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要一起吃饭吗?”沈泽帆那道带着年轻男人热情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来,“听说食堂的面很好吃。”
季聆夏原本正收拾着下一节上课的课本和教具,已经习惯了这间办公室经久不变的安静,沈泽帆的声音像颗落入静湖的石。
季聆夏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好呀,我还没去过食堂呢。”
紧接着,季聆夏手底下的动作一顿,她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低着头自顾自削着一支碳素铅笔的谢听朝。
谢听朝的动作一顿,随即侧过头看向季聆夏。
“我们一会儿去食堂,你要去吗?”季聆夏语气轻轻的,目光就那样轻飘飘地落在谢听朝的眼底。
谢听朝抽回目光,犹豫了一下,他的指尖凝着些铅灰,不方便写字,动作间还有些粉末状的铅灰落在他铺在桌面上的纸巾上,最终,谢听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拒绝在季聆夏意料之中,莫名的,季聆夏觉得有点失望。
谢听朝身边好像始终有层薄薄的玻璃,那层玻璃让人看不见,但伸出手时却确确实实在那里。
季聆夏用指尖抚平课本右上角折起的一角,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键盘沉默——在季聆夏二十三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与人相处这么久都还不算对方的朋友。
下一秒沈泽帆便从办公桌边窜过来,他双手撑在谢听朝办公桌的桌面上,笑嘻嘻地:“真的不一起吗?”
谢听朝看着沈泽帆那张朝气蓬勃的脸,刚想摇头。
“我们俩都还没去过食堂呢,有点不知道路,”沈泽帆说着,抛出一句刚刚好让谢听朝完全无法拒绝的话,“正好我能跟您两位前辈了解一下咱们班孩子的情况?”
季聆夏听见后,侧眸看了沈泽帆一眼,表情有些诡异——本来每天早起上班命就很苦了,吃饭还要谈工作,命更苦了。
见谢听朝犹豫,沈泽帆笑了一下,他再次询问:“那就中午一起去食堂?”
在季聆夏那阵若有若无的试探目光和沈泽帆的注视下,谢听朝最终轻轻地、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头。沈泽帆扬起嘴角,朝季聆夏挑了下眉。
季聆夏看了一眼身边又一次低下头的谢听朝,垂眸浅浅地笑了一下。她拿起手机,伴着那阵上课铃声走出了办公室。
那顿饭最终没能吃成。
教室安安静静的,季聆夏将课本放在多媒体讲台上,习惯性伸手拍了拍讲台,试图吸引孩子们的目光。
季聆夏一边打开多媒体课件,一边同孩子们说话。
“来来来,亲爱的同学们,上课啦,都抬头看我。”季聆夏上课已经游刃有余,目光扫过那些孩子们,手指屈伸,那串手语便流畅地从她指尖跃出,“我们继续昨天没讲完的课文。”
季聆夏的目光扫过一个个认真可爱的小脸,在她的视线落在角落乖巧安静的井元身上的时候,目光停滞了一下。
在她的课上一向积极主动、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那个小男孩儿此刻看上去有点反常。
井元正蔫巴巴地垂着脑袋,嘴巴紧紧抿着,眉头也皱起来,那头小锅盖也乱七八糟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的耳尖和脸颊泛着阵不自然的红晕,手指紧紧攥着,缩在自己的椅子上,像是要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不被人看见的小球。
季聆夏的目光落在那个无精打采的小脑袋上,发觉井元的不对劲,她快步走下讲台。
蹲在井元身边,季聆夏手指贴在井元的手臂上,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窜进季聆夏的手掌肌肤,烫得季聆夏跟着紧紧拧起眉头。
季聆夏随便指了个孩子:“去把你们班主任叫来。”
那孩子“蹭”地站起来,凳子在地上摩擦一阵刺耳尖锐的声音。季聆夏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井元的耳侧,感受到那阵不寻常的温度,紧接着抬起略有些凉意地手背,贴在井元的额头上。
这孩子在发烧,温度还不低。
“井元?”季聆夏将声音放得温和而柔软,轻飘飘地却落不进井元的耳朵里,“你发烧了,难受吗?”
透过那个小小的器械扭曲,加上井元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便几乎听不清季聆夏说话。井元慢慢抬起头看向季聆夏,目光有些茫然模糊。
季聆夏迅速抬手将井元滚烫的身体揽进怀抱里,转头拎起手机就要出教室门,正好碰上急匆匆赶来的谢听朝和那个小朋友。
谢听朝的表情在看见季聆夏和她怀里的井元的瞬间也变得严肃,他拽住了季聆夏转身就要走的脚步,随后抬起手,打手语都速度快了些:“等一下,先通知家长。”
季聆夏眉头一皱,有点急了,声音也不自觉大了些:“他都烧成这样了!更何况袁院长还不一定有时间管他呢,福利院孩子那么多……”
井元大概是听见了,毕竟季聆夏的声音不算小,甚至就那样清脆地响在井元的耳侧,离得那么近,一字一句落进井元的耳朵里,井元想起在福利院时,袁妈妈对所有孩子如出一辙的温柔与耐心。
井元抱着季聆夏脖子的手臂忽然收得紧了一些,脑袋也更深地埋进季聆夏的颈窝,毛绒绒的头发蹭得季聆夏脖颈有些痒。
季聆夏感受到井元的紧绷,她抱着井元的手臂也收紧了一些,她的手轻轻地拍拍井元的脑袋,侧头低声安抚:“没事的,乖乖。老师一会儿带你去医院。”
谢听朝给袁院长发完信息,抬起头看向季聆夏,目光沉静,他将手机递给季聆夏,让季聆夏看备忘录上的那串话:【我先带井元去医务室,你别耽误上课。下课看井元的情况和袁院长的回复,可以吗?】
季聆夏犹豫了一下,心里虽然放不下井元,但却知道她该选择谢听朝的处理方式——她不能为了井元抛下这一整个班其他的孩子们。
她不是井元一个人的老师。她该对这些孩子一视同仁。
就像袁院长对福利院的孩子们一视同仁那样。
那些因为井元的身世与命运而滋生的恻隐之心在这一刻成为隐入空气里的尘埃,或许仍然存在,但却被层浓雾笼罩,有些看不清了。
最终,谢听朝接手了季聆夏怀抱里浑身滚烫的孩子,而后朝季聆夏摆了摆手让季聆夏不必担心。在季聆夏进了教室门以后,谢听朝伸手动作轻轻地带上了门。
季聆夏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停滞片刻,忽然觉得心口有些涩涩的。
她垂头翻开课本,深呼吸,季聆夏将课本拿在手里,她将声音放得平稳了些:“孩子们,我们继续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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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点担忧死死压在心底,季聆夏举手投足恢复了原本的平静与从容。
那堂课过得很快,大概是因为一开始耽搁的那段时间。
下课铃响起,那盏提示灯也适时亮起,原本正站在过道中间的季聆夏瞬间合上课本:“下课!”
季聆夏抱着自己的课本和笔记教案,转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她一路小跑着,掀起阵凉风。昨天夜里下了雨,空气里带着潮湿与冷意,紧贴着季聆夏的肌肤,让她手臂上不自觉起了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医务室安静而温暖,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校医正拆着一袋棉签,给一个不小心绊了一跤的孩子清理膝盖上的伤口。
而谢听朝陪井元一起坐在角落里的那张床上。
井元正乖乖躺着,那双从来明亮、圆溜溜的眼睛闭着,睫毛轻轻颤着,在睡梦里还不安稳,眉头依旧紧皱。他的脑袋上贴着一个降温贴,那个降温贴衬得井元的脸更小,也更苍白。
他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缩起来,小小一团藏进被子里,看上去像在母亲怀抱中。
回到母亲原本该温暖、安全的怀抱里。
季聆夏的心被轻轻揪了一下,她将脚步放得轻轻的,走到床边,伸手将井元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一些。
坐在床边的谢听朝视线里突然闯入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他的目光顺着季聆夏的手落在了季聆夏的脸上。
季聆夏声音小小的,口型便更夸张:“怎么样?”
谢听朝抬起手:“校医建议去医院查查是不是流感,这段日子流感流行。”
“那怎么办,袁院长怎么说?”季聆夏皱起眉头问。
谢听朝犹豫了一下,将他和袁院长的聊天记录展示给季聆夏。
【袁槿袁院长:抱歉,这边一时间腾不出身,严重吗?可能得麻烦您多注意一下,我一能抽身就立马过去。】
看着那段话,季聆夏心里忽然像被无数根极其纤细的绣花针轻轻地刺着,虽然不痛,却细细密密地发麻。
季聆夏皱起眉,一把将书塞进谢听朝怀里:“你帮我拿回办公室。我后面没有课了,我陪井元去医院,你帮我请假。”
【你一个人可以吗?】
谢听朝的手机递到季聆夏面前,上面只有一句。
季聆夏点头:“可以。”
谢听朝也点点头,他将季聆夏的课本抱在怀里。
季聆夏伸出手,轻轻晃晃睡得并不安稳的井元,她俯下身去,声音柔软:“井元,醒一醒,老师带你去医院。”
井元睁开那双迷蒙的眼睛,看到那个梳着侧麻花辫,表情温和而担忧的女人,他伸出双手勾住了季聆夏的脖子,病中的孩子迷迷糊糊的,下意识依赖地靠在季聆夏的肩膀上。
谢听朝的目光落在季聆夏抱着井元时紧绷的小臂肌肉线条,那阵担忧像被阵风吹散的雾,忽的便消散了。
【路上小心。下班以后我去找你。】
谢听朝最后在备忘录嘱咐了一句。
季聆夏朝谢听朝笑了一下:“你放心吧。”
说罢,季聆夏抬腿,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脚步仍然轻快,她走出医务室。
微弱的阳光落在她的背影,倒映进谢听朝那原本沉默平静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