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于礼不合!”
不是因为别的,是她不敢想象她要是真的留下来,这顿饭吃得会有多煎熬。
唐月想到理由后,几乎是脱口而出,“奴婢身份低微,怎敢与陛下一同用膳?若是传出去……”
唐砚礼道:“朕说合,就合。”
唐月觉得她无理取闹依旧有一套。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在这书房偏厅吧。”
说罢,扬声唤道:“钱禄。”
一直守在门外的钱公公立刻应声推门而入,躬身听候吩咐。
“吩咐下去,晚膳摆在书房偏厅。添一副碗筷。”
“啊?哦哦!”钱公公反应过来后,立马道:“嗻!奴才这就去办!”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了出去。
晚膳时分,书房偏厅那张不大的梨花木圆桌上,果然摆上了几样精致的菜肴,虽非宴席那般奢华,却也色香味俱全,显然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
唐月站在桌边,看着那多出来的一副碗筷,感觉格外突兀。
唐砚礼已经从容入座,见她还在那儿杵着,抬眼道:“过来。”
唐月艰难地挪动脚步,在那张特意为她准备的绣墩上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身体绷得笔直。
宫人们布好菜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偏厅的门。
满桌的菜肴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气氛却比下午研磨时更加诡异。
唐砚礼似乎心情不错,率先动了筷。
唐月看着眼前的饭菜,感觉像是断头台上的最后一餐,食不知味,只能机械地小口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
唐砚礼见她如此,问:“不合胃口?朕再让厨房……”
“合!合胃口!很好吃!”
唐月赶紧回答,为了证明似的,赶紧夹了一筷子眼前的青菜塞进嘴里。
唐砚礼看了看她,没说什么,看了一眼公筷,却抬手用私筷夹了一块剔除了刺的鲜嫩鱼肉,放到了她面前的碟子里。
唐月看着那块鱼肉,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谢……谢陛下……”她声音细若蚊蚋,却迟迟不敢去动那块鱼。
唐砚礼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食不下咽的模样,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可能这氛围老天也看不下去了。门外适时地响起了轻微的叩门声,以及裴文清的声音:
“陛下,臣裴文清有要事禀奏。”
这声音如同天籁,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僵局。
唐砚礼沉声道:“进来。”
偏厅门被推开,裴文清迈步而入。
她一眼就看到偏厅内的情形,饶是她素来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眼中也瞬间闪过了一抹难以置信的讶异。
但她迅速垂眸,将那丝惊愕收敛起来,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裴掌院,躬身行礼:“臣不知陛下正在用膳,冒昧打扰,请陛下恕罪。臣稍后再来。”
若是平时,唐砚礼或许就让她先退下了。
但此刻,他心头那股无名火正无处发泄,裴文清的到来反而成了一个宣泄口。
“不必。”他声音冷淡,甚至带着一丝迁怒的意味,“不是有要事?现在说。”
裴文清顿了顿,但她很快便恭顺应道:“是。”
她上前几步,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既能清晰回话又不会窥视膳桌的距离,开始条理清晰地禀报起来,似乎是关于漕运河道清淤款项的批复流程问题。
唐砚礼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时不时扫过身边的唐月。
唐月感受到了注视,只想说别认真汇报工作呢,这么分神真的好吗?
不过,也正是有了裴文清在场,有了“正事”作为背景音,那个刚才还僵硬的人,反而像是被解开了什么束缚。
唐月看唐砚礼和裴文清那边谈论公务,似乎无暇注意她这边。
夹起了一块她盯了许久、看起来酥香可口的炸鹌鹑,塞进嘴里,小口又快速地咀嚼起来。
吃完了鹌鹑,她又悄悄伸筷,目标是那碟清炒藕片。
甚至一边听着裴文清汇报那些枯燥的款项数字,还舀了一勺汤喝。
她吃得专注而忙碌,像是放开了似的。
唐砚礼看着她这副“自在”了不少的模样,胸口那股郁结之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堵得慌了。
合着有外人在,有正事在谈,她反而能安心吃饭了?
他在这里,就这么让她难受?!甚至比不上一个进来汇报公务的臣子让她有安全感?
裴文清禀报完毕,安静地等待示下。
她却敏锐地察觉到,陛下似乎……比刚才更不悦了?
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遭的气压明显更低了。
她不明所以,只能更加谨慎地垂首而立。
唐砚礼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地开口,对裴文清禀报的事情做了简短的批复,语气硬邦邦的。
“臣遵旨。臣告退。”裴文清颔首,立刻行礼。
临退出去时,余光扫了唐月一眼。
这顿饭吃得不可谓不满足。
直到饭桌餐具被撤下、直到唐砚礼硬拉着唐月去散步、直到晚上侍候唐砚礼处理完公务被他送回住处,唐月都没明白。
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揣着一肚子问号和满身不自在,终于回到了西偏院那间低矮的小屋。
还没等她喘口气,田芙立马从屋里窜出来,一把将她拉了进去,反手就关上了门。
“阿月!阿月!你没事吧?!”
田芙压低了声音,眼睛瞪得溜圆,上下下打量着她,仿佛她不是去上了个班,而是去刀山火海走了一遭。
“我的老天爷!宫里都传遍了!说陛下……陛下今天对你……对你格外不同!”
唐月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一屁股坐在硬板床上。
明明今天的工作量没有过往多,却感觉前所未有的累。
田芙还在说:“他还……还亲自送你回来?!我刚才躲在门缝里都看见了!这太匪夷所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的确,唐月也觉得匪夷所思。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觉得他今天……好像这里,”她指了指脑袋,“不太对劲。”
她把今天发生的种种诡异事件,从升职加薪到赐座研墨,再到共进晚餐和“护送”回宫,大致跟田芙吐槽了一遍。
田芙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让你坐在他身边啊?还……还给你夹菜?!这……这……”
她猛地抓住唐月的胳膊,声音抖得厉害,“阿月!陛下他……他该不会是真的……看上你了吧?!可……可他不是恐女吗?!还是说……他其实好的是你这种……清粥小菜型的?”
“什么跟什么呀?”唐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快打住你的胡思乱想!谁知道他那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还有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做给谁看的?”
反常即为妖。
她亲眼见过过唐砚礼的冷酷、算计和狠辣。
如裴冉的“暴毙”、祭坛上的那一箭、清算政敌的手段。
在她认知里,唐砚礼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对下人和颜悦色、关怀备至的人。
他的每一次反常行为背后,必然有其目的。
田芙将信将疑,但还是被更深的担忧取代:“不管怎么样,阿月,你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上了!以后行事千万要更加小心!”
两人正说着,田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垮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唉,要是真能求陛下开恩就好了……”
“怎么了?”唐月看她愁容满面,不由问道。
田芙愁眉苦脸地道:“是我弟弟的事。他前阵子不小心冲撞了一位贵人车驾,其实也没造成什么损伤,就是惊吓到了拉车的马。
“本来赔些银钱,道个歉也就罢了。
“可那贵人家的管事不依不饶,非说我弟弟是蓄意惊马,要把他送官查办!
“我爹娘求告无门,把家里那点积蓄都赔光了也不够,对方开口就要五十两银子!不然就让我弟弟去蹲大牢!
“我……我上哪儿去弄这五十两啊!”
她越说越难过,眼圈都红了:“我弟弟才十五岁,胆子小得很,在牢里怎么待得下去……阿月,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唐月听了,也跟着皱起眉。
五十两对一个普通宫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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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她想了想,问道:“你弟弟冲撞的是哪家的车驾?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仔细跟我说说。”
田芙抽抽噎噎地回答:“是……是承恩侯府的车驾。
“赶车的是侯府二管家的侄子,特别跋扈!
“非说我弟弟是故意冲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承恩侯府?”
唐月蹙眉思索。
这名字她有点印象。
承恩侯夫人林氏,是个颇为讲究排场、又极其爱面子的人。
从前在各种宴会上见过几面,似乎还曾想巴结过当时的“素娥公主”。
她依稀记得,这位侯夫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家名声,尤其忌讳被人说仗势欺人、苛待平民。
而且,她家那位承恩侯似乎只是个闲散爵位,并无实权,平日里最爱附庸风雅,实际上外强中干。
一个计划在唐月脑中迅速成形。
她拉住田芙的手,眼神变得坚定:“芙姐姐,你先别急。这钱,我们不能这么老老实实地给。”
“啊?不给?那他们真把我弟弟送官怎么办?”田芙急了。
“不是不给,是不能让他们觉得这钱拿得那么容易。”
唐月道,“他们这是敲诈!对付这种人,你越软弱,他们越得寸进尺。我们得想个法子,让他们不敢要这个钱,至少不敢要这么多!”
田芙一脸茫然:“可……可我们能有什么法子?”
唐月沉吟片刻,道:“你这样,明天你想办法给你家里递个话,让他们别再去求那管事了。直接去承恩侯府大门前……哭。”
田芙愣住了:“哭?”
“对,哭!但不是撒泼打滚那种。”
唐月仔细交代,“让你母亲穿着最破旧但干净的衣服,带着你弟弟,就跪在侯府侧门不远处。
“不用大声喧哗,就是默默垂泪,见人就行礼,反复只说一句话:
‘求侯爷侯夫人开恩,小儿无知冲撞车驾,家中实在贫寒,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五十两,只求侯府高抬贵手,留我儿一条生路’。”
田芙听得眼睛微微睁大。
唐月继续道:“记住,姿态一定要放得极低,显得越可怜越好。
“但千万别堵门,也别拦车,更别提任何侯府仗势欺人的话。
“就是哭穷,求饶,强调五十两对你们家是天价,实在拿不出来。”
田芙将信将疑:“这……这能行吗?”
“承恩侯府最看重脸面。”
唐月分析道,“他们勒索钱财,无非是觉得你们是平头百姓,可以随意拿捏。
“但如果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哪怕只是在小范围内引起议论,说承恩侯府为了一点小事,就要逼得良民家破人亡,他们脸上就挂不住了。
“那位侯夫人为了维持‘仁善’的名声,很可能会选择息事宁人。”
她轻笑:“更何况,五十两银子对一个侯府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个普通家庭就是巨款。
“这事若传开了,舆论也不会站在他们那边。
“他们不敢真把你弟弟怎么样,毕竟罪不至死,闹大了反而得不偿失。”
田芙听得连连点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阿月,你说得有道理!我……我这就想办法给家里递话!”
“等等。”
唐月又叫住她,从自己之前那个装“出宫基金”的小钱袋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塞到田芙手里。
田芙疑惑:“这是?”
“让你家里人打点一下侯府门口负责洒扫或者看侧门的下人,不用多,就让他们‘无意中’看到你娘和你弟弟,别急着赶人就行。
“再有,让你弟弟看起来……嗯,更惨一点。”
田芙握着手里的银子,又是感激又是担忧:“阿月,这怎么行?这是你辛苦攒的……”
“先解决眼前难关要紧。”唐月拍拍她的手,“快去吧,小心些,别让人注意到。”
田芙重重点头,擦干眼泪,匆匆出去了。
唐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这法子未必万全,但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希望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