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车到站停下,陈婙和岑星下了车。
站台离夏家村还有一定的距离,两人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陈婙还沉浸于刚才的情绪中,步伐不自觉加快。
走出一段距离,这才察觉到将岑星落在了身后。
还没等她转身看人在哪,身后就传来一道带着惊喜的女声:“陈婙、岑星!”
陈婙折身,视线落在不远处开口之人身上。
对方穿着一身在村里不常见的没有打上补丁的衣服,一头黑发乌黑发亮,高高束起。
看着是很清秀的长相,眉眼细长,面上带着笑,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亲和。
见陈婙看过来,还热情地对她挥了挥手。
陈婙注视着她,神色莫名,上挑的眼尾缀着让人难以觉察的冷光。
夏文欣。
还没有找她算账,她倒是先一步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几步走到了岑星身边,同她说话。
岑星与夏文欣挨得近,唇边还缀着浅浅的梨涡。
也不知道夏文欣对她说了什么。
看着这一幕,陈婙葱白的指尖绷直,手背处薄薄的皮肤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她大步流星走到岑星身边,将少女往自己身边拉。
女人挡在岑星身前,呈现不明显的保护姿态。
一双沁了霜雪的眸子落在夏文欣的身上,陈婙声音微冷:
“你怎么在这?”
夏文欣隐约感受到陈婙语气中的不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挠了挠头,看了岑星一眼,再度看向女人,奇怪道:
“我刚骑车回来。”她指了指一边的自行车,“看起来怎么那么冷淡?阿婙,我最近惹你生气了?”
陈婙细眉拧起,很快松开。
“别这么叫我。”
她看了岑星一眼,言简意赅:“岑星,回去了。”
岑星站在原地没动,也觉得陈婙对夏文欣的态度有些奇怪,她劝道:
“阿婙,今天好不容易买了肉,让文欣跟我们一起回去吃个饭吧。”
“岑星。”
陈婙加重语调,脸色也明显冷了下来。
见状,岑星不敢再多说什么,磨蹭着走到陈婙身边。
她目含内疚地看了眼夏文欣,对她摆了摆手,跟着陈婙往回走。
夏文欣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放在陈婙的背影上。
两人越走越远,再看不清什么后她才收回了视线。
心里也不自觉涌上几分纳闷。
陈婙看起来似乎对她有些厌恶。
为什么?
-
回到陈婙家,岑星将东西放好,看向将买回来的东西归整好的陈婙。
她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阿婙,你到底怎么了?”
“夏文欣她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少女有些担忧,为陈婙方才的异常找了个理由:“她的心不坏,肯定不是故意的……我们刚才那样是不是不太好?”
夏文欣是夏家村村长的女儿,性格开朗,人也好相处。
全村的人都不喜欢陈婙,她却是个例外,不在乎外界的看法,愿意和陈婙、岑星接触。
三个人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在困难的时候,陈婙也被夏文欣接济过。
所以,岑星同夏文欣的关系虽然比不上与陈婙的,但也还不错。
她并不想陈婙和夏文欣之间的矛盾和误会一直持续下去。
陈婙将酱油放在灶台上摆好,没有回话。
岑星看着女人单薄的身影,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一时间有些丧气。
她恹恹道:“阿婙,我替夏文欣向你道个歉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听了这话后,陈婙动作一顿,她直起身,定定地看向岑星。
女人的眼尾狭长,睫羽垂下,挡住了眸中大半的情绪。
良久,她轻声问:
“岑星,你用什么身份替夏文欣对我道歉?”
“我……”岑星不知道怎么回她的话。
陈婙看起来生气了,但是为什么……
见她垂着头不说话,陈婙继续问:“你凭什么替她道歉,难道你很喜欢她吗?”
在提到自己恨了十几年的人,陈婙的情绪一时间藏不住,呼吸加重。
岑星抬头看着陈婙,一时间越发无措。
她连忙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话到了最后,少女却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对。
陈婙抿着唇,看向岑星,将她的话打断,语气中带着止不住的焦躁。
“你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就这么护着她。”
上辈子要和岑星结婚,但是婚后却对她殴打虐待不断。
岑星的死,夏文欣不是唯一原因,但她绝对逃脱不了责任。
而岑星现在却在为对方说话,即使她什么都还不知道,陈婙还是难以接受。
她咬着唇内侧,轻微刺痛勉强让思绪保持清醒。
但作用也不大。
心脏的绞痛越发明显,太阳穴刺痛,细细密密的疼像是被针扎过。
胃里翻江倒海,勉强将喉间那点酸意压下,女人手背抵着小腹,胸口剧烈起伏一番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压制住情绪,撇过头去,轻声道:
“岑星,不提这件事了。你现在先回去,把今天买的东西带回去,先跟岑向东道个歉,好吗?”
岑星察觉到几分不对劲,没有理会她的话,朝女人走近一步:“阿婙……你怎么了?”
陈婙面色苍白,意识到了她的靠近,低下头测过脸颊,黑发将大半张脸遮掩住,掩盖住苍白的面色。
她极力维持声线平稳,语气难得带了几分轻哄:“乖,先回去。”
女人单薄的身体细细地发颤,如果不是一手撑着灶台,怕是早就跌倒在地。
一眼看过去,那截细细的腰肢一使劲似乎就要折断。
岑星抿着唇,还是执意上前要去扶。
手即将碰上陈婙身体的前一刻。
女人抬起脸,看向她的黑眸沉得像是深冬的寒潭,冰冷幽深,不带丝毫情绪。
她苍白的唇瓣微张,声音夹霜带雪。
“我说,出去。”
空气凝滞片刻。
冷冰冰的话迎面砸来,岑星委屈得眼眶一下就红了,眸中氤氲一片水雾,眸光也朦胧几分。
她哽咽一声:“是,你不高兴了就拿我撒气,发生什么事一句解释也没有,不想说叫让我走。”
“好,你不想看到我,那我走。”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跑出了屋子。
陈婙的面色再度苍白几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酱油瓶。
哐当一声,酱油瓶倒在灶台上。
褐色的酱油一滴一滴从瓶口淌出,顺着灶台往下掉。
天际突然传来轰隆雷响。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又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望着雾蒙蒙的雨帘,陈婙按着痉挛的胃,面颊苍白,布满冷汗,想要追出去,最终却失力跌坐在地,撑着地面,不住地干呕。
自顾不暇。
-
岑星回到岑家的时候,身上被淋了个半湿。
岑有为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此时拆开了一颗糖正在舔糖纸上融化的浆液。
见到她回来后,立马将手心缩拢,藏在背后。
他一双三白眼看着岑星,哼了一声:“赔钱货还敢进屋。”
“待会儿爹回来打死你!”
岑星看了他一眼,唇角扯了扯。
“你别忘了,在爹回来之前,可没人护着你。”
同陈婙的争吵已经让她内心够烦闷了,岑有为还偏要来挑衅那么一句。
岑星走进岑有为,在他发出一声尖叫,想要跑的时候,将他牢牢按住。
清脆的几巴掌落在他的屁股上,岑星揉了揉打得发疼的手心,道:“岑有为,再说我是赔钱货的时候别忘了你是是我弟弟。”
“我是赔钱货,你是什么?天天就知道惹事闯祸的蠢猪吗?”
岑有为嚎啕道:“呜哇哇!岑星,我要告诉爹娘,让他们打死你!”
岑星没说话,又啪啪打了几巴掌,随后将他放开,倒了杯水喝下心气才顺了些。
她忽视岑有为的叫嚣,总归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再怎么壮实都还打不过她一个成年人。
进了和姐姐岑月一起睡的房间里,她坐在椅子上,缩在椅子上抱着腿,湿漉漉的衣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
最开始的一阵生气过去,现在出了陈婙家之后,她又有些懊恼。
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陈婙赶她走。
她怎么能那么凶呢。
两人明明在镇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怎么态度突然就变了呢。
思绪不由落在了作为争吵源头的夏文欣身上。
所以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陈婙讨厌了?
她沉思了一会儿。
一个人的相处时间很快被打破,房间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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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月走进来,在看到了屋里的岑星之后,快速将门关上。
她声音压低,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再出去躲几天吧,爹现在还没有消气。”
岑星恹恹地摇了摇头。
“没地方去了。”
岑月抽了张椅子坐下,了然道:“你和陈婙吵架了?”
她嘟囔:“都说了她性格太阴沉了,如果不是她的话,你也不会被爹打,叫你少和她玩。”
这话一说完,看着瞪着自己的岑星,岑月翻了个白眼。
“怎么,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岑月,你不许这么说她。”
“爹想打我们又不需要理由,和她没关系。”
她声音低了几分:“更何况,家里只有岑有为不用挨打。”
岑月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岑星说的话确实没错,无论是岑向东还是张爱梅,所有的耐心都只给了岑有为。
在他们眼里,岑星和岑月不过是两个“赔钱货”罢了。
也难怪岑有为会那么嚣张地叫她们。
她过了一会儿,又问岑星:“你说咱们结婚之后还会被爹打吗?”
岑星一愣,摇了摇头,老实道:“不知道,但我不想结婚。”
岑月托着腮,一脸向往道:“如果我是夏文欣就好了,她爹娘从不打她,还有给她那么多零花钱。”
岑星小声道:“姐,你也可以去镇上做生意,可以赚一点钱。”
“我听夏文欣说,去镇上卖野菜也能赚钱。”
岑月摆了摆手:“算了,地上的活那么多,我真要去了,爹娘要抽死我,也就你不怕疼。”
“走,做饭去。”
中午照样是清汤寡水的一餐,只给岑有为和岑向东额外加了个煮鸡蛋。
岑有为缩在角落恨恨地瞪着岑星,等到岑向东扛着锄头回来的时候,哒哒跑到了门口,告状:
“爹,今天岑星打我!”
岑向东眉眼阴沉,显然是还记着昨天的事。
他眼珠子鼓出来沉沉地看着岑星道:“你个贱丫头还敢回来。”
岑星捏着衣角的手松开,看了岑有为一眼:“岑有为偷钱去买糖,被我看到了,所以我才打了他。”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数数。”
闻言,岑有为身体一颤,有些心虚地退后两步。
她怎么知道的!
岑向东看着他的反应,便知道岑星说的没错,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粗声粗气道:“还不给我盛碗饭!”
岑月推了岑星一把。
岑星抿唇,掩饰住眉眼间的不情愿,给岑向东盛了饭。
接过饭后,岑向东冷不丁伸出手,一巴掌直接扇在岑星脸上。
啪的一声。
脸颊上突然出现一个明显的红色巴掌印,被白皙的皮肤衬得格外骇人。
岑星没动弹,耳边响起嗡鸣。
她木然垂下眼。
岑向东斜了她一眼:“吃饭!”
昨天的事算是翻了篇。
左脸火辣辣地疼,看着正在剥鸡蛋的岑有为,岑星想,凭什么他做错了事就可以这样轻松被放过呢?
甚至一句责骂都没有得到。
如果是她和岑月敢偷钱,估计会被打个半死。
她只是拿了个馒头和红薯,要被打一巴掌。
多好笑。
岑星呼吸有些凌乱,看着面前的饭菜迟迟没有下筷,等着母亲张爱梅回来。
下午,屋外大雨倾泻如注。
岑向东房间里传出来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张爱梅穿好一身蓑衣,带着岑月和岑星准备下地。
两个女孩只戴着草帽,下地没多久就被淋得湿透。
视线之内白茫茫一片,雨点砸在脸上,像是石子一样。
干了一个多小时,岑星抹了把发涩的眼睛,对张爱梅道:
“娘,我们先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
张爱梅冷冷扫了她一眼:“你又不是城里的娇小姐,淋点雨就要死要活的。”
“你看岑月,她说了什么。”
岑月闻言,原本慢下来的动作瞬间加快。
岑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窒息。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同她一样,但是最明显的差异在于。
一片连绵的土地,一眼望过去,只有岑星她们母女三人在暴雨里干活。
脸颊发胀,疼痛越发明显,张牙舞爪地彰显着存在。
岑星忽然想起陈婙。
可陈婙赶她走,想她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