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妮·布朗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了。
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每一根神经都在哀嚎着疲惫。她像一摊软泥般瘫在蝙蝠洞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汗水浸透了她的紫色训练服，额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狼狈不堪。空气里弥漫着金属、消毒水和汗水的混合气味，还有一种……属于另一个人的、干净又带着点硝烟味的独特气息。
是提姆的气息。
那个即将不再是罗宾的、严格到近乎残酷的前辈兼训练官。
她闭着眼，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慢慢平复，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了不久前的那个夜晚，那个一切开始的夜晚。
***
“叩、叩、叩。”
极轻极有节奏的敲击声突然从玻璃窗外传来，本就睡得不熟的斯蒂芬妮一下子被吵醒。
她猛地抬头，窗边的沙发床上睡觉的林不知去向，只见窗外倒挂着一个身影！经典的罗宾制服——红绿黄三色、短披风、以及那张覆盖着半张脸的多米诺面具。
是罗宾！
他怎么会在这里？！
窗外的罗宾似乎看出她的惊吓，竖起一根手指抵在面具嘴唇的位置，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他指了指窗户的插销，示意她打开。
斯蒂芬妮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凭着本能，捂着嘴，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那扇窗户。夜晚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窗外的罗宾已经敏捷地翻窗而入，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他的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低声快速说了一句：“别怕，跟我来。”
下一秒，她感觉身体一轻，被他带着跃出了窗口！失重感瞬间袭来，斯蒂芬妮差点惊叫出声，死死咬住了嘴唇。她感到钩爪枪发射的震动，然后他们便在空中荡了起来！哥谭的夜景在她脚下飞速掠过，风声在耳边呼啸。
她被罗宾紧紧揽在怀里，能感受到他制服下结实的手臂力量和他平稳的心跳。一种混合着恐惧、刺激和难以置信的兴奋感冲击着她。罗宾！她竟然被罗宾救了！还被他带着在高楼间穿梭！这简直像梦一样！
那天晚上，罗宾（以及后来出现的、沉默威严得让她大气不敢出的蝙蝠侠）帮她解决了她父亲——那个自以为聪明、化名“线索大师”重操旧业的克莱德·马斯特森——的事情。
过程惊险万分。她父亲设下的愚蠢陷阱差点让她被掉落的脚手架砸中，是罗宾眼疾手快地推开了她，他自己的手臂却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虽然他哼都没哼一声）。后来，他们又一起合作，解读父亲留下的那些故弄玄虚的线索，最终在一个废弃印刷厂里人赃并获。
事情结束后，蝙蝠侠看着惊魂未定却又眼神发亮的她，那经过变声器处理的低沉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或许是认可？
“布朗小姐，”他说，“你具备勇气和正义感，但缺乏训练和引导。”他顿了顿，看向旁边的罗宾，“如果你愿意，并且通过评估，或许可以考虑……接任罗宾的职责。”
接任……罗宾？
斯蒂芬妮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蝙蝠侠，哥谭的黑暗骑士，竟然认可她？邀请她成为罗宾？！
巨大的喜悦和自豪感淹没了她。她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头。
然后，她看到身边的罗宾抬手，缓缓摘下了他那张多米诺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她见过的脸——英俊，带着点少年人的锐气，冰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是那天在林氏餐馆里，用那种奇怪又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看的男孩！
“是你？！”斯蒂芬妮惊呼出声。
提姆·德雷克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和……一种欣喜？“是我。重新认识一下，提姆·德雷克。欢迎加入……预备训练，搅局者。”
那一刻，斯蒂芬妮的心情复杂极了。惊讶、恍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她也不知道那失落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褪去罗宾的光环后，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会累会笑的同龄人？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巨大的、被认可的狂喜所取代。蝙蝠侠和罗宾认可了她！他们认为她可以！
***
之后的训练日子艰苦得超乎想象。提姆是个严格到极致的老师，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战术指令都要求完美。他对体能的压榨、对反应速度的要求、对知识掌握的深度，都让斯蒂芬妮无数次累到想哭，甚至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
但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提姆又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在她因为一个高难度动作反复失败而气馁时，他会蹲下来，耐心地拆解动作，握着她的手腕调整发力角度。他的手指温热，带着训练留下的薄茧，触碰到她皮肤时，总会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在她真正累得几乎虚脱时，他会默不作声地递过来一瓶能量饮料和一条干净的毛巾，语气虽然还是淡淡的，但会问一句：“还行吗？需要再休息五分钟吗？”
有一次她训练时不小心扭到了脚踝，疼得冷汗直冒。是提姆第一时间发现，眉头紧锁，二话不说就把她背了起来，快步走向医疗区。他的后背宽阔而温暖，步伐稳健。他一边走一边低声说：“忍一下，马上就到。下次落地要注意角度，我示范过的。”
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切，像细小的暖流，一点点渗入斯蒂芬妮的心房。严格的前辈外壳下，原来藏着这样细腻温柔的一面。
她开始期待每一次训练，不仅仅是渴望变强，渴望得到认可，也隐隐期待着看到他。期待看到他专注教学时微蹙的眉头，期待看到他因为她取得一点点进步而露出的、转瞬即逝的赞许笑容，甚至期待着他偶尔因为她的失误而无奈叹气、然后更加靠近她亲自示范时带来的那种心跳加速的距离感。
她知道这很危险，这种心动在崭新又危机四伏的义警世界里显得如此不合时宜。但她控制不住。他是第一个如此认真对待她、认可她潜力、并愿意倾囊相授的人。他是罗宾，是提姆·德雷克，是那个在她最绝望无助的夜晚，像英雄一样从天而降，把她从“反派”的控制和父亲的烂摊子里救出来的人。
这种混合着崇拜、感激和青春期悸动的情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着她的心。
他们甚至交换了昵称，Timmy，斯蒂芬妮喜欢念出这个音节，柔软的，好像在舌尖跳跃，也喜欢听他念Stephy时的语气，念到最后他的嘴角会微微翘起，就像一个微笑，一个专属于她的，私人微笑。
她喜欢这个微笑，有时候，她很拼命的训练，好像不只是打击罪犯，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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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看见这个微笑。
对我笑一笑吧，我会做到更多的。
提姆很忙，有时候训练间隙，她还能看见他处理公司事务，那些图表真是惊人，他皱着眉头开会时的那种语气也很迷人。他是出生在庄园里的小小王子，天生就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而她只是一只贫民窟里的小老鼠，除了一颗赤诚的心外一无所有。
她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马车上小王子会停下来向她伸手。只知道非常用力，非常用力的向前奔跑。
就好像有一天，她就能追上那辆马车。
再同他见一次面。
***
“Stephy，休息时间结束，该起来了。”
提姆那切换回冷酷训练官模式的声音把她从回忆和疲惫中拉扯回来。
斯蒂芬妮哀嚎着抗议，四肢并用在地上扑腾，试图多赖几秒钟，也试着掩饰他又一次叫她名字时，涌动的心跳。
然后，她听到提姆似乎在和谁视讯。她艰难地侧过头，看见提姆正看着手腕上的微型屏幕，脸上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那不是训练时的严肃冷酷，不是讨论战术时的沉着专注，也不是偶尔休息时带着疲惫的放松。
那是一种……极其柔软的、带着明显愉悦和……缱绻的眼神？冰蓝色的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光，嘴角扬起的弧度温柔得不可思议。他甚至故意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拖着慵懒又亲昵尾音的语调叫着对方的名字：“嘿，林。”
史蒂芬妮愣住了，也忘了喊累，只是呆呆地看着提姆。
他和芭芭拉聊了几句，还把镜头对准瘫在地上的她，毫不留情地催促她起来。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完全回到了屏幕上。
他询问着对方补课的进度，语气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那是和她训练时完全不同的关切，不再是前辈对后辈的公事公办，而是带着一种……一种难以掩饰的私人兴趣。
而视讯的那一头，透过提姆屏幕的反光，斯蒂芬妮依稀能看到那个黑发少女平静甚至有些淡漠的侧脸。对于提姆那几乎算得上“特殊对待”的温柔语气和眼神，她似乎……毫无反应？就像听到一句普通的“今天天气不错”。
一股强烈的酸涩感猛地冲上史蒂芬妮的鼻腔和眼眶，比训练到极限的肌肉酸痛还要难以忍受。
原来他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原来他也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
原来他所有的严格、所有的偶尔流露的温柔关切，都仅仅局限于前辈的职责范围。
而那个能让他真正展现出不同一面的人，却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无动于衷。
史蒂芬妮默默地把脸转回去，埋进冰凉的地板，假装自己只是因为太累而不想动弹。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闷闷的疼痛，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
她终于明白了，那天在餐馆里，他那种灼灼的、仿佛发现新大陆般的目光，看的从来不是她斯蒂芬妮·布朗，而是在透过她，急切地寻找着一个合格的、能让他尽快卸下重任的“继任者”。
仅此而已。
原来跑得够快，还能看见马车上的小王子身边已经坐着公主了啊。
训练场顶灯的光线有些刺眼，让她忍不住想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提姆对林说话时那温柔到让她心头发颤的语调，以及自己那擂鼓般、却无人听见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