶撞噎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你为了那个女的吼我？何宇薛，你搞清楚！谁才是你妈！谁才是为你着想的人！苏家那边要是知道了这些破事，你怎么交代？！你和晚晴的婚事还要不要了？！”
“婚事…”何宇薛喃喃道，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
就在这时，何建明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对何母使了个眼色，走到书房去接电话。
几分钟后，他脸色更加难看地走出来。
“是苏董。”他沉声道，目光扫过何宇薛，“他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很不高兴。晚晴在家里闹脾气。”
何母顿时慌了神：“那…那怎么办？苏家可不能得罪啊！我们那个新能源项目还指望……”
“还能怎么办？”何建明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立刻、马上，把和晚晴的婚事定下来！越快越好！用订婚宴的消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压下去！”
他看向何宇薛，命令道：“你，现在就去苏家，给晚晴道歉，把订婚的细节敲定。态度要好，无论如何，必须稳住苏家！”
何宇薛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失：“爸！现在不行！念晞她……”
“许念晞许念晞！你脑子里只有那个女人吗？！”何建明勃然大怒，“何宇薛，我告诉你，何家要是倒了，你什么都不是！你还想谈感情？做梦！苏晚晴，你必须娶！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何母也急忙帮腔：“是啊宇薛，那个许念晞有什么好？她家那种态度，根本就是恨上你了！你难道还要拿整个何家去贴他们的冷脸吗？晚晴才是门当户对，对你有助力的！”
何宇薛看着眼前利益至上、冷酷无情的父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仿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这个家的本质——一个华丽精致却冰冷无情的牢笼，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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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可以明码标价，包括他的婚姻和感情。
“如果…”他声音干涩，几乎听不见自己说什么，“如果我不同意呢？”
何建明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他走近几步，盯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道：“那你就不再是何家的人。你名下所有的卡、车、股份，我会全部冻结收回。你自己想想，离开何家，你算什么？你还能给那个躺在医院里的许念晞什么？负担吗？”
赤裸裸的威胁，精准地击中了何宇薛的软肋。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是啊，他算什么？
离开了何家光环的他，一无是处。连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都做不到。
反抗？离婚？
不可能的。
从他出生在这个家庭，享受了这个家庭带来的优渥和特权开始，他就注定要被绑在这辆战车上，沿着父母规划好的、利益最大化的轨道前行，没有挣脱的可能。
爱情？自我？
在家族利益面前，渺小得可笑，是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筹码。
他缓缓闭上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眼前闪过许念晞那双枯寂冰冷的眼睛，闪过她嘶喊着让他“滚”时那绝望厌恶的眼神。
又闪过苏晚晴骄纵任性的脸，闪过父母冷酷算计的眉眼。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
他输了。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输得一败涂地。
许久，他极其缓慢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也寂灭了，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麻木。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
“好。”
“我去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