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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扎根心尖尖

作者:深思熟绿了芭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就这么过了两日,唐月每日在昏沉与清醒间交替,汤药饮食均由唐砚礼亲力亲为。


    寝殿里静得可怕,除了陈太医定时前来施针诊脉,便只有唐砚礼的身影。


    期间长公主和皇帝,还有逍遥王都来过几次——三个大人物一起来的,阵仗不可谓不惊人。


    见到唐月气息奄奄的模样,长公主当场崩溃,伏在榻边痛哭失声;


    皇帝面色铁青,怒不可遏,当即下旨悬赏万金、封侯爵,举国搜寻救命所需的“寒川雪”与“紫纹芝”;


    云昭则立于一旁,搓着手臂,连连叹息,面露不忍。


    最终,在唐砚礼以“母亲需静养”为由的劝慰下,三人停留片刻后,带着满腔怒火回宫部署去了。


    众人离去后,唐砚礼回到榻边,动作轻柔地将唐月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安抚婴孩般轻拍她的背脊,低语道:“母亲,从前未曾有机会这般亲近,如今让儿子好好照顾您。”


    他的下颌轻抵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额角。


    唐月这两日也从没有反抗过,或者说是无力反抗,反正可能也就只活这么两天了,抵抗有用吗?倒不如顺其自然。


    更何况,还指着这个儿子帮她找药呢。


    恍惚间,她感到额间传来一阵湿凉柔软的触感。


    是唐砚礼。


    他或许以为她已经昏睡着了,情难自抑,小心地吻住了她的额头。


    他紧贴着她,一动不动,呼吸却略显急促。


    心跳得好快。


    也不知道是谁的。


    唐砚礼感受到了她细微的蜷缩,和身体的反应。


    他立刻惊醒般撤离,有些慌乱地看向她。


    却见唐月只是疲惫地闭着眼,苍白的脸上并无厌恶,唯有深切的倦怠。


    她原本虚握着他衣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片刻后,又极轻微地松开了些。


    “母亲,还疼吗?”他声音沙哑。


    唐月没有回答,只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散乱的发丝蹭过他的颈窝,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药……很快就能找到了,”他笨拙地安慰着,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寒川雪,紫纹芝,儿子一定能找到。您再撑一撑,再撑一撑就好……”


    还有一天……还有一天……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骚动,紧接着是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有消息了!”


    唐砚礼眼中骤亮:“进来说!”


    侍卫快步而入,“禀公子!黑市传来线索,城南‘万宝阁’的库房里,据说就封存着一株百年份的‘寒川雪’!说是镇店之宝,非天价不售,属下已派人火速前往交涉,不惜代价!”


    寒川雪!有下落了!


    “好!无论如何,拿到它!”唐砚礼下令,随即追问,“紫纹芝呢?”


    侍卫面露难色:“紫纹芝至今杳无音信。时间恐怕……”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


    但只有寒川雪,没有紫纹芝,依旧是死局。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上了一盆冰水。


    唐砚礼的脸色再次变得铁青,抱着唐月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勒得她发出一声细微的痛哼。


    “唔……”


    这声唤回了唐砚礼的理智,他立马放松了力道,“对不起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唐月的脸色依旧灰败,生命气息也微弱得不行。


    “……继续找,继续找,”唐砚礼重复着,随即道,“一定要找到!”


    侍卫虽然为难,但也不敢耽搁,“是,属下这就去办!”


    寝殿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母亲。”


    他声音极低,带着浓重的鼻音,“别丢下我……


    “求您……别丢下我……


    他小心翼翼将她拥得更紧,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唐月半梦半醒,还是回了一句:


    “不丢。”


    唐砚礼一动,“你说什么?”


    唐月却再没任何回应,像是不曾开口。


    但哪怕那声音微弱,唐砚礼也还是听见了。他只是下意识想要确认。


    殿外,夜色深沉。


    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紧紧相依的身影。


    林风扒在窗缝偷看,啧啧摇头,“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一旁的小蝶被他这话吓得不轻,“啊?怎么啦?殿下怎么啦?!”赶忙够着脖子,朝里面看。


    林风啧啧摇头:“你家殿下这‘念想’,怕是要扎根在人家心尖尖上,长成参天大树,很难再拔掉咯。”


    *


    更漏声在死寂的寝殿里被无限放大。


    铜壶滴漏显示,距离太医判定的三日大限,已不足三个时辰。


    唐月的气息比之前更微弱了,几乎感觉不到起伏。


    灰败的死气笼罩着她,曾经明艳红润的脸庞如今瘦削得惊人,唇色是骇人的青紫。


    她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沉,偶尔的呻吟也如同蚊蚋。


    唐砚礼寸步不离地守在她榻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公子!”门外传来压抑着焦灼的禀报声,“万宝阁那边寒川雪已重金购得!正在快马加鞭送来。但紫纹芝,依然没有确切消息。”


    “继续找。”唐砚礼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告诉他们,找不到,提头来见!”


    要是唐月醒着,八成又要吐槽“这是什么陪葬文学”。但事实是,有时候不这么说,人也逼不到极限。


    侍卫不敢有丝毫耽搁:“是!属下再催!”脚步声仓惶远去。


    殿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绝望。陈太医额上冷汗涔涔,徒劳地施着针,喂着吊命的参汤。


    小蝶捂着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中漏出。


    寒川雪找到了,这原本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没有紫纹芝这味关键的辅药调和其霸道寒气并激发药性,单独使用寒川雪无异于饮鸩止渴,只会加速脏腑的崩坏。


    时间无情流逝。陈太医看着唐月越发灰败的脸色,声音发颤:“寒毒蚀心,脏腑生机将绝,再没有紫纹芝,殿下恐怕……撑不过子时了。”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小蝶哭问。


    陈太医眉头紧锁,枯瘦的手指捻着胡须,极力思索着。


    忽的,他眼睛一亮:“有!还有一个或许能暂缓毒力侵蚀、吊住一丝心脉生机的法子!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唐砚礼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陈太医语速极快,道:“需要以金针渡穴,辅以特制温阳固本的药浴。借温泉活水之力与药材阳气,强行逼出些许深入骨髓的阴寒毒气,或可为殿下再争得半日时间。”


    陈太医又道:“但此法凶险,需有人贴身护持殿下于药泉之中,以内息或纯阳体温助药力化开,导引归经。一刻不能离身。且此人需是气血旺盛、元阳充沛之体,最好是男子。”


    陈太医知道唐月府上面首众多,所以说出这句话时也无甚负担。


    “我去!”小蝶毫不犹豫地扑到榻边,“奴婢可以的!奴婢来抱着殿下!”


    陈太医无奈摇头:“姑娘心诚,但此法需以纯阳之气为引,导引药力对抗阴寒奇毒。女子体质属阴,恐效力不足,反而可能引寒毒反噬,伤及自身啊。”


    “那我来!”一个清亮的声音突兀响起。只见林风从角落蹦了出来,捋起袖子,一脸“舍我其谁”的慷慨激昂。


    他说:“姐对我恩重如山,不就是抱着泡个澡吗?为姐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兄弟我气血旺得很,阳气绝对够用!”说着还拍了拍胸脯。


    这语气,好似唐月占了他便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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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锁定了他。


    空气凝固,无形的压力让林风噤声,脸上的慷慨僵住,后背唰地冒出一层冷汗。


    “备药。备水。”唐砚礼的声音斩钉截铁,他直接转向陈太医,“需要什么药材立刻列出。温泉引至偏殿白玉池。”


    命令如山倒。公主府瞬间高效运转起来。


    滚烫的温泉水被源源不断注入白玉池,珍贵的温阳药材被迅速投入,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硫磺气息弥漫开来。


    一切准备就绪。暖阁内水汽氤氲,温度灼人。


    唐砚礼小心翼翼抱起昏沉的唐月,为她褪去外衣,仅留一层素白薄绢中衣。


    他将她缓缓放入温热的药泉之中。


    池水瞬间浸透了薄绢。唐砚礼随即跨入池中,坐在她身后,让虚软无力的身体完全依靠在自己怀中。


    滚烫的泉水夹杂着浓烈的药力瞬间包裹上来,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薄绢清晰地传递到她冰凉的背脊。


    陈太医虽不知这唐砚礼为何在这种事上也要做到亲力亲为,但也没有多问。


    他手持金针,神情凝重,隔着氤氲的水汽,精准地在唐月头顶、后颈、心口附近几处大穴落下。


    每一针落下,唐月身体都会痛苦地痉挛一下,发出微弱的呻吟。


    唐砚礼紧紧环抱着她,将她固定在怀中,防止她在疼痛中滑落呛水。


    下颌抵着她湿透的发顶,低沉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重复:“母亲,再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滑落,分不清是池水的热气,还是自身的煎熬。


    林风和小蝶等人都被屏退在外,只能焦灼地等待。时间在蒸腾的水汽和痛苦的呻吟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陈太医终于长舒一口气,起出金针。


    只见唐月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唇上的青紫也似乎淡了那么一点点。呼吸虽然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些许。


    一股极淡的、带着腥气的黑气,仿佛从她周身的毛孔中被药力逼出,消散在氤氲的水汽里。


    “成了!毒力暂缓,心脉稳住,至少多争得四个时辰。”陈太医抹了把汗。


    他收起金针,叮嘱道:“公子可抱殿下出浴了。切记动作要轻缓,出来后立刻用暖裘包裹,万不可再受一丝风寒。老夫去外间开一剂固本的方子。”


    却见唐砚礼依旧紧抱着唐月,靠在池壁上一动不动,脸颊在水汽蒸腾下泛着异常的红晕。


    “公子?”陈太医试探着问,“您可是有何处不适?是否让老夫……”


    “不必!”唐砚礼的声音比平时更为沙哑急促,“我无事。太医先去开方吧,母亲这里……我自有分寸。”


    陈太医看了看他怀中似乎安稳了些的唐月,又看了看明显不愿多言的唐砚礼,终究不敢再多问,“那老夫便在外间等候,公子若有需要随时唤我。”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空气更加安静了,四处都是雾气氤氲,看不真切。


    唐砚礼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将唐月从面前挪开,放到一旁坐着,为了防止她滑落,还是用手搂着她的肩膀。


    他低头看了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然而半晌,他还是没有动,又担心唐月因此着凉了,便叫来了小蝶等侍女,给唐月先簇拥着抱了出去,给她换好了衣服,重新躺回榻上。


    唐砚礼一个人在水池里空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才上岸,换了一件衣服,恢复往日的得体,面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唐砚礼满身热气地回到唐月榻边,看着她那已然恢复了一丝生机的脸,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微微湿发。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一声尖利高亢的通传,骤然划破了公主府的宁静。


    “长公主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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