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郎脸上有灰尘,衣服上沾了些菜叶,若不是程唐跟眼前这人过于熟悉,都分不清他是否是真的山郎了。
“怨胎尸身已经处理好了,小婷的尸体就交给周家人处理吧,话说山郎,你到底怎么回事?怨胎冲破结界,虽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但也不至于把你打成这幅狼狈样。”程唐好奇的问。
山郎原本就在地府长大,后又在云崖庙修炼,他只是灵根等级没程唐高,但论天资,算是万里挑一的,这次灰头土脸的回来了,究竟是什么情况?
山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咽了口唾沫,才回答道:“别提了!这家伙真的难搞,怨胎体型小,随便藏在飘渺镇的某一处,就很难让人找到了。我变成这样,都是追他的时候弄的。”
“为了抓他,我连灶坑都钻了!要不是后来恰好碰到黑白无常,到现在,我能不能顺利的站在你们面前,还是两说呢,唉,命苦啊。”
话音才落,程唐手指微颤。
“没事就好,下次小心些,你也别发牢骚了,免得一语成谶。”
等等,不对!
一般的怨魂是不会由黑白无常亲自接手的。
先前在唐城的时候,无常二爷管的多一些,偶尔会看着鬼卒押送小鬼。
因为酆都地府就在唐城地底下,近在咫尺。
而飘渺镇距离唐城这么远,无常二爷真的会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和事,跑这么远吗?
正常的流程应该是,黑白无常收到阎王的通知,帮忙递交生死簿名单,再转发到这一带的城隍庙,城隍会下发名单,让手下差司送魂。
“山郎,你确定黑白无常忽然出现在缥缈镇,不是因为我们?”程唐问。
他现在深度怀疑,黑白无常只是地府那头派来试探他们的,表面顶着个正义的名头办事,实际上,是为了打探他三人的行踪。
山郎拍了拍胸脯,言语中带着肯定。
“放心,一定不是,他们这次来是做监察工作的,看看飘渺镇这一代的城隍和阴司办事效率怎么样。”
“收怨胎,纯纯就是路过顺手,看到他们之后,我立马藏起来,确保没被发现。哎,说来这很正常,地府每年都会派神官或鬼差到某个地方去探查,我有记忆开始,酆都大帝每年都因为这事发愁,之前有过结党营私。”
听山郎说,怨胎虽然比他们想象当中的厉害,但是这个级别的鬼怪无伤大雅,更不用放在心上,说来还有些可爱。
就像市里领导来普查,被路过的猫撞了一下。
话说回来,所谓的工作监察,主要是监察方圆十里有没有大型妖魔,或者千年以上的女鬼,只要不是当地城隍和阴司办事太差,往往被调遣过来的神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看就过去了。
“你说的的确在理,但我总觉着这次不太对劲,至于怎么个不对劲,也描述不上来。总之无论如何,我们现在算是在刀尖上行走,压根推断不出来地府那头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能之前,他们没打算针对我们,但现在,谁能确定呢?就算这次是正常的监察,地府知道我假死真相,并没打算戳穿,但我们总是现身,招摇过市,早晚会出问题的。”
犹豫片刻。
“这次监察,大概会维持多长时间?”程唐问。
他将所有能想到的隐患都想了。
黑白无常视察,怕是今天才到,且今天才通知到,不然周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当地阴司为了不影响市井容貌,早就将怨胎摆平了,不可能任由其发展到现在。
“这个纯属看无常二爷的心情,可能一周,也可能半个月,我们明天订票吧,明天出发回云影山,不只是怕被地府发现,主要,钰凝姐那头也不敢让她多等。”山郎说道。
两人倒是同一个心思,问题在于,他们不能左右项玉尘的心思。
想着,程唐将目光看向了一直没吭声的项玉尘。
项老是同意了让项玉尘跟着他们回云影山,但毕竟是今天才答应下来的,明天就出发,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还不待程唐开口,项玉尘剧烈的咳嗽着,他接过程唐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两口,随后缓过来些,说道:“不要紧的,老毛病了,天冷就好咳嗽。”
“赵月亮是我的朋友,我没道理不管,师父那头已经同意,接下来,出发时间由我们自己决定,明早,我跟你们一起走,至于其他事,全当我没听到吧。”
说着,项玉尘便带着赵河塘的蛇身撞出门去。
剩余两人先是跟周家夫妻交代好了女尸后续的事,过后,很快的就跟上了项玉尘的步伐。
告知了项玉尘他们住的酒店位置,待项玉尘同意跟着他们回去后,程唐这才出了周家胡同,在大街上打车。
这期间,程唐先是将项玉尘的身份告知给山郎,又将方才那段时间发生的事讲述一遍。
“刚才回来的匆忙,没看清身旁的人长什么样,我还以为是赵河塘那小子呢,整半天原来是神一脉后人。”
山郎让项玉尘打车,现在路上车少,大多是有乘客的,不太好打。
趁着这时候,他将程唐拉出挺老远,开始说悄悄话了。
“话说,这位项玉尘疑点重重,咱就说,如果这个姓项的,真跟月亮兄长是朋友,那么月亮兄长为什么会不知道,他有神一脉的朋友呢?”
“况且,地府这事极其机密,一旦项玉尘背叛我们……”
这些年,程唐已经被山郎磨出耐心了,无论他说多些,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轻声解释着:“神一脉的人低调,通常出门,只是以普通医者相称,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真实身份。”
“项玉尘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去过云影山,并且,跟赵月亮与河塘相处的还不错。他这人的确透着古怪,分明自己就是神医,还是个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神医,自己咳疾多年,却从不曾治愈。”
“但就算这样又能如何?谁还没点秘密呢,有关于地府和云影山的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项玉尘是个聪明人,最懂得什么是祸从口出。”
这些年,程唐已经看透了,真正有智慧的人,都是不轻易参与旁人因果的。并且,他们大多六亲缘浅,子嗣单薄,孤独傍身,不发展没用的圈子,不参加无用的社交,最重要,不总是心软。
心软的人永远都没办法做成大事。
当然,大智者也不见得活的很好。
命运七分天定,三分人为,生来有智慧加持,但命运中途总会有许多磕碰,相处于一些不太好的环境,就会造就太多的“不由己”
目前来看,程唐这辈子注定碌碌无为,掀不起什么波澜了,就不说别的,他是幽玄的转世,出生时,就顺带着将幽玄的部分命理一同带到人间。
几年前的地府追击,算计,明争暗斗,他早就因此抛弃了所谓的命理,并且隐藏了天赋与锋芒。
他坚信,碌碌无为并不算什么坏事,这世间真正命好的人并不多,没有完全的一帆风顺,福气是会被消耗的。
思虑着,项玉尘朝着他们这边挥挥手,两人紧跟其后上了出租车。
“河塘还没醒吗?”程唐问。
项玉尘摇头,“受了惊吓,让他多睡会吧。之前见过几个男人陪产的,过后都有不小的心理阴影,女尸放了那么多天,恶心程度远比正常生产,河塘受了惊吓,吓的不轻,让他多睡会,养养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