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半晌,青胤终于开口:“你是何人?为何要陷害同僚?”
“贱民身份低微,恐污尊耳,”苏泽道,“臣有一事不明,想在此请教王上。”
“说。”
“臣请问,王上为何允许巫族入宫?!”
刹那间,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幽媓身上,忌惮、恐惧、质疑、厌恶……像一根根利箭要把她射穿。
幽媓面色苍白。
嬷嬷大怒道:“大胆!你犯下如此欺君之罪,竟还敢和王上顶嘴!?来人……”
“请王上解惑!!”苏泽猛地磕头在地上,声音沉闷,听得人毛骨悚然。
“王上……”主考官擦了擦汗。
青胤皱眉:“听他说完。”
两侧侍卫停住脚步。
苏泽抬起头,与青胤身边的幽媓对视着,他的眼神中有恨意,有悲伤,还有赴死的决然,唯独没有恐惧。殿内无一人出声,唯有他字字泣血,声嘶力竭——
“臣生于市井,家父家母老实本分,世代从医,却因为巫族陷害,家破人亡!”
“巫族阴险狡诈,歹毒至极!这等下流无耻之辈凭什么能入宫!凭什么能得王上宠信?”
“臣知道,王上受巫女蛊惑,什么都听不进去,但臣早已没有了亲人!便是诛九族,也只剩我一个了!”
“臣要为父母亲人申冤!求王上主持公道!”
……
幽媓脸色惨白。
药侍们又在看她了,那些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让她抬不起头来。她忽然有些恍惚,想自己这样做真的值得吗?真的能让这些人对她改观吗?
……
青胤皱起眉。
他看到她的无助,忽然想起那一晚,她曾声嘶力竭地问他为什么不在乎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条路多难走啊,稍不留神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不想她尝试,是怕她失败,她委屈,她难过。他不想再看见她难过了……像现在这样。
但是他答应过,让她做她喜欢的事。
所以……
“苏泽,你看清楚,你的仇人到底是不是她?”
苏泽愣住:“这……”
“回答孤,是不是?”
苏泽咬紧牙关,移开目光:“不是。”
青胤微微后仰,语气微凉:“既然不是,那你今日所行是为什么?泄愤和送命吗?”
“……”
“孤若是你,必会隐忍蛰伏,让真正的仇人血债血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便找个人,用这种不痛不痒的手段陷害她,既没有报仇,还搭上自己的性命。你说孤被巫族蛊惑,可你呢?你被自己无处宣泄的仇恨困住,就连你一心求死,也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吧?”
苏泽惶然抬头,面如死灰。
他看到,座位上那个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王上,神情如此冰冷淡漠,眼底却分明有同情和怜悯。
“不觉得可悲吗?”
苏泽身躯一颤,握手成拳,良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我无能……我不能为父母报仇……”
周围有心软者闻言,掩面而泣。
苏泽沉默许久,忽然叩首。
“请王上赐死臣。”
他直起腰来,眼中了无生机,只剩赴死的绝然。
青胤道:“孤不会处死你。”
苏泽怔住。
“你诬陷的是幽媓,所以孤把你的生死交给她来决定。”
幽媓猛地回头,撞进青胤眼里。
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很亮,像夜空的星子,心有灵犀似的,她瞬间就理解了他的用意。
“王上,请您赦免苏泽。”她说。
苏泽猛地抬头:“你……”
“我与苏泽从未见过面,无冤无仇,他虽然陷害我,但也有苦衷,如今既已真相大白,我不愿苦苦相逼,”幽媓说,又回过头,道,“苏泽大人,你我从今以后两不相欠,希望你尽早放下执念,不必终日活在痛苦中。”
苏泽望着她,眼眶通红,随后便移开了目光。
主考官犹豫道:“那,这次的考核……”
话还没说完,幽媓已走到青胤面前,浅浅一礼:“王上,我还有个请求。”
青胤微笑:“但说无妨。”
“我遭人陷害,但也不能兴师动众让大家为我重考一次。不如让悬壶宫的考官们当场出题,我来作答。”
嬷嬷紧锁眉头:“幽媓,你可要想好,这样的方式可比刚才要难得多,你有把握吗?”
“是的,我想好了。”
幽媓抬起头,目光坚定。
既然已经被人公布身世,既然他们都怀疑她是靠蛊惑青胤才能进入悬壶宫,她就要当堂作答,让这些人好好看看,她的本事是靠自己。
青胤望着她,眼眸中漾起笑意。
这才是他看中的人。
主考官低声询问:“王上,您看……”
“既然她有如此信心,孤又何必阻拦呢?”青胤淡淡笑道,“爱卿,你才是主考官,由你来决定就是。”
“……是。”
主考官转过身,对余下的考官们道:“依照她的意思,现场出题,让她公开作答。”
……
……
三日后,未央宫。
窗外松苓花簌簌而下,罗泱倚在榻上,翻着书页:“听说那日悬壶宫的考官们现场出题,你当众作答,竟位列前三甲,得到了司药的职位,也堵住了这宫里的悠悠众口。”
她抬眸,含着笑意:“不错,没丢我的脸。”
在她对面,幽媓望着窗外的花雨。
“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她笑道。
又到了春夏之交,松苓花渐渐凋零,日光渐暖,身上的衣衫也越来越单薄。转眼之间,她入宫已有三个月。
第一步已经完成了,但还不够……
“所以,司药大人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罗泱支着腮道。
幽媓抬眸:“我想去见大司命。”
“嗯?为什么?”
“我有事想问他,关于我的身世,还有青胤的病,罗泱,能不能带我去神殿?”
罗泱诧异道:“神殿?你确定要去那里?大司命刚刚颁布了破巫令,你不怕他处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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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青胤说过,大司命不是那样的人。”
罗泱笑了:“那你怎么不让他带你去?”
“我倒也想。但青胤最近很忙,抽不出身来,好像是北方波达又有异动,他忙着和朝臣商议应对之策……”
罗泱挑眉:“我也听说了,但他现在不让我插手,看来咱们两个都变成了闲人。也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我就带你去神殿吧。”
“真的?”幽媓大喜。
“嗯,不过提前说好,你进了神殿以后,不要到处乱走,毕竟你身份特殊,万一被神殿的祭司发现就麻烦了。”
“我知道。”
“那走吧,正好我也许久没有见过大司命了,听说他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我正好替青胤去看看他。”
罗泱站起身来。
“来人,”她道,“去告诉王上,我带幽媓去神殿逛逛。”
“是,殿下。”
……
长公主的车马从宫中驶出,经由王城大道,直奔神殿。九重宫阙被甩在身后,幽媓掀开帘子,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市,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明神的雕像远远出现在视野中,低眉慈目,泽被苍生。
罗泱踏着玉阶而上,她虽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但在神殿里也不敢高声喧哗,表现得分外低调。
在大司命门前,神侍不卑不亢道:“大司命喜静,只见公主一人,闲杂人等请在门外等候。”
罗泱回过头:“幽媓,我先进去,你在外面走走,等我和大司命说好了,再叫你进来。”
“好。”
门扉打开又合上,幽媓转过身。神殿的装潢洁白肃穆,令人心情平静,她犹豫片刻,向明神像的方向走去。
高台之上,百丈之高的神像依然沐浴在灿烂金光里,四处可见低眉敛目的白衣神侍,还有虔诚的祷告者。幽媓缓缓走上前去,恍然就想起了自己曾每日前来祭拜的时光。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抬起头,望向神像慈悲的双目。
你能看到这脚下受苦的芸芸众生吗?
你可曾听过他们的祈祷么?
没有回应,一如过往。
她垂眸苦笑。再回头,发现一个白衣男子跪在地上,他神情虔诚,眼中溢满泪水——是苏泽。
幽媓定定地望着他,看到他俯下身去,把额头贴紧在冰凉的青石地砖上,再抬起,如此重复三次。再然后他站起身,侧眸便看到了幽媓。
幽媓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苏泽先是愣住,随后移开了目光。他红着眼眶,不自在地拂了拂衣摆,转身走了。
幽媓叹了口气。
她提步往来时的地方走去。路上经过一个院落,听见里面传出歌声,那声音圣洁渺远,令人心生向往。
幽媓停住脚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走过去看个究竟。
花树缤纷,满庭留香。男孩站在花雨里唱歌,他对面的白衣男子正单膝跪在地上,低垂着眉眼,俊美的侧颜浸润在日光里,晕出一层温柔的弧光,宛如落入人间的神祇。
幽媓止住脚步。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是……临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