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说,你和简俞白不会真的在昨晚圆房了吧?”吴然说这话时,还不忘看向温予柠捂着的肚子。
虽然说简俞白现在是小孩性子,可当初自己可是让黄楠盯着他看完了那一本春宫图的。
男人嘛,不管年龄多少,对于情爱之事都是无师自通的。
这头他还在天马行空,温予柠就已经被自己给呛得脸色通红。
吴然哪料到这人反应如此之大,他还以为旁边的人是因为害羞,摇了摇头:“你这丫头,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如实和老夫说,你是不是真的和简俞白………”
温予柠哪敢让这人把话说完啊,原本放在肚子上的手猛的松开,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吴叔你说什么呢?我只是起来的太早,有些反胃而已。”
吴然再次低头看了看温予柠平坦的小腹,有些狐疑:“是吗?”
温予柠哪能想到这老头会想到这个层面,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说肚子疼的借口了。
话已说出口,后悔也是无用的。
温予柠现在连个生硬的笑都扯不出来,只能有些哭笑不得道:“吴叔,我骗你又不是有什么好处?”
历年来,正妻新婚之夜都理应完成洞房花烛夜。
可到了简俞白这儿,第一晚便因为曲蓝璎早产被迫中断,之后他更是不情愿做那种事。
不做就算了,简俞白竟然还称闺房之事为污秽之事。
吴然将温予柠的话理解成了委屈,他习惯性抬起手,却又想起身旁之人并不是简俞白,而是温予柠。
停在半空中的手被他生硬的收回:“这件事确是让你受委屈了,老夫会替你好好说教的,尽量让你们两人尽快圆房。”
温予柠:???
是她的表达有误吗?这老头是怎么听出她委屈的?她一点也不委屈啊,不用伺候金主爸爸就能免费住、免费吃、还能免费拿钱,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温予柠从到这里后,目标就很明确。
把这位金主爸爸医治后,而后再向人讨要一笔医治的费用,最后拿下和离书美美离开。
以上是她原先就定下的计划,但她现在还多了一样东西,她得让自己在这个社会立足,这样就算剧情将自己身份收回她也依旧不受影响。
而温予柠的立足也很简单,那就是她可以有独立自主的独当一面。
可当今这个社会,女生想要独当一面谈何如意?所以她现在得利用简俞白和皇上谈判,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温予柠会选择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和人摊牌。
“这种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便好。”温予柠熟练的接过话,随后仿若无意的看向院落:“王爷如今身子骨也算是恢复的不错,皇上皇后应该也能放心些了。”
“前几日我已经和皇上他们汇报了些进度,皇上闻言可是对你这丫头赞赏有加啊。”
吴然看向温予柠,带着兴许欣慰,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温予柠套出了话。
他甚至还高兴的想,温予柠这丫头还真是脚踏实地,一点也不浮躁。其他家姑娘都在为了自家夫君不能宠幸自己而生气,反观温予柠倒顺其自然,一点也不急功近利。
想到这儿,他就愈发满意。
心下也已经开始打量起了简俞白的主意,那小子不开窍,他得要想个办法让他们圆房。
只要一日不圆房,温予柠的王妃之位就一日不稳。
府上的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无所谓,毕竟还有他们这些人在,但如果让府外有心之人知晓了两人还没有夫妻之实,那恐怕温予柠的名声和处境都会受到威胁。
吴然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替原先口中的黄毛丫头打算起了未来的路。
温予柠也全然不知,吴然又再一次把自己原先的话给误会的面目全非。
………
两人各怀心思,恰好简俞白和慕凡一齐跑完圈走了过来。
简俞白弯腰扶着膝盖,刻意和几人拉开了点距离。好长时间没运动,他身上出了好些汗。
“王妃,吴叔,”相交于简俞白的吃力,慕凡则是轻轻松松气都不带喘,“我带王爷跑了三四圈,至少应该有一千米左右。”
听见这个数字,温予柠张了张口,下意识道:“你们跑了一千米?”
慕凡以为她是嫌这点运动量不够,解释道:“因为考虑到王爷刚刚恢复,所以我就从以前王爷的身体来做基础,刚开始是一千米,之后会渐渐逐增的。”
初中的跑操和体测八百米到现在都让温予柠至今难忘,得亏高中没有了跑操和体测,不然她这种体育渣渣可以当场去世。
现在却有人来告诉她,简俞白的基础练习就是她的终极练习。
话没经过脑子,来自温予柠这个体育渣渣的夸赞脱口而出:“牛,你们不去当特种兵还真是缺才了。”
慕凡绕了绕眉毛,一时没反应过来:“王妃,你刚刚说什么?”
吴然:“什么牛不牛的,特种兵又是什么?”
简俞白稍稍缓了过来,直起身,眨了眨眼:“姐姐,你是想要吃牛了吗?”
温予柠:“………”
“我们那个村子里,都把厉害的人称为牛,毕竟牛又能耕地又能拿来吃,就特别厉害。”一时没注意,什么话都说出口了,温予柠尴尬的扯了下唇角,开始胡编乱造:“至于特种兵的意思………”
“嗯,特种兵就是说像慕侍卫这种优秀的侍卫。”温予柠不确定这里能不能随意提军队,保守起见,只好以侍卫来做比方。
简俞白似懂非懂,立马学以致用:“姐姐也超牛的,不过特种兵还是慕哥哥来就好,毕竟看慕哥哥当特种兵可太累了。”
慕凡:………我谢谢你。
吴然这次没有再刻意避嫌,直接上前给两人背后一掌。
温予柠和简俞白被他猝不及防拍了一掌,不等温予
柠开口,简俞白就把吴然的手给拍了下去:“吴老头你干嘛呢,打我就算了,现在还打起姐姐来了?”
“一个王爷,一个王妃,说什么当侍卫呢?”吴然冷哼:“下次再让我听见这胡话,就算皇上来了,我也照打不误。”
简俞白默默比了个鬼脸,朝温予柠道:“他就是个老腐朽,我们不用理他。”
几人本就是站在一起的,这句话也自然落进了吴然耳里,他瞬间看向简俞白:“简俞白,你说什么?”
………
眼看又要争执起来,慕凡一时有些头大,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插手。
幸亏这时候黄楠和曲蓝璎走了过来,黄楠侧身隔开简俞白和吴然,看向有些暴躁的吴然:“你们又怎么了?”
吴然见几人都来了,立马将先前简俞白做的事情通通都说了出来。
“还以为多大的事,王爷护着王妃,这不挺好的吗?”黄楠没好气的白了老友一眼,“行了行了,你也真是的,一大早天才刚亮就把人拉起来。你这老头没睡眠就算了,还饶人清梦。”
“嘿,你说谁老头呢?咱两也就差了四五岁而已,说谁没睡眠呢?”吴然瞬间把怒火对准了来人,“还有,卯时哪里早了,平常王爷不也是这个时候起来的吗?”
“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王爷自从出事就再没这个点起床了。”说完,不等人反驳,他继续冷哼,“他这个臭毛病就是你们惯的,我现在就是要给他纠正了。”
温予柠有些心虚的看了眼身旁的简俞白。
简俞白的作息其实一直很规律,每天晚上十点就上床睡觉,每天早上也是五点就起床。
但无奈温予柠就与之截然相反了。
在现代习惯了熬夜,就算没了电子产品她最早也只有十一点才能入睡。
虽然两人睡觉时互不干扰,可是早起就不一样了,温予柠是有懒床的习惯的。
而这个时候如果金主爸爸起了,她这个妻子还不起准会被人议论。
所以为了从根源上杜绝这种后患,每当察觉简俞白要早起,温予柠便又将人按了回去。
并美名其曰“再多睡一会儿,我都是为你身体着想”。
着不着想不知道,但想要睡觉一定是真。
偏偏那个的简俞白就像有什么强迫症一样,说是睡醒了就睡不着了。
最终温予柠起床气也上来了,劈头盖脸就给人骂了一顿。
本以为骂了人会老老实实上床待着,结果简俞白委屈的向温予柠道歉。
“姐姐,我不是不陪你睡觉,我是真的睡饱了。如果你担心被其他人说睡懒觉的话,我可以不出房间的。”
温予柠丝毫没有被戳破的羞愧,反而转念觉得这个办法也不错。
于是当即两人便约法三章,一个睡醒了就老老实实守着,一个则是安心的睡懒觉。
简俞白见吴然是铁了心要让自己晨起,他悄声凑近温予柠道:“姐姐,吴老头如果硬要让我们晨起怎么办?”
男人刚刚运动过,温热的气息和一股独有的柠檬香调混合着雪松味扑面而来。
温予柠有点轻微的洁癖,尽管简俞白没有汗臭味,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但她还是动作不明显的往后退了一步。
偶尔不能睡懒觉可以,但照吴然所说,也就是简俞白没恢复前都得早起晨练,
治好简俞白不难,但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温予柠皱了皱眉,“等我想想,总有办法。”
简俞白注意到了温予柠微不可查后退的动作,知道先前是自己越矩两人距离有些近,但他还是不动声色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少年冷白如玉的脸庞还带着些运动完未散开的红晕,额前鬓角也有几缕黑发垂落。
没有臭味,平常温予柠也不抗拒自己凑近和她说悄悄话,所以只能归为她讨厌运动后满身带汗的自己。
简俞白默默在心底记了下来,然后又乖乖的不动神色的挪了一小步,确保身上的味道不会熏到温予柠。
温予柠还在低头想着自己的计划要不要推翻重来,自然也就没注意到简俞白的动作。
她原本的想法很简单,她要把简俞白医治的时间线拉长,也好向皇帝讨要赏赐。
但如果想要阻止吴然这个做法,那就只能加快治疗。
………
显然是看惯了吴然和黄楠斗嘴,慕凡看向曲蓝璎:“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是让你先好好休息吗?”
曲蓝璎摇头:“府上所有人都起来了,我可不好意思再继续赖着。况且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基础的事情我还是能做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生个孩子而已?”慕凡咬了咬牙,“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王妃,你现在……”
虽然话还没说话,但曲蓝璎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原本也只是不想让慕凡大题小做,曲蓝璎不想搞这么煽情,只得捅了捅他:“这不是没事嘛,差不多行了啊。”
慕凡还想说什么,曲蓝璎就已经走到吴然黄楠那边劝架了:“吴叔、黄叔别吵了,王爷现在本来就是小孩子脾气,你们怎么还真上火了?”
慕凡跺了下脚:“谁跟简俞白那臭小子上火,我是跟黄老头上火,他这就是胡来!”
“什么叫做胡来?”黄楠,“王爷现在本就不懂事,你还非要给他动真格。”
吴然看了一圈周围,见主院没有其他人,再加上暗处还有皇帝的暗卫在,他才开口:“现在不懂事不代表以后不懂事,简俞白恢复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黄楠眸色一亮,手上的动作也一紧:“你说什么?!”
眼见两人又要聊起来,曲蓝璎无奈开口:“厨房已经把早膳和热水准备好了,我们先让王爷去沐浴?”
“蓝璎既然你在这,我刚好要跟你说。”吴然侧过头看向曲蓝璎,又看了看另一边站着的温予柠和简俞白,“温予柠这个规矩你教的不错,但是记住了,你得教好她有时候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千万不要胡言乱语,失了仪态。”
曲蓝璎一怔,她映像里温予柠并不会说什么粗话的,但还是应了下来:“好,我会注意这个点的。”
简俞白听曲蓝璎说厨房已经备好了饭菜,转过身便对温予柠道:“那我就先去沐浴了,姐姐你先去吃早餐就好。”
“等等,”方才一直低着头的温予柠却突然叫住了他,并看向吴然:“吴叔,晨练只适合偶尔,如果经常这样恐怕很容易伤害到王爷身体里的血管。”
“晨练完可以试着搭配着药浴,我们今日早晨刚好可以让王爷试试。”
第22章
“不行,简俞白现在身上的毒素到底蔓延到了哪,大家都不清楚。贸然给他药浴,还是有些过于危险了。”
吴然不是没想过药浴,但因为简俞白身上的毒素还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因此他也就没有再提。
古代还没有现代的高科技,所以想要让一个人病弱痴傻,那就只能以下毒来解决。
温予柠对于中医的接触并不深,所以她只能确定,这份毒的主要功效是压迫脑神经。
“我对于药草这部分的研究并不通透,但我想能使人脑部血液循环障碍,压迫脑神经的毒素应该不多吧?”
慕凡皱眉:“王妃,你的意思是………”
“是落回、蛇胆花、曼陀罗。”
不等温予柠说话,吴然便沉着脸低声道。
温予柠点头,看了一圈众人,将前几个晚上系统幻境里学到的中医药介绍说了出来。
“我能确定的,就是这三种药中,王爷是服用了落回这类慢性毒药。因为其中只有它能服用后让人神志不清,浑身无力,甚至昏迷。”
“至于蛇胆花和曼陀罗,这两样都是让人失去记忆和意志,最终导致精神崩溃的毒素。所以,我也并不确定到底是那种。”
黄楠张了张口,下意识反驳:“这些药都是致命的,可王爷现在分明还………”
“对,黄管家说的这点便是重点。”温予柠听见这话笑了,“这些药不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人致命,可神奇的也就在
这儿。”
“下药之人的量很少,又或者说,是他有意为之特意控制了量。”
“从这儿便可以看出,此人并不是奔着王爷的命来的。只是却又因为什么不要他的命,反而是必须让王爷智力倒退,身体也变柔弱呢?”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曲蓝璎便下意识脱口而出:“是大——”
“蓝璎。”在她脱口的一瞬,慕凡也快速打断了她的话,并手快的扯了下曲蓝璎的衣袖。
这个答案是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
唯独温予柠摇头否认,“陷害之人,应当不是他。”
她看过系统给她的剧情,剧情里关于简清悠做了什么,还是很清楚的。
简清悠这人虽然强势,但也并没有到陷害亲兄弟的地步。
不对。
想到这儿,温予柠之前觉得不对的思路突然被理清。
原著剧情里,简俞白虽然描述的很少,但关于三皇子的描述一直都是正常的,并没有出现如今这种情况。
温予柠心下一紧,皇后和简俞白的改变都宣誓着剧情被改变了。
可是又有什么能做到让剧情改变?
是因为自己做出了别样的选择吗?还是因为幕后有什么人在推动?
周围的人还在消化这一消息,自然也就没有发觉温予柠的不对。
独独简俞白一直看着她,他以为温予柠是因为自己在苦恼,皱眉道,“姐姐,你怎么了?我的病本就不好治,你不用如此紧张的。”
温予柠看了眼他,并没有多解释,“姐姐说会治好俞俞,那就一定会治好。”
除了他们几个,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给简俞白下毒?
吴然眼下暗了暗,最终却是对几人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之后不可再向其他人提起,尤其是关于王爷的病况一事。”
几人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黄楠更是垂着眸,默不作声。
-
简俞白身上的毒素已经交代干净,温予柠自然也就把药浴所需的药材交给吴然处理了。
翌日,
不知是不是温予柠的错觉,自那日之后,府里的下人便又少了一些。
书房内,温予柠一边听着曲蓝璎在旁边教自己规矩,一边又看了眼乖乖写书的简俞白,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相比之下,一个活像前排认真记笔记的学霸,而另一个人则是后排无所事事的学渣。
曲蓝璎并不知道她的想法,但根据往常的教学进度来看,温予柠虽然看着有些懒散,却是真的把这些记了进去的。
名门贵女的礼仪向来枯燥,她有些苦笑不得,却还是象征性道:“小柠,这些你可都记住了。”
女孩乌黑的秀发垂落肩头,面容秀丽端庄,坐姿笔直,垂眸看着桌上的展开的书本。
见曲蓝璎问,她乖乖点头:“曲姐姐我记住了。”
曲蓝璎:“记住了?”
温予柠顿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她的手:“我刚刚就是有点犯困,一时没忍住。”
曲蓝璎也不和她计较,无奈一笑:“在我们面前是没事,但这个月底可就是春日宴了,可千万记得不要再如此。”
温予柠老老实实点头:“放心吧,绝对不会的。”
名门贵女的礼仪左右也就是那些,温予柠差不多都已经听遍了。
她慢吞吞往后微微靠,随后伸了个懒腰:“曲姐姐,你进了王府后会不会觉得无聊啊?”
曲蓝璎不明所以:“嗯?”
没有任何电子产品的陪伴,说不空虚是假的,再加上温予柠平日宅在家都是靠电子产品度过。
原本她是打算这几日去街上逛一逛,体验一下古人繁华的街市。结果这几日听曲蓝璎给她介绍,作为王妃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得随意出府。
试问,这和管理小学生有什么区别?甚至你出去了,还要尽早回来,这不就是门禁么?
温予柠手指比划了一下:“就几乎这样天天待在王府里,不会无聊吗?”
曲蓝璎一愣,“习惯就好了。”
温予柠眨了下眼,往她旁边凑了凑:“那姐姐你想不想出去玩?”
“出去玩?”
简俞白生病了将近一年,除了去皇宫,几乎都是在府里,慕凡几人也一直贴身保护。
再加上曲蓝璎之前的经历,她已经习惯了在王府里待着,如果一时让她出去,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许是曲蓝璎的犹豫太明显,温予柠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曲姐姐,你是不是………”
对面的人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温予柠撑着下巴,有些好笑:“曲姐姐,我都还没说呢,你否认什么?”
曲蓝璎顿住,张了张嘴:“我只是想说,我习惯了待在府里,一时要出去还有些不习惯。”
“是吗?”
“嗯。”
温予柠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不戳破。
“曲姐姐,你知道吗?”
她随意翻着桌子上的书本,有意无意的问道。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不偷不抢,只要是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那就是伟大的。”
女孩弯着眼,仿佛是在聊一件日常:“不论是什么职业。”
内心深处的想法被戳破,曲蓝璎垂眸不语。
原先的自己可以不畏惧流言蜚语,可现在她已经成家了,更是一个妈妈。现在的她要对自己的家庭负责,也要对自己的孩子负责。
她的确在害怕,她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她害怕别人说慕凡竟然看上了她这样的女人,更害怕别人以后会指着她的女儿骂。
时代不同,眼光和处理事情的方式都会不同。
温予柠知道曲蓝璎在害怕什么,按道理来说,曲蓝璎的害怕是对的,但温予柠还是不想看到这样瞻前顾后的她。
思虑一瞬,温予柠还是松了口,“曲姐姐,你相信吗?”
曲蓝璎侧目:“什么?”
“在很久以后的未来,有一种职业。”温予柠声线清冷,却莫名带着安抚人的能力,“这种职业有男有女,他们会扮演某些角色来表演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或是在台上唱歌跳舞。”
除了第一样曲蓝璎听不懂,但后半段说得不就是………
温予柠见曲蓝璎欲言又止,知道她这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便继续款款而谈。
“那时候的他们,被人称为明星。”
那头简俞白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听到温予柠的声音,他将手上的笔放好:“什么是明星?”
“嗯………明星啊,顾名思义,就是像天上那闪闪发光的星星一样喽。”温予柠的话带着些玩笑,“既然是星星,自然是被大多数人视为目标,众星捧月的存在。”
简俞白之前一直在做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刻意去听两人的话,所以他下意识便对温予柠道:“那姐姐也是明星。”
话一说出口,曲蓝璎便慌忙道:“王爷,这话可不能胡说。”
所有时候,人们对于事物的看法都是不同的,更何况这是跨越了不知多少个朝代。
温予柠做不到拿现代的看法来看待这个朝代,她只能微微摇头:“曲姐姐,我说这些并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我只是想告诉你莫要因为一些莫需有的话自卑,也不要以此为耻,这只是另一种生存的方式。”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温予柠不会再多说什么。
有些思想是根深蒂固了的,不可能因为她的一两句话而改变。
她叹了口气,这就是万恶的封建时代。
今日该教的都差不多教完了,曲蓝璎站起身便欲离开,只是在迈开步子时却又一顿。
她回头望向温予柠:“小柠,谢谢你。”
温予柠轻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直起身,顺势看了眼简俞白写的东西。
纸上的字迹清隽,笔力沉稳而不失温润。
她没有掩饰眼里的惊艳,夸赞的看向简俞白:“俞俞写字这么好看的么?”
简俞
白勾唇笑了起来,耳根却有些红:“因为我自小就在练这个了。”
“那我们俞俞真厉害。”温予柠点头,“既然写完吴叔安排的了,那我们就先回房间吧。”
谁知,简俞白却摇了摇头,甚至有些后怕的道:“能不能明天再………”
“不行哦,”温予柠屈起食指,骨节敲了下实木桌,“昨日可是俞俞自己说的今天。”
“我,”简俞白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双手绞在一起,“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身体不舒服啊?”
“嗯嗯。”
见温予柠这么问,简俞白以为还有商量的余地,立马点头应和。
哪知来人突然弯腰凑近了过来,一张未施粉黛的脸猝的放大。
女孩皮肤白皙,没有一丝瑕疵,杏眼微微上挑,却并非给人凌厉美艳的感觉,反而深邃清澈的要将人吸进去。
可因为温予柠笑着,就很容易给人一种冷艳的美感。
两人距离太近,仅仅不过一寸的距离,独属于女生身上的花香一丝丝钻进他的鼻尖。
简俞白冷白的脖颈瞬间被绯色侵占,意识告诉他应该立马往后退,可身体却偏偏仿佛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简俞白脖颈的颜色实在是有些太过显眼,温予柠想无视都难。
偏偏男人的背脊依旧听得笔直,就连眸色都依旧澄澈懵懂。
温予柠心底某些恶劣的想法冒了出来,她突然很想挑逗一下这样什么都不懂,白纸般的人。
她很好奇,一个什么都不懂,澄澈无暇的白纸如果被沾上一抹污色会如何?
这样想着,温予柠也的确也这么做的。
她顺势朝人耳廓下的位置呼出一口气,轻轻痒痒的。
温予柠轻声细语,却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的致命的诱惑:“怎么脖子这么红啊?”
话一出,男人浑身更是僵硬的厉害,只是三言两语,便抹上了艳丽的红色。
简俞白偏过头,可耳尖却也是一片通红,宛若春天沾上晨露的红樱挑,美味又可口。
偏偏温予柠依旧不肯放过他。
女孩微微侧头,伸出手挑向简俞白冷白的下颚。
简俞白心下跳动的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不等他思考,便被人强迫抬起头。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距离下。原先跳动的厉害的心脏却猝的停了下来,四周静的仿佛能听见双方的呼吸声。
恰好一束阳光射了进来,照在两人身上。
平日看起来矜贵清冷的人,就这样坐在光里。
金黄色的光晕适时映在他红透了的耳垂和清隽的面庞上,宛若一幅活脱脱的春色画卷。
温予柠对上那张脸,一双杏眼似笑非笑,丝毫没有一丝愧疚,反而眼底全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女人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男人光滑的下颚,故意压了压声音,像是故意在简俞白的耳边呢喃:“俞俞是想要耍赖吗?”
第23章
简俞白的下颚处是温予柠纤细的手指,连带着女孩的声音穿进耳里。
酥酥麻麻的,却不反感,可他却还是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对。
“姐,姐姐,我没有想要耍赖。”
男生望了过来,下颚带着些许力量想要挣脱束缚,就连一向深邃清澈的黑眸里也闪烁着几丝无措的羞恼。
“是吗?”温予柠心底更加兴奋,一双眸子微微上勾。
她凝视着简俞白,红唇微启,明眸流转,两人的呼吸交缠。
樱桃初绽,道不明的撩人妩媚在空气间流转。
简俞白呼吸骤然一顿。
可还是本能的往后一退,拉出一段距离后直起身:“姐姐,你是在故意拿我挑逗吗?”
“嗯?”温予柠低头无声笑了下,难得没有反驳,“那就算挑逗吧。”
她原本以为简俞白就算察觉到了,也会羞于启齿。
可在简俞白开口那一刻,就证明是她想当然了。
她以为不染世俗,高高在上的“明月”会对这些事羞于启齿,但其实不然。
正因为是不染世俗,高高在上的“明月”,才会对这些东西毫不羞于启齿。
因为不懂,也不会去刻意臆想。
这些背后的风流之事。
简俞白不知道温予柠的想法,反而皱起眉给她纠正:“姐姐,随意挑逗他人是不对的。”
温予柠挑眉,顺势转过身,双手撑在桌面:“哪里不对?”
男生瞳孔湿润漂亮,浓密的睫毛微微垂着,拓下一片薄薄的阴翳。
似是在苦恼该怎么组织语言,他咬着下唇:“姐姐是名门贵女,不能随意挑逗别人的,况且这,这有关你的名声。”
简俞白虽然说的委婉,但也不难明白其中的意思。
古代女子一直被期望保持贞洁和谦逊,挑逗的行为无不是在宣誓着对这种社会规范和道德的违背。
而违背之人,自然也就被称为荡//妇。
尽管清楚这就是古代的规矩,但温予柠还是被气到了。
平白无故的,她就是逗了一下人,就被人称为“荡/妇”,不生气才是真的没脾气了吧?
原本缱绻的氛围瞬间下降到冰点,温予柠没有反驳简俞白的话,也没有表示任何赞同。
她撇了一眼站着的人,语气依旧温柔,却无故让人觉得带上了些冷淡:“既然没有耍赖,那就走吧。”
………
一路上,温予柠都和简俞白保持着距离。
好几次简俞白想要走到她身边,都被温予柠无声略过。
只要简俞白上前一步,温予柠就退后一步,走到他身后。如果简俞白在往后退一步,温予柠就上前一步,在他身前。
简俞白不明所以,他只当是温予柠生气自己不想扎针。
于是在温予柠扎针拔针一系列动作下,他都一反常态,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温予柠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常,只可惜她才不管这人为何如此。
像是为了惩罚手下的人,温予柠拔针的速度格外漫长,漫长到简俞白的平常淡色的唇瓣都开始泛白。
报复了简俞白,温予柠就舒坦了。
她心下冷哼,总算是拔下男人脑袋下的最后一根银针。
随着银针拔出,简俞白也习惯性吐出了一口鲜血。
温予柠接过温眠手中的帕子递给简俞白,便毫不留情转身出门,吩咐道:“叫人过来清理一下房间。”
每一个星期的治疗,温予柠都会给简俞白准备一块蜜饯,可今日温予柠却没发话给简俞白。
没有温予柠的吩咐,温青也不好越矩给简俞白。
她捏着手中的蜜饯,犹豫的看向温予柠:“王妃,那这个还需要拿给王爷吗?”
温予柠撇了眼温青手中的蜜饯,冷笑:“丢了吧。”
“那奴……”说到一半,温青突然又记起温予柠不让她们自称奴婢,“那我就先和姐姐过去了。”
温予柠点头,没再说什么。
吴然掐着时间过来的,没料到一进院子便看到温予柠。
他快步上前:“怎么样了?”
“吴叔,这才是是针灸的第二周,具体反应还是得看之后。”温予柠看着急匆匆的老人,如实说了个数字。
“我知道,我知道。”吴然见她会错了意,只得重新解释道:“我是说这次施针顺利吗?”
“挺顺利的,你放心吧。”
吴然叹气,“辛苦你了,那小子没闹你吧?”
温予柠轻嗤,不知是在唏嘘还是在嘲讽,“挺乖的,一声不吭,比上次好多了。”
吴然以为她是在故意调动氛围,拍了下她的肩:“这小子小时候的性子就是皮,不过你等他恢复意识就好了,之后就是个闷葫芦了。”
温予柠反问:“是吗?”
吴然不及开口,便又听闻予柠自顾自道:“那闷
葫芦也挺好。”至少闭着嘴。
吴然却以为她是在维护简俞白,摇了摇头:“这你不用特意维护他,大家都知道他那性子,谁会喜欢一个闷葫芦?”
见他误会,温予柠也不纠正,只是站在那笑而不语。
“走吧,你进去给他看看怎么样了?”
………
吴然原本只是想简单的给简俞白把下脉,可没想到脉象比之前好转了不止一星半点。
吴然不可置信道:“简俞白现在的脉象,虽然还是有些沉细,可是脉搏却远比之前均匀多了。”
“气滞血瘀的确减轻了些,但要药到根除还是需要吴叔你努力啊。”温予柠抱臂,有一搭没一搭的对吴然道。
“放心,你吴叔定然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吴然说着便急匆匆起身欲离去,“我现在就回去继续研究。”
“等下。”温予柠突然出声。
吴然:“怎么了?”
“我想和您商量件事。”温予柠眨了下眼睛,脸上也挂上了乖巧的笑容。
吴然见她这样,当即便答应下来:“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我都答应你。”
第一次见温予柠这副表情,简俞白也难得静静的看着两人讨论。
温予柠没想到吴然这么好说话,自己才提了一嘴,他就立马松口答应了。
“吴叔,这可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她趁势重复了一遍,漆黑的眸子里略过一抹狡黠。
吴然:“我那么一大把年纪的人,还能骗你一个小姑娘不成,快说快说。”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温予柠弯了弯眼,这才轻声开口:“就是这几日开春了,想问问你,能不能出去游玩一圈?”
几乎是想都没想,吴然便道:“不行。”
“为什么?”温予柠洋装懵懂,委屈的站在原地,“刚才可是您自己说的,不论是什么你都答应。”
“这件事不一样。”吴然皱眉,随后又指下坐在床上的简俞白,“简俞白现在身体才刚有好转,如果出去的话,谁能保证一年前的意外会不会再发生。”
温予柠:“…………”
简俞白之前便听温予柠和曲蓝璎提过外出一事,他立马明白过来,温予柠这是想出去了。
他侧眸望向吴然,开口道:“吴叔,我已经好久没出去过了,我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就让我出去看看吧。”
吴然眸子微动,却还是不肯松口:“不行,你忘记皇上皇后给你的交代了吗?”
听到这儿,温予柠一顿。
是了,如今三王府戒备成这样,自然也是有皇上皇后的吩咐的。
心底叹气,她只是想带曲蓝璎出去逛一逛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无奈上头人的身份放在那儿,孰轻孰重,温予柠还是知道的,她张了张口:“那就当我没——”
话还没说完,简俞白便打断了她,“我之后会去和父皇母后解释的,吴叔我在王府闷了好久了,再不出门看看,才是真的要傻了。”
温予柠不清楚,但吴然却是很清楚的。
他看着简俞白的样子,一时有些僵在原地。在他们的印象里,简俞白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从来都没有违反过答应别人的要求。
吴然一时有些哑然,他看了眼温予柠,最终却又看向简俞白:“你真的想要出去玩儿?”
少年一张俊脸白皙,漂亮的眸子微微下垂,似乎还在踌躇着该怎么说出口。
别的人或许不知道,但吴然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小时候简俞白一准备撒谎,便有的小动作。
简俞白垂着眸,坚定的点了点头:“嗯,我真的想去。”
“罢了。”吴然眼底难得浮上一抹笑意,“老夫满足你们便是。”
目睹吴然情绪变化的温予柠:“………?”
这老头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一会儿一个样子?
“好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还有什么事吗?”吴然临走前又看向温予柠。
温予柠哪还敢再提什么要求,笑脸盈盈的将人请了出去:“没有了,谢谢吴叔,你慢走。”
“你要谢的人不是我。”吴然摇头,指了下乖巧的坐着的简俞白,“而是他。”
“名义上是我们不让王府里的人随意出入,实际上,是皇上和皇后共同下的命令。”
“简俞白这小子当初亲自答应了他父皇母后,绝不会随意出入王府。现在可是为了你,亲自打破这条规则。”
“一旦主子都出了府,府上的下人自然也就可以出府了,这条规则就算是废了。”
…………
温予柠的指腹停留在门框,目送着吴然离去。
她一直都知道三王府里的一些规矩,只是她没想到这条规矩,竟然是皇帝颁布的。
简俞白看她一直站在门前,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此刻更加不安了。
他迈开腿,几步走到温予柠面前。
小心翼翼的撤了下她的袖子,温予柠的指腹停留在门框,目送吴然开口:“姐姐,你现在高兴点了吗?”
“嗯?”温予柠松开攥着门的手,转回身,下意识道:“我没有不高兴啊。”
“姐姐,说谎话是会张长鼻子的。”简俞白薄唇微抿,语气也闷闷的:“你明明从书房出来,就一直不开心了。”
温予柠眨了下眼,看向面前的温润如玉的男人。
方才吴然的话在心头萦绕,没有别人以为的感动,更多的是无奈,无奈方才自己生气的举动。
温予柠叹了口气,先不说面前人的话对不对,简俞白现在都只是个小孩脾气,自己跟人置气什么呢?
她张了张口,唇角勾起:“我真的没有不开心,俞俞不要想那么多。”
“可你方才明明都不叫我俞俞了,你之前从皇宫回来那次也是这样。”简俞白低头,“就连之前扎完针的蜜饯,你都让其他人给扔了。”
说着,男人从袖口里拿出一包被纸包着的蜜饯。
温予柠一愣,她没料到这一切会被简俞白看见,最主要是,他竟然还给温青要了回来。
脑子飞速运转,这种事情就相当于被上头上司撞破,温予柠正想要怎么辩解才不得罪人时————
简俞白的话再次在屋内响起,
“姐姐,如果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可以和我说,我都会改的。”
“但你不要一个人生我的闷气。”
“生闷气对你的身体不好,而且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少年一字一顿的道:“上次你去了皇宫以后也是这样。”
“姐姐,你每次不愿意开口,似乎都是在顾虑什么。”
简俞白眼皮微抬,一双眼睛偏桃花,可眼尾又微微向下垂,使得看起来更加温润儒雅,仿佛春雨绵绵深入人心。
“如果是因为我,那姐姐可以不用考虑我的。因为在我面前,姐姐可以不用顾虑,你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温予柠喉间一哽,“你…………”
少年继续一字一顿的道:“所以现在姐姐可以告诉我,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温予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面前人的这一大段话太突然,也远超自己思考的范围。
她想过简俞白会委屈,会哭闹,甚至是生气。但她独独没想到会是这种场面。
生在皇家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个人不论是面对什么事都需要十足的感应,其中就是情绪。
温予柠很清楚,自己只是个现代的学生,如果真要玩勾心斗角,自己远远是玩不过这群人的。
其中自然也包括简俞白。
只是此时的简俞白智力降低,她就抱着侥幸心里,以为一切都没事。
可现在事实却告诉她,能生在皇家的人依旧是聪明的,不论是什么时候的他。
沉默持续了十秒。
温予柠的目光对上少年清澈见底的眸色,原本心底早已打好的草稿在这一刻崩塌。
她决定收回原来的打算。
现在的简俞白,可以说他并不是“傻”,只不过是相较之前变成了“什么都不懂”的白纸。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趁现在,把白纸上已经自带了的颜色覆盖呢?
温予柠深吸
一口气,房内温和的清香和对面人独有的檀木香气涌入身体。
她伸出手,然后踮起脚尖,摸向男生的脑袋:“姐姐这次的确是生气了,因为俞俞。”
简俞白垂眼,顺从的低下头。
以至于很久以后,温予柠才明白,这一低头,不止表示示好。
更表示高傲者甘愿低头顺从,屈服于她。
……
第24章
“首先,俞俞在书房说的那句‘女生就不能单方面挑逗男生’,我并不认同。”温予柠缓缓开口。“其次,俞俞知道说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吗?”
少女面色平静,淡淡陈述:“这句话代表,荡//妇。”
简俞白眼眸一敛,带着些惊慌:“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的确不是这个意思。”温予柠慢悠悠看向他,眼尾微微上扬:“可是这句话,在世人眼里,在别人口中,就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姐姐。”简俞白心下一晃,清澈见底的眸子都有些泛着红,“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个话了。”
温予柠摇头,安抚性的看了下他:“可我最生气的,并不是这个。”
“我最生气的是,俞俞你不应该有这样的观念。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夫人,何来我不能挑逗一说?”
女孩杏眸定定的看了他许久,仿佛是不愿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
“难道就因为我的性别吗?可是又为什么男性就可以挑逗自己的妻子呢?”
“………”
简俞白对于这样的理论很陌生,他垂眸了两秒,还是将自小学到的说了出来。
“姐姐,你们是女子,是千金之躯。
千金之躯自然不能做这种行为,这种行为只会轻贱你自己。”
说着,像是怕被温予柠误会,他又连忙解释:“姐姐,我没有说你轻贱的意思,我只是给你解释这个行为。”
温予柠没有误会,相反还有些新奇。
是的,就是新奇。简俞白解释给她的,和她自己所了解到的完全不同。
她所了解到的,女子之所以不能做这些,是因为男尊女卑的观念影响下,女子的行为也受到了严格的规范和道德约束。
可现在,简俞白却告诉她,女子之所以不能做这些,是因为女性是千金之躯。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这么着急。”温予柠放下放在他头顶的手,忽的笑了起来,笑得明艳动人:“只是俞俞,姐姐很好奇,为什么要说是千金之躯,不应该是比男子柔弱无能的女子吗?”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说的,可我觉得这种说法不对。”
“哦?哪里不对了?”温予柠勾唇,调子被拖长。
简俞白刚好错过对方这一瞬的情绪变化,他垂着眸子,似是在组织语言。
“女子的确是生来比男子柔弱,但这也恰恰说明了,相比之下的男子理应保护女子。”
说着,他开始一一列举‘千金之躯’的原因。
“女子行为举止的规范,不止是因为我们当朝的法律法规,更是为了保护她们的名誉和尊严。”
“所有人都觉得,这或许只是在常见不过的规矩。但我却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过分在乎这一类群体,谁会去定制这些呢?”
温予柠听见他说这话时,竟觉得一点也不意外。
她想,或许是因为简俞白从开始就一直在给自己惊喜了吧。
温予柠循环渐进,循循善诱:“俞俞说的不错,可是,俞俞觉不觉得这是对女性的刻板印象?更是为了保持这一现象的一种束缚。”
“什么?”简俞白一顿,带着不解。
温予柠不否认,每一个人朝代的法律法规,都有它出现的道理。
可关于女性的行为,似乎总是被一直认为应该怎样。不论是科技发达,民风开放的现代,都被认为女子应该怎样。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女子不论是做什么,她们都应该保持端庄文雅。”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女人。如果违反了这其中的一条,那么她就会被定格在妇道一词上。”
站在旁边的简俞白再次一僵。
因为他发现,相较于理论,事实的确如此。
就好比他的二姐,简晞。
二公主简晞恣意妄为,不理朝政,穿衣风格大胆,甚至公然明目张胆包养男宠。
这其中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让人唾弃,事实也的确如此。
尽管简晞贵为当今公主,众人也依旧会唾骂,甚至有人因此上鉴二公主不思进取,罔为一朝公主。
但因为受着皇后的宠爱,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压了下来,简晞也丝毫不受舆论影响,依旧我行我素。
温予柠并不知道简俞白的想法,反问道:“俞俞觉得这样对吗?”
简俞白直直站立在原地,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日那身月白素色白衣,原本玉冠束发的墨色,因为针灸被倾泻而下,散落在肩头。
他垂着眸子,没有反驳,但也没出声,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俞俞,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批评你,而是告诉你。”温予柠眉眼温和,转而又望着他笑了起来,“我想要告诉你,女子虽然身体力量的确比不上男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女子就是柔弱。”
“这个世上,不论性别,每个人都是千人千面,我们不应该对某一种东西永远抱着固有的观念。”
“就好比性格,不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有安静的、吵闹的、温柔的、端庄的、恣意的、强势的,等等。”
温予柠并不强求简俞白立即理解,她只是轻笑:“俞俞,你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
简俞白听得懂这些话的意思,但当和规矩合在一起时,简俞白又有些犹豫了:“姐姐,你的意思是,那些规矩都只是一个空壳的借口吗?”
“不是借口,是为了塑造出一个世人眼中满意的女性。”
温予柠微微眯眼,并没有过多的思考这个问题便回答道。
“只要是人,那便都有自己的意识观念。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一个人保持原样应该怎么做?”
简俞白张了张口:“告诉她。”
“对,只是告诉的方式同时需要威压,所以这些规矩,不过是专门为世人眼中的‘女子特意定制’的罢了。”
“………”
沉默一瞬,简俞白似乎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他也不生气,反而眼神亮了亮。
“姐姐,我明白了。”
“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他们都有自己的性格,我们不应该将他们定格在一个性格上。”
下一秒,沉寂已久的系统再次响了起来:【叮———】
【简俞白依赖值增加,娇娇值增加十个点,目前进度提升至25%,请宿主再接再厉。】
温予柠挑眉,这就说个道理而已,竟然就这样提升了吗?
“对,”她抱臂,食指习惯性在手臂上轻点,点着头轻笑:“但也并不是所有规则都是无用,就好比吴叔让曲姐姐教我的宫中礼仪,这便是必学的,因为它是对这一事物最基本的尊重。”
—
自那日简俞白亲口说要出门,春游一事便被很快定下在下周周末。
不知是简俞白的缘故,还是吴然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速度之快。
时间飞速而过,周末这天蓝天白云,天气晴朗,依旧是一个宜人的气候。
在温予柠的强烈的建议下,已为母亲的曲蓝璎还是穿上了那件樱色的衣裙。
温予柠见她走了过来,上前挽主她的胳膊:“曲姐姐,这件衣服我就说适合你穿,很漂亮。”
曲蓝璎只当她是在捧场:“我都是有孩子的人了,也就你这样觉得。”
“说什么呢,就算有宝宝,也可以美美的。”温予柠扯了下她,调皮似的吐了下舌:“谁规定了,生了孩子就不能穿粉色衣服了?”
说着,她侧目看向一边的简俞白:“俞俞,你说,有谁规定了不
能穿?”
简俞白认真思索了下,摇头回答:“没有。”
曲蓝璎被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举动逗笑了,“小柠,那就别来打趣我了。”
见她不好意思,温予柠也不再执着这个问题,问道:“对了,小慕璃呢?”
慕璃,就是曲蓝璎和慕凡生的女儿。
曲蓝璎见她问,便指了指另一边的院落:“小家伙太小了,带出去万一有什么也不好处理,就不带出去了。”
温予柠理解她的思虑,但还是下意识问道:“那我们出去了,谁来照顾她?”
曲蓝璎:“哦对,你应该还不知道。黄管家临时说肚子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所以我刚好就托他照顾璃璃了。”
温予柠皱眉,一丝古怪涌上心头。
这人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肚子不舒服了?
那头吴然见几人终于来了,背手走了过来,抬手指了指那头忙着摆放东西的侍卫,“柠丫头,你准备些蔬菜和生肉是干嘛,还有那些煤炭?”
见吴然问起来,慕凡也在一旁点头:“是啊,王妃几日前还找蓝璎特意调了一些蘸水。”
“我研究了一种吃法,叫做烧烤。”温予柠挑眉,也没打算瞒着他们。
吴然:???
曲蓝璎:???
慕凡:???
最终还是简俞白不解开口:“什么叫做烧烤?”
温予柠:“简单来说,就是把食材放在火上烤。”
简俞白好奇道:“那不就是炙吗?”
温予柠点了下头,补充道:“的确和炙差不多,不过这是炙的升级版。”
吴然摆手:“什么升级不升级的,我看你这丫头鬼主意就是多。”
几人哑然失笑,温予柠眨眼接下话:“那我就当吴叔这是夸我了。”
………
柳丝轻垂钓碧波,枝头鸟鸣声声脆,湖面碧波荡漾,嫣然一副春色盎然的画卷。
这次春游的位置是定在了河畔的花圃,距离京城中心的位置不远。
温予柠站在阳光下,惬意的眯着眼,随意抬起手臂,深呼吸一口混合着泥土花香的空气,伸了个懒腰。
金黄色的光晕从柳树的缝隙间倾泻而下,落进女孩娴静淡雅的眸子里。
她想,这古代的环境就是好,青山绿水安安静静的。
哪像现代几乎全是高楼大厦,平常想要见什么原生态的公园那简直是太难了。
“哐当,哐当。”
身后铁架子碰撞的声音响起,在鸟语花香的花圃里映出别样的噪音。
温予柠转回头。
不知是为了预防行刺,还是因为简俞白的身体原因,这次侍卫带的尤其多。
她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些人至少有十多个。
简俞白注意到她的视线,以为温予柠是想划船,顺着青石板走到来人面前。
“姐姐,你是想要湖船划水吗?”
“划船不急,我们先把烧烤的架子给摆好。”温予柠眼里带笑,转身带着简俞白走向人群:“俞俞想要和姐姐一起动手吗?”
简俞白接过她递过来的铁架,轻声点头。
温予柠并不意外他的回答,果断和男人一起蹲下身,教导着他该怎么连接那些铁架。
吴然和慕凡合力点燃木炭时,曲蓝璎也恰时将温予柠一早准备好的食材摆开,最后又将自己调好的佐料按照顺序摆放好。
一切安排就绪,几人一转头,便望见温予柠和简俞白也将烤火的架子准备好了。
温予柠见木炭被点燃,朝他们挥了挥手,“吴叔,我们在这个青石板的小亭子里吃,木炭麻烦你们端过来。”
………
吃烧烤的用具,是温予柠一早便吩咐慕凡找人去定制的,几乎全是仿照现代的烧烤桌来。
吴然第一次见这种桌子,和烤东西的方式。
他盯着中间铸铝做成的铁网,和放在上头烤的肉,皱眉。
“这是什么吃法,这东西真的吃得成吗?”
温予柠一边用刷子给烤盘上的食材刷油,一边翻转了一下已经熟透的了牛肉。
她将刚刚烤好的那一串牛肉递到吴然面前,眨眼:“吴叔,你试试,很好吃的。”
几人是围坐成一圈的,吴然就坐在温予柠他们对面。
猝的一串冒着香味的牛肉就这样横立在自己面前,他身子往后仰了仰,扯了扯嘴角:“你们先吃吧,我还不饿。”
吴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疯了,才会配合着这丫头这样胡来。
考叫花鸡的方式,和炙他都吃过,可哪有这种刷油放在铁架子上烤的?
温予柠毫不意外这老头的反应,毕竟他能纵容自己这样“胡来”就已经算不错了。
她收回手,也不多劝什么。
随意用手将签子顶端的肉给撕下来,温予柠吹了吹,便直接放进了嘴里。
入口的瞬间,已经腌制好了的牛肉稚嫩味美,香气多汁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真的很好吃的,吴叔你试试。”温予柠咽下口中的食材,竖起拇指,“曲姐姐一早便腌制过这些肉,烤起来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烧烤桌上的菜肴都已经差不多熟了,独属于碳烤的肉香和菜香瞬间在弥漫在空中。
曲蓝璎和慕凡对视一眼,两人微微点头,顺手拿起其中一串素菜和荤菜。
吴然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有些犹豫。
看出吴然的犹豫,温予柠有些哭笑不得。
她将手中那串剩余的牛肉递给简俞白,轻笑:“俞俞,你吃吃看。”
简俞白果不其然顺从接过,可他刚准备听话的咬上一口,吴然便急匆匆道:“简俞白,放下。”
“你们自己吃自己的,你怎么能吃这丫头剩下的。”吴然食指在桌边点了又点,“还有温丫头,教给你的规矩呢?这次可记住了,吃剩下的不准递给夫君。”
“啊,”
温予柠当然知道这条规矩,但她想着那串肉自己嘴巴都没碰到,也不算是剩食,便顺手递给了简俞白。
“那我………”
她刚伸出手,想要将简俞白手中的东西拿回来,简俞白就已经提前预判了她的动作,微微侧开身。
“吴叔,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想要吃她手中的东西的。而且,姐姐这串肉都没怎么吃过,严格意义来说算不上剩食。”
躲过温予柠的想要收回自己手中牛肉的动作,简俞白将碗里食物送进口中。
“况且,我和姐姐已经成婚了,就算吃个剩食也不怎么样。”简俞白说着,又看向对面另一侧的吴然:“再说,慕凡可是经常吃曲姐姐的,你怎么不说他们?”
突然躺枪的慕凡被他的话一呛,清咳一声,不敢出声。
曲蓝璎面上一热,洋装听不见,微微低头吃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没出息的东西。”吴然撇了一眼慕凡,毫不掩饰的冷哼,“他这就是已经没救了,从带蓝璎入府开始,就不知道想些什么。”
吴然缓缓道:“可你不一样,你可不是他那种脊梁骨软的人。这么大的男人了,还怕夫人。”
慕凡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他反驳道:“吴叔,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简俞白便表示认同的点了下头,清冷的声音在小亭子内响起:“那我也一样,我也怕夫人。”
说着,他便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视若无睹的将温予柠递给自己的那串牛肉给吃完了。
吴然:“!!!”
曲蓝璎:“!!!”
慕凡:“!!!”
温予柠:“………???”
这人这在说什么,什么叫做他也怕自己,这话能乱说吗?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话能乱说吗?!”吴然被他的举动给噎住了,竟一时真不知道说什么。
“我没有乱说啊。”
简俞白眨眼,并不理解这话怎么不能乱说了。
不过他并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因为口中的食材外酥里能,好吃而不腻口,口感软糯香甜有嚼劲。
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他眼神一亮:“真的很好吃,姐姐你真厉害!”
温予柠被他这反应逗笑了,思路理清,简俞白能说出那句话完全不意外。
他现在本就是半懂事半不懂事,这些话更深层次里的含义,他自然也不知晓。
“我只是知道做烧烤的方式,但具体可都是曲姐姐的功劳。”想通这些,温予柠笑着道:“俞俞该觉得厉害的应该是曲姐姐,毕竟腌制肉类都是她在操办。”
“那姐姐能想到这个方式也很厉害,我们就从未想到过。”他仰起脸,随后又夸赞道对面的人:“曲厨娘也很厉害!”
曲蓝璎微微一笑,“王爷喜欢就好。”
“………”
相反这边的其乐融融,吴然此刻的心情可以用原地爆炸来描述也不为过。
“简俞白,这种话以后可不准再在被人面前说。”似是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吴然闷声补充:“就算真的如此,你自己知道就好了,管好你的嘴!切不可胡言乱语!”
难得见这样的吴然,气急了却又无可奈何。
温予柠心底轻笑,这小老头还真是嘴硬啊,明明是疼爱简俞白的,可却偏偏又喜欢板着一张来进行说教。
“吴叔,你怎么还真当真了?”笑归笑,温予柠还是赶忙开口提简俞白解释:“对于王爷现在来说,这些东西他都还没真的了解呢,也就是随口一说。”
“哼,随口一说?”吴然冷笑:“我看他也是个和慕小子一样的性子,都没救了。”
温予柠:“………”
曲蓝璎对于吴然的脾气可以说是了如反掌,这小老头分明就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就等着人给他台阶下呢。
她微微侧头,暗暗给温予柠使了个眼色。
温予柠几乎是一瞬,就明白了曲蓝璎话里的意思。
“好啦,吴叔。”温予柠拿起烤盘上另一串吃食,伸手递到他面前,“我们今日可是说好了开开心心出来游玩的,你可别因为王爷一句话就自己生闷气。”
“谁生闷气了,我才没有。”
小老头气哼哼看向她,烧烤的香气应然在鼻息,空碌碌的肚子也适时对主人发起了反抗。
他自然清楚温予柠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咽了咽口水,吴然顺势接过少女手中的烤串。
他是因为饿了,绝不是顺着温予柠的台阶下的。
末了,吴然狠狠对着那串肉咬了一大口。那样子,像极了在拿烤肉泄气。
温予柠几人被逗笑了,不由轻笑出声。
吴然一顿,抬起头:“你们笑什么?”
温予柠:“我没笑,真的。”
简俞白:“吴老头,你耳朵是不是也出问题了?”
曲蓝璎:“我也没笑,真的。”
慕凡:“吴叔,你快吃吧,我们没人笑。”
吴然:?真的是他听错了吗,可他方才明明就是听见了笑声。
狐疑的抬起头,打量了一遍桌上几人的反应,见他们的表情不似假,他这才继续低头吃东西去了。
………
正在几人正吃的火热时,不远处俞俞传来了一阵琴声。
曲调如潮水汹涌澎湃,先是明快艳丽,后来渐渐越来越快,转为慷慨激荡。仿佛是苍穹之上的猎鹰,霸气中又透着矜贵。
围坐在烧烤桌上的几人不由顿了下来,就连简俞白都皱起了眉。
慕凡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犹豫道:“这琴声………”
简俞白皱着眉,这道琴声自己并不陌生,反而熟悉极了。
“是……简晞吗?”
“简晞!”与简俞白声音一同响起的,是吴然。
吴然转头看向那头,随之将碗筷重重放下。
怕温予柠不知道,曲蓝璎在桌前缓缓道:“简晞,王爷的皇姐,也是当朝唯一的公主。”
和曲蓝璎的想法相反,温予柠曾今不但听闻过这位公主的事迹,还对这位公主颇为感兴趣。
原因无他,传闻中二公主简晞荒唐无度,穿衣风格大胆暴露,最主要是她竟然还将男子饲养在自己后院,美名其曰教养面首。
在这样一个森严腐朽的王朝,这位公主倒算得上是正真的“另类”了。
在温予柠听到的传言里,有人说这位公主艳丽无双,也有人说她心狠手辣,蛇蝎心肠。
曾今有一个碎嘴之人因为当面说过这位公主不知检点,简直就是王室的耻辱。
单单因为这句话,简晞便将人直接给杀了。
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脸庞,简晞却是眼都不眨一下:“整个皇室都无人敢在本公主面前说这话,你一个区区贱民,谁给你的胆子说这话,嗯?”
自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在这位公主面前说一下。
但二公主蛇蝎心肠,行事狠辣的名声也再此传开了。
简晞的名声也更加声名狼藉。
两个小亭隔得距离有些远,温予柠看不大清这位传闻中狠辣,恣意妄为的容貌。
但却足以让人看清亭子里所发生的一切。
亭子里的女子一身张扬恣意的红衣,和平日里见到的女生衣着不同,来人香肩裸露,白皙的肩头和手臂就这样一览无余的暴露在空气中。
一怔微风吹过,黏在她脸颊的碎发被吹的散乱,她却毫不在乎,只是继续懒散悠闲的弹着手下的古琴。
简晞弹琴的姿势说不上端正,甚至就这样歪歪斜斜的靠在身后墙柱弹得。
但尽管如此,独属于少女的气质依然展现的淋漓尽致,张扬又恣意,什么都不在意。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看似柔弱无骨的男人守在她身侧两边。
一个穿着浅粉色衣物的男子,随着简晞的琴声偏偏舞动,身姿轻巧柔软,就是实在是看不出来一点男子气概。
至于另一侧的男子,墨发倾泻而下,衣衫也有些散乱,之前做了些什么不言而喻。
可尽管如此,那名男子也依旧讨好的凑向简晞,甚至还不忘在一旁为她添加茶水。
………
“不像话!!”
吴然站起身来,眼眸泛火。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恐怕简晞已经被吴然杀了几百遍了。
曲蓝璎压低声音,继续给温予柠解释道。
“二公主和王爷是同一胎,但因为二公主比王爷早出来几秒,所以自然也就贵为了二公主。”
“二公主和王爷自小都是由吴叔看着长大的,所以………”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温予柠挑眉,看来这二公主还真是……“另类”啊。
吴然已经站起身准备迈步走过去逮人了,可下一秒那琴声便骤然一整惊响,随后戛然而止。
“噔——”
隔着一长大段路的距离,红衣少女媚眼微掀,望向他们。
她说了什么,大家都没有听清,但大家却看清了少女的嘴型。
简晞红唇上扬,一张一合道。
“真巧,好久不见。”
第25章
“铮———”
琴音惊响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花园,高树上停歇的鸟儿身形一歪,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纷纷煽动着翅膀飞离了原地。
亭子内,
原本正翩翩起舞的男子和简晞身旁的人动作也瞬间一顿,两人忙不慌上前跪地,“公主息怒。”
琴弦断裂的一息,简晞的手指也被瞬间划伤。
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流淌而下。
一滴,两滴………最终在琴弦上凝聚,重重垂落到实木面板上,溅出一朵艳丽的血色花蕊。
女人深邃妩媚的眉眼微皱,却是恍若未觉般往一旁抬起手,随意将手指上的血迹甩干。
“都是小人的错。公主,您受伤了,我们可以帮您……”地上的两个男人见状,慌忙跪个几个头,却是一个都不敢上前。
“帮我?”
女人拖着长长的尾调,声音慵懒妩媚。
地上两个男生互相对视一眼,对方眼底是肉眼可见的雀跃。
进入公主府半年,他们两个公主是身边最得宠的男伴。可没人知道,他们虽然被称为男宠,公主却碰都不曾碰过他们。
进入公主府的人,无不是都期望得到公主的青睐,早日平步青云。
可实际却是,公主只拿他们玩乐,比如端茶跳舞助兴,却从不让他们触碰到自己。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简晞站起身,没骨头似的往身后柱子上一靠。
她冷冷掀起眼皮,原先被琴弦伤到的手被她懒懒放到自己眼下,眼眸微垂盯着那已经干了的血迹。
“也配帮本宫?”
依然是懒散妩媚的声线,可地上两个人却瞬间觉得仿佛是恶魔的低语。
曾经府上其中男宠也曾因为如他们现在这般讨好,却迎来了简晞的不高兴。
惹二公主不高兴的下场是什么?那位面首当即被扒光全身吊在后院,待侮辱完以后,再将人砍了死无全尸。
相比较于当时其他人的提心吊胆,简晞却视若无睹,甚至还能懒懒打个哈欠:“如若再有人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么这就是下场。”
想到这儿,两人全身颤抖,背脊也冷汗直流。
同僚死前的惨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两人二话不说便是重重往水泥地上磕头:“是小人越矩,都是小人的过错!”
简晞皮肤很白,一身红的耀眼的长裙衬得她更白。香肩和手臂处裸露出来的肌肤更是耀眼,连院落的春意都暗淡了几分。
“你们没错啊。”
她轻轻往流血的手指吹了口气,惋惜开口。
“我只是有些可惜,这张琴可是我二弟弟送给我的。”
听见是当今皇子的物品,地上的两个男人面色更是白了几分。
两人抬起手狠狠往脸上一闪,“都是小的错,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这群蠢货计较。”
“啊,”简晞轻叹了一声,“都说了不是你们的错,不过如果你们非要往自己身上揽的话……”
“我今日受伤的是左手无名指,你们今日回府,便将无名指砍了吧?”简晞眼角微微往上一弯,“咯咯咯”的笑出声,笑得开心极了。
地上两人没料到会是因为自己的话惹出祸,在他们张口试图反驳时,女人冷艳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你们——
可是还有什么异议?”
这一声虽然柔和,可和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话是警告亦是威胁。
有了上一个的警告,两人就算有异议又怎么敢说呢。
只是一根手指而已,至少,至少命还是在的。
思即此,两人自我安慰的松了口气,再次磕下头:“公主所言极是,我们自当应该领罚。”
简晞眼底嘲弄,是最近自己的脾气太好了吗?
这些人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呢。
以至于在场的两个男人回府时,
得知自己不是切手指而是砍断双手时,瞬间被吓得失禁。
只可惜简晞是什么人?她可是最会折磨人的二公主。
一盆滚烫的沸水下去,两个人隔着一层皮都得被烫醒。
简晞二话不说,特意命人在两人清醒时行刑,施刑完后又毫不留情丢出公主府。
………
这时,一道烫的能将人看穿的眼神望了过来。
简晞从思索折磨人的想法中醒过神,她歪了歪头,实在是这道视线太过炙热熟悉,想叫人忽视都难。
当看清另一边亭子众人时,她眼底闪过意外,但很快就被笑意给代替。
亭子那头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欲要起身,简晞斜靠着柱子直起身,媚眼也朝几人笑盈盈望过去。
唇角上扬,她比了个嘴型:“真巧,好久不见。”
—
“你看看她!你看看她!”
吴然被气得原地瞪眼吹胡子,他望向亭内的几人。
“你们都不要拦我,我今日非要好好教训这个臭丫头不可!”
简俞白被他这话说的莫名,环视一圈,“吴叔,没人拉着你啊。”
吴然:“………”
最终还是温予柠望不下去,笑着随意指了指那头,“吴叔,你不用去了,二公主过来了。”
闻言,几人再次纷纷转头。
两个亭子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就是一条小石路的距离。
那头亭子里身材高挑,长裙耀眼的人似是在交代什么,随后便孤身一人直直走了过来。
见近乎全部三王府的人都在场,简晞微微挑眉,自来熟的走进亭子。
她抬起右手,四根手指动了动,朝几人打开了个招呼。
“哟,稀见啊。吴老头,你们这是都到了啊。”
说着,她手指微微弯曲,竖起食指数了数。
“二弟、吴老头、慕凡、蓝璎………嗯,除了黄老头没在,还多出了一个生面孔。”
在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简晞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屁股做到了温予柠旁边空着的位置上。
这还不够,简晞近乎轻身凑近上来。
女人本就长得娇艳的脸蛋瞬间在自己面前放大,不同于温予柠的素颜淡雅,简晞脸上是浓妆艳抹。
原本在其他人脸上过于庸俗的妆造,却在她的脸上刚刚好,美而妖,艳丽而不俗,一眸一笑间皆是千娇百媚。
那张脸笑得张扬,她没有克制压住声音。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就是传言里,我的新弟妹?”
两人距离太近,只要温予柠一个微不可测的动作,随时亲上都不是不可能。
其他人面对这种情况,要不就是慌乱了神,要不就是红着脸躲避。
哪像面前的人,冷静的一动不动,丝毫不见意思慌张。
美好的事物,总是惹人注意的,就好比简晞这张脸。
当温予柠看清这张脸时,她觉得果然有些传言是可信的,就比如拿简晞娇艳恣意一说。
这个朝代里,有几个是这种性格。
在座的几个人认识就算了,可对于她这个陌生人,简晞也丝毫不怯场,上来就直接怼脸。
先不论二公主性格如何,她就是皇后最得宠的女儿,这样的人是万万得罪不能的。
正在她思索该怎么往后退,拉开距离说话,显得不是嫌弃这位公主时——
简俞白往旁边挪了挪,猝的便拉着温予柠往后移。
简晞面前一空,不等她出声,一道清冷的男声出口:“她是温予柠,是温家的女儿,也是我的王妃。”
温予柠没料到简俞白会出声替自己解围,并顺带又替自己自我介绍。
不过这样也好,别人来说总比她自己说好,毕竟现在这个身份,本就也不是自己的。
紧接着简白又道:“还有,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喊我三弟。”
简晞:“………???”
少女张扬的脸上难得出现迟疑,她不可置信:“你这是好了?”
简晞是在简俞白出事那一刻第一个赶到的人,所以也是最清楚他情况的人。
这人之前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最主要他说话时还卡顿结巴啊。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还知道不让自己叫他弟弟了。
简俞白撇过头,也不搭理她这句话,还顺带对旁边的温予柠道:“姐姐,她欺负你,你不用理她。”
听见这句话,简晞就知道这是没有治好了。
脸上再次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她屁股再次挪了挪,又紧紧贴着温予柠:“喂,简俞白这怎么就叫做欺负了?”
说着她还“啧啧啧”轻叹:“你以前可是从不会说这话的,你现在是有了媳妇忘了姐啊?”
温予柠:“…………”
这都是在说些什么鬼话?
简俞白面色一红,却也不反驳:“都说了,我们两个一样大,你不要自称姐姐。”
简晞丝毫不在意,引以为豪的伸出手指比划:“不一样哦,我可是足足比你早出来了几秒的呢。”
“………”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简俞白都不擅长吵架。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就算不会吵架,也不意味着简俞白不会有来有往的回话。
吴然一掌拍到桌子空余的部位,对简晞怒目而视。
“简晞,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伸出手指向那边的亭子。
“你告诉我,那两个是
什么东西?”
“你平常养在自己府里就算了,现在是干什么,还给我大摇大摆拿出来了,你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啊?”
听他说完,简晞掏了掏耳朵,“吴老头,你收收哈。这一桌子可都是菜,可别口沫横飞的顺带把菜给淹了。”
吴然一顿。
慕凡难得的在旁边清咳,“吴叔,公主说的的确有理。”
曲蓝璎将他茶杯里的草莓汁满上,“吴叔别激动,消消气。”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吴然:“…………”
“怎么,你们也觉得我影响到这一桌了?”
温予柠张了张口,可不等她出声,简晞便俞俞道:“谁敢说您啊,您一个不高兴,个个都要被您给喷的狗血淋头。”
温予柠:不愧是唯一的公主,真是什么都敢说。
自知这件事自己理亏,吴然微不可查的向后挪了下,但他也没忘记自己气愤的初衷。
“少给我阴阳怪气的,快快给你弟妹……”说到一半,眼神触及简俞白,他只好话锋一转,“咳,给温家丫头道歉。”
温予柠摆了下手,下意识谢绝。
可不及她开口,温予柠就感觉身边的人再次凑到自己耳边,拖着勾人的尾调,令人头皮发麻。
“柠妹妹,对不起嘛,人家刚才失礼了。”
第26章
“晞禾。”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还带着未尽的清冷。
简晞是皇后最后一胎,也是唯一的女儿。
世道对女子向来艰难,皇后只希望自己家女儿永远不要被世俗所困。
所以在和皇帝的商量下,两人便将最接近京城,繁华的长楚郡赐给她做封地。
要知道,当时两个皇子,简清悠和简俞白的封地虽然是州,但近乎都是处于边境地带,环境和经济更不用说是怎样的恶劣了。
再后来,简晞又被封号为“晞禾”。在此明烈的对比下,可见帝后有多宠爱这个女儿了。
随着简晞长大,她出落的也愈发明艳。但使“晞禾”这一名号渐渐在整个京城出名的原因不止因为美貌,更多的是她轻浮浪荡的举动。
“禾”原本意味着的是丰收与收获,可简晞却恰恰相反,她丝毫不管长楚郡的琐事以及百姓们的死活,整日沉迷男色,纸醉金迷。
因此,渐渐地“晞禾”二字成了讽刺,近乎没人愿意以此称呼。
就连公主府上的男宠,都只单单称呼简晞为公主。
时隔多年,这个称号又再次从简俞白口中出来。
果然不论多久,她这个弟弟还真是……一如既往。
像是提前预察了她之后的举动,一只手瞬间横在了简晞禾温予柠的面前。
简晞下意识往身后一退。
随着她的动作,那只手也收了回去。
等简晞意识过来简俞白这是在做什么时,是隔着温予柠对上那双敛在长睫阴翳下,清浅的眼睛。
依旧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简晞还是看出了其中的情绪。
果然,就算变成傻子了,也依旧如此。
她没好气开口:“我难不成还能把你媳妇给吃了吗?”
“………”
简俞白没有搭理她,只看向身边的温予柠:“姐姐,我和你换个位置,可以吗?”
经过方才两人的举动,温予柠对两人之前私下的相处也有了个了解。
这二人随便打趣可以,但这样公然换位置,实在是太拂公主的面子了。
她弯了下唇:“没事的,这样坐着就好。”
简晞是典型的你退一步,我就近一尺。
简俞白正常那会儿不论自己做什么惹他,他都一如既往的神色,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意思。
可现在不同了啊,她难得的从简俞白面上看到了其他情绪。
有趣。
她这个弟妹更是有趣呢。
温予柠被简晞毫不遮掩的目光打量得古怪,她清咳一声,示意桌上的吃食,转移话题。
“公主,看你方才也没吃东西,要不要吃一点?”
简晞挑眉,得意似的朝温予柠身后人示威。
“简俞白你看看,你真是小气死了,你夫人就多好。多善见人意,多漂亮。”说着,她视线又看向温予柠,“你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外界都传言是温予柠捡了简俞白便宜,可现在到了简晞口中却是相反的另一个意思。
在场的人听见这话近乎皱起了眉,尤其是吴然。
吴然抬眸:“简晞,你平常胡言乱语就算了,这种话怎能说出来?”
简晞才不怕他,玩着肩头一根头发愉悦开口:“可不就是简俞白捡便宜么,你难不成人老眼花了,这都看不出来?”
曲蓝璎和慕凡想说什么,但又不好插嘴,最终只好默默低下头,假装听不见。
温予柠心下一跳,这话当着当事人的面说,不就是要她的命吗?
不等她开口反驳,一旁的简俞白微微皱着眉:“晞禾,你说的不对。”
吴然听见这回答,欣慰的呼出口气。
相反慕凡和曲蓝璎则是疯狂朝他眨眼。
简俞白素来都是叫简晞的封号,不论是幼年还是声名狼藉。
简晞也不恼,她随意绕开手指间的发丝,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行,你说说,哪里不对?”
温予柠被两人这你来我往的对话搞得心惊肉跳,她只是想出来玩一圈,还没想就此丢了性命,还丢了金子啊。
“这句话的确是有些不……”
她刚开口,简俞白便将她的话堵了回去:“不应该说我捡了姐姐的便宜,不论是大还是小都不应该说是便宜,应该是我沾了姐姐的光。”
慕凡:“…………”
曲蓝璎:“…………”
吴然黑脸看向对面的三个人。
温予柠自然清楚的看见了那三人的表情,她嘴角抽了抽,:“俞俞,这话可不能乱说。”
简晞清楚简俞白的性子,他不会当众给人难堪,所以这个反驳只可能是补充什么。
现在看来,还真是果真如此。
“柠妹妹,”简晞往身后一靠,抬起手随意撩了下刘海,“既然简俞白都这样说了,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明明也是他沾了你的光。”
温予柠:“…………”
她试图辩解:“公主,不存在沾谁的光,这个实在是太夸大了。”
“你怎么这么墨迹?”
简晞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便就着那个姿势往后靠,对上简俞白的视线。
“简俞白,这种事,你得给你媳妇解释解释。”
光是想想简俞白解释的场景,就可以说是要有多荒唐,就有多荒唐了。
吴然是最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的,他站起声来,丝毫不给简俞白说话的机会,指着简晞便开刀:“简晞,你看看你穿的衣裳,给我好好坐起来,这叫什么话?”
简晞轻啧,但也出奇的听话直起身。
她抬起两个手臂晃了晃:“吴老头,我从及笄就这打扮了,你怎么还是一惊一乍?”
说完,来人再次自来熟的靠向温予柠:“柠妹妹,你说,我这一身好不好看?”
温予柠:“………”
简俞白再次将温予柠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末了才对简晞道:“你离她远点。”
一次两次可以忍,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仿佛自己是什么凶猛野兽,她搂了搂被分散成几缕的手袖。
“简俞白,我们来打一架吧。”
简俞白没什么表情:“随便你。”
简晞和简俞白的老师是同一人,当初武功两人也是一起学的。
那时的两人经常意见不和,简晞便每次都提出打一架,谁赢了都听谁的。
就这样一直打到了及笄,简俞白赢自己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简晞之前便觉得这人是在故意让着自己的,现在刚好真正的来较量一番。
“简晞,你是公主!你要打什么架?”吴然眉头一跳,“还有你,堂堂三王爷,竟然要和皇姐…二公主打架,像什么话?”
简俞白无辜眨眼:“是晞禾自己要来和我约的啊。”
简晞:哦豁,忘了,还有个管事的老头在。
她虽然不怕吴然,但一些涉及原则上的事,她还是怕吴然去母后那儿告状的。
到时候自己准少不了一顿唠叨,严重的还会被雁展仪留在皇宫或是破寺庙一月有余。
让她待在那鸟都不拉屎的皇宫和寺庙,她真的会憋死。
想通这,简晞难得的朝吴然一笑:“吴叔,别激动,别激动,我们这不是还没打么?”
吴然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都给我收收。”
“………”
见气氛没有之前弩拔剑张,温予柠朝曲蓝璎使了个眼色。
收到信号,曲蓝璎戳了下慕凡,压低声:“别呆愣着啊,快把你旁边崭新的碗筷拿给王妃。”
温予柠接过碗筷,放到简晞眼前:“公主,先吃东西吧。”
吴然冷哼,“她从不吃这些东西,不用给她。”
温予柠不解:“?”
“她为了保持什么鬼身材,从不吃重油重盐的东西,每餐几乎都是大白菜。”吴然道:“哦对,之前还被自己给饿晕了,给她母后急得守着她吃饭一个星期。”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
简晞心虚的将视线移到烧烤架上,拿起碗筷便夹起一块肉,像是为了求证似的,直接塞进了口中。
囫囵嚼了几下,她便吞了下去,扬起大拇指夸赞道:“这种吃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兰璎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说着,她又夹了块放进碗里,吹了几口热气:“我之前就很想把你接到我府上来,结果你却因为某人拒绝了我。”
作为话里的某人,慕凡有些诧异的看向曲蓝璎,她当时和自己说的是报简俞白恩情。
原来,这其中还有自己的原因吗?
“最重要的原因您也知道,王爷对我有收留之恩。至于其他的,我现在都已经和慕凡成婚了,自然也应该把重心放在家庭上。”
曲蓝璎被简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如实道。
“这个菜是王妃的功劳,我只是帮忙打了个下手而已。”
温予柠想了想当初被自己摊成一堆黑色的手抓饼,摇了摇头:“我只是提出这种吃法,具体的可都是曲姐姐的功劳,和我这个闲人可没关系。”
见这回答,简晞毫不令色的夸奖:“不错不错,那你们都不错。”
吴然从简晞过来就一直皱着眉,一个是这人毫无正形,没有丝毫皇家贵女的礼仪。
另一个则是意外。
是的,可以说很意外。
简晞素来不喜欢参加皇家任何活动,可现在眼看着马上就是春日宴,她却上赶着来送人头了。
说是没什么目的,他是不信的。
这个疑问,不等他疑惑多久,便有人替他问了。
简俞白有些戒备的注视着简晞和温予柠的间距,终于忍耐不住道:“你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简晞接过曲蓝璎给她倒的果汁,随意喝了一口:“哟,你竟然会过问这些,之前你可是问都不问的。”
简俞白:“………”
简晞继续:“简俞白,你果然智力下降了。”
温予柠皱了下眉,这简晞说话还真的是口无遮拦。
尽管知道这时自己不应该插嘴,但又想到饭桌上简俞白掉眼泪的模样,温予柠到底还是认命的叹了口气。
“公主,简俞白只是因为毒素原因记忆停留在幼年里,但他具体的智力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没料到温予柠会突然出声,曲蓝璎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简晞对自己亲近之人很好说话,但并不意味着会一直好说话,这位公主最出名的就是喜怒无常。
果然,上一秒还满脸笑意的简晞,现在已经冷下脸。
以只有她和温予柠听得见的声音:“哦?所以你是在替我那弟弟出气,给本公主摆脸色?”
不用其他人提醒,温予柠也很清楚简晞的性子,毕竟这人从没遮掩过自己。
简俞白听不见两人说什么,但依据对简晞的认识,他大体也能猜到简晞想做什么。
他站起身就要将两人拉开,偏偏温予柠又转过头道:“俞俞,我和公主在谈话,没事的。”
简俞白不信她的话,但他也明白,温予柠这是不想让自己插手。
无法,他只能又乖乖做了回去,但眸子全是紧紧提防着简晞。
温予柠知道如果自己今天处理不好这件事,那之后这位公主不爽,给她点麻烦那是常有的事。
她压着声,再次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开口:“公主,您误会了,我只是在给您陈述事实。摆脸色可不是这么摆的。”
声音依旧如她外表那样安静沉稳,没有一丝慌张。
简晞难得的,又朝那张脸看了一眼。
那是一张毫无修饰,清冷却柔和的脸,最美的是那双杏眼,纯粹又剔透,光看着就没有丝毫攻击性。
明明是和自己长相性格极端的人,可简晞却愈发觉得有趣。
这人明明从开始就一直在防备着自己,就连那几句话都是一副要急着解释,不想得罪人的性子。可现在,却突然又为了简俞白,对着她这个公主公然开口。
她微不可查的轻笑:“值得吗?”
温予柠没听清,她皱眉:“什么?”
“没什么。”简晞却又恢复了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她心情很好的扬了扬唇,“放心吧,我对美人的宽容性一向很强。”
这句话似是在对温予柠说,又似是在对在场的其他人说。
简俞白皱眉,他一向不喜欢简晞的说话方式。
他垂眸看向温予柠:“姐姐,你不用怕她。她没什么大本事,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人了。”
温予柠连忙捂住这人的嘴:“俞俞,不可胡说。”
见简俞白乖乖点头保证,温予柠这才松开手。
可结果刚松开手,便听见简俞白像是不放心道:“姐姐,如果再有人威胁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温予柠有些好笑,“告诉你,你能怎么办?”
简俞白见她不信自己,认真的开口:“我可以保护你的。”
保护她?算了吧。
府上的事情或许简俞白可以,但涉及大事,简俞白如今的情况,怎么可能指望得上?连主持个大局都难,更别谈保护她了。
温予柠敷衍的点了下头:“嗯嗯,俞俞能保护好自己,姐姐就放心了。”
简俞白不是傻子,温予柠的不信任都快要溢出来了。
但他也没再出声,只是心下捏了捏拳,他会证明的,他可以担起保护姐姐的责任。
………
另一头,
简晞也不管其他人的表情,屈肘撑在桌上,双手交叉,俯身道,“我此次前来的确是因为一事。”
她的手指意有所指动了动,指向简俞白:“这人的封地出事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第27章
话音落下,全场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温予柠洋装不经意,默默扫视了一圈众人的神情。
除了在场的自己和简俞白,其他人都是神情各异。再看在场最单纯的曲蓝璎也默默低着头,一言不语。
这种情况,谁都看得明白,他们明显瞒下了什么。
温予柠明白的,简晞更明白。
她轻嗤,红唇微启:“吴叔,这事可不是小事,你竟然瞒着简俞白?”
皇帝膝下两个儿子除了封地之外,边境一些零散的城池他们也是有管辖权的。
而归简俞白负责的则是边境一带的黜州,黜州是两个皇子封地中最接近边陲的小地,南北劳动技术与经济差异使然,黜州近乎都是垂暮老人和年轻妇孺,其余男子都早已出去谋生养家。
简俞白还正常时,黜州境内所有城县官员都会自觉定期将当地情况上报给他。
自从简俞白出事后,虽然那些折子依旧会呈上来,但最终都归于无人问津,且里面夹杂着多少水分无人能知。
温予柠听着简晞的描述,不禁皱眉。
这样的情况下
,黜州完全就是属于无人领导的处境,不乱套才应该奇怪。
可是皇帝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也无所作为?
这又是为什么?
简俞白垂下眸,手无意识紧了紧:“是疫病吗?”
简晞毫不意外,她挑眉:“你知道了?”
吴然和慕凡对视一愣,他们明明死守着消息的,怎么就被简俞白知道了?
简俞白似是看出他们的想法,摇了摇头。
“我看到了。”
“书房里,你们落下了一部分折子。”
曲蓝璎则是和慕凡一默。
温予柠这次离奇的没有看透几人的想法,这种东西,他们竟然敢瞒着简俞白?
这不就是欺下犯上么?也不怕被砍头。
和温予柠的想法不同,简晞单手撑住脸蛋:“是父皇吧?”
“………”
吴然明显不想讨论此事,他皱眉,生硬的堵住问题:“简晞,此事于你无关。你堂堂公主,插手此事是要做什么?”
“父皇是不是和你说,简俞白的身体刚有好转,不适合这次调查。”
简晞随意用手指沾了下水杯里的液体,也不抬头观察吴然被噎到的神色。
她的手指重重在空余的桌前画了一个小小的圈,末了,又重重往中间一点。
那滴水珠瞬间蔓延,填满整个小圈,甚至还有了往外蔓延之势。
简晞盯着那滴水。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红唇却意味不明的勾起。
那双眸子抬起,重新看向吴然:“吴叔,如今储君之位在即,你认为此次父皇会派谁去?”
众人一默,都没有人出声。
庭院内的红衣少女往后一靠,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朝空中打了个响指。
“啪嗒——”
几乎是在响指声响起的瞬间,简俞白想都没想,就将温予柠往自己身前揽了揽。
不等温予柠奇怪,一众穿着黑衣的人不知瞬间从哪飞了过来。
不多不少,正好十人,整整齐齐的排在小亭子门口。
三王府这次出门带的侍卫本就不算少,再场的看到这种阵仗,直接拔刀对上那是个黑衣人。
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寒光凌冽,春日的阳光仿佛都瞬间下降了不止一个度。
只是想出来游玩的温予柠咽了咽口水。
这是要干什么?她才穿过来半个月啊,还没想要打打杀杀。
察觉到怀中人身体有些僵硬,原本要松开手的人一顿,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姐姐,别怕,晞禾不敢乱来。”
“………”
这还叫做不敢乱来,都已经把亭子给堵了。
对面三人骤然起身,碍于简晞的身份,慕凡只是将手紧紧握在剑把上。
“公主,您这是何意?”
吴然更是恼火的看向她。
“简晞,他们可是你的亲人,你这是要干嘛?”
“简晞,将人给撤了。”相交于其他人的冷意恼火,简俞白的声音却依旧平静。
但只要细听就会发现,简俞白甚至已经不喊她“晞禾”了,而是“简晞”。
简晞默默撇了他一眼,又看向简俞白身旁还算冷静,但却下意识咬着唇瓣的人。
得,这就是原因。
怪不得曾今自己怎么在他面前唤出暗卫都不生气的人,这次却破天荒生了气。
简晞想着这一幕不禁笑了,但是是被自己当初的想法给逗笑的。
之前她随着简俞白去调查案子时也是这样。
简晞那时直接当着一个平明百姓的面唤出了暗卫,她原本的意思是让暗卫围住这群人。
既然不愿意说,那她也可以换一种说法让人吐出来。
可结果却是再一次被简俞白像如今一样被打断。
简晞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又没有打算杀人,况且那人不过一个男子,他怎么还怜惜上了?
那时简俞白怎么说的?
哦对,那时他对简晞说,“那个人不是帮凶,你不应该随意吓唬人。给他道歉。”
简晞当时就觉得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断袖的癖好,一个男子而已,吓唬就吓唬了,她凭什么道歉?
但无奈,那次查案是自己缠着简俞白带自己去的,她就算不愿也只能乖乖道歉。
简晞今日来就是为了让简俞白去管黜州的事,真把人惹毛了,她也没什么好处。
见好就收的眼力见,她还是清楚的。
简晞慢腾腾起身,脸上已经挂上了无害的笑容:“别这么激动嘛,我只是怕隔墙有耳,想将人请去另一边而已。”
温予柠扫视了一圈外面的人,这次王府里带的侍卫的确不少。
理智终究战胜了之前的惧意,她拍了拍简俞白的手,示意他松开,也是表示谢意。
温予柠看向一脸笑意的红衣少女,沉声道:“公主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简晞非常诚意的点了点头:“看吧看吧,总算是有人能理解本公主的苦有用心了。”
在场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
这件事对面的三人都还没有资格做决定,吴然几人只好将视线转向简俞白。
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让他做决定。
温予柠并不清楚简晞的打算,传闻中的二公主荒废无度,喜怒无常,更是视人命如草芥。
这样性格的人,难道是想替简俞白去查此次疫病吗?
温予柠心下总觉得有些古怪,但也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她微微侧头,“俞俞,你想要和二公主谈一谈吗?”
其实简俞白此时的脑子也很乱,在温予柠针灸的帮助下,他虽然感觉最近脑子比之前清晰的多了。
但是如果当要再仔细的想一些复杂的东西,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拉着,丝毫不让他过去,最终归为一片漆黑。
可简俞白却还是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很重要,他不能因为刚才的不高兴,就任性拒绝。
于是,男人最终还是点了头,薄唇微启:“我可以答应和你谈,但是你得要跟温予柠道歉。”
不出所料,果然是这个回答。
简晞熟练的上前道歉,末了还摇着温予柠的手臂道:“柠妹妹,抱歉吓到你了。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你就原谅我嘛。”
温予柠:“………”
嘴角抽了又抽,她虽然不是听信谣言的人,并且也很喜欢简晞的脸。
但这并不代表这位公主的性子就是不像传言那样了。
从见到简晞从亭子那头走过来,温予柠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正真的恣意妄为。
默默的抽出手臂,温予柠对上那张笑颜,“没事,公主开心就好。”
简晞无辜的眨了眨眼,正要接话,便又听到了那道清冷的声线。
“简晞,你不要动手动脚。”
简晞无语,但也难得听话的坐下,“行行行,碰不得。”
“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恢复了。”
她自言自语,意味深长的看向简俞白。
简俞白不明白她这句话里更深层的意思,但温予柠却是明白的。
只可惜不等温予柠多说什么,简晞便已经一边挥手一边招呼着三王府的人撤出去。
曲蓝璎见状,也跟着跨出了亭子:“王爷,公主既然有要事相谈,那我也就出去了。”
简晞心情很好的朝她晃了晃手,“放心吧,不会很久的,本宫待会儿就让慕凡来找你。”
见曲蓝璎离去,温予柠也欲要跟着离去,“那我也先………”
“诶。”不等温予柠跨出亭子石阶,简晞便已经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柠妹妹,你出去做甚?我们要谈论的本就是简俞白的事情,你不用回避的。”
温予柠有些麻木了,她并没有真的想知道这些皇室间的勾结啊。
转了转眼珠,她脱口而出:“我只是个女子,不适合听这些重要的事情的。”
简晞莞尔,一眼看穿温予柠在想什么。
她直接不由分说将人拉回座位,“柠妹妹这个观念就迂腐了。你现在可是简俞白的妻子,只要是关乎他的,你都能听,还是说柠妹妹………”
她没说完后半段话,但在场另外三人的目光已经聚了过来。
温予柠:“………”
果然,这就是语言的魅力,短短几句话便能将人说成另外的意思。
温予柠硬着头皮,乖乖的开口:“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俞俞呢?公主和吴叔不介意就好。”
简
晞被她这幅模样给逗笑了,其他人可是巴不得知道点什么,可她这个弟妹还真是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呢。
原本想要再挑逗人几句话,但考虑到吴然这个古板小老头还在,她只好收起这个打算。
估摸着时间,留到下一次逗人也不错。
简俞白往自己右侧挪了挪,示意温予柠坐过来。
见两个人距离隔开,他这才放下心。
简晞无声嗤笑,又在这儿防备自己呢。
有事在前,简晞也不多跟他计较,收起之前嬉笑的嘴脸,正色开口。
“父皇这次的打算,是要让简清悠去处理黜州的情况,想必这些你们应该都清楚了。”
几人点头,算是应和。
简晞见状也不再跟他们打马虎眼,“父皇此次正真的意图,其实你们可以大胆的想一想。”
慕凡见吴然沉默,预感不好:“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这次简清悠成功处理了黜州此次的疫情,那么他将收获多少民心,我想不用我多说。”
简俞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王兄得到民心不应该是好事吗?”
温予柠捂了捂额头,这样的场面她最是不想参与,毕竟依据古言小说来看,所谓“夺嫡”之争都是腥风血雨。
另外两人则是沉默不语,得到民心,那自然也就意味着得到了………
“哦,我忘了你现在还不能理解那么多。”
简晞没像其他人那样小心翼翼的,她直接道。
“如若此次简清悠成功,立储一事先不说,民心也先不说。你的封地,将会被父皇交给简清悠。”
这种事直接被简晞大咧咧的搬到了明面上来,吴然环视四周一圈,厉声警告:“简晞,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礼仪呢?”
“不要一惊一乍的。”简晞满不在乎冷笑,“我素来和简清悠不对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看不惯我这幅模样,我也看不惯他那副模样。”
温予柠几乎下意识便能想到两个人的相处模式。
一个唯我独尊,一个更是比他强硬,可不就是火星撞地球么?
吴然:“就算这样,他也是你兄长,岂是能直呼名讳的?”
简晞一脸无辜:“我想叫就叫喽,有本事让他给我赐死啊。”
“你………”吴然再次被她怼的不知道说什么。
简晞不给他教训人的机会,拍了拍手:“好了好了,说正事呢。吴叔你其他的先往后放一放,昂?”
吴然:“………”
已经被拉进来了,就算不说话,也没什么用。
温予柠轻声望向简晞:“我有一个疑问。”
“我还以为你从开始就不打算说话了。”没料到说话的竟然是温予柠,简晞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后兴奋的勾起笑,“你说,只要本公主答得上来的,绝对知无不答。”
温予柠无视她笑里的兴味,开口道:“公主是如何得知皇上的打算的?”
简晞一愣。
但很快便回过神,笑着答道:“柠妹妹应该是知道的,母后最是宠爱我了。这些消息,还不是只要我和母后撒撒娇就手到擒来。”
简晞方才的反应尽收眼底,温予柠自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
但她也不反驳,就这样看着她:“是吗?”
简晞自然意识到自己方才那一瞬的失态,心下不禁也有些懊恼。
“你这是不信本宫?”
温予柠垂眸,“不敢,只是希望公主实话实说。”
这才是温予柠最真实的样子,理智清晰,丝毫不会放过一丝漏洞。
简晞本来也就没觉得她简单,毕竟有多少人看见她就已经被吓死了。
但她的这位弟妹却没有一丝慌张,甚至在她凑上去的瞬间,还能不慌不忙冷静的同她说话。
唯一一次漏出些许异样,还是因为外头那些侍卫的兵刃相见。
不过到底也就是个二十余岁的小姑娘,总归成不了什么气候。
她笑着:“你倒是实诚。”
温予柠成默不语。
简晞道:“我的确没有找过我母后,我母后更没有告诉我这种事。”
“至于我从哪儿得知的,这个你们不用知道,你们只用清楚,这个消息千真万确便行。”
吴然狐疑抬眸:“你到底从哪儿得知的?你是个女儿,朝政之事切记不要干涉。”
“这个不能告诉你们,告诉你们不就出卖人家了嘛?”简晞打了个哈欠,撑着下巴,“放心,我当然不会干涉。我只是不想让简清悠如愿而已。”
简俞白像是对这幅场景习以为常,也没有搭理的意思,“所以,你是想让我去黜州?”
简晞晃了晃脑袋。
“是,也不是。”她低头思考了一番,才出声道,“你可以和母后推荐,让我去。”
“不可理喻。”吴然:“你去什么?你堂堂公主,要去抛头露面查案?”
简晞早料到他这番说辞:“我之前不也和简俞白去查过案子了吗?”
简俞白回想了一下,脑中残缺的记忆里,确实是有此事。
但他开口却是:“是你当时不吃不喝缠着母后,母后拿你没办法,才下令让我带你去的。”
简晞:“………”
吴然经过这一提醒,也连连点头:“对,俞白不说我都差点被你弄混了。”
“嗯,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说,父皇母后也会这样说。”简晞现在不想和他吵架,直接开门见山看向简俞白:“所以,我还有另一个方案。”
“简俞白直接接过黜州这件事,而我,也跟随你们一起去。”
她杵着下巴,望想简俞白。
“你就说愿不愿意,愿意的话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简俞白没有立刻回答,他难得的垂眸,似是在想什么事情。
温予柠皱眉,现在这个剧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系统给她的剧情里,简晞这个二公主只存在于传言里,其余剧情,甚至出现都没有出现过。
可现在,简晞不但出现了,甚至还推动出了不一样的剧情线。
在原来的设定里,黜州疫情一事简俞白从来都没有插手,一直都是简清悠处理的。
也就是这件疫情事后,温家被查出贪污一罪,温负全家被贬,大皇子也被险些拉下水。
但温芩这个虐文女主偏偏在这时候站了出来,揭露了当年的恩情。
从这儿开始,二人的虐恋情深便算是步入了正轨。
可以说这个情节也算是全书最重要的环节了。
可现在简晞这个从未出现过剧情的人却冒了出来,甚至让她和简俞白一起前往。
一环又一环,各个人物都几乎和原书对不上了。
温予柠清楚感觉到哪里不对,可是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被人耍。
像是察觉到了温予柠的心情,许久未出现的系统,终于在此刻又跑了出来。
【宿主,您的怨气很重。】
温予柠在心底冷笑:“你告诉我,剧情不对就算了,为什么小说上的所有人物人设都不同。”
没办法,这一系列事情经历下来,就算系统瞒着,温予柠也会察觉到。
【这本小说本就是虐文,也就是说,这本书中最不可能崩的人设,只有男主女主。】
温予柠不理解这个理论,“什么意思?”
系统叹了口气,【在虐文里,真正的主角只有男主,他算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而女主,则负责承受他的所有情绪,当这类情绪承受完后,也就是虐文中心剧情完后,才会开始机械的逃离,与被追的剧情。】
温予柠当然知道虐文的框架,她开口:“所以,这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宿主,你还不明白吗?】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脑中回荡,像是在下达什么最终的通牒。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会逃脱男主的剧情。不,都不应该说他们是人,他们不过是服务于男主虐女主的工具,不过是为了给男主铺路。】
温予柠听懂了,这系统是要让自己乖乖回去简清悠身边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系统知道这个宿主的想法,它也懒得再继续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
【您擅自违背了剧情,剧情察觉到偏离,自然会自动更正。】
【这件事,就算您嫁给了简俞白也没用。他只不过是个男配而已,又怎么可能抵得过男主光环的简请悠呢?】
温予柠被气笑了,她不想跟系统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了当道:“行,这个解释我可以接受。但你得要先告诉我,为什么我穿越过来时的剧情又不同呢?”
“原文剧情里,所谓的女主可是从来没和简俞白有过关系。”
长久的沉默,系统这次的话里也多了些不确定,【这个是我的问题,我已经在彻查了。但是………】
温予柠讥笑,直接打断:“所以你查到了吗?”
【我没有查到,但我也可以和宿主说一声,这当中,有人的意识觉醒了。】
说着,又像是特意补充,【可能。】
温予柠心下一紧,她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人将会有自己的意识,她不再受剧情控制,但………】
“但什么?”
【但这个人很奇怪。】
【她有两段意识在争斗,我不确认,那另一股意识究竟是从何而来,又到底是谁。】
这种设定,温予柠实打实是第一次听说。
眼皮跳了又跳:“你什么意思,一个言情小说,还莫名多出了灵异设定。”
【剧情的奇怪之处就在这里,这抹意识它似乎是属于这本书的,所以剧情并没有对此排斥。】
【剧情不会排斥,那就说明这抹意识还在可控范围。就算,就算控制不住,剧情也会先一步抹杀。】
温予柠倒不觉得这是坏事。
你看,这不就是变数吗?
女孩勾唇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刚才说的剧情修复是什么意思?”
【你们是本书最主要的主角,剧情对你们的关注控制也是最强的。】
对上温予柠的眼神,系统停了下,再次补充道。
【但因为简芩已经死了,你又是穿越而来的人,所以剧情无法控制你。】
“等等。”
温予柠突然叫停,指向自己,“对啊,我是穿越而来的异世之人。”
系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是啊,你一直都是穿越而来的。】
“那有没有可能你说的那个两段意识,一个是我,一个是………”
【宿主,我有必要再给您郑重一遍,温芩已经死了。】
“你真觉得她死了?”
现在还隐瞒这些,已经没意思了,温予柠直言道:“每晚的研学幻境里,我看到了。”
系统:【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如果没猜测错,她就是温芩。”
系统无言片刻:【那或许是幻影。】
温予柠并不觉得是什么幻影,她呼出一口气:“系统,你是在保护温芩吧?”
如果系统是个实影,温予柠便会发现它此刻血色全无的脸。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啊,听不懂?”
女孩双眸弯下,眼底一点点冷光翻涌出来,最后又归于平静。
她俞俞补充,“我刚刚说错了,应该是磨灭温芩的踪迹才对。”
女孩的嘴角勾着,明明是温和清冷的五官,却在此时散发出冷冽犀利的寒意。
“从最开始你便让我嫁给什么狗屁男主,后面又一次次不允许我提及温芩。”
“刚开始,的确很容易误会成你是在帮我。”
“可为什么要帮我呢?”
温予柠的声音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普通的再普通的事。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温芩作为女主,你为什么非要一步一步将她置于死地呢?”
“可现在我懂了,她苏醒了意识,不听剧情的摆布了,对吗?”
“所以你现在急需挑出一个完美的顶替羊,顶替温芩,成为真正的虐文女主。”
系统:【………】
【是,那又如何?当她不听话那一刻,她就是一个不值得存在的纸片人了。】
【所以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没有我,你早死在了。】
“这个的确要谢谢你,但是,”温予柠好笑的扬唇,“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控制得了我呢?”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们一荣俱荣。”
“你把我拉进来,废了不少力道吧?”
温予柠笑得温柔,“如果没猜错,那个娇娇值,是你变相控制所有人物的必需品,对吗?”
“如果我现在就和简俞白撕破脸,你有能力再拉其他替身出来吗?毕竟温芩最后可是投湖自尽的,好像女主死了,对你伤害是极其大的。”
【你,你不要乱来。】
温予柠轻嗤,再次弯起嘴角。
“放心,我这个人别的没有,这条命还是很在乎的。”
“简清悠我是不可能接近的,但是其他的我同样也可以给你。”
系统语气没有多好:【什么?】
“比如,我会将简清悠拖下水。”
“又比如,我会将简俞白变成男主。”
系统不知是被哪句话宽慰到了,竟真的松了口气:“后面的剧情你能受着,简俞白可不一定能受着。”
温予柠冷笑,她从始至终都不是为了这些什么狗屁剧情和系统谈话。
她为的,只不过是确认幻境里的人影到底是谁。
现在确定了是温芩,那她就已经有了打算。
至于系统本身,意识觉醒的确是真。
可温予柠只觉得这人的演技真差,她不会以为自己真的信了她的鬼话吧?
不过至少她说的前半段,温予柠会考虑。
-
思绪收回,短短几秒的时间,简俞白依旧没有说话。
温予柠清楚这人在顾虑什么。
她轻声道:“俞俞是担心自己处理不好吗?”
简俞白点头,也没有不好意思:“疫情一事,不是小事,我现在的情况………”
“俞俞还记得,我们新婚夜那晚,我说了什么吗?”温予柠抬起手,摸上少年的头顶,带着安抚的意味。
简俞白当然记得她说了什么,不假思索:“要迈步走出去试试。”
温予柠点头:“是啊,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第28章
简俞白做事向来都是以沉稳解决,如若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宁可交给其他人处理。
作为皇室的后人,他一直谨记在心,如果自己能力达不到那就不要接手。不能因为贪图一时的名利,陷自己亦或者别人于万劫不复。
很久以前,他便知道。
这个世界的人是千变万化的,没有人会一直期盼你好。
当你完美的做好一件事时,所有人都会将你高高捧起,奉你为神明。
神明,多么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是完美的,是没有丝毫瑕疵的。所以,当这样一个完美的神明出现一丝一毫的瑕疵时,总会有人暗暗叫好。
他们会侃侃而谈,会拍手叫好,“你看啊,所谓神明也不过如此,他算个什么神明?”
当然,也会有人暗暗叹息,“这只是一次失误罢了,谁不会有犯错的时候呢?”
简俞白太清楚了,这个世界的组成无非就是两种人性。
一种人性如蝼蚁般躲在阴暗的一角。
在那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暗暗观察着一切,企图将那些金光附身的神拉入泥潭,最后又妄想借着金光平步青云。
另一种人性则是大方自信,光明磊落,如心怀仁慈的神明。
这些神明一心良善,他们不在乎结局,只在乎救人于水火。
外界对简俞白的传言一直都是温润君子,如高高在上的神明。
可只有简俞白知道,这两种人中自己什么都不占。他更从来不是什么神明,从来都不是。
所谓温润的
外表,除了自己性格使然,更多的不过是为了减去一些少有的麻烦。至于“君子”一词,他自己更是从未承认过的。
“君子”是高尚品德的规范,是理想人格崇高,品德高尚之人。
可简俞白从不是这样的人,他没有什么高大的抱负,他只想安安分分完成自己分内的事。至于外界的评价和看法如何,他更是从不放在心里的。
“君子”、“神明”,这两个词代表的含义太过于沉重,他很清楚自己从来都担任不起这两个字。
就好比,如果现在的简俞白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他是万万不可能接手的。
一个原因是因为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对于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去冒险的,不论对方是谁。
另一个原因则是,这件事太过于蹊跷,甚至已经关联到了所谓的“太子”之位。
他对皇位是没有丝毫兴趣的,之后更不会。所以,简俞白是万万不会允许自己被卷进夺嫡之争里的。
只可惜现在的简俞白并不是曾经的“简俞白”。
两段意识在脑海中拉扯,他下意识觉得应该拒绝,可是当温予柠的话在耳边回荡时,心中的天平却再次发生了倾斜。
想张口拒绝的话最终还是被咽了下去,最终转为相反的答案。
简俞白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下来的,只是恰时的脑海里回想起温予柠不信任的样子,他突然就想要证明。
他想要证明自己是可以做到的,证明自己可以担起保护温予柠的责任。
简俞白想这些时丝毫没意识到有任何不对,可在座的人却意外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会拒绝这件事,可现在简俞白却答应了下来。
吴然张了张嘴,可却依旧不知道说什么。
慕凡有些不可置信:“王爷,这件事来事突然,你我可能都没有十全的把握,你确定要去吗?”
简俞白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但还是点下头:“既然我已经决定了,那就是去了。”
温予柠见几人的反应不对,尤其是从吴然的表情来看,可以看出是对简俞白的决定十分惊讶。
可这是为什么呢?
对比其他人的表情,简晞就接受的很快了。
眼底讶异的情绪不过是一息,便瞬间被了然取代。
和其他两个男人的表情不同,二公主一身红衣,笑得开心极了。
“简俞白,真没想到,你也有一天会为了某个人打破自己的原则啊。”
简俞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简晞察觉到了。
一个十分有原则,只想要自己不沾一丝污尘的人,现在竟然也会为了一个人去蹚浑水。
简晞利落站起身,却没有离开。
而是俯下身,揽住温予柠的肩头。
她近乎是把头放到了来人的肩头,
那张艳丽的脸就这样和温予柠清新淡雅的脸凑到一起,却没有一丝违和感,反而多了一种惊艳。
温予柠没意识的皱了下眉。
她不喜欢陌生人突然而来的凑近,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性别的人。
简晞没有错过温予柠这个近乎不可察觉的动作,但她却丝毫不在意。
歪着脸看向温予柠旁边的人:“弟弟,我很期待这次的黜州之旅。也很期待………你恢复后的样子。”
简晞时间把握的很好,在身下人快要起挣脱的念头时,也在简俞白准备对自己怒目而视时——
她便直起身,松开了在温予柠肩头的手。
“我还是很香的,不要这么抗拒人家嘛。”简晞洋装吸了吸空气,努了努鼻。
温予柠袖下的手一僵,简晞的观察能力很强。
她察觉到了,察觉到了自己方才的不自然和抗拒。
“简晞,堂堂二公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总会有人看不下去,毕竟刚刚那一幕简直像极了,姐姐勾引自己的弟妹。
吴然朝简晞道:“温予柠是简俞白的王妃,你………”
“………”
简晞抬手捂了捂面向吴然的耳朵,随后更是丝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温予柠的肩头。
“柠妹妹,本宫最喜欢你这样的小美人。所以不用紧张,更不用在本宫面前拘谨。”
艳丽的妆容随着阳光熠熠生辉,女生笑得勾人心弦:“毕竟……本宫可舍不得你这样的小美人。”
温予柠:“………”
一件原本应该可怕的事,到了这位公主这却成了舍不得。真不愧是传言中肆意妄为的二公主。
这一幕在两个当事人中都非常能接受,毕竟一个是思想开放的现代人,一个是荒淫无度惯了的娇纵公主。
可其他人就不同了,尤其是简俞白。
他忍了了又忍,最终双眸还是带了些没压制住的火气:“简晞,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简晞丝毫不在意,“今日本公主心情不错,就不和你这个不会骂人的小可怜计较了。”
“柠妹妹,那我们就改日见喽。”她再次望向温予柠,随后也不等来人回答,简晞随意哼着曲儿便走出了亭子,“哦对,记住不用叫我公主,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我可不喜欢亲近之人公主公主的叫,怪膈应的。”
“走了。”交代完,她只最后留下一句:“吴叔,你那个臭毛病还是一如既往,也就柠妹妹能忍受,要换我早跟你干架了。”
“…………”
简晞这句话不是假的。
吴然出身吴家,吴家是真正世代相传的书香世家,却到了吴然这儿戛然而止。
作为嫡长子,身上不见一丝一毫公子该有的气度就算了,他竟然还开始学医。
这惹的吴家大怒,堂堂世家,却要去当一个医者,这像什么话?
不过所幸吴然医术的确算是在一众太医院中脱颖而出。
当时的江山皇帝才刚接手,还不算稳定。吴家算是对简雍忠心耿耿的一个,所以他干脆直接将吴然提拔到了自己身边,赐吴然为太傅。
并让吴然作为自己的贴身太医,无论小病大病都由吴然接手。
后来,皇后二胎生出简晞和简俞白。
皇帝大喜之余,便干脆直接将简晞和简俞白交给了吴然照料,从此衣食住行写字教书都由吴然接手。
吴然是皇帝身边最放心的人也不为过,所以他几乎是放了全权的。
放了权,也就意味着会更严厉。
简晞和简俞白幼时都不算省心,两人一心只喜欢去习武场练功,可这吴然和皇帝怎么会允许。
简俞白是皇子也就算了,简晞可是公主,一个公主怎么能舞刀弄剑?
简雍和吴然两个老头凑到一起,干脆就合计把简晞给抓回来,励志教会她规矩。
只可惜二公主是什么人,她可是简晞。
事情的爆发是在简晞被罚抄书念经那日,看着面前死死盯着自己的两个老头,简晞一身不吭便和他们打了起来。
简晞选择的第一个对象是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的皇帝简雍。
简雍被怎么绑起来的,完全是懵的。
简晞先是熟练的挽着自己的隔壁给他撒娇说不要抄书了,接着不等他否认,简晞就结结实实给了自己一个过肩摔。
一套动作,仿佛已经练了七八回般熟练。
简雍蒙了,一旁目睹全程的吴然也蒙了。
眼见着,简晞不知从哪拿出了麻绳上前绑简雍。吴然慌忙上前去阻拦:“二公主,您这是干嘛啊,他可是你的父亲!”
“吴老头,别急,下一个就是你。”简晞直接将人给甩开:“父亲也没用,你们也给本公主尝尝被软禁的滋味。”
简雍脸色一沉:“简晞,你这是要反了我这个父亲不成。”
简晞熟练接过话:“不敢不敢。”
明黄色的身影扭了扭:“那还不给我解开?!”
见她不吭声,简雍朝那头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吴然道:“去,快去找俞白,这丫头就是被皇后你们给惯坏的!”
“找什么找?”简晞轻啧,“我准你们走了吗?”
“简晞!你对我们无力可以,但你面
前的人可是你父亲!”吴然眼皮一跳,直接冲了过去,意图将简晞拉开。
此时的皇帝和吴然还不算真正的老头,都是正当年壮时。
吴然因为没有学过武,丝毫构不成威胁,但简雍就不同了。
简晞有些烦躁的抓住捆绑皇帝的麻绳,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道:“简俞白,你还不出来吗?”
皇帝几乎下意识预感不好。
吴然不敢伤到简晞,却还是拉扯着两人:“什么?”
空旷的房间没有任何回应,哪有第四个人的样子。
简晞知道这是被人给横了,心下记住这个丑,她一横:“哥哥哥,你是我哥,可以了吧?”
果然,话落下的一刻。
一个身着白衣,熟悉的身影不知从哪走了过来。
第29章
“………?“
简雍和吴然茫然的仰起脸,甚至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看向那抹白色的身影。
此时的少年一头高马尾,不过十岁出头,身穿月牙白的锦袍,身姿清瘦挺拔。
脸上的容貌还有些稍显稚嫩,但从此时眉目间的轮廓可以看出,一定是个温润淡雅之人。
吴然下意识开口:“俞白?”
“嗨,吴叔,父皇,又见面了。”
简俞白一开口,便瞬间打破了身上原本安静的气质。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没个正经的轻嗤,“晞禾,你也不过如此。”
简晞和简俞白从生下来便好似不对付,小孩子心性的加持,使得两人只要一碰面就从早吵到完。
原因无他,自然是因为辈分一事。
吴然不敢真的对简晞做什么,可是简俞白就不同了。
他眼里重新燃起希望:“快快快,你快点把你父皇和晞禾拉开。”
简雍有时候是真的挺佩服吴然的脑子的,按道理来说,大世家出来的长子,就算智商不高,那也应该清楚话中的含义。
可吴然倒好,简晞都已经喊简俞白“哥哥”了,他竟然还以为简俞白是来帮他们的。
果然,下一秒。
简晞便毫不趁口舌之快,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怎么有你这个哥哥厉害呢?快点来帮我啊。”
十岁出头的男生,身上正是一股少年气,他好以整暇的垂眸:“现在是你哥哥了?平常怎么就那么硬气的来做姐姐呢?”
简晞:“………”
见人不出声,简俞白也不和她计较,快步上前走到吴然面前。
等吴然意识到不对劲,他已经逃无可逃,“简俞白!我可是你的老师,你要对我做什么?!”
吴然没学过武功,想要制服他那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简雍有些头疼,如果再不阻止,那么这两个孩子只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皇帝脸色沉了沉:“平日你们母后纵容就算了,现在一个公主、一个皇子,联手对自己的父皇和恩师做这种事,你们想要做什么?!”
简俞白那时的性子只算是开朗,但也还没有到洒脱胡来的地步,闻言他顿了顿。
简晞似是看穿了他的犹豫,没有丝毫犹豫的往秀中拿出了今日早晨刚换的崭新的手帕。
她将手帕揉成了团,随后毫不犹豫便直接往准备张口的皇帝嘴里塞去。
“呜呜呜!”简雍怒目而视。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无法无天,但也没料到会这样无法无天。
简晞“嘿嘿嘿”一笑,直接将皇帝绑了个严实:“父皇,我只是想要出去练一练武而已,又不是出宫玩。”
“呜呜呜——”
少女无辜眨眼:“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吴然脸色大变,却又奈何被简俞白困住:“简晞!你太过分了,你这是大不敬!大不敬啊!”
简俞白也没料到简晞会这么做,竟然直接把手帕塞进了简雍的口中。
他皱了皱眉,但也依然紧紧控制着吴然:“简晞,把你的手帕拿开。”
简晞叉腰:“放心吧,这条帕子是全新的,我用都没用过。”
简俞白没有接话,就这样看着她。
简晞被他看得不愿意了,直接撂下话:“你怎么和简清悠一样啰嗦?反正我不拿,你要是再这样,信不信我就不答应你那件事了。”
“可以。”简俞白脸上的表情不变,几乎是话落的瞬间便要松手。
“等等等等——”
简晞没料到这人丝毫不没有收到威胁,叉腰的手一放,连忙出声。
“你个死古板!”
少女不高兴的跺了下脚,但也不得不伸手把皇帝口中的帕子给抽了出来,“可以了吧?”
几乎是帕子被拿开的瞬间,简雍便沉声开口:“简俞白!简晞胡来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胡来!”
少年见他可以开口了,一边给吴让上邦,一边乖顺的认错:“抱歉父皇,抱歉吴叔,就这一次,我之后会来向您们认错的。”
吴然挣扎的动了动:“你抱歉?你抱歉还给我上邦?”
简俞白不为所动,甚至还把绳子的结给紧了紧:“吴叔,就这一次。”
简雍:“………”
吴然:“………”
简晞没好气的白了这人一眼,这就是她的弟弟,看着表面乖巧听话,实则内心比谁都能闹腾。
看看方才捆绑的动作,那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可狠心了。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自己说给自己听。
毕竟她和简俞白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
温予柠听到这儿被逗笑了,这谁能想到啊,当今圣上和从医的吴太傅竟然会被一个公主和皇子给摆一道。
她挑眉看向旁边的简俞白:“俞俞,你们那时候还怪厉害的,竟然可以把中年时期的圣上给绑了。”
这次不等吴然出声反驳,简俞白便认真的思考一瞬,应道:“不是我们厉害,是父皇让着我们。”
温予柠:“?”
吴然面色一喜:“你,你想起来了?”
简俞白轻轻点头:“如果努力想一想的话,的确可以回想到。”
温予柠见人这样说,面上也是一笑:“那看来恢复的不错,至于全面恢复……应该也要不了多久了。”
疗程会如此之快是吴然都震惊的,他吸了口气:“丫头,如果你这次治好了简俞白,那么就是皇室的大功臣啊。”
温予柠轻笑,却只是略有深意的应道:“是吗?”
吴然:“放心,老夫定会和皇上一一禀报,你就好好想想要什么奖赏吧。”
吴然其实还想要说,就目前来看,温予柠的医术可以说是比太医院那群老头好的太多了,甚至就有些地方来讲,可能都比自己厉害。
但这些话到了口中,他又无法说出口了。
如果他真的说出口了,温予柠却无法大展身手,那只会化为一把利刃。
有才华,却不得不收敛锋芒。
当今盛世,哪有女人行诊的道理?就算这个女人再厉害,她都不应该做这些炮头露面的事。
能唯一破例的也只有温家的那个养女了。
说起那个养女,吴然不禁对温家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早在他学医之前,他便知道温家功利,可现在看来,他们不仅功利,甚至是薄情。
家中女儿嫁人,按祖上的规矩理应七日后回门。
可这个温负倒好,公然在女儿找回当天断绝关系。原本以为只是因为名声一事气急心头,可女儿回门之日没有回去,他们竟真的一问不问!
同为世家贵族,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吴然可太清楚了。
温予柠并不知晓吴然能联想到温家,还为自己打抱不平。
她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简俞白和简晞将皇帝给绑了的后续。
瓜吃一半,是真的难受啊。
“因为我们的武功都是父皇亲手教的。”
温予柠寻着声音望去,便见简俞白已经极其自然的接过吴然的话说了起来。
“晞禾那时候的功底虽然不差,但也还没到能打过父皇的地步。”
温予柠好奇的杵着下巴,“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让着你们。”
“可能,”简俞白道,“是想看看我们要做什么吧。”
“诶,对啊。”说到这,温予柠来了兴趣:“公主之前答应了你什么事啊?”
简俞白眼神不自然的飘了下,略带心虚开口:“简晞有出宫的方法,所以我就和她交换条件。”
“我将她放出来,她带我出宫。”
“就为了这个?”温予柠愣了下,随后又想了想四面八方被高墙围住的皇宫。
“那你们挺厉害的。”
诚实的丢下一句话。
她是真的佩服,如果换做是她自己,她可是万万不敢绑架皇帝逃出宫的,就算身份互换了也不敢。
不是意想中的指责,简俞白顿了下:“姐姐,你不应该怪我吗?”
温予柠:“我为什么要怪你?”
“我………”
不等对面人说完话,温予柠便再次伸手揉揉男生的头顶。
“这件事虽然于理不合,但是也不算什么大过错。俞俞那时候才十岁,十岁的孩子能强行要求什么?”
“而且,”
女孩对上清澈的眸子,笑得柔软。
“我反而觉得俞俞很勇敢。”
简俞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却又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说我勇敢?”
“能去追逐自己想要的,放手的去做,却也敢于承认自己做这件事的方法不对。”
温予柠收回放在他脑袋上的手。
星河散布的眸子里,倒映着对面人清秀的身影。
“这怎么不算是一个勇敢的人呢?”
简俞白心下没由来重重一跳,嘴里的话不知怎么也说不出口,甚至喉间都多了一丝不可忽视的苦涩。
【叮———】
【依赖值增加,娇娇值增加五个点,目前进度提升到30%,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独有的声音意料之外响起。
温予柠心下有了些猜测,却还是对系统道:“所谓娇娇值究竟是什么,它增加的条件是什么?”
经过前几次的撕破脸,系统现在兼并着说多错多的道理,公办的开口:【您可以理解为绑定对象对您的依赖,其余的恕无可奉告。】
温予柠本来也就没希望它告诉自己,毕竟这个系统瞒着自己的秘密可是格外多呢。
………
“这都什么和什么?”
吴然被温予柠这话给绕得云里雾里。
之前学医就是因为家中给他安排的那一大堆文书,那些文人说话似乎是生来就喜欢故作高深,故意让人难以理解。
吴然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直接敞开了说不好么,非要绕来绕去,把人给绕得晕头转向。
“你知道这两人当时怎么出的宫吗?!”
见惯了吴然的脾气,温予柠也没当做是什么大事,她自然而然接过话:“怎么出的?”
“狗洞!!”
“啊?”
在座的都知道这件事,但温予柠却是第一次知道。
温予柠不由自主的往旁边人看去,依旧是一张清冷疏离,如血色皎皎的面孔。
她一事有些不可抑制的想象这样一张脸钻狗洞………
一秒两秒………
想象不出来。
但却光是想想便觉得有些好笑。
在吴然提出“狗洞”时,简俞白心下便已经下意识想要阻止了。
但当触及到温予柠嘴角漏出的笑意,他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最终成了一句:“吴叔。”
很久以前,简俞白也会这样警告吴然。
依旧是一句规规矩矩的“吴叔”,却还是莫名让人觉察了其中的冷意。
吴然清咳一声,
知道简俞白的意思,他转移话题。
“总之他们最后是被大王爷给抓回来了,简俞白更是被罚了几大板,然后关禁闭抄书。”
“啊,”
温予柠对于这个惩罚没有多意外,甚至松了口气。
但又想起方才那抹红色无忧无虑的身影,下意识问道:“那公主呢?”
“简晞?”
吴然头疼的冷笑:“那丫头只要撒个娇,皇后就护着,你觉得她能受什么惩罚。”
说到这儿,吴然就更气了,
“而且这简俞白自己也清楚,就是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非要去和皇上说要自己的惩罚加倍。”
“结果好了,他一个人领了两个人的惩罚,直接被打得屁股都开花了,足足在床上呆了将近一个月。”
简俞白见他还欲往下说,出声阻止:“吴叔,这都是我从前的事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吴然摆手,“夸你逞英雄呢,没有说你不好。”
简俞白:“那也不用说了。”
吴然看得出来他的神情,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他恍若未闻,继续和温予柠低声道。
“而且你知道当时这小子有多倔吗,就因为位置尴尬,他竟然还不让太医给他上药,非要自己上药。”
简俞白:“………”
温予柠实习的时候不是没碰到过这样的患者,再想了想简俞白传闻中的性子,她出声:“这也正常,毕竟不论大人小孩都有个自尊心。”
“你就替他说话吧,这擦个……”某个词实在是有些不雅,吴然只得换了个说法,“这擦个身体而已,再说,大家都一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被公然当众处刑,简俞白就算小孩子性格,也有些生气了,没经过思考的话脱口而出:“吴老头,什么叫做一样,你和我能一样吗?”
吴然说这些话本来也就是为了调动两人的感情,让温予柠多了解了解。
但如果适得其反可就不好了。
“吴叔多嘴喽。”
自知理亏,吴然嘴里嘟囔着“诶哟哟”的拉着慕凡起身离开:“坐久了,老腰果然酸了,我们出去走走。”
慕凡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就要离开了,他正色道:“吴叔,您去吧,我在这守着王爷王妃就好。”
吴然:“………”
“我说,我要出去走走。”
慕凡:“那您去啊。”
和死木头沟通就是格外困难,吴然这次也不废话,直接拖拉着人走开,“我有事情要和你说,顺便去找找蓝璎。”
慕凡本就奇怪吴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他什么时候散步也要人陪了。
但考虑到后半话,慕凡又只好经过简俞白的点头,才和吴然抬脚离开。
…………
吴然离开的背影颇有种忙不慌落荒而逃的味道。
温予柠轻眯了下眼,这老头给他们腾位置的意味要不要再明显点?
不过既然有人给自己创造机会,温予柠自然也不会放过。
毕竟………据她所观察,所谓娇娇值可不只是娇娇值。
整个小亭子只有两人,简俞白想起方才吴然说的那些话,一时有些想解释:“姐姐,我当时就是不懂事,今后都不会再做那种幼稚的事了。”
男生解释这话时,还带着微不可查的委屈和后怕。
委屈是什么,温予柠能理解,可后怕是什么?
后怕自己丢下他,嫌弃他吗?
“俞俞,你不用害怕,姐姐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哄个小孩子而已,温予柠的胡话张口就来。
沉寂半晌,简俞白低下头,带着小心翼翼的开口:“那如果我做错了事呢?”
“俞俞会做错事吗?”
简俞白抬眸,似是要将少女的模样收尽眼底:“对姐姐,永远不会。”
“是啊,俞俞都不犯错,姐姐为什么会离开呢?”温予柠反问的理所当然,下一句也说的轻松极了,“而且,姐姐不是说过会永远在俞俞身边吗?”
“永远吗?”
“嗯,永远。”
第30章
是夜,温
予柠这次选择的梦境地点是图书馆。
作为国内前三的高等学府,宁大内的图书馆可以说是涵盖了各个学科领域的图书。
温予柠之前最爱来的便是图书馆,这里面的文献资源是最齐全的。
所以当她现在要研究中医药,来这里便成了不二的选择。
看了接近一个小时的书,温予柠微微仰头,随后捏了捏眉心。
想要吃透中医书籍并不简单,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思维模式并不同,文字语言的隔阂更是加了一层困难。
诺达的图书馆,灯火通明,只有温予柠一人。
但温予柠却直接将书合上,少女往座椅背后一靠,手指在桌延有一搭没一搭的无声敲打。
“温芩,你还不出来吗?”
温予柠身上穿着一身浅藕色衣裙,无害的目光一寸寸凉了下去,嘴角微微上扬。
像是不在乎有没有人应和自己,她继续道。
“准确来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曲姐姐生产时。”
“手术室内,我身后站着一个人。”
温予柠眸子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就这样静静的阐述,“那次,我和系统提出来看见了一个身影后,你就再也没出现过。”
偌大的图书馆依旧寂静,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空气的温度凝固一瞬,温予柠也不在乎,嘴角依旧带着明亮的笑意——
“让我猜猜,是系统威胁你了,还是你自己不敢出现,怕打草惊蛇?”
“………”
“你很聪明。”
空荡的图书馆内,不知从哪响起了一道空旷的声音。
*
这道声音有些轻灵,声线像是染了南方的烟雨,轻轻的飘散开来。
温予柠手上的动作一停,这道声音有些不正常………
这种声线她从未听过,或者说从未在活人的口中听过。
空荡荡的,还有些空灵。
类似的音效,一般只有在电影中出现过,而且还是鬼片。
温予柠什么都不怕,但唯独怕两样东西。
一种是虫子,一种便是鬼。
虽然心里早有了准备,但真正发现对方是鬼时,温予柠心下还是捏了把汗。
早就见过了,而且还被“人”看着做完了手术,你怕什么?
温予柠在心底自我安慰道。
迟早要面对的事,就算再害怕也没用。
温予柠深呼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的转过身,看向从安全通道内传出的声音。
“哒哒哒哒——”
空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多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安全出口走了出来。
温予柠呼吸一滞,并不是因为对方和自己长得的确近乎……一模一样。
女人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肤若凝脂,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乌黑剔透的眸子仿若含着秋水,幽幽望向来人时,都带着不自知的勾人。
唯一不同的是,温予柠不笑时,那双眸子都是微微向上的。
并不同于来人的无害,反而裹挟着一种冷艳,就很容易给人一种清冷的距离感。
让温予柠更震惊的是,走向自己的女人是真的全身近乎半透明。
她不动声色挪开视线,转过身:“温小姐,久仰大名了。”
温芩这几日对于温予柠的举动都尽收眼底,见对方脸上除了刚见时的惊讶,但也只是一瞬就恢复了无害的模样。
她也不震惊,直接拉开温予柠桌对面的椅子坐了过去,“温姑娘的观察力很厉害。”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温予柠轻笑,也不回答这个问题。
“我很好奇,系统为什么会把你藏到这个所谓的幻境里来?”
“并不是藏。”
温芩垂下眸,纠正开口。
“而是我暂时还死不了,所以只能以灵魂的方式出现在……”
“这个世界之外的空间。”
温予柠怔了下,然后双手在桌上交叉,“温小姐,不妨说得清楚一些。”
“………”
对面人久久不出声。
温予柠也不在乎,她静静的摩挲着手背,就这样耐心的等对面人回答。
似是组织好了语言,温芩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出声。
“我起初以为这只是一本话本,也就是你口中的小说。”
“如你所说,一本言情小说,真正的主角应该是女主。所以我选择了自杀来结束这本小说,我想,只要我死了,那么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也就都死了。”
“………”
温予柠依旧直直看着她,没有出声。
温芩没料到她会什么反应也没有,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却又很快被其他情绪所代替。
“可当我自杀后,才发现并没有用。”
“嗤。”
一声轻嗤响起,温芩脸色紧了紧,她不明所以的看向对面。
温予柠抱臂靠回椅子,视线再次落到了温芩的脸上,似是在打量又似是试探。
“所以温小姐其实是想要同归于尽,结果发现失败了,并且还被系统给控制起来了,是吗?”
前半段话已经把她的打算给戳破了,温芩轻咬下唇,艰难的点头,“对。”
“哦,”意料之中的回答,温予柠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那你为什么要同归于尽呢,难道就因为简清悠吗?”
“当然不是!”
对面的人松开唇瓣,近乎有些气愤,一潭秋水的眸子里都带着恨意。
“这个世界里,简清悠能那么对我,就是因为他们那些旁观者,是那些旁观者的袖手旁观!”
“罪魁涡首有罪,但他们那些袖手旁观之人也绝不无辜!”
温予柠点头,“所以,你就决定要将这个世界给毁了。”
“对。”
温芩知道以温予柠的能力,想要猜到自己做什么太简单了,所以她干脆也直接招了出来。
应和完,似是考虑到对面人,她脸上又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柔和。
“换做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对吗?”
似是在找寻感同身受,又似是在找寻支持者。
“我吗?”
温予柠眸子转了转,似是在真的思考。
她松开抱臂的手,撑在桌延靠近对方,饶有兴趣:“温姑娘希望我是什么回答?”
“我………”
突如其来的举动,意料之外的答案。
正当温芩不知该怎么接话时,温予柠又拉开了距离,轻笑着开口:“会吧。”
得到答案,温芩重重呼出一口气,似是卸了千斤重。
温予柠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不禁有些好笑,现在自杀都想要来拉人入伙了吗?
她不动神色的冷笑,“最后一个问题。”
温芩:“你说。”
温予柠随意又翻开了已经合上的书,垂下眸:“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剧情修正,它的出现就是为了迎来大结局。”
“什么样才算是大结局呢?”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温芩干脆的将自己知道的托盘而出:“系统应该给你看了这本书的结局吧?”
“对,”温予柠点头,“但是并不完整,甚至连很多角色的小传都没有。”
“不完整就对了。”
温芩被她的话逗笑了,却也跟着点头。
她将半透明的手伸了出来,一个一个的数道。
“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小说话本,他们都是由无数个角色组成。”
“每个角色看到的世界,所经历的剧情都是不同的。”
温予柠若有所思,却也不开口回答:“所以?”
“所以,系统给你的剧情,是我的视角,也就是女主视角所要经历的剧情。”
“这样啊。”
很久之前的猜测得到证实,温予柠洋装恍然大悟。
“你,”
似是被温予柠的态度噎到,温芩忍不住发问:“你不震惊吗?”
“啊,”温予柠有问有答,态度良好的张大嘴表示震惊,“没有吗?我很震惊啊。”
温芩:“………”
温予柠不想和她废话,干脆利落的点到重点:“你就和我说,怎么才能让系统消失。”
“我不是说了吗,系统就是修正剧情的。”温芩眼底划过一抹苦涩,“只有剧情迎来了大结局,系统才会消失。”
温予柠挑眉,接住她的后半段话:“那你呢?”
“什么我呢?”
“温小姐,我以为我们已经敞开了说亮话的,这样装傻就没意思了吧?”
温予柠歪了歪头,笑得无害。
“你前面铺垫这么多,不就是在等我问你这句话吗?”
温芩抿唇一笑:“你果然很聪明。”
也不管温予柠有没有搭话,温芩如实开口。
“系统应该和你说过了,现在这个世界有两道意识。”
“这两道意识里,一个是你,另一个则是没有完全消散的我。”
难得的,温芩第一次从温予柠脸上看出了些困惑。
她也不瞒着温予柠,自顾自继续道。
“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没有完全消散?”
“其实很简单,一本书里只能有一个女主角,当出现了两个女主角以后,自然就会有一个被除名。”
“你现在没有走剧情,所以我也就活着。”
温予柠挑眉:“你活着,我也不用走剧情,这不挺好吗?”
“不,”温芩摇头,“我说过,这本书只能有一个女主。如果你不走剧情,那么你就会被剧情抹除,它可能杀不了你,但它会将你替换成另一个人。”
“就如同现在,你替代了我。”
“………”
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温予柠一默,没再出声。
温芩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能继续按着自己原本的思路走,“你不用紧张,我本就是将死之人。”
温予柠被这句话逗笑了,“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想要去死吗?”
温芩听见这话也不恼,只笑着道。
“温小姐,无意将你拉进来我很抱歉。
上一世,我已经经历过太多事了,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一条无辜鲜活的生命在我眼皮下离开。”
温予柠无声看着她。
温芩也不怯场,她自然而然的对上来人的视线。
甚至脸上还涌现出了从所未有的善意,“你只要走过这本书的剧情,只要和简清悠在一起,那么之后你便是自由的。至于我,就算是死,也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温予柠从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散发善意,尤其是一个成年人。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甚至会搭上自己的命。
如果有,那也一定是因为你身上或者你这个人有所谓的利用价值。
“温小姐很善良,但可惜鄙人并没有什么善心,也从不相信莫名的善意。”
一个系统温予柠都不怕,更何况是这个已经半人半鬼的女主了。
“就算再善良的人,应该也不会就这样把自己的命递给一个从未相识的人吧,你说呢温,小,姐?”
温予柠后半段话咬的很重,近乎是一字一句说出口。
“温予柠,”温芩这次很认真的将温予柠名字念了出来,“你本就不属于这个几百年前不存在的世界,却又因为我进到这个世界。这一个月里借着幻境,我见过了你的世界。”
“我很庆幸,也很羡慕,羡慕你的世界里没有强权,人人平等,所有人都可以上学读书。当然,更羡慕的就是发展水平。”
“我看遍了这里的书籍,这些词应该是这样说吧?”说到这儿,她近乎自嘲笑了笑:“将你从未来的世界一下拉近了几百年前的世界,起因皆是由我而起,那就由我结束吧。”
“就这个理由吗?”
“什么?”
“如果是因为这个理由,你也不用自责。”温予柠打了个哈欠,“我被拉进来那日其实已经死了,所以我还要感谢你让我进入这个世界再次活了过来。”
温芩一僵:“是吗?”
“剧不剧情的,我不在意。至于抹不抹除的,我就更不在意了。毕竟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觉得呢?”
桌上厚重的书本再一次被翻过一页,温予柠将书压平。
“你……”温芩端庄的脸上一裂,她皱眉,“你什么意思?”
“别激动嘛。”
温予柠将压平的书递给对面: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一根纤白漂亮的食指映入眼帘,温芩随着那人指的地方一看,那是中医学。
温予柠见她已经望见了,将手收回,“你之所以自杀,不就是想要杀死简清悠吗?”
“………”
“我可以帮你。”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温芩第一次脸上多了些妄想天开的神色:“你帮我,你拿什么帮我?”
“嗯………”温予柠转了转有些酸涩的脖颈,随后食指按在自己下巴,俏皮一笑:“皇位怎么样?”
“你要做什么?”温芩一怔,随后有些不可置信。
“很简单,现在皇帝急于立储,而立储之人必然是从简俞白和简清悠中选择。”
温芩皱眉:“可是简俞白已经傻了。”
温予柠轻笑。
“他是傻了,可我们没傻啊。”
“皇帝不是傻子,简清悠性子狠厉做事急躁。可简俞白就不同了,他心性和蔼,做事稳重,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夺嫡之心。”
不论是哪一任皇帝,都生性多疑,膝下子嗣如果是能听从自己建议,做事沉稳,那多半就是他的候选人之首。
已经点到了这种地步,温芩如果还听不懂,那么上一世也就白活了。
但她依旧冷笑:“你和简俞白生活了将近一个月,你难道真的觉得他为人无害吗?”
温予柠挑眉:“细说看看?”
温芩一噎,却还是开口道:“据我上一世的了解,简俞白虽然的确没有什么手段狠辣的传言,但此人,绝对比简清悠还有心狠。”
“我曾今亲眼见过他替简清悠处理屁股,那些人他眼都不眨的行刑了个遍,直到有人吐出东西来,他才停手。”
“就拿我的事情来说,当时他明明是见到了简清悠怎么对我的,可他也只不过是看一眼便离开了,明明他是可以阻止的。”
她讲了这么多,温予柠算是听明白了,就是说简俞白这个人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女孩揉了揉腮帮:“你等等,就算他真的和表面不同又怎样?”
“你没听明白吗?这样的人,你觉得你能利用他吗?”
“为什么不能?”温予柠置若罔闻,“简清悠这种人,大男子主义,他之所以和简俞白能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不就是因为简俞白对他没有威胁吗?”
温芩:“可是简俞白这种人,我从来都没听过他想要什么,你凭什么觉得你让他要皇位,他就要皇位。”
这个世界上,无非就是一种人最可怕。
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怕,这样的人最是难以控制。
可是往往也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付出了真心最是恐怖。
“那如果我得到了他的爱呢?”
温予柠想,她要的不多,她就骗这个人一点点真心就好。
“你疯了吗,他如果真的用手段,你觉得他会比简清悠弱吗?”
温予柠无声轻晒,“那如果我在他用手段前就消失了呢?”
温芩这次是真的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姑娘了,明明按年龄来说,自己和她是一样的,可这人却远远比自己狠多了。
温芩这次没再执着,“那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兄弟自残,我们坐享渔翁之利就好。”
“那我要做什么?”
温予柠舔了舔唇,微微点头,示意她看桌上的书。
“作为交换,你教我你的中医就好。”
“就这样?”
“对啊,就这样。”
温芩被她震撼的说不出话来,最终生硬的挤出几个字:“你有没有听我说?如
果你不走剧情,你会被系统抹除。”
“那你应该也听到我和系统的谈话了,什么虐文剧情我不会走,我会把男主变成简俞白。”
似是有些困了,温予柠缓缓打了个哈欠,没没心没肺的开玩笑。
“至于抹除,随便吧,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抹除我。”
最后一句话似是在说给系统听,亦像是说给对面的人。
-
翌日,依旧天气明媚。
温予柠吃完饭后有散步的习惯,干脆就带着简俞白一起到小院散步晒太阳。
简俞白看了看自己被温予柠牵住的手,耳根处略过微不可查的红晕,乖乖任由对方牵着没挣扎。
“姐姐,那我等会儿泡完药浴,还要针灸吗?”
温予这几日和温芩将中医研究了个透彻,所以之前说的药浴一事,自然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她点了点头,“药浴和针灸同时进行会事半功倍。”
见简俞白沉默,温予柠以为他是不想扎针,逗弄道:“俞俞之前可是才跟姐姐说的要听话,现在怎么就泡个药澡和扎针就不愿意了?”
简俞白下意识反驳:“我,我没有不愿意。”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让简俞白爱上自己,那温予柠肯定就得让人心动。
于是她轻声道:“俞俞真乖,姐姐最喜欢这样的俞俞了。”
简俞白脖颈再次红了红,他想着天气真热,不然怎么感觉这么燥热。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温予柠拉着他便往后院走:“后厨应该准备好热水了,我们过去吧。”
“等,等等。”迈脚的动作一滞,手上再次被人拉住。
温予柠好脾气的转过身,看向来人:“俞俞还是怕啊?”
“不,不是。”
男生声音难得多了些初见时的卡顿,他低下头,似是不敢看温予柠。
“?”
终于觉察到简俞白的不对劲,温予柠耐心看向他:“怎么了?”
简俞白沉默,又或者说似是羞耻于口。
最终薄唇微抿,他认真的看向温予柠:“姐姐,就是我可以自己泡澡的,你不用………不用守在我旁边。”
似是怕被温予柠误会,他又急忙解释:“我,我没有嫌弃姐姐的意思,就是我真的可以自己洗的……”
男生独有的好听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到了最后甚至有些听不见。
“啊。”
温予柠了然,这人原来是在犹豫这个。
她直接了当的想出了一个答案:“俞俞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姐姐就给你准备一条布,蒙上眼睛就当看不见啦。”
“?”
这波属实是把简俞白给弄懵了,他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温予柠难得见他这幅样子,愉悦的勾了勾唇。
开什么玩笑,免费的美男送上来,怎么能让人跑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温予柠虽然对那些带有颜色的小视频不感兴趣,但刚入学时也是被同宿舍的宿友拉着一起看过的。
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适当的情//趣也是可以增加感情的。
不然就以现在简俞白的进度来看,她永远都只能是这人的朋友。
她得要创造些粉泡泡出来,让这个好朋友变味。
嗯,温予柠发誓,绝对只是为了培养感情,绝对不是因为想欣赏人体。
这头温予柠还在思考那些小视频里的各种play,那头简俞白就已经直接打断了她。
“姐姐,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洗完后再扎针的,不用你陪我。”
温予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那不行,这个针灸必须和药浴搭配在一起才能事半功倍。”
“俞俞也想好起来的,对吧?”
简俞白还是有些不愿意:“可是男女有别,而且姐姐真的不用特意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的。”
不等温予柠回答,另一个人气啾啾的声音便到了耳边:“什么男女有别?”
周一正是上朝的日子,吴然紧赶慢赶,和皇帝汇报了下简俞白的情况,又顺带美言了温予柠几句,这才赶回了府。
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帮上忙,吴然也不别扭,直接开口:“丫头,吴叔这次没帮上你,抱歉啊。”
从晨跑那日起,吴然便开始研究药浴的处方,但奈何他实在是把握不住是简俞白身体里那两个药物是什么,也就迟迟不敢下药。
温予柠知道他说的是药浴处方的事,摇了摇头,“没事,吴叔你也尽力了。”
吴然虽然帮不上忙,但拍马屁的功夫他还是会的:“小柠,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此次皇上皇后都很开心。过几日就是春日宴了,你好好准备,皇上一定会重重有赏的。”
温予柠垂眸:“那就先谢过吴叔了。”
吴然摆手,“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说罢,他又道:“你们站在这里干嘛,是后厨的热水还没准备好吗?”
温予柠正思考该怎么开口,简俞白便已经提前出声:“吴叔,我不用姐姐侍奉我,我可以自己洗的。”
“不行,”吴然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做侍奉?你们这是鸳鸯浴。”
“吴叔,您说什么呢?”温予柠一呛,这老头的思想怎么比自己还龌龊。
“啊……”后知后觉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吴然清咳一声,“老夫说错话了,是治疗,嗯,治疗。”
简俞白皱眉:“可是男女有别。”
“胡闹!”吴然道:“你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本就是一体,哪来什么有别?”
简俞白不理解:“可是明明是你以前告诉我的,不论男子女子都不应该随意漏给别人看。”
“漏什么漏?”吴然想要上前捂住他的嘴,却发现这人已经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多头了。
没办法,他只得放弃:“别乱说话,你和温丫头已经成婚了,这是合理的,知道吗?”
温予柠觉得这人有点磨磨唧唧了,整得好像他多吃亏一样。
但无奈还有个吴然在,她只能软着声音道:“俞俞乖,我们只是扎个针针,泡个澡澡而已。”
“如果你实在是不好意思,那我们就用丝带捂住眼睛好不好?”
吴然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啊,捂住眼睛就好了!”
简俞白想要反驳,这明明就是掩耳盗铃。
但触及到温予柠的脸色时,他又默默点头。
温予柠每次不开心时,都会表现的格外温柔,就比如刚才说的话。
简俞白最终还是算了。
他想,
只要自己不沾姐姐便宜就好,姐姐要沾自己便宜就沾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