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事?”易征重新迈开脚步。
“是关于祭天大典之事。”
唐月组织着早就准备好的语言,尽量说得恳切,“此前听闻朝中因内乱及耗费之故,有欲取消大典的风声。女儿以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正值动荡初平,更需一场盛大典礼以安民心、彰国威。父亲您劳苦功高,在陛下面前分量极重,若您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易征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打断道:“祭天大典?此事陛下早已决断,照常举行,且由圣女主祭,并未有取消之意。” “……什么?”
易征说:“陛下今日宴前还与为父言及,届时京中守卫需更加森严,或许还需为父从旁协助,镇守场面,以防万一。”
唐月愣在原地,满脸错愕,“陛下……早已决断?”
怎么回事?他不是决定要取消了吗?……不会是林风这个死不靠谱的打探错了消息?不应该啊,他不靠谱,那日裴冉可是说了同样的话。应该确实是取消了,没错啊。
易征没留意到女儿的震惊,自顾自说道:“嗯。只是为父恐怕难以久留。北境局势虽暂稳,然匈奴各部跳动频繁,似有异动,为父至多再留京一两个月,待你母亲伤势稍稳,便必须即刻返回。祭天大典,怕是赶不上了。”
“匈奴异动?”唐月问,“严重吗?”
“军国之事,你不必忧心。”易征不欲多谈,语气斩钉截铁,“为父自有分寸。守好国门,才是为父职责所在。京城之事,陛下既已有决断,你便安心便是。”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唐月回头,见是唐砚礼和裴冉也从皇后那告退了。
唐砚礼脸色微沉,眉宇间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冷郁。皇后定然是就今日宴上他对待裴冉的态度,明里暗里敲打了他一番。唐月看着那小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裴冉就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母亲。镇国大将军。”唐砚礼走上前,行礼问候,声音听不出波澜。
易征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唐月见状,便对易征道:“父亲,那……我们就先回府了。您也早些休息。”
易征点点头:“去吧。”
*
夜色渐深,公主府内一片寂静。窗外一片灰蒙蒙的,满天无星。
唐月摒退了左右,独自坐在窗边,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符号——那是根据林风带来的信息,她反复推演的、祭天大典那日可能出现的“通道”位置与时机。
“南郊天台,辰时三刻,日晷指针与青铜鼎耳重叠的阴影处……林风需要站在巽位……我需要……”
“届时凤凰腾空,金焰万丈……那异象发生的时间很短,错过就全完了!”
唐月在心中握拳,必须掐准那一刻!外头下起了小雨,唐月起身把窗户关上。
忽然又想起来,临走前,府里有些事是不是还得安排好。虽然也不确定走之后这个世界还在不在……
张婆的家人要多给些抚恤,小蝶……得给她找个好归宿,不能让她因为我突然没了受牵连。还有……
唐月用力甩甩头。她该做的都做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吧?
就在她心绪乱飞之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母亲,歇下了吗?”是唐砚礼的声音。
唐月一怔,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她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进来吧。”
门被推开,唐砚礼缓步走入。他依旧穿着白日的常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
他手中并未端任何汤盏点心,这与他以往深夜来访的习惯不同。
唐月心中疑窦渐生,面上却不显:“这么晚了,有事?”
唐砚礼走到她对面,唐月看他杵着的那大高个,仰着头也不舒服,示意他:“坐”。
唐砚礼则在她面前坐下,并未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才抬眼看向唐月,声音比平日低沉:“无事。只是……心中有些莫名不安,难以入眠,想来母亲这里看看,或许能安心些。”
要是从前,唐月还可以当他是青春期心思沉重的大男孩,开导两句,如今他都已经二十岁了,更何况已经成婚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他老婆说的?她这个当妈的还不能退休吗??
“不安?”唐月问,“如今京中局势已定,还有什么事能让你不安?”
唐砚礼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似在回忆:“许是近日事务繁杂所致……砚礼方才路过书房后窗时,偶然听到母亲与林公子似乎在商讨什么要紧事?”
唐月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林风那个大喇叭!当时都说了让他声音小点,小点!他得知马上就要回去了,比她还兴奋,说起话来也激动的不行,没两句声调又上去了。
她端起手边的凉茶抿了一口,掩饰情绪:“他能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又淘弄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跟我显摆罢了。”
唐砚礼的视线转回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可我偶然听得几句,似是在争论‘风扰对星位投射的偏差’、‘鼎身器纹与日光折射的临界’,以及反复提及一个极精确的时辰——‘辰正四刻,毫厘不可有误’,且似乎——还和裴冉有关?”
“……”
得,都给他听去了,跟扯着人耳朵喊出来的有什么区别?
唐月干笑两声,“哦,你说那个啊,是林风不知从哪个海外方士手里弄来的残卷,上面画了些观星测日的图谱,说是能在特定时辰、特定方位见到‘海市蜃楼’之类的奇景。他说得神乎其神,我便听着解闷儿,哪有什么要紧事?你也知道他一向爱夸大其词,当不得真。”
她这么说,本挑不出什么错,可他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甚至对他来说……很有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他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问道:“母亲,你是不是要走?”
唐月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压下慌乱,笑了笑,语气中还带着些许责怪:“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尽说些胡话。我能走到哪去?这公主府还不够我待的?莫非是你嫌我碍眼,想赶我走不成?”试图用玩笑和反问将话题带偏。
然而,唐砚礼只是摇了摇头,眼神沉静得可怕,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故作镇定的表象,直抵她内心最深处。
“母亲,您不必搪塞我。”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您还记得您中毒昏迷那一次吗?”
唐月一怔,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林公子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当时我只当他是口不择言,可事后却觉得不对劲。”
唐月露出了一个很命苦的笑容。她真是服了林风那张嘴,和唐砚礼这个该死的直觉,“能有什么不对劲的?他疯言疯语惯了,你又不是……”
“母亲!”他却忽然有些激动,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几乎淹没了他的声音:“您若真的要走,为何不是跟我一起走?难道你喜欢他,比喜欢我更多一些吗?”
唐月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而且这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吗??
“再说了,我能去哪?”
“去哪都好!”唐砚礼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得很紧,眼神烫得吓人,“只要您一句话!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可以带您去!如果您还想留在京城,我就永远陪您留在这!”如果有人不愿意接受我们,我就把那些人都杀了!
这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唐月却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意思。她挣扎着手腕:“你先松手!”
他把她的反应当成了对他的不信任,以为她认定他没有能力带她走,或者让她以那种方式留下。
他猛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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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将她也从榻上拉起来,困在自己与窗棂之间,眼底一片猩红。一道闪电劈下,将他眼底的偏执照得清清楚楚。
“您不信我?您觉得我做不到?还是觉得……我会碍您的事?!”
“唐砚礼!你放开我!”
唐月觉得跟他争执半天,说得甚至都不是一码事。而确实她的事跟他也无从讲起,但当下他情绪激动,只有先劝他:“你冷静点!”
唐月用力挣扎。
“您要我如何冷静?!”他低吼出声,所有的克制土崩瓦解,声音几乎要压过窗外的雷鸣,“您宁可相信那个来路不明的林风,与他谋划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不肯信我一句?我在您心里,就如此不堪托付吗?!”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唐月又急又怒。
“是!我不知道!”唐砚礼死死盯着她,绝望和怒火交织,“我不知道您究竟要去哪里,不知道那个林风凭什么能带您去,我更不知道您为何从来不肯看看我!”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和不甘。
下一秒,在唐月惊恐的目光中,他猛地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世间万物。
不是一个温柔的吻,而是包含了各种情绪且长期压抑的欲望,粗暴而灼热,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将她彻底烙上自己的印记。
唐月脑中一片空白。
她是谁?她在哪?
活了两世,第一次被人强吻,没想到竟然是和……
她拼命挣扎,双手用力去推他的胸膛。
终于,她找准机会,猛地偏开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唐砚礼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或许和那些电视剧里,被强吻后扇出的一巴掌不同。
唐月更多的,是想让他清醒一点,也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真是疯了。”
唐砚礼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他缓缓转回头,他看着她,眼神黑暗如同深渊,嘴角却扯出一个笑来:
“对,我就是疯了,是被您逼疯的!既然您无论如何都不肯信我,不肯要我……那不如一起下地狱!”他只能想到这样的方式,将两人绑定在一起。
唐砚礼还要吻她,被唐月一个手扯住头发,靠近不得。他的手并不老实,开始自动摸索着,唐月抓了一只手就抓不住另外一只手,真是顾此失彼。
“滚!你给我滚出去!”
两人情绪彻底失控,激烈的争吵,以及不堪的纠缠似乎已经达到顶点。雨下得更大了,像是天破了个窟窿,整个世界都淹没在哗啦啦的水声之中。
门外廊下,突然传来一声压抑且短促的惊呼,伴随着什么东西被绊倒的闷响。
唐月和唐砚礼同时一僵,转头看向房门方向。
只见房门不知何时竟虚掩着一条缝,而门外,裴冉正踉跄着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她显然来得匆忙,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衫,发丝和肩头已被雨水打湿,脸上毫无血色。
她一只手死死捂着嘴,那双总是温柔含情的眼眸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惊骇,以及世界观被颠覆后的茫然。
四目相对,空气死寂,落针可闻。
裴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无法承受眼前这骇人的景象和耳边回荡的言语,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却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
她猛地松开捂着嘴的手,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入了瓢泼大雨之中,裙角掠过门槛,瞬间消失不见。
唐月僵在原地,脑子里“嗡”的一声,看着那被暴雨模糊了的、空荡荡的门口,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