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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好好穿衣

作者:若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跪下。”


    饶是对人类情绪再不敏感,柳无枝也察觉到了这两个字里压抑又沸腾的暴躁。


    能在魔宫里平地掀龙卷风的人,应该只有魔尊了。


    喂他吃了那么多开心的情绪,魔尊为什么还是这么不高兴?太难养了吧。


    柳无枝一面吐槽,一面想要一睹魔尊风采。然而才试着动弹,剧烈的钝痛便从四肢百骸传来——差点忘了,她刚刚摔得分外惨重。


    在青岚宗修炼时,柳无枝对自己的身体非常爱惜。菌盖下的菌褶是产生孢子的重要部位,菌丝断了尚且能修复,一旦菌盖碎了可就麻烦了。


    幸亏,魔尊摔的是妩织,不是灵芝。


    这种感觉新鲜又陌生,关节处似乎炸开一团火,像蜇人的蜜蜂钻进了皮肤。柳无枝点着裙摆上掉落的碎珠,才数到三,生理性泪花已经顺着下巴滴在绯紫地面上——抬手一揩,满掌猩红。


    原来,痛是红色的。


    灵芝的身体愈合很快,更没受过伤。柳无枝满怀新奇,先用指尖蘸了些眼泪放到口中——咸津津的。


    又蘸了些鲜血——甜滋滋的。


    “哇哦。”


    等什么时候她的本体也能够流泪流血,说明就已经修成真人了。成了人,很快就可以成仙。


    趁这个机会,要多学习一下!大师兄说成仙都要渡劫,或许魔界就是她的机缘所在!


    柳无枝立刻按照那个声音的指示,端端正正跪好。


    一身美艳装束早被狂风摧残得七零八落,娇躯伤痕累累,既流血又流泪,跪姿却正气凛然,仿佛正在聆听教诲的仙门弟子。


    虽然低头姿势掩盖了她的表情,但洞察情欲的魔尊却能感觉到,这个卧底美人更开心了!


    “抬头。”


    声音低沉缓慢,仿佛琴弦震颤时抖落的沉香屑,带着银冰般的冷冽质地。


    精神高度紧张时,柳无枝忘记了疼痛,顺从抬眸——


    冥蝶与昏鸦栖息在紫晶床榻两侧,鳞粉流动,紫羽轻飏。白骨烛台柔映着层层紫银帷帐,隐约可见榻上斜倚的身影。


    那人衣襟半敞,修长指节正漫不经心拨弄一把古琴,锋利指尖滴落血珠,在寒玉琴身绽开点点红梅,而墙边赫然堆着具被剥皮抽筋的尸骸。


    夜风掀动纱幔,露出一副苍凉绝艳的俊容。


    深目高鼻,棱角分明,细长耳廓与魔印龙角加深了他的非人气质,似冰刃雕琢的禁忌神像。左侧瞳孔纯银,右眼架着半边水晶棱镜,隐约泛出嗜血红光。紫色长发如夜幕垂顺,其中夹杂的银丝恍若剑痕。


    近在咫尺又远隔天涯,是不属于人类的,惊心动魄的美。


    原来,魔尊并不是老爷爷,他很漂亮。


    血腥气裹着残烟香烬,细细长长弥漫,他们都在毫不遮掩地打量彼此。


    魔尊以洞悉他人七情六欲为乐趣,一切浓烈情绪在他眼底都无可藏匿。


    然而,这个可疑分子却如一张白纸,两两相对竟没有任何崇拜或恐惧,连眉心魔印都是暗淡的。她眼中看到的,似乎只是他这个人。


    百里折阙觉得挫败又荒谬。


    像是盯着跳脱活跃的盘中餐看了许久,拉到跟前,却发现盘子变成了空的。


    心里越是厌恶,表面越是含笑。


    七弦琴消散成烟,百里折阙直起身,玩味勾唇:“爱妃空守三年,如今终于见到本座,可有什么想说的?”


    嗓音愈低,含着危险的蛊惑意味:“说出来,本座满足你。”


    这个大魔头外表美丽却行为粗暴,现在倒开始示好。柳无枝疑惑歪头:“说了,你就会满足我吗?”


    “有何不可?”


    魔尊以琴音为蛊。


    满足她,然后陷入他的音蛊,迷失神智交代出关于百里玄夜的一切,就可以去死了。


    柳无枝倒是很认真想了一想。


    处境变了,但道理不变。努力修仙是为了活久一点,接近魔尊也是为了尽早离魂,防止她的灵芝本体枯死。


    只有努力讨好魔尊,才能顺利让他放弃侍寝。


    思绪转深,含泪沾血的脸上总算有了执念的影子。


    百里折阙曾见过无数人在魔宫外匍匐打滚,曲脊躬身,如丧家之犬般乞求魔尊成全心愿,可她求索恩赐的姿态却还是端正的。


    徒有其表罢了,人心的欲望不可能不肮脏。


    不信,且听——


    “尊主,我想……”柳无枝拿出面见宗主的态度,毕恭毕敬开口,“……讨好你。”


    魔尊不出所料挑眉,再听——


    “因为不想你和我侍寝。”


    用词诡异,令人怀疑是故意的。


    魔尊眉尾一抖,又听——


    似乎觉得语气太强硬,少女又软乎乎加了一句:“至少先等一等,可以吗?”


    声音太细太轻了,和这座杀戮之殿极不相称。


    寝殿内的气压还在降低。


    魔尊不答,反倒冲她伸出手。


    柳无枝没动,眼见那装饰着紫色尖指甲的手指凭空勾起,身体蓦地失去重心,从寝殿门口径直飞到了床上。慌忙间,一脚踩中魔尊铺散的紫青衣摆。


    百里折阙握住柳无枝的后颈,把人往上一拎,轻松提溜到了自己怀里。


    他将她抓到眼前,衣襟大敞,眼中满是嗜血杀意:“欲擒故纵适可而止。”


    “本座赐你最后一个机会,拿出你的本事来。”


    真切的死亡危机压迫而来,柳无枝从未见过如此伟岸如山、块垒分明的雄性身躯,大脑当即一片空白。


    本事?她有什么能被魔尊看上的本事?


    而且,这个大魔头为什么既不好好说话,也不好好穿衣服啊!


    “啪嗒——”


    贴在眼前的肉|体同魔尊的性情一样,硬绷,霸道,满是侵略性。


    柳无枝被刺激得一抖,面颊凝结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往下砸,一串接一串。水色混融血色,珠泪沿着紧实轮廓滚落,留下湿漉黏腻的痕迹。


    “……”


    死寂。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讨好魔尊的行动还没开始,她就把漂亮的大魔头给弄脏了啊!


    柳无枝欲盖弥彰,将敞开的领襟迅速掩好,手心叠手背,压紧。


    “…………”


    百里折阙不动,含着危险意味打量她。


    眼看那轻薄布片洇出水渍,松手后又再次缓缓下滑,柳无枝只能将错就错,硬着头皮扯过散落的衣带。葱白指尖翻飞间,竟凭借本能,在肌理分明的胸膛前打了一个圆润可爱的蝴蝶结。


    这是柳无枝超水平发挥的一只蝴蝶结。织锦裁成的缎带十分宽大,蝴蝶结的两翼也格外饱满,本该垂落的缎尾如同被无形刀刃斜劈,末端炸开细小的银纹弧光。


    缎带越是优雅蜷曲,越能体现出转折处的锋利弧度,全然不似寻常蝴蝶绳结的绵软情态。


    真不愧是魔尊的蝴蝶结。


    “………………”


    还是死寂。


    妩织的身体伤势未愈,血泪不受控制往下滴。柳无枝跪坐在百里折阙身上,视线盯着蝴蝶结被打湿的一角,意识却集中在后颈逐渐加重的力道上。


    正当她以为要被魔尊扼断喉咙管时,头顶传来一声冷到骨头的瘆笑。


    百里折阙只恨不能直接拍死这个女人。


    她的情欲是喜悦,执念是拖延侍寝,生死关头使出来的本事居然是打蝴蝶结?!


    好的很!百里玄夜可真会挑卧底!


    他随手扯散滑稽绳结,将柳无枝拉近,冷森道:“戏耍本座的下场只有一个。”


    冰凉的体温,坚硬的胸膛。妩织的身量已经算高挑型,在他宽阔的怀中却像一截在石缝中求生的嫩芽。


    肌肤相触危机四伏,反倒令人心生绮念。


    从更近的距离看过去,魔尊更漂亮了,尤其是那对银红异瞳。


    如果把百里折阙的左眼比作冷月华,那被水晶镜片遮挡的右眼就是鲜艳的红宝石,其中魔焰翻澜,仿佛她身上涌动着血液的伤口。


    那多半,会疼。


    偏爱亮闪闪的小姑娘心尖莫名一软:“我没骗你。”


    此刻,两双眼睛之间只有半尺距离,呼吸交错牵绕,像不可摆脱的宿命纠缠。


    从污浊乱孽里诞生的邪魔,对人性的阴暗面异常敏感。可眼前这双雨润湖泊般的清澈眼睛却告诉他,她的情绪,不是属下那种强凹出来的忠心耿耿,而是一颗真正的赤子之心。


    身为卧底,怎么会有这种眼神?连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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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荒唐的魔也觉得荒唐。


    越是干净不染,就越要让她脏污堕落。


    百里折阙指节舒展,手势从捏着柳无枝后颈改作抚弄她的头发。嗓音融作春冰,轻薄且危险:“爱妃这般矜持,可是想要本座主导?”


    失去蝴蝶结固定,魔尊的衣襟再次解开,柳无枝自己也莫名其妙脱了一层外披。


    魔尊主导?是要像大师兄教她练剑一样,手把手教她侍寝吗?


    “这种时候再欲拒还迎,未免不合时宜。”说着,锦衣又落了一件。


    柳无枝根本听不懂这些高深词汇,在第三次蛊惑下,不自主开口:“可我刚刚摔太重了,你现在非要侍寝的话只会被吸干,根本不划算。”


    在仙门,双修理应是互补的。


    现在不管不顾做成,妩织能得到治愈,但魔尊自己真的不吃亏吗?


    何况,她根本就不是妩织本人。


    “逞强一刻钟,后悔十年功。你再认真考虑考虑吧!”


    距离越近,隐瞒的情绪就越是无法藏匿。魔尊用诛心计杀死了不知多少虚与委蛇之辈,此刻感知到那真心实意的关切,可怖的眼神碎裂了一瞬。


    一刻钟,什么一刻钟?!


    “哈……”百里折阙眼底腾火,把她“咚”地压在床榻上,“真当本尊会与你交||媾?”


    “想得倒美。”


    紫色长指甲锋利如刀,擦过少女跳动的颈脉,血水像断线珍珠从她颈间滚落,沁着体温滑进凌乱层叠的衣襟。


    柳无枝一边呛咳一边脑补。


    交||媾?是交|配的近义词吗?想不到魔尊的语言系统,竟和仙草是相通的。


    “一起交|配……”她断断续续,边吐血边吐字,“你不想,我也知道不合适。魔界虽然光照温和,但也要再等转暖一些才行,不然孢……呃,幼崽会冻死的……”


    差点又说漏了,她是妩织,不是柳无枝。


    就算魔尊当真想产个崽,也不能和躯壳摔得扭曲破碎、里头还塞了两个魂魄的自己硬来吧?


    百里折阙眼见那上下唇瓣开合,劝阻真心实意,没有半点恶意。


    她在流泪,但并不害怕。


    杀意平静流淌。


    柳无枝不懂得如何止血和憋泪,更不懂得求生,百里折阙的呼吸却逐渐压抑延长,似是废了极大力气才终于克制下想弄死她的冲动。


    放在平常,这个女人早该死了八百遍了。


    手上力道放缓,声音也变得轻飘:“知道在你之前的那些女人,是怎么死的么?”


    柳无枝大脑有些缺氧,想摇头,却发现他还掐着自己,根本动不了。


    魔尊直接公布了答案:“想蛊惑本座的,用冥蝶鳞粉腐蚀她们自鸣得意的容貌;想谋害本座的,让昏鸦尖喙啄烂她们肮脏龌龊的心脏。”


    “哦,也不乏一心倾慕本座的蠢货,她们身上的香薰味掩盖了本座新调的尸油熏香。”他往帐外瞥了一眼,“如今和尸骨在一起,好闻多了。”


    白骨做架,人皮做布,这华美深宫中的每一盏灯,都是一缕鲜活生魂。不仅死状惨烈,还日日遭受冥火焚魂,不得解脱。


    恐怖故事说罢,身下少女却没有半点反应。


    魔尊以为是不小心把她掐断气了,低头却在那双清明眼神里看到了认同与理解。


    “我懂的,她们影响了你的侍寝习惯。”柳无枝非常尊重不同物种的独特习性。


    毒蘑菇好端端长在地里,你非要吃了它,毒死了也不能怪蘑菇呀。


    暗夜里的目光炯炯有神,一副“悉听尊便”架势。


    百里折阙松了手,捻着指尖缠绕的紫褐色发丝,恶劣嘲讽:“用你的魂魄做成的灯油,想必格外亮眼。”


    摆脱禁锢,柳无枝立刻摇起了脑袋:“不行,魔宫里的水和血太多了,不管是烧我还是烧你,在湿润空气里都不容易点着。”


    魔尊:“……?”


    美人灯下,玉体横陈,他却只想把她扔出去。


    “有意思。”尖锐指甲将那缕发丝一寸寸绞碎,“想清楚你的遗言,本座准你活到明日午时。”


    既然音蛊撬不开这张嘴,那便同命兽玩玩吧。


    话毕,魔影化作连群成片的冥蝶昏鸦,嗜血尖啸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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