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陆玄珍正黑着一张脸,看着桌前跪着的那人。
苏丞相老泪纵横道:“陛下,都是臣不好,疏于对族中小辈管教,印子钱一事,臣此前不知。现已经将他们严加管教,责令他们今后不许再犯。”
“还请陛下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陆玄珍面无表情地递出一本册子。
苏丞相赶快举着双手从头顶接过,定睛一看,上面写的“大周律令”四个大字。
陆玄珍的声音同时传来:“苏丞相,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说对吗?”
“……对。”苏丞相答。
陆玄珍:“那私下放印子钱,该当何罪?”
苏丞相:“按照大周律令,杖责四十,超出本金部分还给借债人,同时缴纳罚金。”
陆玄珍:“若是因此造成旁人死伤,又该当何罪?”
苏丞相:“伤人者,按照伤情杖责五十到一百不等,赔偿伤者药钱,杀人者……偿命。”
她顿了顿,继续问:“那如果还是明知故犯呢?”
苏丞相低下头,不再回答。
陆玄珍身子微微前倾。
盯着苏丞相:“苏丞相乃两朝元老,朕希望你可以秉公执法,不要犯下大错,可以做到吗?”
她语气平和,仿佛在说天气如何。
但苏丞相后背却湿了一片。
他想到了苏贵的尸体。
面目狰狞,眼睛瞪得很大,喉咙上还有个黑乎乎的血洞。
听那几个被吓破胆的小子说,杀人的是个持剑的年轻女子,干脆利落,一击毙命,算是给了个痛快。
他脑中立马浮现出一道人影。
苏丞相沉声道:“臣能做到。”
“苏丞相既然有心改正,那便在三日内把牵扯之人的名字呈递上来。”
陆玄珍说着,上前虚扶了一把。
苏丞相顺势站起身,嘴唇哆嗦了几下,道:“多谢陛下体谅臣。”
“苏丞相客气了,你是朕肱股之臣,朕只希望你不要走了歪路。”
陆玄珍微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多谢陛下指点。”
苏丞相郑重点了个头,佝偻着身子,神情落寞,似乎心事重重。
他往外去,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看向陆玄珍,垂着头叫了声:“陛下。”
“苏丞相还有事?”陆玄珍问。
苏丞相斟酌开口:“陛下,臣想将文澜过继到名下。”
陆玄珍盯着他看了会。
失去独子苏太傅后,这么快就思量起过继的事,当真是薄情寡义。
选苏文澜?看来苏丞相还是不死心。
她脸色冷下来。
语气淡淡:“这是苏丞相的家事,苏丞相自己做主即可。”
苏丞相忙道:“多谢陛下,臣今日能否与文澜见一面,将此事先告知于他?”
“可以。”她扭头看向门外,“青歌,一会送苏丞相去长春宫。”
-
长春宫偏殿中。
苏文澜蹲在地上,手心捧着把米,鸡一下一下啄米。
他扬了扬唇,心情很不错。
方才给堂兄上完香,他忽然想到堂兄之前的一些手稿。虽然东西不在他这里,但他都记下了。
再加上他这张脸,完全可以事半功倍。
“喔喔——”鸡突然扑扇起翅膀。
苏文澜忙伸手去抓,一路追到门口,瞥见门上映着的影子,他推开门。
“文澜,我可以进来吗?”
苏丞相站在门外问,说话间一只脚已经抬了起来。
苏文澜垂下眼:“大伯父快请进。”
“文澜,这段日子在宫里可还适应?”苏丞相眼神慈爱。
苏文澜客气道:“多谢大伯父关心,一切都好。”
“那就好。”苏丞相点点头。
走到了屋内,环视了一圈后,转过身定定看着苏文澜,神情认真。
苏文澜跟着旁边问:“大伯父您找我有什么事?”
苏丞相直言:“文澜,我想把你过继到名下。”
“大伯父?”苏文澜看他。
苏丞相眉眼间弥漫着淡淡哀伤。
“你也知道,我膝下只有辞儿一子,如今他去了,与其挑选旁支子弟过继,不如选你,你到底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长春宫偏殿陷入到诡异的寂静中。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谁也没出声。
苏文澜静静打量着苏丞相。
他运气向来不好,自然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次是例外,天上掉馅饼从来不会轮到他。
苏丞相想要过继他,必有所图。
他什么都没有,除了……这张脸,还有陛下的怜惜。
良久过后,他说:“父亲,我知道了。”
见他这般乖顺。
苏丞相不由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
却错过了苏文澜眼底的闪烁。
-
“陛下,臣这几日在平安巷、福安巷招到不少学生,他们都是聪慧之人,只是苦于贫困,没有读书的条件。”
苏文澜在御书房内汇报着。
闻言,书桌前的陆玄珍放下笔。
见他眼下隐隐一片青色,眉毛上还挂着寒霜,心下微动:“小苏大人,辛苦你了。”
“这都是臣该做的。”
“尽不尽心,朕还是能看出来的。外面冷不冷?”
苏文澜下意识地搓了搓通红的双手,摇头道:“不冷。”
陆玄珍忽得皱起眉头:“你骗朕?”
顺着她的视线,苏文澜低下头。
看到自己的手,解释:“臣没骗您,臣是真不觉得冷。”
“手都红了还不冷?”
见他嘴硬,陆玄珍语气微冷,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厌烦来。
苏文澜小声道:“臣、臣习惯了。”
但她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习惯?他习惯什么?习惯受冻吗?方才那股烦躁倒是消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来。
陆玄珍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盯着苏文澜的脸看了有一会,只知道他没有说谎。
可苏家毕竟是顶级世家。
就算苏文澜是外室所生,也没必要在这方面克扣了他吧。
想到他那磨损的袖口。
她说不下去了,随即话锋一转:“招生的时候可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苏文澜面露犹豫。
“其实还算顺利,现在倒是没有什么麻烦,臣只是有些担心以后会生出些麻烦。”
陆玄珍:“担心什么?”
苏文澜:“担心他们会中途辍学。”
她挑眉:“什么?”
“眼下他们是满腔热情,但日后就说不准了,毕竟他们连吃饭穿衣都难。”苏文澜解释。
说的倒也在理,他们之前想的还是简单了。
陆玄珍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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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下巴。
继续盯着苏文澜看:“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苏文澜回想着那些手稿。
苏太傅生前,已经把所有可能都想过,并附上了应对之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给陆玄珍。
倒是便宜了他。
包括方才他提到的辍学一事,其实也是苏太傅手稿中提到的。
如今他不过是拿来“借花献佛”。
“臣想,或许我们可以为民学的学生们提供食宿、衣物,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陆玄珍紧紧注视着他,催促道:“继续说。”
“提供食宿,能让学生不必担心日后会风餐露宿,提供衣物,除了御寒外,不仅让学生们认可民学,也能让其余百姓看到我们创办民学的决心。”
她眸子倏然亮起来。
嘴上却道:“小苏大人这个法子不错,提供住处这个好说,学堂里闲置的空屋还不少,只是这购置食材和布料的钱,又该从哪里出呢?”
“募捐。”
“募捐?”陆玄珍疑惑看他。
苏文澜肯定道:“对,正是募捐。民学是为大周培养人才,世家应当出一份力。”
这也是堂兄手稿里写的。
银钱,世家,民学,被串成一条线,想来就是这个意思。
“是这个道理。”陆玄珍点了个头,“那要是世家不愿意怎么办?”
其实她这话说得太过委婉。
推行科举本来就是在打他们的脸,现下又要让他们掏钱挨打。
谁能上赶着找打呢?
不过也没关系,她有的是力气,她手下的大军也有的是力气。
陆玄珍对苏文澜没报什么希望。
他能提出这个思路就已经很好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她也没打算让他再做些什么。
只等着明天上朝的时候,先礼后兵,狠狠从世家那里抢一笔过来。
对于这样的“强盗”行为,陆玄珍没有一丁点负罪感。
谁知道世家的钱都是哪里来的?会不会都是像印子钱这样不干不净的。
就在陆玄珍暗暗攥紧拳头,幻想明日早朝大干一场的时候。
苏文澜突然出声:“陛下,臣有法子。”
她拳头顺势一松,视线落在苏文澜眼尾那颗小痣上。
“你能有什么法子?”
-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现在陛下的事遇到了困难,我们理应为君分忧。”
望着朝堂中慷慨激昂的苏文澜。
陆玄珍总算知道他昨日藏着掖着的法子是什么了。
她扬起唇,看向台下。
“各位大人,如今民学陷入困境,兴学传理,启民开智,有益于大周百年基业。还请各位慷慨解囊。”
“小苏大人,其实我们也都很困——”
不等一个官员婉拒。
苏文澜就给他鞠了一躬:“文澜在这里先谢过各位大人了。”
一旁苏丞相的笑已经僵在脸上。
见苏丞相愣着,苏文澜走到他身旁:“父亲,您也说句话。”
其他人看他们的眼神立马不对了。
苏文澜和没事人一样,催促着苏丞相。
“这个、这个,各位……”
苏丞相支吾了好一会,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苏丞相,你真养了两个好儿子!”
龙椅之上,陆玄珍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兴地加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