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半天,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摸出那枚温润的青玉短笛。
“这玩意儿……怎么吹啊?”她捏着笛子,有点犯愁。
比划了半天,感觉怎么拿都不对劲。
不过既然是楚攸给的,想必不管吹出什么调,他都能认得这笛子的独特声音吧?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深吸一口气,将笛子凑到唇边,用力一吹。
“噗——嗤——”
一声尖锐又漏气的怪响猛地撕裂了夜的寂静,难听得让她自己都皱起了眉头。
她被自己呛了一下,不死心,又试了一次,“呜——呃——”
声音依旧呕哑嘲哳,活像谁家半夜在锯木头,还是没上油的那种。
就在她跟笛子较劲,吹得面红耳赤时,身后忽然传来极轻微的、衣料摩擦的悉索声。
来了!楚先生果然神通广大!这么快?!
唐月心中一喜,猛地回头——
月光堪堪照亮断墙一角,一个修长的玄色身影已经立在那里,几乎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负着手,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暗处沉静地看着她。
唐月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又把那破笛子吹出个怪调来。
好在有了上回的经历,这次的承受能力显著提高,她硬是把到了嘴边的尖叫咽了回去,心脏却砰砰狂跳。
怎么又是他?!
这人是属猫的吗?走路都没声的!
还是说他专门在宫里各种偏僻角落巡逻?!
唐砚礼的目光从她惊惶的脸上,缓缓移到她手中那枚造型别致的玉笛上。
他薄唇轻启,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冷:“宫内禁止行巫蛊厌胜之术,更禁止夜间召魂。”
“……?”
召、召魂?!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大哥你这联想力是不是太丰富了点?我看起来很像跳大神的吗?
她刚想说他骂人真高级,但看他那副面无表情的认真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他貌似是真以为她在这搞封建迷信活动!
更要命的是,万一楚攸真被她那“美妙”的笛声召唤来了,两人在这地方撞上……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陛下明鉴!”唐月赶紧把笛子藏到身后,脑子飞快转动,“奴婢绝对没有召魂!就是偶然得了这个小玩意儿,看这儿僻静,忍不住拿出来试试音……对!试音!没想到这笛子声音这么难听,惊扰圣驾,奴婢该死!”
唐砚礼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编,继续编”。
半晌,他忽然朝她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拿来。”
“啊?”唐月一愣。
“笛子。”他道,“宫禁之物,私相授受,本就不该。声音还如此……扰民,没收了。”
唐月傻眼了。
这可是她联系楚攸的唯一指望!怎么能被没收?!
她下意识地把笛子往身后藏得更紧,脸上难得挤出讨好的笑:“陛下……这就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声音是难听了点,奴婢保证再也不吹了!能不能……能不能还给奴婢?”
唐砚礼向前逼近一步。他身量很高,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唐月完全笼罩,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唐月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指,吞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道:“这个不能交。”
唐砚礼问:“为什么?”
“这个……”唐月脑中运转,刚要开口,却被他打断。
“你是不是想说,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唯一遗物?”
唐月瞪大了眼睛,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唐砚礼冷笑一声:“这种借口你也不是第一回用了。”
唐月被他逼到墙角,后背抵上了冰冷的断墙。
他离得有些过近了,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混合着夜露的微凉。
不是“不近女色”??
不是“恐女”??
这怎么感觉是星压抑,连她一个宫女都不肯放过啊?!
“拿来。”他又朝她伸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藏在身后的手腕。
他的指尖带着夜风的凉意,轻轻擦过她温热的手腕皮肤。唐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缩,心跳漏了一拍。
“陛下!”她有些急了,撤开一步,扑通一声跪地,声音里带上了细微的委屈和抗议,“您……您怎么还抢宫女的东西……”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唐砚礼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动作顿住了。
唐砚礼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露出一小截脖颈的头顶。
她这话,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控诉,也让他不由反思起来。
他确实从未做过……“抢宫女东西”这等事。甚至未曾留意过这些微末之物的归属。如今也是越发奇怪了。
半晌,头顶传来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起来。”
唐月心里打着鼓,慢慢站起身,却依旧紧紧攥着那枚玉笛,藏在身后。
他缓缓开口,“此物声如鸦噪,留着何用?”
唐月一噎,赶紧道:“奴婢就是图个新鲜,现在知道难听了,回头……就扔得远远的!”她嘴上说着扔,手却攥得紧。
他看着她微微瘦削的脸颊和那双因为着急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罢了。”
他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开,却突然停住脚步,皱眉,仰头四下看了看。
唐月也跟着一起仰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听见呼呼风声。
忽听他侧头丢下一句:“下次再让朕听到这种声音,绝不轻饶。”
说完,他便迈步离去,玄色的衣袍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
唐月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着手心那枚玉笛。
真的……已经难听到他对这个笛子意见这么大吗?
唐月低头琢磨着这破笛子到底该怎么吹,才能不那么像午夜凶铃,或者现在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吹?还是说改日再吹?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殿下。”
这声音温润平和,如同清泉滴落玉石——是正主来了!
唐月欣喜回头,果然看到楚攸站在不远处的月光下,宛若月下仙人。
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嘛!
“楚先生!你来了!”她快步上前,语气带着点抱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楚攸微微颔首:“方才似有旁人,不便现身。”
唐月一脸晦气地摆手,“那不是人,是夜游神!”语气里满满的私人恩怨。
她忽然想起什么,神色一紧,赶紧对楚攸比了个“嘘”的手势。
楚攸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唐月压低声音,几乎用气声道:“小心隔墙有耳!那位‘夜游神’刚走,万一杀个回马枪,逮到我们……我可就完了!”私会外男,这罪名够她死一百次了。
她说着,下意识地拉住楚攸的衣袖,将他往身后更逼仄的断墙残垣深处拽了拽。
空间狭小,两人几乎要挨在一起才能完全隐藏住身形。
“楚先生,委屈你了,挤一挤。”唐月有些不好意思。“一会如果有人突然杀回来,你就先闪。”
楚攸倒是面色如常,并未在意这略显局促的距离,只温和道:“好。无妨。”
唐月身体往后微微靠了靠,后背抵着墙,膝盖抵着楚攸的,正好可以让她用这个姿势休息。
她深吸一口气,切入正题:“楚先生,你知不知道……北苑寒庭具体在什么地方?就是关押前朝那些皇亲国戚的地方。”
楚攸似乎并不意外她会问这个,点了点头:“知道。在宫城西北角的冰井台附近,地下有暗牢,守卫森严。”
“冰井台……”唐月默念了一遍,果然和之前偷听到的一样。她好奇地问:“您也是听人说的吗?”
楚攸轻轻摇头,语气平淡:“不,我曾亲眼见过。”
“……”好吧,这位爷进出皇宫大概跟她逛菜市场差不多容易。
她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眼巴巴地看着楚攸。
楚攸对上她渴望的眼神,也明白了她的意图,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殿下……是想让我去劫狱?”
唐月用力点头。
“此事……极难。”楚攸缓缓道,声音压得更低,“冰井台地下结构复杂,机关重重,乃是宫内守备最严之处之一。明哨暗卡不计其数,且近日因北境战事,宫中巡逻愈发频繁紧密。即便我能设法潜入,想要带人出来,而不惊动任何守卫,几乎不可能。”
他顿了顿,看向唐月,“一旦事发,不仅人救不出,反而有可能会害了里面所有人的性命。”
哪怕唐砚礼不想杀他们,也难保别人对他们没意见。
唐月眼中的光黯淡下去,虽然沮丧,但也知道楚攸说的是实话。
那地方若真那么容易闯,唐砚礼也不会把人都关在那里了。
她咬了咬唇,退而求其次,试探着问:“那……如果那么多人救不出来,只救一个呢?就一个人,会不会容易点?”
楚攸看着她:“殿下想救谁?”
“长公主。”唐月急切地道,“她眼睛受了那么重的伤,那种地方她怎么受得了?楚先生,你有办法吗?”
楚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化为更深的凝重。他沉吟片刻,道:“殿下可知,镇国大将军易征,为何在陛下……之后,仍愿镇守北境?”
唐月一愣,摇了摇头。这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楚攸声音低沉:“一方面,确是因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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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动,国门不可无人守护。另一方面,陛下与大将军之间,有一道秘而不宣的约定。”
“约定?”
“嗯。”楚攸颔首,“大将军的条件是——陛下必须确保长公主殿下性命无虞,并承诺,待边境暂稳,朝局稍定,便让长公主与他团聚。只要长公主安然,他便暂不计较其他,依旧为国戍边。反之……”
楚攸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唐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怪不得易征还能按兵不动,原来是以长公主的安危为质,换取了他的暂时臣服和边境的稳定!
“所以,”楚攸道,“长公主虽在囹圄,实则是陛下手中最重要的筹码之一。看守她的力量,恐怕比殿下想象的更为严密。贸然行动,一旦失败,不仅会立刻打破陛下与大将军之间脆弱的平衡,引发边关动荡,更会第一时间将长公主置于真正的死地。”
唐月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她本也不是以劫狱为目的,既然长公主身边有人照料,她便暂时不操这个心。
她问:“楚先生,那……那个通道,还有再开启的可能吗?能不能……等到下一次祭天大典?”
楚攸摇头:“殿下,陛下已经下旨,取消了祭天大典。暂时……不会再举行了。”
“取消了?!”唐月惊愕,“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典礼……”
楚攸目光微垂:“新朝初立,百废待兴,陛下或许认为……此类耗资巨大的典礼,于民生无益,徒增耗费。”
唐月不满意了:“他这都是借口。”
毕竟之前那个皇帝舅舅也用的是差不多的理由,还不是在楚攸吹过了耳边风之后,照样举行了。
楚攸闻言,轻笑:“殿下说得有理,不过祭坛之上,曾生巨变。或许在陛下看来,此典已非吉兆,反而易生事端,引人……效仿之心。”
“效仿之心”……
也是。
唐砚礼自己就是在祭天大典上“黄袍加身”的,他自然要杜绝任何人再有样学样的可能。
“况且,”楚攸无奈补充道:“就算再有祭天大典,我也不能出现呀。”
闻言,唐月也忍不住失笑。
她忘了,楚攸现在还在唐砚礼的“黑名单”之列。
楚攸见她似乎有些失落,“其实……”
又摇摇头:“算了,没事。”
“?”唐月见他欲言又止,“你说啊。”
楚攸沉吟片刻,终是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更低:“殿下若实在不甘,或许……还有一线微乎其微的可能,但我也不确定……”
唐月立马示意他快说。
楚攸道:“我曾在一卷极其古老的皇室秘闻杂录中看到过一则记载,语焉不详。提及皇宫大内深处,有一处名为‘观星阁’的禁地。
“传闻此阁并非单纯用于观测天象,其下可能藏有一处极古老的‘阵眼’,与天地元气相连,或许……蕴含着某种稳定空间的力量。
“若殿下能设法进入其中,并找到那处阵眼,理论上,或能凭借其力量,结合我先前所用的法门,再次尝试开启通道。”
他忍不住再次提醒道:“但这只是数百年前野史中的零星记载,真假难辨,甚至那‘观星阁’是否还存在,都未可知。
“即便存在,也必定是宫中禁地,守卫之森严,远超殿下想象。
“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九死一生,希望渺茫。殿下务必三思。”
观星阁?
阵眼?
“只要有几率就行!”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总比毫无头绪干等着强!谢谢你,楚先生,我会小心的。”
看来,上次的失误并没有让她就此死心。
而且,她依然是选择了相信他。
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以及一队巡逻侍卫整齐的脚步声,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楚攸神色微凝,侧耳倾听片刻,低声道:“殿下,近日宫中恐不太平。听闻万国朝贡之期将至,各方使团陆续抵达,京中人员繁杂,宫禁巡逻也比往日严密数倍。此处不宜久留。”
唐月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宫里最近确实忙忙碌碌,气氛也比往常紧张,也偶尔听唐砚礼和裴文清提起过,不过她都没怎么当回事,毕竟那两人每天聊的深奥事情太多,太复杂的东西,它就不容易过耳。
只不过想不到楚攸竟然知道的比她更早。果然出世之人先得入世,这话说得没错。
“那我……”唐月刚想再说些什么。
楚攸已经从里面退了出来:“殿下保重,万事谨慎。若有急事,依旧以此笛为号,但我近期或许不便常在京中,殿下切勿轻易涉险。”
“我明白,楚先生你也小心!”唐月赶紧点头。
楚攸最后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随即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