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媓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抱期望,虽然我也……但是不试试怎么能放弃呢?如果日后回忆起来,我发现自己没有努力去救你,我肯定会后悔的。”
青胤却想说,与其争取那虚无缥缈的希望,不如珍惜眼下还算温馨的时光。
但是看着她黯淡的眼睛,他又说不出来,于是最后他温柔道:“那你再等等,好不好?等这边的事情解决,英妃节之后,我和你一起去。”
幽媓有点惊讶:“你也要去?”
“嗯,我一直以为极夜城只是传说,”青胤道,“如果有机会能去亲眼看看,再好不过了。”
“现在恐怕是座空城了,”幽媓怅然道,“抬头就能看见星星,没有风雪的时候,月光格外明亮……”
但没有家人的地方,又怎么能算家呢?
她没说这些,而是拥紧了肩膀,好像从未像此刻这样漂泊无依。他能陪她多久?他走以后,她该去哪里?
青胤却说:“那时候,我就能给你采梦姝花了。”
他格外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像父王为母妃做的那样,我也会送你一条项链。”
风依旧冷,眼眶却热起来。
幽媓撇开脸,避开他的目光,头靠在他肩上。青胤没再说什么,只是无声地拥紧她肩膀。
阿七过来蹭他的手。
青胤顺着它的动作看去,忽然瞧见山丘下的聚集起来的火光,起先他一惊,以为是波达人,后来才意识到那是一座村落,火光在荧动,是他们在庆祝。
今天是什么节日?
他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幽媓在他怀里抬起头,睫毛扫过他脖颈上的肌肤:“你说得对。”
“嗯?我说什么了?”青胤诧异道。
“风好大,脸都吹僵了,”她无奈道,“我们找个地方避避风吧,不要在这里傻坐着了。”
“哦,你终于意识到了,在山下也能看星星。”
“……不许开我玩笑!”
他低低笑了一声,她顺着他目光看去,也看见了那座小小的村落,疑惑地皱起眉:“那是什么地方?”
“要去看看吗?”青胤问,“可能在庆祝什么节日。”
幽媓来了兴致:“走吧,我们去凑凑热闹。”
……
一座边陲小村,往往不会有多少生面孔和异乡人,但这里是望乡村,情况便不太寻常——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一起,正围着篝火跳舞。
他们的打扮也不尽相同,甚至有些脱离外界,连同篝火旁肆意的舞姿,仿佛让人回到几千年前。
没人在意青胤和幽媓也挤进了人群。
幽媓的目光追逐着篝火旁的舞蹈,总觉得说不出来的诡异和美丽,青胤凑到她耳边:“不像是扶桑人。”
她瞬间紧张起来:“什么?”
“嗯,那个男人应该是璇玑国的……”
话音未落,一个女子忽然跑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跳舞,她说的是扶桑语,但却因为奇怪的口音让幽媓听得一知半解。
青胤也有些诧异。
那女子以为他们听不懂,又切换了波达语,青胤这回是真的听不懂了,但幽媓听懂了几句,她问:“你是……奚族人?”
女子笑了:“对,你们呢?”
“路过而已。”青胤道。
女子看了看这一对陌生人,笑道:“我明白,扶桑在打仗,你们是逃难来的。”
青胤:“……”
幽媓忍不住笑:“算是吧,确实是逃过来的,这里还有别的扶桑人吗?”
“什么人都有,这里是望乡村,在三国边境,有我们奚族人,你们扶桑人,还有璇玑人,甚至还有夷羌人。”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是,只是大家想唱歌,”女子说,“西边和东边都在打仗,北边有寒灾,到处都在死人,我们在祈福,希望这片土地早日恢复安宁。”
幽媓飞快地与青胤对视一眼。
女子并不追问他们的来历,说:“你们远道而来,留下来吃点东西吧,也和我们一起祈福。”
幽媓笑着点头:“好。”
她在篝火边坐下来,拍了拍身侧,对青胤唤道:“好郎君,你快坐呀。”
他挨着她坐下。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波达语?”
“被俘虏的那几天,我学的很快的,”幽媓说,她好奇地看着一个经过的夷羌人,“要是在这里多留几天,我说不定能把夷羌话也学会呢。”
夷羌人去跳舞了,在旁边纵情欢歌的是个扶桑人,但他的歌谣用词晦涩,幽媓听得一头雾水。
青胤揶揄道:“我还以为你听得懂。”
幽媓瞪他一眼:“这个人唱的是扶桑古语,你又没有教过我。”
“你又没问我学过,”他意有所指,“既然你有兴趣去学波达语……”
“好了,他到底唱的是什么?能不能给我讲讲?”
青胤凝神听了听,犹豫道:“可以,但是我只能给你讲大致的意思,译不出它的韵律。”
“没关系。”
“讲的是奉渊的故事,”青胤看着在火光下纵情歌唱的扶桑人,“这支歌叫……火与剑。”
幽媓好奇地瞪大眼睛。
大概是远古之歌里有太多古朴的用词,有些甚至不太文雅,青胤艰难地翻译起来:“……她在烈火里吻剑,人们在琴声里欢饮达旦,酒水用来洗甲,鲜红如血,我们的英雄是神子奉渊……”
歌声忽然变得高昂而又激烈:
“他在归墟找到了神的眼,凶猛的龙兴风作浪,焚海覆舟帆,十次日升月落后,魔从天上陨落大地,骸骨化为苍梧山。此后,漫漫长夜结束,扶桑起高墙,万物膜拜的是神子奉渊……”
远古之歌,是为神子歌功颂德。
歌声并未落下,因为又一位波达人站起来,接着扶桑人的歌谣唱了下去,一样的曲调,却平添了几分哀愁。
这一次,幽媓听懂了。
他唱的是:“那个驱散黑夜的神子啊,你而今陨落到了何处?毒火四野燃烧,我倒在伤痕累累的焦土,血液灌溉着饥饿的山河,她将开满松苓花与红叶杉。”
“她在烈火里捧起重虞剑,望乡的孤魂在歌声中静静安眠,天将破晓,星沉荒野,月亮与火一同熄灭,我是个迷途的异乡人,不是神话里的奉渊……”
有个奚族人忽然呜咽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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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来。
旁边的人问:“你在哭什么?”
“我想回家,”他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泪水顺着纵横交错的皱纹流下,“我想回北方,回到我的故乡去,那鬼地方真冷,真他妈的冷啊……可是我真的想回去,我宁愿死在那里,我想再看一眼他们……”
“我还是愿意留在这里,”另一个夷羌人低声说,“你们见过被活活饿死、冻死的人吗?在夷羌到处都是……我们的国已经快要灭了……末日就要到了……”
其中一人忽然抬头,目光直直望向幽媓。
“你们两个呢?你们是从扶桑过来的?最近打仗死了不少人吧?”
幽媓一怔。
青胤按住她的手,平静道:“不错,我们的村子被波达屠了。”
波达人笑了:“我们也有不少人死在扶桑手里。”
“打仗啊,屠城都是常见的,何况屠村呢,你们是没加过那些璇玑国的杂种……”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打断他们说道,“所以,仗快要打完了吗?”
青胤沉默不语。
老头叹了口气:“唉,何时才是尽头啊。”
一个妇人抱着年幼的女儿垂泪,她旁边的老媪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也不知道我那儿子身在何处,不知道何日才能与他相聚……”
幽媓看着拭泪的妇人,问:“你们是扶桑人?”
妇人抬眼看她,咬着唇点点头,老媪道:“是啊,我儿子当兵去了,好像还当了官……但我听说波达人把他们都抓起来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
妇人怀中的女孩忽然回过头,直直地盯着幽媓,火光在她眼底跳动,她说:“姐姐,你真好看。”
幽媓忽然僵住。
女孩转过头去了。
寒意从背后窜起,幽媓侧过头,看见青胤的神色被篝火映照得晦暗,这场景令人毛骨悚然。
他侧过头看她:“怎么了?”
她的手在袖子里渐渐收紧:“不对劲。”
青胤神色骤然一凛,他仍装作若无其事,问身侧的夷羌人道:“从夷羌到这里有多远?”
“很远很远,慢慢走,才能找到这里。”那个夷羌人微笑着说。
他也觉察出不对劲了。
人群依然围绕着篝火舞蹈,火焰的热浪却渐渐在眼前蔓延,汇聚,人的影子模糊扭曲,然后生出枝桠,绽开漫天遍野的红莲花海。
青胤的瞳孔在微微颤动。
天是暗色的,浓云翻滚,血红刺目,红莲随着北方摇动出浪潮,在这触目惊心的海洋里,他看到一个人。
灿金甲胄,银发飞扬,脸上有花纹繁复的面具,背后的眼神平静而淡漠,没有任何感情。
那是他自己。
青胤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环顾四周,看到连绵不绝的黑压压的山脉,嶙峋的沟壑像大地皲裂的皱纹,风云在头顶呜咽,暴雨在云层后蓄势待发,阵阵鼓擂由远及近,像雷声,又像马蹄。
这是……颐丹河谷。
脚下土地是狰狞的血肉,红莲怒放在白骨之上。
无边炼狱,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