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小吃街正是人声鼎沸的时段。
小吃街的一侧是美食铺子和饮品店，而另一侧是五彩缤纷的小吃车，叶恣的小推车方位不好，属于小吃街的末尾，等人走到这里，大多都已经吃饱了。
但碳烤的香气是其他电烤无法比拟的，慢慢的叶恣也积累了些熟客。
比如面前这个姑娘。
小姑娘是附近的大学生，学服装设计专业的，是个很闯荡的小姑娘，俗称的E人。
此时姑娘留着口水满嘴抱怨。
“我昨天是收得早了些，都卖没了。”面对熟客的抱怨，叶恣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心脏如铁石一般硬。
被油烟熏了一天的叶恣脸上红扑扑的，她只是笑，圆圆的脸看起来多了丝憨厚，更显亲和力。
“累死了。”今天结束的更早了些，小吃街里还人烟鼎沸的，她却已经收摊大吉了。
劳累了一天，叶恣只想扑倒躺平，但后续的收尾工作是很繁琐的，油烟这种东西如果不能马上清洁，很快就会得到报应。
叶恣有点小洁癖，不多，但有！
一双修长的手接过她的抹布，骨节修长的白嫩手指一下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锦鲤？”叶恣几乎是瞬间认出来。
被叫了锦鲤的男人一顿，即便是黑夜也无法遮掩脸上的薄红。
高挑的身子有些驼，侧过头根本不敢注视她。
他的身上还穿着商务款的灰西装打着领带，原本随性的头发抹了发蜡整个背过去，这样他精致的五官就显露出来了。
被叶恣注视，他有些别扭的扯开领带，又解开上面的口子，让自己休闲起来，不那么成熟。
如果不是发蜡太硬，他很想破坏沉稳干练的大背头。
“我来吧。”戚云低着头，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很快的。”
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叶恣不信，但她乐得轻松，真就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拄下巴。
男人干活的动作很生疏，但胜在心细，在叶恣的注视下，他擦得格外细致。
叶恣敢打包票，这是她花钱都得不到的服务！
戚云的西装是她没见过的，但依旧是定制，毕竟普通的打版西装弯腰时绝对做不到没有褶皱。
高定西装之所以深受成功人士的追捧，除了它造价昂贵能显出身价外，更重要的是贴身量裁的高定西装提人气质。
即便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穿上也能提升两个level。
穿着这种西装的男人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扣卫生死角，很快汗水便淋满额头。
叶恣坐的位置正好在男人的侧后方，她只要抬眼就能看见西装下面包裹着的腰部线条——和偶尔扣死角时无意暴露的臀部线条。
这样的美味吸引的不光是叶恣的注意。
小吃街里游逛的路人不断驻足回望。
然后发现，那个吸引他们驻足的男人，有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有人悄悄的掏出手机，试图记录下来意外撞见的惊鸿一瞥。
她拄着下巴，食指不断的敲击着颊边，隐没心中那丝不快。
她看着那双白皙到反光的手，看着他额头微淌下来的汗，划过脸颊，没过喉结，隐没在领口。
劳动了一天的‘员工’终于得到了妥善的对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跟他一样反着光。
“多谢。”叶恣最终只汇成了这样一句话，然而她的靠近却第一次换来男人的后退。
“我、我出汗了。”
不再背对叶恣，她才能清晰看见他的脸。
依旧白皙、依旧美丽，却透出一股无法消退的憔悴之感。
他的眼睛有些浮肿、下眼睑有些青黑色，脸也有些垮了，但他本身近乎完美的底子让他即使这样也能美得离奇。
愣是有种弱不禁风的美感。
这张脸，真的是造物主的奇迹，看起来就不像三次元真人。
“那你快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本应是温情的词句，叶恣说出来的时候却稍显冷淡，与以往总是挂着笑容不同，她此时失去了可爱的笑脸，眼里的冷漠疏离也就格外明显。
戚云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凄惨。
他低垂下头，像是被遗弃的可怜虫。
叶恣翻身跨坐到电动车座椅上。
她累了，只想赶紧回去睡大觉！
修长的手指握住车把手。
以往，戚云从不曾反抗她的决定，所以这是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一个成年人正常的力量。
“我来开吧，您歇歇。”在感受到叶恣不快的瞬间他就抽回了手，他甚至畏缩的端了一下肩膀。
不过一个月不见，他似乎更怕她了。
他总是低垂着头，面对她时会微微塌着腰，不自觉的低人一等。
他总是被她一句话吓到颤抖的模样更是让叶恣有了阴影。
总觉得这个脆皮下一秒就会跌倒在地，脆弱又痛苦的捂住胸口。
“这车不能带人。”叶恣眉毛微扬。
男人呼吸一滞，心间微微跳动。
“您可以坐我的车。”他小心翼翼的，连声线都变得更加低沉。
叶恣眼皮一跳，她抬眸打量着男人——很久。久到原本笔直的脊背有些坍塌，久到他本能的咬住下唇，久到双手出现小动作，久到——他垂下的眼里浮现了哀求。
“骑到小区门口。”叶恣淡淡的扭头，他那辆黑色的车，是不懂车的她也能看出来的贵气。
戚云对自己迷之自信，没关系，现实会出手。
他主动接过骑电动车的重任，实际上连刹车在哪个把手都不知道。
叶恣坐在后座冷眼旁观，捏了捏鼻梁。
司机安稳坐着。
打扰了！
她对豪门打工仔的刻板印象停留在电视剧里，就是那种八面玲珑十八个心眼非常有眼力见的那种。
按她的理解，司机应该主动出击，为了老板分忧解难，接过电动车的重任，解放面露难色的老板，把豪车的空间留给老板！
“哼”
叶恣轻轻哼笑。
这一会功夫，男人已经逐渐掌握了油门与刹车的规律，电动车也缓缓前进。
叶恣低头看了眼手机，用时：7分钟。
“您好女士，您要去哪？”
“他是你老板？”
“是的。”
“跟着他。”
“好的女士。”
叶恣毕竟忙了一天，此时陷在舒适度远胜普通车座椅的真皮椅中，头倚着车窗玻璃，疲惫的闭上眼。
司机沉默的停下车，只一秒，又马上启动。
叶恣猛地睁开眼，她连行为都没有变化，只是眼神变得锐利，一点都没有熟睡后的迷离。
那个停顿非常模糊，像是不小心熄火后的补救。
可在车窗处，能一眼看到她家小区居民楼。
甚至，能看到入户大门。
“师傅对这里很熟啊。”
“老板毕竟住对面嘛，呵呵。”
“哼”叶恣勾勾嘴角，不再言语。
她只是打开车门，缓步走向无措的男人。
“跟我来。”
叶恣走着领路，戚云也没敢骑。
他费力的推着沉重的车，努力跟上叶恣的步伐。
到达库房的时候，她打开车门一言不发的搬起重物。
戚云随着她，只要她摆放好了样本他就能很好的分类管理，摆放的整洁干净。
直到所有的重物归库，叶恣才算是放下一身疲惫，伸了个懒腰。
“多谢你帮忙。”叶恣回过头。
没有视线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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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的时候，戚云都站的笔直，腰背挺直。
昂贵的高定西装布满灰尘，他双手垂在身侧，有些无措的攥紧，头微微低垂着，显露出顺服的姿态。
叶恣疏离又客气的语言让他闭了一瞬的眼，他像是站不住般颤抖，怔楞的抬起头，眸中皆是无措，甚至含了水汽。
叶恣脸上挂着和善又可爱的笑容，眉宇间也都是亲近的善意，他却一下慌乱了眸子，开合着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总觉得现在的她，离他异常遥远。
她转身就走。
戚云不敢贸然去追，只能孤寂的留在原地，笔挺的背跨了，宽阔的肩膀也塌了。
“给。”为了表达感谢，叶恣买了一瓶最贵的矿泉水。
但当她喝的时候却发现，它贵的果然只有智商。
用别人的智商。
漆黑的夜，高挑的男人静默的站立，周身透着孤寂。
他愣愣的抬头，近乎呆滞的目光。
昂起头时，叶恣能清晰的看见男人眼尾处的那一抹红。
“喝”面对他的时候，叶恣总是忍不住用命令式的语气，通常这样的效率也会比较高。
戚云如梦初醒，他连忙接过叶恣手中的水，解救她可怜的手臂。
“谢，谢谢。”一瓶水有多重？千斤重。
沉得他几乎无法握住。
眼尾的红晕开始蔓延，即便是漆黑的夜中她也能清楚的看见那抹越来越扩大的红色烧红了他整张脸庞。
他双手捧过叶恣给的水，手指无意识的摩挲。
他没有喝，只是执拗的站着，大有一直站下去的趋势。
叶恣眉眼微动，“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支付报酬。”
“我、我不是！”
“好，那我走了。”叶恣既不探究也不纠结，干脆转身。
“我、我还可以，帮忙吗？”
“不用了，过两天我会雇人帮忙的。”她从来就没准备一直摆摊。
她现在没有了外债负担，本质上又是享受主义，自然是要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让自己活得更舒适。
比起每天辛勤劳动，她更喜欢有一家遮风挡雨的小门店。
她最近一直在试探附近商圈居民对新口味的接受程度，等到她有相对稳定的熟客后，她就会窝进小房间里，遮挡住风霜。
叶恣的拒绝是没有思考的本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男人再次缩进乌龟壳里，头深深垂下来。
在叶恣看似亲切大方的笑容里，是一层厚厚的隐形城墙。
墙体并不坚硬，它很柔软，如同海绵，拳头陷进去却戳不破。
女孩的话很温和，像刚刚不小心碰到的手心一样近乎烫手；她的眼是狭长的桃花眼，总是眼波流转，初见时是满满的情意，藏住里面不易察觉的冷漠，让人陷入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又畏惧着不敢深究里面的淡漠。
不过短短数日，被烟火熏烤的皮肤就有些粗糙，皮肤的纹理渗入了烤制的香气，让她自带烟火的气息；脸蛋有些日晒风吹的红晕，原本偏白的皮肤变得黑了些。
在历经一天八顿饭顿顿烤鸡架的苦逼增肥日子后，叶恣迎来了暴瘦阶段。
每日的辛苦从消瘦的身体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以叶恣原本的体重而言，她的消瘦相当明显。
原本饱满的脸蛋有了棱角分明的弧度，缺少力量锻炼的脸有些挎下来的痕迹，下眼角的笑纹变得明显。
戚云深深的凝望着叶恣离去的背影，长时间的烘烤让她的肩膀有不明显的高低肩，过度的疲劳让斜方肌僵硬，连走路都在揉捏肩膀。
行走的时候脚步黏在地面上，鞋底与地面摩擦出声响，似乎连抬起来都觉得勉强。
叶恣离开家，回到家的方向。
他却觉得，她要离开他的生命！
“别、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