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红梅开了。银白色的天地间,那片桃红分外扎眼。
一阵北风吹过,枝头上的雪簌簌落了满地,连带着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花瓣。
咔——
一只修长的手折下枝红梅。
“表兄,梅花又开了。”
陆玄珍低下头,轻轻蹭了蹭柔软的花瓣,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嗯,很好看。”
沈锐附和着,眼色暗了暗。
这棵梅花树是三年前,陆玄珍登基后,与苏太傅一起种下的。
如今树还在,人却走了。
沈锐理解陆玄珍,却忍不住庆幸。
如果不是苏太傅出了意外,陆玄珍或许永远不会看到他。或是说,永远不会像现在这样,与他在御花园中赏梅。
他盯着红梅出神,连旁边陆玄珍喊他都没听见。
“表兄!”陆玄珍不由拔高声音。
沈锐猛地抬起头。
脚下一个不稳就朝旁边倒去,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胳膊一紧,梅花的芳香扑面而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陆玄珍埋怨的声音同时响起,语气中却透出一丝关心。
沈锐想起那日她送他回家。
嘴角不由自主扬起来:“抱歉,臣刚才走神了。”
“走神了?在想什么?”
“臣在想小苏大人。”
陆玄珍奇怪盯着他的脸:“你想他做什么?”
沈锐顿了顿,认真道:“臣在想,他是否会像臣一样忠于陛下。”
“怎么?表兄是觉得苏文澜会和世家勾结吗?”
“臣不清楚,但臣只怕陛下被用心之人利用了。他这个时候出现在宫中,未免有些太巧了。”
陆玄珍眼前浮现出苏文澜的样子。
他的脸慢慢、慢慢地模糊,失去了轮廓,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他的堂兄苏太傅。
她心里突然间酸酸胀胀。
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哑着嗓子说:“表兄,朕心里有数。”
“是臣多虑了。”沈锐自责低下头,肩头却突然一沉。
一道叹息落在耳边:“表兄。”
他偏过头,一双修长的手挽住他的胳膊:“别动,让朕靠会。”
陆玄珍轻声碎碎念。
“表兄,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他们会不会还会回来啊?只是朕看不见而已。”
“朕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太傅一面?”
“朕好怕啊。”
“怕自己忘了太傅的模样、声音、习惯……”
陆玄珍静静靠在沈锐的肩上。
这一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只是陆玄珍,她在向一同长大又亲密无间的表兄,寻求一丝安慰。
她才二十岁,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身边人的死。
死去的苏太傅不止是她的老师、朋友,也是爱人。
沈锐眼尾红红的。
他抬起手,僵硬的手指轻拍着她的背,艰难开口:“陛下,苏太傅他……一定在天上看着您呢,您得好好的。”
明明心里嫉妒得要命。
可却见不得陆玄珍皱一下眉。
自陆玄珍出生,他便跟在她身边,如今已有二十年。
如果苏文澜的存在,能让她心情好一些,那便都随她。
就像她当初喜欢上苏太傅一样。
“表兄……”
沈锐惊愕地看着她把方才折下的红梅塞到了他手中。
陆玄珍整个人沐浴在暖阳中,笑容温暖和熙:“一直陪着我吧。”
她真的不能再失去了。
所以她不会让表兄牵扯到前朝是非中。她要表兄干干净净、平平安安地活着。
至于苏文澜。
既然他有自己的选择,既然这也是苏太傅的选择,那她便成全。
沈锐盯着手中的红梅。良久,心下大定,嘴角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好,我会一直陪着盈盈。”
只要陛下心里有他的一席之地,就算苏太傅还活着,他也不怕。
-
下了早朝,苏文澜就被苏丞相堵住盘问了一通,好不容易应付完。
他脱身往长春宫去。
正值冬日,但今个天气不错。
暖阳透过两旁干枯的树枝,零零散散洒落在他的肩头,青色的官袍在阳光下萤萤发亮。
迎面走来一人。
苏文澜还没有看清对方面容,来人就先开口了。
“小苏大人?”
沈锐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他身后背着一个药箱,怀里似乎护着什么。
苏文澜探头望去。
终于看清了沈锐抱着的东西,是一枝梅花。鲜艳的桃红格外耀眼,想不注意到都难。
“沈太医。”
“小苏大人这是刚回来?”沈锐笑着与他寒暄。
苏文澜点点头:“嗯,方才下朝和家父聊了一会。”
沈锐问:“和苏丞相吗?”
苏文澜笑道:“沈太医消息倒是灵通。”
沈锐眯了眯眼:“哪里是我消息灵通,不过是刚才在御花园碰着陛下,凑巧聊了几句而已。”
说着,他还拢了拢胸前的梅花。
苏文澜视线随之落在梅花上,他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太医,这红梅是御花园里的吗?”
沈锐低头看了眼梅花,微微惊讶。
自顾自说起来:“这个吗?这是三年前陛下和苏太傅亲手种下的,每到冬天,陛下就会剪下那几枝开得最好的,插到太傅书房的花瓶里。可惜今年……”
他突然收了口。
似乎是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露出个尴尬的笑:“抱歉,我失言了。”
苏文澜脸上的笑早就凝固住了。
沈锐的话他怎能听不明白?偏他还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直到此刻,那种嫉妒到要发疯的感觉,让他终于看清自己的心。
他喜欢陛下。
原来那日长春宫初见,他的心就早已沦陷。英姿飒爽、文韬武略、胸怀大志的少年天子。
谁会不喜欢呢?
苏太傅喜欢,沈锐喜欢,沈统喜欢,他苏文澜也不是例外。
“无妨,沈太医。”苏文澜强颜欢笑道。
见苏文澜面色不对。
沈锐微微勾了勾唇:“小苏大人,那我先回太医院了,天寒地冻,你也早些回宫去吧。”
“好。”苏文澜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沈锐走远,他才动了动被冻僵的手脚,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那棵树就伫立在御花园中间。
踏进御花园的第一瞬间,苏文澜就看到它了。
苏文澜深一脚浅一脚踏着雪,朝那棵树走去,那被人掰断的半截树枝光秃秃的,在周围盛开红梅的衬托下,更显孤单。
就像他现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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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独自开……”
他轻声呢喃着,伸手轻轻取下一片花瓣。低头将鼻尖凑近手心,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苏文澜捻起花瓣,放入了口中。一下又一下咀嚼着,口中却微微发苦。
他闭上双眼,任由寒风吹过脸颊。
心下却越发坚定。
无论是容貌、才学,他都不比沈锐差。既然堂兄不在了,那他为何不能一枝独秀?
-
午膳后,陆玄珍在御书房小憩。
今日的地龙似乎烧得过热,没一会她就被热醒了。
她拿上搭在一旁的披肩,径直推门往外去。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陛下?”外面的青歌惊讶看她。
“朕出来透透气,屋里太热了。”
陆玄珍朝远处走去。
青歌见状赶快跟上:“等回来奴婢让他们不要把地龙烧那么热。”
陆玄珍点点头,不忘叮嘱青歌:“夜里还是要烧热些。”
她自幼习武,身强体健,自是冻不坏。旁人就说不准了。
她突然想起和苏太傅牌位大婚第二日清晨,长春宫门前的那道身影。
也不知道苏文澜那天是几时来的,又站了多久。
他和苏太傅同为文人,怎么偏他不冷呢?
陆玄珍脚下突然转了个弯。
青歌只得快步跟上,直到长春宫的牌匾出现在头顶。她终于恍然大悟:陛下是来找那位小苏大人的!
“喔喔喔——”
陆玄珍刚上了一层台阶,偏殿的房内就传出响亮的鸡鸣声,震耳欲聋。
她一只脚悬在半空中。
差点忘了这里还住了只鸡。
不对,鸡住这里的话,那苏文澜住哪间?
“青歌,去叫门。”
青歌小跑着上前,抬手重重敲了几下方面。
“喔喔喔!!”鸡叫声更响亮了。
陆玄珍微微皱眉,看了看天色。
心下有些烦躁。这个时候,苏文澜还能去哪里?
青歌转过头来。
面带迟疑:“陛下,这……”
还要不要继续敲门,里面住的好像不是个人吧?
就在两人僵住之时。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旁边的门从里面打开,一道浅青色的人影出现。
“陛下?”苏文澜满眼惊喜。
陆玄珍愣了愣,打量了他几眼。
“你怎么住在这里?”
长春宫偏殿只有苏文澜一人,按照惯例,只有一间房烧着地龙。
可现在那间房里住的,却是许三娘送的鸡。
苏文澜低下头。
扶在门框上的手指不断摩挲着,迟迟没有回话。
见他这般,陆玄珍刚才那股烦躁,隐隐又有去而复返的架势。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话虽如此,但语气间已经染上些许不耐。
苏文澜自是早早察觉到了。
抬起头,眼神温和平静:“陛下,臣没有任何难言之隐。只是这几日天寒,尤其是夜里,臣怕这鸡被冻死,便自作主张让它待在有地龙的这间。”
陆玄珍没想到会是这样。
惊讶之余,内心同时产生一丝怀疑。
随着一声轻叹落下。
苏文澜的声音响起:“臣知道,一只鸡而已,怎么能住房子?可是在臣心里,乘风它不只是一只鸡。”
“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