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浔白大褂里面套着一件日常的西装外套,从衣领的口袋旁边掏出了一个丝绸手帕,陈让曾在五星级酒店打过工,在包厢里接待过这种来自于上流社会的人。
他们大多用不惯外面的东西,纸巾都是自己带的,更讲究的人则是随身带着手帕,可能用完就丢,一个手帕也就几千块,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块钱两块钱的区别。
秦浔姿态优雅,肢体修长,光洒落在他身上,煞是好看,陈让不合时宜的想,如果是燕云渡做这个动作,又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炽热,秦浔擦拭眼镜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略微不自在的别过了脑袋。
陈让奇怪的看着秦浔的脸色,看见秦浔的耳后逐渐变得通红,他一愣,抬头看着窗外的,此时太阳已经接近落日了,难道还很热吗?
他摇头晃脑的样子让秦浔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如果是燕云渡在这里,会不会做这个动作很好看。”陈让的嘴巴比大脑要快。
陈让在这个瞬间,感觉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安静的病房里面似乎都可以听见针掉落的声音。
“……”
秦浔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唇角慢慢冷却了下来,眸光冷淡,重重地擦拭了一下眼镜,然后慢条斯理的把手帕叠好,放在床头柜上,捞了一个椅子,坐在上面,正对着陈让,双腿交叠。
“你不好奇阿渡遭遇绑架后,腺体为什么会留下终身的疾病么?”
陈让的手一顿,指尖紧紧抓着被角。
他怎么会不想知道呢?
仅仅是第一天遇到的燕云渡,因为陈让身上莫名的alpha信息素就让燕云渡发烧住了院,还有一周不联系的他是不是还安好……
本该是被人呵护在手里的娇弱omega,他的童年怎么会不幸福呢?
陈让才发现,他对燕云渡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陈让张了张嘴,末了,还是低声道:“我可以了解吗。”
秦浔眯了眯眼,似乎没想到陈让的反应,他冷冷勾了勾唇角,道:“那是他刚从国外回来,接受了治疗,好不容易有了好转,但却……”
……
那是一个初夏,陈让浑身淤泥从河里游上来,手里只有几个漂浮的禾草,浑身流淌着水。
“陈老三哟。”隔着不远处有个块头的小孩儿,捂着鼻子,拿着棍子戳了戳,“让你下去抓泥球,你抓回来了个啥。”
“哈哈哈,蠢蛋就是蠢蛋,土做的球扔水里,还能找回啥,果真傻子就是傻子……”
陈让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他双手捏了捏手中费了老大劲儿的河草,看着他们在笑,他也跟着笑,露出几颗黄黄的牙齿,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等到那几个小孩耻笑着陈让,但陈让只会时不时的‘啊’‘嗯’一下,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让几个小孩气的直接把小碎石头冲着陈让扔过去。
陈让以为他们在和自己玩,石头来了也不知道躲,还傻乎乎的低头把石头捡了起来,笑嘻嘻地递给小孩,语无伦次道:“你,你的……”
“傻子别过来!”那小孩见陈让要靠近自己,脸色惊慌,下意识的把手里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向陈让。
只听见清脆的响声,陈让就这么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血染红了眼前的视线,小孩们见状吓得尖叫地跑走了。
只留下陈让和一个躲在草丛后的小女孩。
小女孩留着长发,她就这么静静地躲在草丛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等到人都走了后,陈让还傻傻地站在原地,用手摸了摸额头,愣了半响,连痛觉似乎都慢了半拍,他才小声的呜咽一声。
“蠢。”
小女孩拨开了草丛,明明是相似的年纪,但是她的个子比陈让高一些,扎着两个好看的马尾辫,但此刻小女孩衣裳凌乱,头发也披散着,似乎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似的。
她蹲下来,拿出一个蓝色的丝绸手帕,抵在了陈让流着血的额角,“泥土一捧水就散开了,你还傻兮兮的跑去河里找本就不存在的球。”
小女孩嗓音清冷,比女孩的声音要低沉,但又比男孩的声音要清透些。
真好听。
陈让愣愣的想。
小女孩说了半天,看陈让也没反应,戳了戳陈让额角的伤口,看着陈让捂着伤口嗷呜一声,她才浅浅露出了笑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看的陈让恍惚了神。
“……苹果。”陈让说。
“什么?”小女孩没明白陈让的意思。
“苹果。”陈让又重复了一遍,“白里透红的苹果。”
“很,很好吃。”
小女孩微微蹙眉,似乎在沉思陈让的话,但从草丛那边的小路上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让小女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对谁都说,没有见过我。”小女孩留下了这一句,转身没入高深的丛林当中。
很快从草丛那边的小路跑来几个成年人,他们的手中都拿着棍子,看见呆愣在河边的陈让,晦气的吐了口痰,“怎么是陈老三,晦气。”
“虎哥,这是?”
“陈家老三,村头那边的人家,听说克父母,他一出生,爸欠一屁股赌债跑了,妈一个人照顾全家,结果这孩子查出来脑瘫,妈受不了,跑了。”
“就跟着爷奶两个生活,这不,前面他爷溺死在这条河里面。”
“……”
拿着棍子的人狠狠叹了口气,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生的唇红齿白,漂亮明媚,正是小女孩。
“傻子,见过这个人没?见过了告诉我,我给你一百块。”
傻子对一百块是有概念的,奶奶曾经抱着他,哭着说如果有了一百块,爷爷就不用下河了,就可以救回爷爷的命。
那人等不及了,拿着棍子重重砸在了陈让的身上,似乎嫌弃他,又往后走了几步,“见过没?!”
陈让被吓得浑身一颤,拿着手中的两个河草,恐惧地点了点头:“有,有……”
那人瞬间来了兴致:“哪儿?”
陈让颤巍巍指着女孩逃跑的反方向,“那,那儿。”
可能是傻子,所以众人相信他不会骗人,拿着棍子就朝着那边去。
……
“他睡了?”
陈让在听见燕云渡被绑架后,神色渐渐苍白,他似乎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手无力的垂下,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在看到秦浔的一瞬间,大声地尖叫了起来。
秦浔没有办法,只能给他打了镇静药,陈让睡了过去,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而本该在进行信息素清洗的燕云渡此刻正坐在拉着的窗帘后面,窗帘后面还有个小房间。
陈让的尖叫声像是某种无形的利刃,狠狠刺入燕云渡的耳膜,他背对着窗帘,坐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面。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的边缘,大拇指已经被他咬的鲜血淋漓,甚至连已经有一半还未长好的指甲又再次被他啃食完,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呼吸看似平稳,但胸膛却在剧烈的起伏着。
他透过面前那个镜子,目光丝丝地盯着床上因为被打了镇静药而安然入睡的陈让。
脑后巨大的纱布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
“找出来了吗?”过了许久,燕云渡才缓慢地平复了呼吸,他的双眼赤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如同蜘蛛网的红血丝,语气平淡无波,但房间里到处飞溅的鲜血和被砸碎的东西显露出了他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秦浔重重揉了揉眉心,拿出先前的文件,在上面划了一道痕迹,“他的刺激词,像是关于提到你的,他反应会大一些。”
“你要他恢复记忆?”秦浔不赞同道:“你明知道花了这么多,就是为了……”
他顿了顿,看着那张美艳的脸,叹了口气:“那至少,不能这么严重吧。”
“把人按在浴缸里,差点溺死不说,后脑直接撞在浴缸里,不死也残。”
秦浔想到他前面一拉开浴缸,整个人心脏都快停跳的场面。
秦浔推开浴室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水汽的潮湿,几乎让人窒息。
浴室的地板上满是水渍,混杂着暗红的血迹,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他的目光落在浴缸里,瞳孔猛地收缩——
燕云渡正将陈让按在浴缸里,水已经漫过了陈让的口鼻,他的手指无力地抓挠着浴缸边缘,指尖已经磨出了血,却无法挣脱燕云渡的钳制。
陈让的后脑勺重重撞在浴缸边缘,鲜血顺着瓷白的浴缸壁缓缓流下,染红了水面。
燕云渡的眼神空洞而疯狂,唇角却带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陈让的后脑勺,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头骨捏碎。
水花四溅,陈让的挣扎渐渐变得微弱,手指无力地垂在浴缸边缘,指尖微微颤抖。
“燕云渡!”秦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他快步冲过去,试图将燕云渡拉开。
然而,燕云渡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低头在陈让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抬起头,漂亮到极致的脸在暖意的灯光下,竟有一丝诡异,长发披散在身后。
他看着秦浔,爱不释手的抱着满身伤痕的陈让,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杰作,露出那已经被掐到青紫的脖子和汩汩流血的伤口。
“秦浔,你看啊……”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让让现在多美啊……他的血,他的伤,都是我的杰作。”
“你知道吗?他挣扎的样子,真的很美。”燕云渡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陶醉,“他越是痛苦,我就越兴奋。你看,他现在多安静啊……”
他的手指缓缓滑过陈让的脸颊,沾着血迹的指尖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他的指尖缓缓收紧,插入被鲜血粘稠糊在一起的黑发,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隙流落下来。
“你看,他这么乖。”
“怎么舍得离开我呢。”
“所以我原谅他去勾引其他人的错。”
秦浔看见燕云渡微微歪头,如墨的长发浸透在满血的浴缸里,那张艳丽的脸上笑意愈发灿烂。
“你说,他是不是要谢谢我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