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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

作者:鱼苍苍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灯火若潮水一样涌入囚室,铺亮半面砖石,投下一道影。


    一身素淡衣袍的青年踏着灯影跨入铁栏内。


    纤尘不染的袍角掠过血迹斑驳的石砖,带起飞扬的尘灰,青年抬手,跟随的侍卫便退下去。


    宁晚已站起身,朝那人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九弟,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宁钰扶他,嗓音温和。


    他说着,侧过眼。


    目光落在虞饶身上,有些许凝滞,不过瞬息,他走上前来,朝她伸出手:“长仪公主。”


    虞饶的眼睛还未适应,轻轻眨动,看向他。


    青年立在照彻囚室的光亮里,连眉眼都被光亮照得很清楚,虞饶看着他,忽地明白了雍都里那些关于太子的传言。


    温润如玉,光风霁月,宛若在世菩萨。


    她踟蹰着,从斗篷下探出手。


    一只温热的手握上她的。


    虞饶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


    她的手脚尚且发软,有一瞬踉跄,被身侧人撑着双肩接住。


    宁晚稳住她的身体,扶着她靠在石墙,以便她有所支撑。


    又很快收回手,动作规矩得很。


    宁钰的目光在二人间扫过,温声:“长仪,孤已问过齐家小姐,今日之事与你全然无关,是下面的人多有得罪了。”


    虞饶看着他柔和的眼,声音虚弱:“无妨,多谢太子殿下。”


    “孤才回雍都,公务在身耽搁不得,先命人送你回行仪司。”宁钰点一点头,又柔声叮嘱她,“你受了惊吓,回去后好生歇息。”


    “皇兄。”不等虞饶应声,宁晚接过他的话,“今日是臣弟一时疏忽,没能看顾好来客,父皇既将行仪司交给臣弟,眼下也该由臣弟将功折罪,送长仪公主回去。”


    宁钰朝他颔首:“也好,你行事孤更放心,那便辛劳你了。”


    错身而过时,虞饶无意瞥见宁钰腰间的玉佩。


    白玉腰佩挂在他的玉带上,小巧一枚,与他通身的衣袍相配合宜。


    玉石澄莹剔透,成色极佳,一眼看去便知价值连城。


    虞饶向来喜欢这一类小玩意,没忍住朝他的身上多瞧了一眼。


    “长仪公主。”


    只一眼的瞬息,宁晚在前唤她,嗓音冷淡。


    虞饶回过头,却见他已走出很远,只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宁晚的马车内里没有装饰,布置很是简单。


    车内整洁素净,不见多余的摆设,若不是座上放了两只从茶室拎来的软垫,说是押送犯人的囚车也不为过。


    像极了迎她入城时的那辆马车。


    虞饶坐在软垫上,又取了另一只来倚在身后。


    她心中的惊悸尚未平复,饶是如此,却不敢显出太过惊慌的情绪,生怕被人瞧出端倪。


    身上生了冷汗,出囚室的一路上又吹了风,她感到冷,身体一阵阵发僵。


    臂弯陡然一暖,多了只暖炉。


    宁晚将暖炉塞给她,靠坐在她对面。


    虞饶捧住手炉,这才感到知觉逐渐复苏。


    马车穿过街巷,谁也没有先开口,车内一片死寂。


    “怕了?”


    两厢对坐许久,宁晚终于出声。


    她是怕的,其实宁晚不问也知道。


    他记得她被关在囚室的那段过往。


    记得她狰狞的伤口,微弱到几近于无的呼吸,碎布与草屑嵌入绽开的皮肉,她好疼,疼到唇齿颤栗,脊背绷紧,伤口又一次裂开,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浸透她单薄的衣裳。


    记得,他将手臂递过去,放在她的齿间。


    日日夜夜,沾着锈血的唇瓣贴在他的手臂,牙齿嵌入他的皮肉,烙下一道道沁出血的痕迹。


    那些血痕留在他身上,最终换来了她的一个吻,柔软的,缠绵的,寒尽春来时,春潮骤雨中,她抬手扯下摇摇欲坠的藤蔓,推着他逾越那道明暗交织的界限,从云端跌落下来,坠入一场水声山色里。


    他带给她短暂的欢愉,却远不足掩盖她的痛楚,此后的两年,虞饶都在努力躲避着,忘却着。


    她几乎忘却了,宁晚却没能。


    那个潮湿的雨天,带着腥锈味道的吻腐蚀着他,若刀劈斧凿,将那段记忆全然嵌入了他的心底。


    方才在囚室,虞饶攥住他的手时,他触到她颤抖的掌心与沁出的湿汗,便知她又被勾起了那段记忆。


    果然,虞饶咬着唇齿,用颤抖的肩膀回答他。


    “还是想哭?”宁晚又问她,声音仍没什么情绪。


    虞饶抬起眼。


    她的眼眶泛红,忍着几欲夺眶的泪水,朝他点了点头。


    “眉头皱得好难看。”宁晚看着她惨淡苍白的小脸,迎上她被泪水浸湿的眼,道,“别忍了,可以哭出来。”


    虞饶的眼泪随他的话音一同流淌下来。


    在囚室里没能为她拭去泪水的手终于抚上她的脸颊,宁晚触到她颊侧的湿润,指尖一颤,很快收回。


    转而提醒:“轻声些,有探子。”


    “我知道。”虞饶点头,嗓音含含糊糊。


    她哭得很乖,肩膀一耸一耸,压抑着声音,只敢轻轻地抽噎,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着委屈的呜咽。


    宁晚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呼吸,看着那双在光影交织间闪着泪的睫羽,不情不愿地递了只衣袖过去。


    虞饶微有诧异,抬起头。


    宁晚的眼中依旧一片漠然,叫人看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于是她攥住他的手腕,张口咬住。


    宁晚指节一僵,面色却没变。


    也没收回手。


    她的牙齿不算尖锐,也不用力,更多是齿端压在皮肉的钝痛,与从前撕咬一样的倾泻并不相同。


    马车穿过大半个雍都城,远离了昏暗的囚室,虞饶也渐渐停止了哭泣。


    她松开牙齿,垂了垂眼睫。


    还来不及端详留下的齿印,下颌一紧。


    宁晚勾指擒住她的下颌,压着拇指的指腹,在她的齿端轻轻磨了磨。


    “我好心要你拿去擦眼泪,你反倒恩将仇报来咬我。”他在她的齿间留下一片暧昧的痕迹,不紧不慢道,“不过你这口牙倒是……没从前那样尖利了。”


    齿尖传来柔软的触感,虞饶合起牙齿又要咬他,被他先一步抽手躲过去。


    他的动作很快,信手甩了下衣袖:“有力气咬人,看来没什么大碍了。”


    指腹带着一点微凉的濡湿,和顺着窗沿飘进来的雨一样掠过她的唇畔。


    虞饶没得逞,反被他摆布,不甘心地抿了下唇,攥紧披风。


    雨丝斜飘进来,唰啦一声响动,车窗关合。


    落雨被挡在外面,虞饶清醒过来。


    她眨了眨眼,问:“今日到囚室的那位便是太子?”


    宁晚的手还按在窗框,一顿。


    “嗯。”他不想多言,口也不张,敷衍地应她一声。


    虞饶了然点头,叹了句:“我来这儿后总听到人说起太子,今日一见,果真和传言所差无几。”


    在雍都,关于太子的传言数年如一日,宁晚无需多问也知道虞饶都听了些什么。


    光风霁月,心慈面善,见者为之倾慕……他这位皇兄与他,实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沉默着,没说话。


    虞饶又问:“我听说太子殿下半月后才回,怎么今日就见到他了?”


    宁晚瞥她一眼:“你对他的行踪倒是了解得很清楚。”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奇怪,似乎顷刻间就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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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饶有所察觉,倾身靠他近些,压低声音:“今日齐二小姐邀我去和风楼……”


    “我知道。”宁晚伸手戳开她,“也没必要这样近,我听得见。”


    “分明是你叫我小声些。”虞饶低声嘟囔,靠回去,“她同我说了些关于太子的话,后来,齐家大小姐也来了。”


    宁晚不说话,等着她的后文。


    虞饶继续道:“我听说半年前,皇上为太子拟定过储妃的人选。”


    宁晚点了点头。


    虞饶想着白日里齐家两位小姐所言,又问:“许多人都盯着太子妃的位置?”


    “嗯。”宁晚看着她,“不仅如此,太子也早有属意的人选。”


    “什么?当真?”


    见她讶然模样,宁晚挑了下眼尾:“你很在乎太子属意谁?”


    “倒也不是……”


    宁晚的面色似有松动。


    却又听虞饶道:“也不能说不在乎……”


    宁晚的身体朝后倾了倾。


    车内昏暗,虞饶没留意到他面上神色在光影闪动里瞬息的变化。


    她毫无知觉,思虑着:“如果太子早有属意的人选,那与南楚的联姻……”


    这场联姻突如其来,中止了东宫的选妃,打断了太多人的盘算,也难怪齐妧会说,她往后没什么安逸的日子好过。


    想到这里,虞饶长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落在宁晚耳中,却变了意味。


    他看着虞饶愈发复杂的面色,从喉咙里呵出一声充满讽意的笑来,缓缓道:“南楚与西延定下文书前,太子曾命人暗中将齐家大小姐的名姓加在储妃名册中。”


    “说来,他对齐大小姐青眼有加,若不是你来西延,太子妃的人选或许早已定下,可如今你来了,横生枝节,碍在了他们中间。”


    虞饶被他陡然尖锐的情绪刺到,抬眼,迎上他发凉的目光。


    他就那样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联姻是南楚和西延共同商定,非我能决定,你这话说得好没意思。”她反驳。


    “是吗?可你忘了,本该来西延的,是虞冉,不是你。”宁晚主动靠近她,嗓音低低沉沉,叩在她的耳膜,“你得知联姻的人选,故而顶替她前来,想以此攀高结贵,摆脱在南楚的窘境……”


    “多有趣,虞饶,你自以为是,贪荣慕利,偏主动前来,如今知道了这是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难道不是自取其咎?”


    冷风剐蹭而过,发出‘啪’的一声闷响,虞饶收回手,吐息微微起伏。


    宁晚眼尾微挑着看她,抬起手,拿指背轻抹了下脸颊。


    “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他冷笑。


    他其实有想过她的反应。


    在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在故意吐出这些刻薄字句的时候。


    也可以在那个瞬息间偏头躲开。


    却鬼使神差地没有。


    虞饶本只是气急,也没料到他会硬生生受下她的怨气,一时没能做出更多动作,眸光却因他讽意不减的言语冷了下来。


    她并未用力,但因他躲也不躲,指尖仍在他的颊侧擦出淡红颜色,虞饶瞥一眼他的脸颊,转过目光,迎上他含着冷淡笑意的一双眼。


    她的嗓音也冷下来:“原来你这样想。”


    宁晚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颊侧发烫,空气里还留着她衣袖带起的潮气与甜淡气息,是她常时用的那种香,却不知为何,染上了微酸的涩意。


    他浸在她留下的气息里,压了压微颤的呼吸,扯动唇角:“不然呢?”


    还能为了什么?


    难不成还能是为了他么?


    那可真是荒谬。


    荒谬到他要仔仔细细回忆,自己是不是也曾求神礼拜,烧香叩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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