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奶奶那清晰而又洪亮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一般敲在龙战和陈爷的心头时。
这两个走南闯北，一个见惯了枪林弹雨，一个见惯了阴阳两隔的大佬，脑子里竟是同时“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个问题……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初中地理和历史不都学过吗？
中原狭义上指的就是现在的河南一带，广义上指的是黄河中下游地区，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
九州最早见于《尚书·禹贡》，是大禹治水后为方便管理而划分的九个行政区域，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
龙战的大脑里瞬间就闪过了这些标准答案。
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守鼎人”绝对不可能问出这么一个只需要九年义务教育就能回答的问题！
这问题里面一定有坑！
而且是天大的坑！
另一边的陈爷也是眉头紧锁，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之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想得比龙战更深。
从玄学的角度来看。
中原乃是天下之中，是九州龙脉的交汇枢纽，是“中央厚土”之气的根源所在。
而九州则对应着天上的九野星宿，是神州大地的九个气运基本盘。
这个回答够专业了吧？
但陈爷依旧不敢开口。
因为他总觉得这些答案都太“虚”了。
太空了。
就像飘在天上的云，看得见摸不着。
而眼前这位老奶奶她虽然是“守鼎人”，但她伪装的身份却是一个在菜市场里卖糕点的，最最普通，最最接地气的老太太。
她会满意这种“玄之又玄”的答案吗？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整个喧闹的菜市场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的年轻人身上。
林易。
他没有像龙战和陈爷那样去苦思冥想那些历史典故和玄学理论。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这个充满了油盐酱醋，充满了生老病死的凡俗市井。
他看到了那个为了三毛钱的葱正跟小贩吵得面红耳赤的大妈。
他看到了那个光着膀子满身油光，正挥舞着剔骨刀将猪骨砍得“哐哐”作响的屠夫。
他看到了那个蹲在街角，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报纸满脸沧桑的老大爷。
他还看到了那个穿着开裆裤，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正追着一只土狗满街跑笑得咯咯作响的鼻涕娃……
这些画面是如此的平凡。
平凡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多看它们一眼。
但，在林易的眼中。
这些平凡的画面却仿佛构成了一幅比《清明上河图》还要生动，还要宏伟的……人间画卷。
终于。
林易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他再次看向那个眼神锐利如刀正审视着他的老奶奶。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无比柔和的笑容。
“奶奶。”
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在我看来。”
“眼前这菜市场的叫卖声是中原。”
“路边那包子铺里蒸腾而起的热气是中原。”
“田间地头农人脸上那被汗水浸透的沟壑是中原。”
“工厂车间工人手中那被机油染黑的纹路是中原。”
林易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再也普通不过的家常。
“中原不是一张地图，不是一个地名。”
“它是这片土地上那亿万生民的一日三餐，是他们的衣食住行，是他们最朴素也最真实的……人间烟火。”
当林易说完这番话时。
龙战和陈爷都猛地一震！
他们的眼中同时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之光！
是啊！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
大道至简！
最深奥的道理往往就藏在最平凡的生活之中！
而那守鼎人老奶奶她那锐利如刀的眼神也在这时微微地柔和了一丝。
但她没有说话。
她在等。
等林易的下一个答案。
林易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九州……”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这菜市场的顶棚，穿透了那翻涌的云层，看到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九州是当年大禹治水时那九条被他亲手疏通的江河。”
“九州是当年始皇帝筑长城时那无数块被血汗浸透的砖石。”
“九州是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时那一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决绝。”
“九州是当年岳武穆精忠报国时那一声‘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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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的怒吼！”
“九州更是近代百年无数先烈抛头颅洒热血，用他们的脊梁为我们挺起的这片……天！”
林易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洪亮，无比的激昂！
“九州不是九块土地，不是九个省份！”
“它是我们这个民族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了五千年所凝聚而成的那股宁折不弯的脊梁！那股永不言败的骨气！那股刻在了我们每一个华夏儿女血脉最深处，任凭风吹雨打也永远磨灭不掉的……”
“不屈之魂！”
一番话说得是荡气回肠！
说得是振聋发聩！
龙战这位铁血军人听得是热血沸腾，虎目之中泪光闪烁！
陈爷这位捞了一辈子尸见惯了阴邪的老人也听得是浑身颤抖，那颗早已冰冷的心在这一刻被重新点燃！
终于。
林易看着那个已经彻底愣住的老奶奶，缓缓地做出了他最后的总结。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郑重，无比的……神圣。
“所以，奶奶。”
“守护中原不是守护某一片疆土。”
“而是守护这片土地上那生生不息的亿万生民，守护这份永远都不能被熄灭的人间烟火。”
“而守护九州更不是守护某一个朝代，某一个政权。”
“而是守护我们这个民族那传承了五千年，永远都不能被打断的……”
“魂！”
当林易这最后一个“魂”字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嗒。”
一声轻响。
一滴晶莹滚烫的泪珠，从守鼎人老奶奶那布满了皱纹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滴落在了她身前那块洗得发白的油布之上。
她那双锐利如刀充满了审视与沧桑的眼睛，在这一刻彻底地被一抹名为“欣慰”与“释然”的温柔水光所取代。
她看着林易就像一个等待了无数个世纪的母亲，终于等到了自己那个远行的孩子。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摇了摇头。
她用那只干枯得如同树皮般的手轻轻地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脸上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无比欣慰的笑容。
“好……好一个‘守护烟火，守护魂’……”
老奶奶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
“孩子。”
“我等了你这样的人……”
“等得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