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白雪呼呼的,岐晔走在林中,前面是怎么都喊不住的李安素。
“不要跟我说你打算去那个学堂教书。”李安素眯起眼睛,再一次回过头看了眼岐晔,“别跟着我。”
岐晔自然不能不跟上去,他抿唇跟在她身边,“生气了?”
李安素心里堵着气。
成婚之后过了三个月,逐渐有些问题凸显了出来。李安素有时候被气得不行了,一回头就看见他笑着站在不远处,任由她怎么打骂,都半分不生气。
比如这一次。
“我不准你去,那学堂里都是些什么人啊,你腿脚又不好,你知不知道村口的赵三,下山的时候摔断了腿!”李安素把竹篮从岐晔手里抢过来。
岐晔:“在哪里摔的?”
“就在你每天去学堂要经过的小山坡!现在在下雪你知不知道!”李安素赌气走在前面,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把她牢牢揽在身后。
“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岐晔的声音平缓传来:“可是我听见了,有人说我吃软饭的,你也不生气?我想要出去挣钱。”
“谁说了!?”李安素瞪大了眼睛,“谁说你吃软饭?我不在乎!”
“我在乎。”
这村子里七嘴八舌的人多了,李安素一直在这种声音里,也就忽略了岐晔不是这样的,他听见这种声音心里会不舒服。
趁她不说话,岐晔赶紧贴上去,小声哄道:“你也应该在乎,夫妇一体,我们的名声很重要,让那些七嘴八舌的人都闭上嘴。”
李安素犹豫了,低下头:“但、但为什么一定要去学堂里……那么远。”
岐晔笑了下,知道她不生气了,于是牵着她的手往家里走去,入冬了,过不了多久就是新年了,他提前买了些肉回来。
还没有进门,却看见一道身影站在附近,李安素看清楚了,“张辰溪?你怎么在这里?”
张辰溪原本盯着远处下雪的山峦,听见声音转过身,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岐晔,这两人自从成婚后就形影不离。
“感情不错啊,去,给我倒杯水。”张辰溪阴郁的眼睛掠过岐晔看向李安素,他在心里比较,李安素好像圆了点。
李安素犹豫着,岐晔却已经走进了屋子,撩起袖子准备烧水。
李安素让张辰溪坐在院子里,随意拿了个茶杯出来,那茶杯缺了一个口,不过洗得干干净净的。
“你们成婚就住在这种地方?”张辰溪这段时间似乎消瘦了不少,看上去棱角分明,没有从前那股气焰了。
“有什么问题?”李安素没听懂。
张辰溪递过去一个东西:“你要的东西。”
李安素翻过来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摊位地契?”
镇上的市场需要这个东西才进得去,那些镇上的人看她一个人住,是个孤女不给办,现在张辰溪却直接送了过来。
“你、你为什么给我?”李安素站起来,狗腿似的拉着岐晔过来,“多谢多谢,我会按照正常价格找你买的。”
岐晔看她高兴坏了,唇角溢出一抹笑。
张辰溪气她看不出他的心思,冷哼一声:“没什么好谢的,你找的这什么男人,连个像样的首饰都不给你买,该不会什么聘礼都没有吧。”
李安素忍着气,“你给我拿了地契我不跟你计较。”
张辰溪离开后,李安素拿着那地契左看右看,怎么觉得心里美极了,她偷偷笑起来。
“去洗手吧,给你炖了排骨汤。”岐晔擦干手,取下腰间的围裙,缓缓坐在李安素面前。
李安素凑过去,捧着岐晔的脸,“你说他怎么突然给我这么好的东西?”
岐晔作样思考:“可能是……你太好了。”
“你别逗我了,哎呀,我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遇上你之后怎么什么好事都上来了。”李安素捧着岐晔的脸,用力亲了两口。
被人说“便宜”的岐晔也不气恼,任由她揉搓自己的脸,“别停,再亲一下。”
李安素的脸唰地涨得通红,这个夫君什么都好,就是花样太多了,每天也没有停歇,房中的事情她压根没有时间多想。
因为白天过去,又是一天晚上要来了。
一到晚上她就犯怵。
“坐好,低一点,不要弓背。”
“再说一遍。”
房中,烛火通明,李安素心疼地望着那蜡烛,看了眼身后的男人,小声说:“能不能吹灯,睡了,今天就这样吧。”
岐晔握着教棍,看了眼天色,还不算太晚,“今天就坚持不下去了?至少先写完这一面。”
“我不想学字——!”李安素哀鸣一声,趴在桌上,侧目看着书页上歪歪扭扭的字,那是她写的,而旁边是一排力透纸背的瘦金体。
岐晔知道她从来没上过学堂后就要求她开始看书习字,白天他去书摊上找书,誊抄在纸张上,回来就教李安素。
于是,李安素白天要摘草药,晚上还要补习。
她困得打了个哈欠:“我不要学……”
岐晔拧眉:“有这么难吗,这是你亲口答应下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李安素猛然直起身子,语带控诉,“你、你在那种时候问我要不要读书习字,我能不从吗!?”
烛火下,一身简单素衣的男人靠在门边上,瘦长的身影慵懒矜贵,腰上的衣带没有系紧,露出半块腰上的肌肉。往上是他温和的笑,眼中带着些许兴味。
岐晔什么时候问不好,偏偏把她弄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忽然问她知不知道“涎玉沫珠”是什么意思,李安素说不知道,他就自作主张教她读书习字了!
“狡猾狐狸!”李安素骂了声,见岐晔笑得更得意了,她小声说了句:“最讨厌你了!”
这话一出,岐晔笑容渐渐淡下去,手里的教棍敲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男人修长的手指伸出来,一只手就能把李安素的脸盖住。
几不可闻的一声,可怜的烛火被吹灭了,李安素眼前一片黑暗,她被抱着坐在床上、岐晔腿上。
“不可以讨厌我。”岐晔的声音闷闷的,是贴在她胸口说出来的。
*
晨光熹微,穿透旧窗棂的缝隙,在沉静的房中投下几道微尘浮动的光柱。村子里的小屋里,岐晔早已经起身,将那件半旧青衫的褶皱抚平。
穿戴整齐,给自己系了个简单的发带,他折回床边。
李安素还在睡,半张脸压在被褥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纤长睫毛在眼皮底下投下一道阴影。
岐晔的手轻轻拉下被褥,露出女子的唇瓣,上面有一点咬痕。他低头,长发扫过床沿,带起一阵微风。
李安素嘟了嘟嘴,又睡了过去。
“我走了,桌上有粥,不要喝冷的,要放到小锅里热一下再喝,嗯?”岐晔的声音平缓,估计只会让人睡得更好。
但是他舍不得吵醒她,小心翼翼避开她散落在枕头和脸颊上的长发,又亲了亲她的脸。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上。岐晔看向远处的天色,踏着晨曦走向学堂。
半山腰的学堂里,童声稀稀疏疏,学生们远远看见他走近,纷纷相互提醒,回到座位上读书。
岐晔像是不知道,照常和学生打过招呼之后,拿起了手上的旧书,“今天来学《论语》里仁篇,都坐直了,不要弓背。”
这间学堂不大,这些年受镇上的影响,翻新过后慢慢热闹了起来,学生越来越多,但教书先生却始终不多。
岐晔就是其中一个。他教书风格常年不变,并不十分有趣,还很严厉。
学堂里许多学生都怕他,比如现在。
“怎么,背不出来吗?昨天不是布置了功课?”岐晔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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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扫视一圈战战兢兢的学生,一看就是没准备。
岐晔摇了摇头,这群凡人孩子,个个天性爱玩。他曾给天上的神仙后代上课,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业未竟,则当有罚。未成诵者,罚抄此文十遍,明日交给我。”岐晔放下课本,板着脸。他长相清俊,是公认的好看,所以更不能笑,这种时候要严厉。
一个学生举起手:“夫子,怎么知道谁没背下来?”
岐晔顿了顿,看向手里的书:“烦请诸君自省。”
教室里人人自危,都不敢说话,气氛一时凝结。岐晔沉默片刻,正要拿起书继续讲课,却见学生们都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一阵风吹过,岐晔抬头看向学堂门口,眼中带上了一丝温度,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李安素站在学堂外,刚探出头就与他含笑的眼睛对上,错愕了好一会儿。
直到学堂下课,李安素才背着手走过去,“你怎么看见我的?为什么每次都会被你先看到?”
岐晔只笑,“很明显。”她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总是亮的。
李安素噘着嘴,靠在岐晔背上,探头看向外头,“好热啊,天气越来越热了——明天赶集,我的药材还没洗完呢。”
岐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他向来包容。收拾好书本,两人结伴回去。
“去睡会儿吧。”
院子里满地都是药材,还带着新鲜的泥土。他蹲下身,忽然看见刀把上沾着点血迹。
厨房里,李安素匆忙洗手,却忽然皱了下眉,她虎口的一道小伤口又裂开了,“嘶——”
身后传来脚步声,李安素赶紧装作没事,擦干净手,转身:“哎,你怎么在这儿?我去睡一会儿,饭好了叫我。”
“手伸出来。”岐晔上前靠近她,下一刻已经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伤口被碰触,牵动着带来更多痛感。李安素拧着眉,看着专心检查伤口的岐晔,忽然起了坏心思。
“好痛啊,夫君给我吹吹。”李安素举着手,没注意到伤口又渗出血来。
“别动。”岐晔语气加重,面无表情地给她上药,“哼唧什么。”
“我哪儿哼唧了!”李安素眼睛瞪得圆圆的,“岐晔!我没有哼唧!”
岐晔这才笑起来,弯腰把地上的药材一一捡起,都是些苦参、青蒿。他仔细收集起来,放进水缸里。
李安素撑着下巴,看他修长的手被井水冻得青筋显露,慢条斯理地清洗着药材上的泥土。这双手常年执笔写字,带着薄茧,也没少做家务。
李安素已经很知足了。至少成婚三年,他们无病无灾,无非就是日子清贫些。
洗完药材,岐晔才走进厨房准备做饭。谁知一掀锅盖,看见一碗已经干透的米粥,瞬间变了脸色。
李安素还不知道危险临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怎么了?是不是要做好吃的奖励我?”
她探头看去,只见岐晔双唇紧抿,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锅里已经不能吃的粥,“那个我……”
岐晔转过头来:“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给你留的早饭又没吃。”
李安素连忙忽悠:“那个……我今天一时间忘记了,哎呀你不说我真忘了,我还以为你没有准备呢。”
她话还没说完,岐晔已经起身走到外面去,一言不发开始切菜,一条丝瓜被他握在手里,靠在刀锋边上,手起刀落,“哒哒哒”的声音响起,丝瓜顿时被切成了薄片。
李安素脸色一变,知道他生气了。
“好了,你不要生气,我就是今天起晚了,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天要去王婶家里帮忙。”
李安素沉沉叹了口气,嘟着嘴:“那你有本事把我叫起来盯着我吃啊……我就是起不来。”
“好。”岐晔斩钉截铁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