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去看看吗？”斯蒂芬妮坐在冰冷的金属桌边，晃荡着双腿，瞧着正在蝙蝠电脑主屏幕前飞速敲打键盘、眉头微蹙的提姆，冷不丁地问道。
“为什么？”提姆头也没抬，手指依旧在键盘上飞舞。他很忙。忙着从记忆深处挖掘努布拉岛事件的更多细节，将它们与蝙蝠侠和正义联盟的后续调查结果相互印证，试图拼凑出背后那个名为“泰坦计划”的更大阴谋的轮廓；忙着处理少年正义联盟新接到的任务前期调查——中西部某农业州小镇多次无故出现小型但破坏力惊人的龙卷风，有目击者声称在风眼中看到了模糊的、非人的巨大身影，提姆正在网络上筛选那些模糊不清却令人不安的照片；忙着远程处理韦恩企业的事务，董事会正在考虑收购一家近年来生意不太景气的知名彩妆公司，但风险评估部门收到匿名举报，称该公司部分生产线可能被小丑女哈莉·奎茵渗透，投放了某种未知的化学物质……
总之，红罗宾提姆·德雷克非常忙，他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空闲，去偷看医疗室里杰森和林的单独聊天。
“你不是喜欢林吗？”斯蒂芬妮非常直截了当地说，她一向如此，习惯打直球。即使问出这个问题让她的心跳偷偷漏跳了一拍，手心微微出汗，“杰森也喜欢林，对吧？你应该去瞧瞧的，万一他们……”她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小芬，你可真是……”提姆语塞，勉强维系的工作思路这下被彻底打乱。他叹了口气，停止敲击键盘，身体向后一仰，靠在了宽大的电脑椅靠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是要故意揭你前辈的伤疤吗？”他半开玩笑地说道，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那一瞬间的滞涩。
“如果你想讲的话，我很乐意听。嘿，布朗牌树洞，每时每刻，为您服务！”斯蒂芬妮朝他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试图活跃气氛。
这个鬼脸确实把提姆逗得微微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消散。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沉浸到不久前的努布拉岛之旅中去。那趟旅程确实惊险刺激，但也充满了某种……独特的趣味，尤其是和林一起行动的时候。只是，也发生了一些他无法忽视的事情。
他想起林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赫子失控爆发时的样子，那时他的心如同被刀绞般疼痛，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头也不回地冲向更危险的区域，将她交给了杰森。
那个选择，至今仍在他心头盘桓。
“和杰森在一起，对林来说……或许是更合适的吧。”提姆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斯蒂芬妮解释。
他是红罗宾，是世界第二侦探，是蝙蝠侠永远可靠的后援和助手。他的信条和责任注定了他永远会将“为公众利益献身”放在首位。除此之外，他身上的身份标签太多了：德雷克家族的继承人、韦恩企业的代理CEO、少年正义联盟的队长……他的时间和精力被无数重要的事情切割、占据，永远也不可能只分给林一个人。甚至，这些责任中的大部分，在权衡之下，似乎都比林更加重要——仔细回想，有多少次所谓的“约会”，其实是林在安静地陪着他工作呢？
“和很多事情相比，”提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坦然，“她不会是我的第一选择。”
而杰森不一样。从死亡中归来的杰森，纵然内心燃烧着改造哥谭的理想，但他的行动更加自由，目标也更加聚焦。他并非分身乏术，他有能力，也似乎更愿意，去将林作为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优先选项。
“杰森也不会像我那样……束缚她。”提姆低声补充道，语气复杂。他从一开始接近林就是带有明确目的的。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慢慢靠近，不可否认其中有好奇和好感，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一种评估，甚至是一种更高级的“蜜糖陷阱”（honey trap）。他试图用自己作为筹码，来观察她、影响她，甚至改变她，将她纳入可控的、安全的范围。
他成功了吗？某种程度上是的。林确实因为他改变了许多，变得更加开放，更愿意接触人类世界。但他也失败了，因为在这场精心布局的棋局里，他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投入了真实的感情，成为了局中人。
“更何况……”提姆想着林在医疗室里面对杰森时，那泛着红晕的脸颊和不同于往常的、带着点局促的神情，再对比她面对自己时的平静无波，唇边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并没有再把这句话说下去。
*更何况，她似乎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斯蒂芬妮也没有催促他把话说完。在他叙述的时候，她一直非常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和面部表情，试图运用自己刚学没多久、还略显生疏的微表情分析技巧，去解读他平静语调下隐藏的情绪波动。
提姆知道她在这样做。她做得毫不掩饰，而且这部分课程内容甚至还是他亲自教的。然而，即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提姆也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一些不寻常的小动作——她放在桌面下的手轻轻扣着桌板的边缘，指节有些发白，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
确定他的沉默意味着倾诉结束，并不打算再说更多后，斯蒂芬妮突然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猛地从桌边跳下，单手撑住桌面，以一种灵巧而充满活力的姿势，瞬间把自己的脸凑到了提姆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她直视着提姆那双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冰蓝色眼睛，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那，提姆·德雷克，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提姆彻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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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管理能力极强，脸上几乎没有出现大的变化，但瞳孔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微微扩大。
*瞳孔扩大，意味着吃惊、接收到了意想不到的信息，并在下意识地控制表情。* 斯蒂芬妮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学到的知识。*看，有个负责任的好老师还是很不错的吧？*
“你可以是我的第一选择，”斯蒂芬妮继续说道，脸上努力维持着一个看起来足够灿烂、却带着细微颤抖的微笑，“你也可以像你之前‘束缚’、观察林那样来‘管教’我。我不介意。”
“不……小芬……斯蒂芬妮……”提姆难得地有些语塞，大脑仿佛经历了一次短暂的CPU过载。得到这记“直球”提示后，世界第二侦探的脑子终于后知后觉地飞速运转起来，将这段时间斯蒂芬妮种种不寻常的表现——训练时额外的努力、看向他时亮得过分的眼神、偶尔别扭的关心——全部串联了起来。
想明白之后，他更加手足无措，甚至感到一阵愧疚和自责。*天哪，这是我的失职！布鲁斯肯定早就看出点苗头了，他居然也不提醒我一下！还把斯蒂芬妮的训练大部分都丢给我……老天！*
“嘘。”
斯蒂芬妮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唇边，阻止了他混乱的语言。
“先听我说完，提米，”在这种时候，她的声音竟然意外地稳定了下来，咬字清晰，努力压下了所有的颤抖，*好样的，斯蒂芬妮！*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习惯了照顾所有人，习惯了承担一切。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这和你是不是罗宾、是不是CEO没关系。而我现在告诉你，也只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时机好像还不错。”
说实在的，提姆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她这番突如其来的告白搅成了一团浆糊，各种情绪和责任像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
斯蒂芬妮也很清楚这一点。她不需要他立刻回应。说完想说的话，她猛地向后退开，然后朝着提姆大声地、仿佛宣布般说道：“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记得考虑一下我！随时等你！”
话音刚落，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却又完成了某种壮举的小鹿，转身就跑向了在另一边蝙蝠电脑前沉默工作的蝙蝠侠，声音瞬间切换成充满活力的模式：“B！我们是不是该去夜巡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很大只的蝙蝠侠几乎是被很小只、但精力过分旺盛的新任罗宾推着、催促着走向蝙蝠车。他深感无奈，但也没有过多拖延，或许是感受到了身后来自红罗宾那道混合着震惊和控诉的复杂目光。
而这个晚上，哥谭那些试图提前出门、避过蝙蝠干点坏事的罪犯们，无一例外地感受到了来自黑暗骑士和新任罗宾格外无情和迅猛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