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砚礼又送来了清爽可口的糕点。和上次一样,他只是亲自送到寝殿门口,仔细托付给小蝶,便转身离开,没有多做停留。
当然,他并非每次都如此“守礼”,是比较随机的,偶尔还是会亲自送进来,看着她吃,再说上那么一两句阴阳怪气的贴心话。然后就被唐月以更大的攻势给气走了。
唐月寻思着这孩子每天不造反,在干嘛呢?
虽然真造反了,她又不乐意。可是这事既然迟早会发生,每天这么提心吊胆的。尤其还得担心,万一哪天把他怼急了,不敢说投毒,往点心里吐口口水也够她恶心的。
但是她那个嘴每次就是控制不住,特别是一看到自己先前的小乖乖最终还是黑化成这样,她就是那个不爽啊!之前看他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现在则完全相反。
……没办法,有的人峡谷里玩的是法师,现实走的却是对抗路。
*
晨光透过西厢阁糊着高丽纸的窗棂,将室内染上一层浅淡的金色。
药味已散去大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新换熏香的清冽气息。
唐月踏入下房时,春桃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半开的支摘窗前,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她听到脚步声,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着惊惶,看清是唐月后,立刻化为卑微的感激。
“殿下!”她声音沙哑虚弱,踉跄着要行礼,“奴婢该死,怎敢劳烦殿下再次来看……”
“免了。”唐月虚扶了一把,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春桃身上。她已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衣裙,依旧是府里丫鬟的制式,袖口整齐,将那靛蓝色的粗布里衬遮掩得严严实实。脸色虽仍苍白,但比起昨日那魂飞魄散的模样,已算得上大好。
“气色好些了。”唐月在窗边的梨花木圈椅坐下,示意小蝶将带来的点心和一小盒上等燕窝放在桌上,“太医开的安神药按时吃了?身子要紧,得好好养着。”
春桃垂着眼,不敢看桌上的东西,声音带着哽咽:“谢殿下隆恩!奴婢何德何能,让殿下如此挂心。药都吃了,太医说……说奴婢是惊吓过度,需静养些时日。殿下的大恩大德,奴婢……奴婢……”她说着,又要跪下。
“行了,坐着回话吧。”唐月语气温和,说:“我也是顺路过来瞧瞧。你先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府里近来事多,人心浮动,倒叫你一个小丫头遭了罪。”
春桃依言在对面一张小杌子上坐了半个屁股,依旧低着头:“奴婢已经没事了,劳殿下记挂。是奴婢自己胆子小,不中用……”她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没事就好。”唐月端起茶,轻轻吹了吹,“说起来,你在砚礼身边伺候也有些年头了?他性子冷,难为你们这些身边人一直尽心。”
“公子待下宽和,奴婢只是尽本分。”春桃低声回道。
“嗯,本分。”唐月抿了口茶,语气闲适,“府里这么多人,各司其职,守好本分,才能安稳。就像老周头,巡更守夜一辈子,那晚虽说擅离职守出了岔子,但终究是老人了,也算勤勉……”
唐月话音未落,春桃绞着衣角的手微微一颤,指尖深深掐进了布料里。
唐月恍若未觉,继续道:“……可惜啊,福薄。我还想着找他再细细盘问那夜的情形,看他是不是真瞧见了什么可疑人影,结果……唉。”她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叹。
春桃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游丝:“周…周伯他……怎么了?”
“死了。”唐月语气平淡,“昨天早上,带他来问话的路上,突然就倒下了。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太医说是……急症暴毙。”
“啊……”春桃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吓成这样?”唐月微微蹙眉,“一个不相干老仆罢了。你这胆子……快喝口水定定神。”她示意小蝶倒水。
春桃双手颤抖地接过茶杯,水洒了大半在手上衣襟上也无暇顾及,只死死盯着晃动的茶水。
唐月静静地看着她失态,等她勉强灌下几口凉水,气息稍微平复一点,才又缓缓开口:
“说起来,那装神弄鬼的人,心思倒挺巧。专挑张婆刚走、人心惶惶的时候动手。会用竹管吹出哭声,用磷粉弄出鬼火,选的位置也刁钻,靠近假山,方便操纵又容易脱身。还知道利用那个小狗洞,身形肯定小巧。”
春桃捧着茶杯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最厉害的是,”唐月声音微冷,“这人知道怎么消灭痕迹。磷粉用完就丢。竹管,想必也处理干净了。钻狗洞蹭到的布片?那种深蓝粗布,府里穿的人多了去了,浆洗房、粗使婆子,甚至……某些用旧衣改里衬的丫头也穿。大海捞针,无从查起。心思够细,也够谨慎。”
春桃的呼吸变得粗重,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可是啊……”唐月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锁住春桃闪烁的双眼,“这人百密一疏,算漏了两件事。”
下房空气瞬间凝滞。春桃身体猛地僵住,冷汗涔涔而下。而唐月似乎是故意不继续往下说,是春桃有些许着急了,哑声问了句:“什…什么事……”
唐月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第一,她算漏了,痕迹不止在那些道具上。拼命钻那狭窄狗洞,动作仓促,身体和粗糙石壁摩擦,总会留下点印记。比如……在手腕内侧,留下一点小小的、不显眼的勾丝破损。那位置,可不像是平常干活能蹭到的。倒像是……使劲把手伸进什么狭小角落时,被尖锐物挂了一下?”
唐月在停顿时,欣赏了下春桃的面色。
“第二嘛,那人漏算了人在临死前的最后挣扎,老周头临死前,不知是因为什么,紧急间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
唐月说着,从袖中取出那方帕子,慢慢展开:“这帕子料子普通,但绣工细致,一针一线用了心思,想必意义非凡。我有些愚钝,参不透其中玄机——不如,你帮我参详参详?”
唐月将那个帕子彻底展开,手指在上面的图案上,慢慢游走。
“你看这桃叶,小巧精致,看着就惹人喜爱。”
“话说,你跟他应该也算相熟,她平时喜欢吃桃子吗?嘶,我怎么听着别人说,老周头似乎不爱吃桃……那想必,是赠帕人的心意了?”
她的指尖点着那片桃叶,语气似乎很是欣赏,“还有这浅碧色的底子,真是清新活泼,春意盎然,你说是不是啊?春……”
“哐当!”
一声脆响!
春桃手中的茶杯再也握不住,失手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溅湿了她的裙角和鞋面,她却浑然不觉。
她像是被人抽掉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从杌子上滑落,“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青砖地上。
“殿下!殿下饶命!奴婢……奴婢……”额头重重磕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唐月稳稳坐着,微微歪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春桃,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在跟你分析那装神弄鬼之人的手法,闲聊几句罢了,你为何如此激动?莫非……你认识那‘鬼’?还是说……”
唐月微微前倾,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春桃的心上:
“你心里有鬼?”
“不!不是的!”春桃猛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泪水、冷汗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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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灰尘,狼狈不堪,“奴婢不敢!奴婢冤枉啊殿下!”
“奴婢那夜真的只是被吓晕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那勾丝……那勾丝是奴婢前几日整理旧书箱时不小心被箱角挂破的…真的!殿下明鉴!”
“哦?”唐月挑眉,“整理书箱?何时?何地?可有旁人看见?书箱现在何处?那勾破的痕迹,可与狗洞石壁的棱角对得上?”
一连串问题让春桃哑口无言,她张着嘴,喉咙咯咯作响,眼神涣散。
唐月缓缓站起身,走到春桃面前,阴影笼罩住她。
“冤枉?春桃,我给过你机会了。从你袖口露出那靛蓝粗布,从我看到你手腕内侧那处特殊的勾丝从老周头死都攥着那方绣了桃叶的旧帕子开始……我就在给你机会。”
“我问过库房了,近期只有一人问库房要过杏仁,说是给公子做点心。”
不过唐月没真的去找唐砚礼求证春桃是否真的给他做过杏仁点心……
“且不论这点心是否真的送到了公子面前,偏偏巧合的是,老周头中的正是苦杏仁提炼的剧毒。你说,会不会有人,将苦杏仁混入普通杏仁中,做成了糕点或是热粥,送去给对她毫无防备的老周头?正因送食的是他信任甚至……心仪之人,他才毫不怀疑地吃下,就此送了性命?”
春桃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一颤,眼中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瘫软在地,连抽噎的力气都快没了。
唐月直起身,冷眼看着她:“说!指使你的人是谁?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语气森寒:“我很清楚,装神弄鬼只是开始。若非及时揪出你,只怕后续还有更大的动作吧?”
屋内死寂,只有春桃破碎的喘息。
“没有……”春桃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她猛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地面,“没有幕后之人!殿下,是奴婢!是奴婢恨!奴婢恨张婆!是她!是她害死了奴婢的弟弟!奴婢装神弄鬼就是为了报复她!让她死了也不得安宁!”她语速极快,情绪异常激动。
唐月缓缓蹲下身,平视着春桃眼睛,说:“春桃,编故事也要编得圆。你弟弟的事,我自会去查。但,这解释不了老周头的死。
“你说你恨张婆,所以在她死后装神弄鬼报复她。好。那老周头呢?你毒杀他的手法,用的是苦杏仁提纯的剧毒,发作迅猛,封喉毙命。这岂是一个寻常丫鬟能轻易弄到、又敢随意使用的东西?你告诉我,你一个只想吓唬死人的小丫头,从何处得来这种剧毒?又哪来的胆子用它杀人灭口?”
春桃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神慌乱躲闪,不敢与唐月对视。
唐月站起身,居高临下,威仪尽显:“你的供词,漏洞百出。你的忠心,用错了地方。”
她不再看地上瘫软如泥的春桃,转身对着门外沉声道:“来人!”
李管家和小蝶应声而入。
“春桃,”唐月背对着她,声音冰冷,“惊吓过度,癔症发作,胡言乱语,攀诬已故之人,更兼有谋害府中老仆周建的重大嫌疑。即刻拿下,押入地牢,严加看管!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李管家和小蝶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几乎昏厥的春桃。
“殿下!殿下饶命!奴婢冤枉!……”春桃拼命挣扎,最终被两人半拖半架着带离了。
屋内恢复了安静。
“去查,”唐月对身后侍立的侍卫吩咐道,“让林风去,仔细查查春桃家里的情况,特别是她弟弟的事,要快,要细。”
“是,殿下。”侍卫领命,刚转身要走——
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高亢急促的通传,打破了公主府的宁静:
“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