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豢人宗内,刑堂地牢深处。
韩阳被儿臂粗的玄铁锁链死死捆在冰冷的石柱上,身上满是鞭痕与烙铁留下的焦黑印记,鲜血浸透了破旧的杂役服,滴滴答答落在肮脏的地面。
他头颅低垂,花白的头发散乱,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同伙还有谁?!”
李奎手持一根布满倒刺的黑色长鞭,脸上带着残忍而兴奋的笑容,绕着韩阳缓缓踱步,“老东西,骨头还挺硬!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他猛地扬起鞭子,带起尖锐的破空声,狠狠抽在韩阳胸前!
“啪!”
皮开肉绽,韩阳身体剧烈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却依旧咬紧牙关,没有吐露半个字。
“李……李执事……我……我真的只是……想去禁地找点值钱的……东西……换点灵石……”
韩阳抬起头,脸上混杂着血污和汗水,眼神黯淡,却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伪装:“没有……没有同伙……”
“放屁!”李奎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狞笑道,“就凭你这炼气一层的废物,也敢独闯禁地?”
“还碰巧翻到了祭坛图纸的存放点?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
他一把揪住韩阳的头发,迫使他对上自己阴冷的视线:“老子没耐心跟你耗!再不说,下一鞭,就废了你的丹田!
“让你连这炼气一层的修为都保不住,彻底变成废人!”
韩阳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撑不过去了。
胡兄弟……老哥我……怕是只能走到这里了……
就在李奎再次举起鞭子,准备落下时,地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走水了!杂物院走水了!”
“快!快去救火!”
李奎动作一顿,皱眉看向牢门外:“怎么回事?”
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跑进来:“李……李执事!杂物院那边不知怎的起火了,火势很大,烧到了旁边的草料堆!”
“妈的!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这时候!”
李奎骂了一句,又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韩阳,料定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便对旁边两名看守弟子吩咐道:“看紧他!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急匆匆地带着人离开了地牢。
地牢内暂时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韩阳粗重痛苦的喘息。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牢门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火……来得太巧了……
就在这时,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名看守弟子身后。
手起掌落,两名仅有炼气期的弟子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倒地。
“韩老哥!”胡牛迅速上前,声音低沉而急促。
他看到韩阳这副惨状,眼眶瞬间红了,一股暴戾的杀意直冲头顶,“李奎那个杂碎!”
他并指如刀,灌注灵力,猛地斩向那玄铁锁链!
“锵!”火星四溅,那锁链竟异常坚固,只留下一道白痕。
“没……没用的……”韩阳虚弱地摇头,“这是……特制的……困龙链……筑基……打不开……”
胡牛眼神一厉,不再尝试,而是从储物戒中迅速取出几颗疗伤丹药,塞进韩阳嘴里:“别说话,先稳住伤势!我带你出去!”
他试图背起韩阳,却发现韩阳身体软绵绵的,丹田处灵力涣散,经脉更是寸寸断裂!
“胡……胡兄弟……”韩阳抓住胡牛的手,手指冰凉,却用尽了力气,“别……别管我了……我……我不行了……”
“放屁!我说过要带你一起走!”胡牛低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将精纯的九阳生机渡入韩阳体内,却发现只能勉强吊住他一丝生机。
“听……听我说……”韩阳急促地喘息着,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祭坛……图纸……我……我拿到了……藏在……丁字区……丙列……第七块……石砖下……”
他颤抖着从贴身内衣的夹层里,摸出一张被鲜血浸染大半的、材质特殊的皮质图纸,塞到胡牛手中。
“他……他们……要用活人……献祭……开启……通道……必须……阻止……”
胡牛接过那张带着体温和血腥气的图纸,只觉得重逾千斤。
“绿玉……绿玉姑娘……在……在隔壁……水牢……”韩阳的眼神开始涣散,声音也越来越低,“胡兄弟……快走……别……别被我拖累……”
“要走一起走!”胡牛咬牙,试图再次背起他。
“不……!”韩阳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胡牛,眼中回光返照般亮起最后的光彩,“带上我……谁都……走不了……!”
他死死盯着胡牛,眼神充满了恳求与决绝:“走啊!记得……替老哥……看看……筑基……以上的……风景……”
话音未落,地牢外再次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李奎的怒骂!
“妈的!调虎离山!快回地牢!”
胡牛目眦欲裂,看着气息消散的韩阳,知道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韩老哥……”胡牛的声音沙哑,重重握了一下韩阳冰冷的手,“这份情,我胡牛记下了!李奎、豢人宗……我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猛地转身,身影如同融化的阴影,瞬间消失在牢房角落的黑暗中。
几乎就在他消失的下一秒,李奎带着人冲了进来。
看到倒在地上的守卫和空空如也的锁链,李奎先是一愣,随即暴怒:“人呢?!那老东西呢?!”
他目光一扫,落在蜷缩在墙角、气息几乎断绝的韩阳身上,以及……他手中似乎捏着什么东西。
“妈的!还想毁掉图纸?!”李奎一个箭步冲上前,粗暴地掰开韩阳的手,抢过了那张被鲜血浸透的皮质图纸,上面赫然写着“杂碎”两字。
他恼羞成怒,一脚狠狠踢在韩阳心口!
“老废物!坏了老子的大事!”
韩阳身体猛地一弓,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眼睛死死瞪着李奎,带着无尽的恨意与嘲讽,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至死,他都没有闭上眼睛。
“呸!死不足惜!”李奎嫌恶地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点,“把尸体拖出去,扔进化尸池!”
“是!”
两名弟子上前,拖起韩阳尚有余温的尸体,如同拖着一条破麻袋,走向地牢外。
黑暗中,胡牛紧贴着湿冷的墙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
他看着韩阳被拖走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杀意。
他没有立刻去救绿玉,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豹,等待着李奎等人离开。
确认地牢守卫恢复,但注意力都被韩阳“越狱未遂反被击杀”的事件吸引后,胡牛才悄无声息地摸向隔壁的水牢。
水牢内,绿玉被浸泡在齐腰深的、散发着腥臭的污水中,双手被铁链吊着,头颅低垂,长发遮掩了面容。
她周身那被封印的煞气,在此地浓郁阴煞环境的引动下,微微躁动,让看守她的弟子都有些不适,不敢靠得太近。
胡牛如法炮制,迅速解决掉看守,斩断铁链,将绿玉抱了出来。
绿玉浑身冰凉,眼神依旧空洞,但在接触到胡牛身体的瞬间,她体内躁动的煞气似乎平和了一丝。
“我们走。”胡牛低语,背起轻飘飘的绿玉,沿着早已规划好的撤离路线,借助阴影和神识规避,迅速离开了刑堂区域。
他没有回内门院落,那里太危险。
而是带着绿玉,来到了外门丁字区,那处废弃的、他与韩阳曾经隔墙对话的石屋。
他将绿玉小心安置在角落,用干草稍微覆盖。
然后,他走到丙列,找到了第七块石砖。
撬开石砖,里面空空如也。
胡牛并不意外,韩阳临终前的话,只是确认图纸确实存在过,并且已经被李奎夺回。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屋内,看着韩阳曾经住过的那面墙壁。
脑海中,浮现出老者认真记录工钱、执着研究道书、在绝境中仍存希望的模样……
“韩老哥……”胡牛对着那面墙,声音低沉,“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筑基期的力量……可惜,还是没能救下你……”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所有悲痛与软弱都被压下,只剩下如磐石般的坚定与冰冷。
“你放心。”《先天道书》残页,我会找到。豢人宗,我会踏平。李奎……我会让他下去给你赔罪。”
他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今日救人、动用灵力,虽未正面冲突,但也牵动了旧伤。
而且,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被“种”下的煞种,在情绪剧烈波动和动用力量后,似乎活跃了一丝。
刘月……万煞祭坛……煞灵尊者……
胡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都等着吧。”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你们欠下的血债,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亲手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