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一阵风声从窗外飘进，撩起一角窗帘，那抹属于初冬的温和暖阳落在房间里，照出空气中一小片漂浮着的尘埃，房间里漫溢着那股浓郁的柑橘柠檬味，浸泡着慵懒与宁静。
床头柜上乱七八糟摆着笔记本电脑、平板、耳机、和几本摊开的散乱的书，床尾则胡乱地铺着几件居家衣物。
季聆夏从被子里探出头，睡眼惺忪地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左右了。维持着那个握着手机的姿势半晌，等那缕阳光慢慢爬上季聆夏的眼皮，落下一阵亮色，季聆夏才慢慢清醒过来。
等季聆夏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她抬起手揉了一把有些杂乱的头发，忽然有些迷茫。
她坐在床上发呆。
“快点出来吃午饭。”卧室门被轻轻敲了敲，夏琴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来。
“来了——”季聆夏大声回应后，乖乖爬起来，进了浴室洗漱。
嘴里叼着牙刷，季聆夏的眼神有些放空，她抬起手，摸到侧脸起了一个小小的痘痘，她凑近镜子，轻轻碰了碰那颗粉白色的痘痘，转头垂下眼睛，漱了口洗脸、护肤，放任那颗小小的痘痘自然生长。
等她将有些凌乱的头发在脑袋后面随意的挽起，看着镜子里收拾整洁的人，脑袋里的思绪却反倒更混乱——她昨天夜里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好了没？”夏琴又一次催促。
季聆夏脑袋里的那幅画面被夏琴拽回洗手间里：“来了来了。”
季聆夏家是客餐厅一体，刚刚走进客厅便闻到那股浓郁的红烧猪蹄香味。
夏琴正在摆盘，摆盘子的间隙抬起头看了季聆夏一眼，目光被她眼底的那抹青黑色吸引：“你昨天不是说要早睡吗，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季聆夏心虚地抬起手摸摸鼻尖，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凑过去接过夏琴手里的小碗：“那我失眠了嘛。”
夏琴没再多问，只是轻易放过了季聆夏。
“快点，吃完饭我下午学校还有节课。”季胜华将那锅蛋黄鲜虾粥端上桌，随后接话问道，“你还能失眠？你平时睡的跟小猪一样，还能失眠？”
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梦，季聆夏莫名红了耳朵：“嗯，快点吃吧，我吃完饭补觉去了。”
季聆夏这样说着，手上却放下了筷子，拿出手机向自己的好闺蜜苏轻时发去一条信息：【今天下午出来散步吗？】
那边的回复很快。
【小苏小苏不要认输：行呀，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找我，工作不忙了？】
季聆夏飞快地扫了一眼旁边已经吃起饭的父母亲，又发过去一条信息：【很聪明，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不跟你说了，我吃饭呢。】
“和谁发信息？”夏琴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来，往季聆夏碗里夹了一块猪蹄，“连饭都不吃了。”
季胜华于是也抬起头看了季聆夏一眼。
“和苏轻时。”季聆夏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下午和她出去散步呢。”
那顿饭季聆夏草草吃光，将米饭碗放进水池里，便回房间换衣服要出门，比季胜华这个下午有课的人动作还要快。
“早点回来啊。”夏琴看着季聆夏换鞋的背影。
“好的！”
季聆夏转头关上门，跑得飞快。等她到约定好的商场咖啡厅的时候，苏轻时已经点好了季聆夏喜欢的冰美式等她了。
“这么快，”苏轻时拎起冰美式递给季聆夏，站起身来同季聆夏走进商场里，看着季聆夏不断深呼吸，“什么大事儿，值得你跑这么快。”
“我昨天晚上，”季聆夏喝了很大一口，那阵冰凉的感觉顺着咽喉冲进后脑勺，她稍稍缓了缓，直到喘匀气才继续说下去，“做了一个特别、超级无敌诡异的梦。”
“有多诡异？”苏轻时顺手挽住季聆夏。
季聆夏吸了下鼻子，略显不好意思地看了苏轻时一眼：“我昨天晚上，梦到谢听朝了……”
梦里的嘈杂忽而又响起来了。
季聆夏有一个很喜欢的新生代创作型女歌手，季聆夏在大三时曾和苏轻时一起去看过她的巡回演唱会，那是个夏天，还下了雨，但场馆内却未被那雨浇熄一丝一毫，仍然是热烈的、澎湃的、充满生命力的——最重要的，是喧闹的。
昨天那个梦里，也是那样热烈的、澎湃的、充满生命力的——喧嚣的。
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女孩儿活力四射，从最左侧跑到最右侧，顺着延伸台跑到最靠近人群的地方，那场幻梦那样真实，却终究是场梦，季聆夏在清醒后只记得一句歌词——拜托让我再靠近一点。
梦里她在听到这句歌词后，没有像万千人的其中之一一样高高举起那个荧光棒，她转过头去，看向了自己的右边。
谢听朝坐在那片喧嚣里，那双桃花眼似乎才是最耀眼的存在，就那样闪烁在黑夜里，明亮而璀璨，他坚定不移地看着季聆夏，在背景音乐里微微倾身，凑季聆夏进了一些。
季聆夏记得，在她的梦中，她没有躲开，就那样看着谢听朝，看他的眉骨、看他的眼眸，看他脸上的笑意，和格外温和的神色。
他靠得似乎是很近的，于是季聆夏便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那样定定地看着谢听朝的双眼，片刻后，她看到谢听朝开口说话，那是句不短不长的句子，从谢听朝的唇齿间溜出来，却因为舞台上、周围人的喧闹飘不进季聆夏的耳朵。
他说了什么？
她将自己的右耳靠近了一些，想让谢听朝再说一次。
他却就那样温润地看着季聆夏疑惑的、急切的表情，再也不说话了。
人声鼎沸里，季聆夏就那样等待着谢听朝被亿万人海淹没的那句话语，一直到梦醒过来。
——“是很诡异。”
苏轻时如是评价。
苏轻时就着季聆夏的手喝了一口她手里的冰美式，目光落在季聆夏身上。
“他不是……”苏轻时说到这里停顿了，她抬起手欲盖弥彰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知道季聆夏看得懂，她继续说下去，“你还带人家去看演唱会，你咋这么缺德。”
“我是余华，行吗。”季聆夏对苏轻时抓重点的能力一向是非常信任的，她意料之中地、无耐地瞥了苏轻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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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苏轻时笑起来，笑过后恢复了平静，她才摸摸下巴，凑近季聆夏：“都说梦是人的潜意识，你可能潜意识希望他陪你一起去看演唱会？”
“我和他非亲非故，”季聆夏又一次耳朵发红，目光闪躲着，躲开了苏轻时的视线，“我为什么希望他陪我看演唱会？”
苏轻时很轻地笑了一下，她挑了下眉：“那要问你了呀——”
季聆夏看着苏轻时忽然放大的脸，忽然加快了脚步，她清了清嗓子：“我哪知道去……”
苏轻时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真相——只有一个！”
季聆夏看着苏轻时，忽然后悔起来，后悔自己出门来，后悔自己告诉苏轻时，甚至后悔自己怎么做了那么个奇怪的梦。
“你喜欢上他了呗。”苏轻时又喝了一口季聆夏手里的冰美式。
“就因为我梦见和他一起看演唱会了？”季聆夏反问。
“你记不记得念大学的时候，你在我们两个去看演唱会的地铁上说的那句话。”苏轻时侧头看着季聆夏，也问。
季聆夏当然记得了——
未来我如果喜欢上一个人，我一定会带他去我最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在我最喜欢的那首歌时，向他告白——如果是他向我告白的话，那就更好了。
那是季聆夏最憧憬爱情时说的。
那个时候苏轻时还调侃过季聆夏白日做梦。
“现在看来——你的爱情要来咯？”苏轻时笑眯眯地凑到季聆夏身边说。
季聆夏侧眸看了苏轻时一眼，她没有说话，只是无意识地咬着嘴里的吸管，将那个可怜的吸管咬得面目全非，她挽着苏轻时的手也不自觉地用了点力气，将苏轻时袖子的衣料捏得皱皱巴巴的。
苏轻时垂眸看了一眼季聆夏挽着自己的手，好心情地没有喊季聆夏松开她可怜的袖子。
“初恋总是这样，怦然心动、突如其来。”苏轻时抬起手敲了敲季聆夏的脑袋，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表情，“爱情都是这样的，悄悄地、在你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到了。”
“得了吧，说得好像你谈过恋爱一样，”季聆夏略显嫌弃地瞧了苏轻时一眼，眼睛里却能看出笑意来，“还一副恋爱导师的样儿。”
“这你不懂了吧，”苏轻时扬起下巴，“这叫军师不上战场知道吗。”
季聆夏还没来得及回答，目光猝不及防瞥到那边角落里从女装店出来的男人。
高高的个子、清爽利落的头发，英气的眉眼、简单的穿搭——谢听朝。
旁边还跟着他的妹妹。
季聆夏眨了眨眼，忽然像老鼠见到猫咪，脖子往上滚烫而粉红，她转头拽着苏轻时便一头扎进旁边的店面，在门后悄悄地看那两个身影。
“干什么……”苏轻时被季聆夏猝不及防地拽走，踉跄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季聆夏抬起手抵在唇边堵住了话语。
她顺着季聆夏的目光看向那边高高瘦瘦的男人和男人身边的小姑娘，苏轻时拽下季聆夏的手，问：“那个就是谢听朝？”
季聆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个人，很轻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