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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禾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祝宇是很久后才知道,原来赵叙白喜欢他。


    喜欢的时间还特别久,十六年。


    差不多从初二开始的,要不说赵叙白真他大爷的能憋,那会大家刚产生懵懂的性别意识,有些开始抽条,有些还没变声,可能看着身高挺唬人的,但一张嘴,还是小孩儿,所以祝宇知道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傻了,哑巴了。


    当时他跟赵叙白面对面坐在客厅里,旁边是个特大的落地窗,阳光正好,晒得皮肤都热乎乎的。


    好半天,祝宇才僵硬着开口:“……不、不是,赵叙白,你挺变态的啊。”


    但时间过了这么久,祝宇也没法儿穿越回去掐了人家的心思,更何况,不是有什么名言说,喜欢就跟咳嗽似的,妈呀,那藏不住的。


    就像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暗恋的祝宇,把头塞被子里咳了会儿,就认命地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去找赵叙白,敲门喊人家拿药。


    虽然半夜十点了,但赵叙白在书房,又没睡。


    赵叙白是个医生,具体什么科室祝宇说不上来,他没读大学,学历欠了点,很多专业性的词汇不了解,就知道是给唇腭裂做手术的,因此祝宇挺佩服赵叙白的,治病救人,菩萨心肠。


    门开了,没有任何停顿地向后拉开。


    赵叙白就这样,家世好脾气好,朋友们遇到麻烦时,第一个想到的准是他,因为他永远不会让人失望,好像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不耐烦,这种靠谱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骨子里的温柔,让人心里舒坦。


    祝宇大喇喇地靠在门框上:“我刚有点咳嗽。”


    赵叙白从书房里出来,给他倒了杯热水:“还有别的症状吗?”


    “没,”祝宇接过,一屁股坐进沙发,“估计昨天上班说话多了,费嗓子。”


    “发烧吗?”


    “不烧,也没感冒。”


    赵叙白伸手:“我摸一下。”


    对祝宇来说,很多事意识得太后知后觉,他不明白对方的心意,也不清楚咳嗽和发烧有什么关系,但这些不重要,他信任赵叙白就够了,微凉的掌心贴住额头,祝宇安静地仰着下巴颏,一动不动。


    俩人生活习惯天壤之别,祝宇糙惯了,不喜欢穿睡衣,这会儿四仰八叉地窝在沙发里,T恤领口歪着,露出截清晰的锁骨,赵叙白则相反,高大英俊,风度翩翩,仿佛随时都准备上财经杂志封面,此刻略微俯身,金丝眼镜的薄片后面,有双温润的眼。


    祝宇笑了:“我就说不烫吧。”


    赵叙白随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下,轻轻的:“我给你拿润喉糖。”


    祝宇打了个呵欠,都没站起来:“谢谢啊大夫。”


    他俩十几年的交情,从初中就认识,后来祝宇没参加高考,赵叙白去外地读大学,考博,出国深造,虽说不怎么见面,但联系没断过,说起来能住一块也挺巧的,今年夏天赵叙白才回来,吃了两顿饭就问他,要不过来住,省房租。


    祝宇当然拒绝了,倒不是有顾虑,或者怕欠人情,他精着呢,不仅把自己掰得挺碎,每一瓣儿该怎么花都得算计,连友情也要掂量。


    赵叙白啊,在他这儿属于真朋友,他看得挺珍贵的。


    结果事与愿违,没多久,祝宇真的拎着行李箱来了。


    他在包吃住的网吧上班,员工宿舍是个改造的仓库,碰上消防监督检查,查封了,当时祝宇没告诉赵叙白,又找了个城中村的群租房,签完合同没几天就被举报,一锅端了。


    倒霉事全赶一块了,提起来,祝宇都想笑。


    ——挺臊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自己穷笑。


    他没工作没存款,还欠了债,就捏着退完房租剩下的六百块钱,像攥着截随时可能熄灭的火柴,被繁华的都市轻轻一吹,就得灰飞烟灭。


    赵叙白没提前商量,直接开车过来接他,祝宇往副驾驶一窝,冲赵叙白嘿嘿笑,笑了会儿,等红灯的时候,赵叙白伸手,把祝宇的脸拨过去:“别笑了。”


    祝宇歪着脑袋:“你不也在笑?”


    总之,在好友这里住的两周,祝宇很有自觉,尽可能地包揽家务,赵叙白上班忙,早出晚归的还有应酬——好几次,祝宇接赵叙白回家,一路都在骂骂咧咧,说怎么你们医生也有酒局啊,净欺负年轻人。


    赵叙白醉得厉害,走路踉跄,祝宇干脆把人半揽半抱地拖回去,帮忙摘领带那会,还听见对方口齿不清地呢喃谢谢。


    祝宇没搭理,垂着睫毛,继续解朋友的衬衫扣子,他觉得自己跟赵叙白之间不必客套,但赵叙白这人讲礼貌,他也愿意听着。


    于是,把人推进浴室前,祝宇抬头,笑着冲赵叙白眨眨眼:“哎,没事。”


    当然,祝宇也重新开始找工作了,他不打算在这里住太久,高中辍学后,十七岁的祝宇做过很多活计,搬货,摇奶茶,服务员,游戏代练,甚至被骗进过传销组织,能逃脱还是因为对方发现,这个少年既无存款又无社会关系,身上榨不出任何利益。


    那个时候的祝宇,瘦,倔,一张苍白的脸,像头走投无路的小狼,野性的眼神里,藏着脆弱和茫然。


    现在不这样了,祝宇再遇见同样的情况,绝对笑眯眯地凑过去问:“哥,咱这儿进去后,包吃住不?”


    “——不包。”


    便利店里,板着脸的中年男人继续:“夜班十点到早上七点,月休四天。”


    祝宇收回目光:“行。”


    这家店面积不大,补货和打扫花不了太久时间,就是临近酒吧,可能晚上会有些醉汉过来,难缠。


    不过祝宇无所谓,他知道怎么跟这些人打交道,以及如果真的动手,那更好了。


    能讹点钱。


    啊不,是获得点赔偿。


    并且选择这里还有个原因,祝宇不好讲出口——夜班的话,可以和赵叙白的时间错开。


    祝宇记得,赵叙白睡眠不太好。


    似乎很早以前就这样了,高中对祝宇来说,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但赵叙白的睡眠障碍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住进来后也是,经常能看见主卧门缝里漏出点亮。


    最开始祝宇会在外面问,怎么没睡,赵叙白说在看书,祝宇“哦”了一声要走,赵叙白反而开了门:“睡不着,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


    祝宇摇头,这哪儿行啊,赵叙白大清早还得上班,他可不敢让医生陪着犯困,结果赵叙白抿了下嘴:“或者……出去吃点夜宵?”


    祝宇觉得,可能是自个儿影响到赵叙白了。


    那么上夜班的话,不仅不会打扰对方休息,回去的时候顺便带早饭,距离也不远,走路就能过去。


    还有补贴,划算。


    祝宇很满意。


    赵叙白知道后,点点头,说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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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起来,祝宇在这家便利店已经做了十来天,总体挺顺利,有时候赵叙白下班晚了,还会来吃点关东煮。


    “……还在咳嗽,”赵叙白突然抬头,“你今天抽烟了吗?”


    祝宇嘴里咬着润喉糖,含糊道:“啊?”


    赵叙白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着他,要不说医生带有天然的压迫感,不用继续问,祝宇老实招了:“下午那会没忍住……就一根。”


    祝宇胃不好,犯病能疼得死去活来,抽烟刺激胃黏膜,他抽的又是便宜货,折腾得更厉害。


    赵叙白性情温和,所有事都能商量,唯独介意这个,住进来后,他开始管着祝宇抽烟,甚至会小小地发脾气。


    背过身去,不理人的那种。


    俩人这会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中间隔了点距离,祝宇挪过去挨着赵叙白,声音软乎乎的:“我错了。”


    他边说话,边用膝盖碰人家的腿:“别跟我一般见识。”


    本来今天轮休,他俩晚上还在外面吃了饭,都挺乐呵的,赵叙白把脸扭过去,深呼一口气,才转回来:“胃疼吗?”


    “不疼,”祝宇摇头,“真不疼,就有点咳嗽,我多喝水。”


    他说完,就把茶几上的玻璃杯端起来喝。


    “这么多水,晚上还得起夜,”赵叙白拦住了,“你床头柜有胃药,如果疼了吃一粒,或者叫我,好不好?”


    祝宇这才笑起来:“好,我听大夫的。”


    夏夜,祝宇没穿睡衣,下面是条松垮的短裤,可能是觉得把人哄好了,这会儿心情不错,轻轻地晃着腿。


    赵叙白沉默了下,朝他伸手,掌心朝上。


    祝宇还在笑:“啊?”


    他既然装傻,赵叙白也不好继续跟人拗下去,现在的祝宇看着挺随和,但骨子里还是跟野草似的,藏着燎原的火种。


    惹急了,就烧给你看。


    “真不抽了,”祝宇又用膝盖碰赵叙白的腿,“以后犯瘾了,我就拿出来闻闻,别没收,行吗?”


    他动作幅度不大,可也碰到了赵叙白的指尖,几秒后,赵叙白把手缩回去了。


    “这么乖呀,”赵叙白看着他,“长大了。”


    祝宇原本还笑嘻嘻地糊弄呢,听完这话,立马往旁边挪过去,用手搓着胳膊:“哎你别,太腻歪了。”


    赵叙白笑了笑,站起来:“行了,早点睡吧。”


    这房子面积挺大,主卧带浴室和衣帽间,门一关,基本互不打扰。


    水温很凉。


    刚洗完澡,赵叙白还是觉得热,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偶然掠过的车灯扫来,光斑恍若游鱼,轻盈地在天花板上游走。


    床上,赵叙白把脸闷在枕头里,随着动作,呼吸和意识逐渐远去,视野边缘泛起噪点,黑暗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他没出什么声音,只是喘气,喘得很重。


    等到海浪悄然退潮,意识恢复清明,赵叙白喉结滚动,从床上下来,把纸巾团好,丢进厕所的垃圾桶。


    但指尖残留的还有,他没洗,走近书桌,凝视上面贴着的照片。


    塑封了,保存得很好,能看出那日阳光明媚,穿着校服的少年站在操场上,眼睛弯成月牙,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有种不知忧愁的明亮。


    赵叙白伸手,然后慢慢、慢慢地把它蹭在了那张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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