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媓被问的一怔。她想起那些勒伤，却想不通对方是个什么路数。只能寄希望于凌芝能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于是——
“你去见凌芝吧，她肯定对你知无不言。”
养胤千日，用胤一时。这招美人计一定能成功。
青胤满脸写着抵触。
他往后仰，正色道：“不去。”
幽媓眨着眼睛：“你最好了。”
青胤眼眸一眯：“你难道不怕她对我做什么吗？万一她给我下药呢？万一我们旧情复燃……”
“你不是说你们不熟，没有旧情吗？”
“……万一呢？你不担心吗？”
幽媓噗嗤笑出声：“当然不担心啊。”
青胤面色微僵，薄唇紧抿，把脸转过去不看她了。
她瞧着他生闷气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便凑近些环住他脖子，温言软语道：“你看，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之处了——你呢，心思多疑，哪怕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会无端怀疑我。但我不一样，只要你向我解释了，我就信你。”
他呼吸微滞，回过头，注视着她的笑颜。
她眼睛亮晶晶的。
“……好吧。”他的语气有点幽怨。
幽媓眉开眼笑。
青胤看着她，又补了句：“但我牺牲得太多了。”
幽媓立马笑道：“好，奖励你。”
然后便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
“这样可以了吗？”她柔声细语道。
他摇摇头：“不够。”
幽媓的眼神变得诧异起来了。
青胤倒没想太多，他只是不满她对自己如此放心，盼着她能说点什么好听话来哄他。
然而幽媓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会错了意。
她心道：这还没成亲呢，他就要这个？
然后心猿意马地往他微敞的衣襟里看去。
青胤浑然不觉，幽媓的眼神回到他脸上，心尖猛地一颤——都说灯下看美人，此刻，这男人眼尾微红，眸底倒映的是她，脸侧有她留下的淡淡齿痕，薄唇上还有刚刚她吻过时的水渍，这也……太销魂了。
她心道，这考验有点顶不住啊。
色令智昏……唉，那就当个昏君吧。
她俯下身吻他。
青胤双眼猛地瞪大，倒不是因为惊喜，而是因为他发现幽媓的手竟然顺着他领子摸了进去！
他瞿然一震，下意识按住她手腕。耳后再次燃起血色妖娆的热感，他错愕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
幽媓莫名其妙：“怎么了？你不是想要这个吗？”
青胤张口结舌。他瞧着她有恃无恐的模样，心道难道是自己对她纵容得过头了，所以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引诱他？
“……现在不行。”
他说这话时，神情极不自在。
幽媓惊讶地看着他，调笑道：“这样都能忍住……王上可真是守身如玉啊。”
说着还用指尖挑起他下颌，媚眼妖娆。
……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压抑已久的感情也像决了堤，此刻氛围太暧昧，他拥着她，忽然好像回到了曾经那些水乳交融、抵死缠绵的夜晚。
隔着一道轮回，她已经尽数忘却红尘。
可他还记得。
他依旧和从前一样，贪恋她的温暖，迷恋她的气息和心跳，他依然记得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记得它是如何一次又一次攫取他的理智。
……
青胤打算给她点教训。
“伤都好了？”他问。
幽媓完全没有读懂他的暗示和眸底涌动着的危险，媚眼如丝地笑道：“对啊。”
青胤垂眸，长长的睫羽遮住眸底的情绪。
“那就好。”他说。
幽媓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好是指什么，就听见他朗声对着殿外唤了声：“金奕？”
殿外很快传来应答：“王上？”
青胤抬起眼，看着她懵懂的神情，眼底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守在外面，别让人进来。”
幽媓：……？！
……
被压倒的瞬间，幽媓发出短促的惊呼，却很快就被捂住了嘴：“你现在喊的话，殿外所有人都能听到。”
幽媓愣愣地看着青胤眼里翻涌的炙热情绪，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次似乎是认真的。
他俯下身寻她的唇，熟悉的炙热气息扑面而来，很快就占据了她的感官。幽媓紧紧闭着眼睛，眼睫如蝶翅般乱颤，紧张、忐忑、兴奋、犹豫……全混在一起。
他吻在她脖颈。
她眼眸迷离，几乎就要醉在他怀里……
……
可他忽然停住了。
他抬起她下颌，唇角微勾。
“这次先放过你，”青胤满意地说，“小惩大诫。”
幽媓茫然地瞪大双眼，不明白他搞什么名堂，直到他把她抱起来整理衣服，拢顺青丝，她才反应过来他方才那话的意思，一张脸瞬间红了个透。
她气恼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想说。
手指拨开青丝，她锁骨上留有一道暧昧红痕，青胤动作微顿，眼底划过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心情大好：“明日一早，我与你同去神殿见凌芝。”
幽媓心情复杂。
她实在不明白。他既然爱她，为何不干脆占有她？明明逼婚的人是他，强取豪夺的人也是他，可真到该发生点什么时，他却只是像刚才那样不痛不痒地亲一会儿……
“你该不会是不行吧？”她怀疑道。
青胤动作微顿，抬眼：“你以后自会知道。”
她“哼”了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逞能。”
他忍俊不禁：“这是为了你好。”
他想再等一等，等到他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等到她的心完全对他敞开的那一刻。
当然了，他要先能活到那一天。
……
翌日一早，神殿。
青胤换了套常服，幽媓也恢复女装，两人并肩行过神殿的庭院，过往的神侍无不投来艳羡目光。
真是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
高阁里，凌芝依旧坐在窗边，神情淡漠。
侍女走近她，低声道：“公主，王上来了。”
凌芝垂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情绪，唇角却勾起优雅的弧度。身后，脚步声渐近，她转过身对来人盈盈一拜：
“见过王上。”
青胤低垂眉眼，看着面前娇弱温柔的女子。
这四年里他几乎没见过她。本就不甚相熟，而今她模样又有变化，他觉得越发陌生，再找不到昔时那个陪伴母妃身边的女孩的影子。
“起来吧。”他道。
凌芝抬眸，见青胤已寻了个地方坐下。那位置离她不远不近，刚好是一种礼貌而又疏离的距离。
眸底划过冷笑，她斟了杯热茶走到他面前，递了上去。
“许久不见，王上似乎清减不少。”
青胤却没什么心思和她寒暄，索性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有刺客的线索，说吧。”
凌芝动作微僵，咬唇道：“王上这是不愿与我叙旧吗？”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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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淡淡道：“凌芝，你我交集不多，本就无旧可叙，或许你对我有误会，才对外宣称是我把你掳回扶桑，但真相究竟如何，你心中清楚，我自不必向你解释。”
风动帘幔，香雾缥缈。
凌芝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也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她忽然有些恍惚——从前那个意气风发、骄傲张扬的扶桑太子到哪里去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收敛了从前一身傲骨，背脊挺直却寂寞，再不是年少的模样。
凌芝心底涌起一股无可奈何的酸涩，催促着她，把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名字唤了出来——
“青胤哥哥。”
他眸底神色微动，却未发一言。
她苦笑：“你和我……为何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
初遇之时，是在十年前。
黎姜带女孩们外出踏青，那里竹影摇曳，如同隔离了尘世喧嚣，她们踩着被雨水冲刷过的青石地砖，踏歌而行，嬉笑打闹。
就在这时，凌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
她回过头去。
灿烂的日光自万叶缝隙投下，流淌在少年飞扬的银发上，将他骄傲张扬的眉眼映照得格外明亮。女孩们纷纷惊呼“太子殿下”，他却视若无睹，径自策马到黎姜面前，兴奋地摊开手道：
“母妃！看我特意为你摘的松苓花！”
他的笑容，比日光更耀眼。
凌芝看得呆了。正是这惊鸿一瞥，越经了重重人影，恍若跨过万千岁月的星辰，刹那之间，便惊艳了她整个少年时光。
……
起初，她知道这份仰慕不会有结果。
她是籍籍无名的藩国公主，不受宠爱，内向怯懦；他是骄傲尊贵的扶桑太子，绝伦逸群，意气风发。他们注定不匹配，即便相爱，也不会有结果，她一直知道。
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无事生非和一厢情愿。
她偷偷跑去祠堂给他送饭，他便向父王求情，让她迁居到神殿，偶尔他会和黎越去看她，给她带玩具，或是好吃的点心，她以为他对她也是不同的。
但后来，他们还是分别了。
这一别就是六年。
六年里，她一直记挂着他，打听他的消息。她听说他受了诅咒，身染重症，她心急如焚，夜夜落泪，她听说他打败了蒙秦，扬威天下，她替他高兴，也为他心疼。
世人皆道他是冷酷的扶桑王，杀伐果决，退敌千里，说他雷霆铁腕，不近人情。只有她记得他最初的模样。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她都记得那少年俊美张扬的眉眼，记得他比日光更明亮的笑容，记得他策马踏风，携起飞花无数，身后洒落万千碎金。
那是她少年时最绮丽的梦。
……
后来，父王令她下嫁西海。
她不愿意，为此在祠堂跪了十日十夜，哭干了眼泪。她写信给扶桑，期望他能像覃谷带走英妃一样，把她从身不由己的婚姻中拯救出来。
但是他没有。
……
再后来，她心灰意冷，远嫁西海。
谙姚对她很好，渐渐也温暖了她的心。她把年少的悸动抛在了脑后，一心做个温柔贤惠的王后，辅佐夫君。她身不由己地爱上了谙姚，几乎快要忘记他。
可他又出现了，像噩梦一样，他灭了西海三洲，砍了谙姚的人头，发配了三洲王族，只留下她的性命。
其实她幻想过，他是来接她走的。
但当她真的看到他的眼睛时……她明白了。
他没有。
从始至终，一切的一切，真的都是她在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