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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作者:春池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9章


    距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七天。


    今天中午东河村有娶妻的人家,半个村子的人都去了。


    男方是王洋大哥的兄弟,斥巨资五元钱,点名邀请青梅掌勺炖大青鱼。


    “快点快点。”赵小杏主动要求帮青梅打下手,站在门口把碎布头拼的围裙扔给青梅,拉着青梅往东家家里跑。


    青梅轻轻松松跑到地方,赵小杏在她身后十来步外上气不接上气:“我的老天爷,你的腿脚真是好。”


    王洋大哥也过来帮忙,先给青梅抓了把喜糖,又按规矩给两根烟。


    青梅笑着说:“你自个儿留着吧。”


    王洋大哥别在耳朵后面说:“还真得给我,瞧两大盆的青鱼,你这位大厨杀不过来。”


    青梅说:“那把鱼籽和鱼泡留着,我做个鱼籽豆腐,给东家加个菜。”


    王洋大哥说:“就知道你能行。得咧,开干!”


    青梅像模像样地戴上厨师帽,往胳膊上套套袖。见赵小杏过来,她把喜糖塞给赵小杏,指挥道:“一捆葱、一盆蒜,一个小时,能完成任务不?”


    赵小杏含着糖吹牛:“这点活就是毛毛雨。”


    她们说话的间隙,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出发。孩童们跟在后面欢喜呐喊,都在期待新娘子的到来。


    她做的是婚宴的主菜。


    海边城市,吃鱼比吃肉多。如今物资匮乏,红白喜事主菜很少用大肉做。


    新娘子按照吉时接到婆家,大家欢喜的闹了一场准备开席。


    十来张桌子上,每张中间摆着一个大铝盆。青梅炖的鱼汤乳白飘香,鲜嫩的鱼肉在滚汤里忽隐忽现,大方地撒上一把香葱,激出更鲜美的嗅觉刺激。


    新婆婆给儿媳妇舀起一碗鱼汤,鱼香扑鼻而来,热乎乎的鱼汤喝到肚子里,温暖了新嫁娘的身体。


    汤醇味浓,鲜美无比。恰到时候的鱼肉入口即化,所有的味蕾都被鲜美纯正的味道滋养。


    “他们都在滋溜滋溜喝汤,酒都不喝了哈哈哈。”赵小杏跟青梅站在厨棚下,观察吃饭人的表情。


    青梅收了钱干活自然下了功夫,看大家都还满意,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找个小马扎准备坐下。


    王洋大哥在最边上一桌喊道:“过来啊,这桌是咱们的。”


    不管挑箱子吹唢呐的,还是放鞭炮做大席的,给东家帮了忙东家就得给安排一桌席面。


    大家挤在一张桌上,热火朝天的吃着饭。青梅炖鱼汤下的最快,每个人都是两三碗的喝。


    等到一对新人过来敬酒,新娘子得知是青梅做的鱼汤,拉着青梅的手要跟她学。


    吃完饭,收拾刷洗的活儿是另外一批婶子大娘们干。


    青梅没想到,东家不光给了五元钱,还另外给她和赵小杏一人一元钱的赏钱。这是感谢青梅的鱼汤给力,席面虽然没有大肉,也能盖过大肉的香气,让东家没跌份。


    临走,东家还给准备了一盆折箩。


    席面上没吃完的干净菜混在一起,等下一顿热一热做个烩菜。


    青梅没要,赵小杏要了。


    青梅不要,是她没有吃剩菜的习惯,家里就她跟奶奶俩人,怕把奶奶吃坏。


    赵小杏可就不一样了,她如今是家里头一份,什么好吃的紧着她吃,最近裤腰带都改了两回,轮不到她吃折箩。


    她拿回去给李先进拌糠吃。当初李先进在外面大吃大喝完事,拿着一盆冷掉的剩菜剩饭给她吃,她还挺喜欢吃的。


    青梅告诉她这样容易得传染病,她就不吃,就着糠给李先进吃。


    最近李先进肚子里缺油水,成天馋的唇角流清口水。赵小杏看到他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确实挺寒碜的。


    赵小杏把折箩拿回去,孙巧香高兴极了。坐在灶台前把折箩分了好几天吃的。


    赵小杏抿着唇从婆家出来,站在小路边捶胸口。


    不行,要狠下心!


    她运了半天气,直到有人跟她打招呼,她才拔脚走。


    鬼使神差地来到村东娘家,离老远听到她娘喊着:“幺儿,吃饭!肥肉都给你夹出来了!再玩饭都冷了。”


    同母异父的弟弟在院子里,戴着过年新做的虎头帽,脚上厚实的棉鞋鞋面上甩满了泥巴。


    她娘追着幺儿到院子外头,看到赵小杏吓一跳。


    她第一反应道:“你来了?是不是饿了?咱家口粮不够分给你的,怎么办”


    赵小杏跟从前不一样,这次没进院子讨吃的,站在院外说:“不要了,我跟你说一声,我要跟李先进离婚。”


    她娘是老实的农村妇女形象,中等个头,头发不多,掺杂着白发揪成发髻。她拉着幺儿,一时不知所措。


    离婚对于她来说,太遥远了。


    “离婚”她结结巴巴地说:“离了婚,你住到哪里?”


    幺儿五岁的年纪,甩开他娘的手,冲上来大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想着到我家来住!”


    赵小杏一个窝心脚蹬过去,幺儿在地上滚了三圈,爬出来嚎啕大哭地进屋找他爹。


    她娘不住地回头:“他是你弟弟,你打他做什么?”


    赵小杏看在眼里说:“我没有这样的弟弟。我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我有地方住,永远不住你家里。就算离婚,你也不用担心。”


    她娘抓着衣摆,喃喃地说:“那那地窖里还有地瓜,你抓两个走。”


    赵小杏突然想开了,哈哈大笑:“我不吃,你给你的宝贝疙瘩留着吧。我就喜欢抠树缝的鸟食吃。”


    她转身就走,留着她娘独自站在院子里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什么玩意,长大也是个驴蛋货。”赵小杏嘟囔着往青梅家找青梅。


    “这么快回来?不眯一会儿晚上熬不住啊。”青梅正在给奶奶剪指甲,老太太笑的没了眼睛,觉得青梅抓着她的手痒痒。


    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住,屋里热炕烧的人心头暖呼呼的。


    青梅看赵小杏站着不动,盘腿拍拍热炕说:“快上炕,傻站着做什么。”


    赵小杏咬着嘴巴,小声说:“我要是真离婚,我——”


    青梅似乎不经意打断她的话,自顾自地说:“砖厂有回收的红砖,我打算买回来盖三间小砖房,弄双层砖,不像现在这个四面漏风。”


    赵小杏低声“哦”了声。


    青梅笑了笑继续说:“一间我奶住,一间你住,一间我住。再盖间下屋,放布料杂货。你的任务很艰巨,帮着一起和水泥。盖不好房子,我拿你是问。”


    “有我的屋?”赵小杏眼睛倏地有了光彩,她说:“别说和水泥,砌砖我都会。集体猪的猪圈我就砌过。”


    青梅小手一挥:“那砌砖也算你一份,咱就更省钱了。”


    赵小杏吸吸鼻子,蹬掉棉鞋爬到炕上说:“那你干什么?活都是我干,你白享福啊。”


    “我就是享福的命。”青梅剪完奶奶的指甲,抓起赵小杏的手给她剪:“脏手,吃东西不洗手有病菌知道不?”


    赵小杏忽然笑着说:“你好像我娘,真是啰嗦。”


    青梅厚脸皮说:“闺女,咱们家并不富裕。盖完房子娘手头紧,记得开源节流,多掏鸟窝,晓得伐?”


    赵小杏乐得不行说:“除了喜鹊窝,别的我都能掏。”


    青梅纳闷:“为什么除了喜鹊窝你都能掏?”


    赵小杏看了眼墙上的挂历,老成地叹口气:“等开春鸟儿回来了,你就知道了。”


    青梅给她剪完指甲,爬到窗户边把窗户开了条缝。小北风往她脖子里钻。青梅盯着赵小杏,用眼神扫向她的脚。


    赵小杏捂着脚说:“你想干什么?”


    青梅说:“你要是孝顺,就把脚上的袜子脱了。”


    奶奶半天来一句:“嘿,我还以为外屋的东西馊了呢。”


    赵小杏厚着脸皮说:“这是我新做的袜子啊,绝对不是我脚臭。这可是的确良的!”


    她舍不得买大块的的确良,用人家不要的碎布头拼的袜子。


    青梅扑过去要脱她的袜子:“就是的确良的才臭,死丫头,给我脱!”


    “不脱,肯定是你脚臭,你赖我!”


    青梅一时没防备,被赵小杏抓住脚闻了闻说:“咦,你脚丫子有香胰子味儿,好香啊。”


    她差点把青梅撅下炕,青梅死死抓着炕沿说:“你这个不洗脚丫子的逆子!”


    赵小杏讪讪地把青梅拉起来,自己抱着脚闻了闻


    光着脚坐在炕上,奶奶给赵小杏拿了双新袜子:“瞧瞧袜子底儿给小梅的一样,给你们都绣了小人,你一双,她一双,穿在脚上天天踩小人。”


    赵小杏把奶奶一针一线做好的袜子穿上,抱着脚瞅了瞅嘿嘿乐:“被人惦记就是好啊。要是再有口吃的更好了。”


    青梅说:“灶坑里有烤地瓜——”


    话音刚落,赵小杏已经跑下去拿着烧火棍扒拉灶坑了。


    青梅提醒道:“少吃点,留着晚上吃。”


    晚上到山上挖坟,经常半夜饿。烤点地瓜抱着塞怀里,又暖和又能吃。


    青梅等了一会儿,赵小杏没进来。又等了一会儿,赵小杏还没进来。


    青梅趿拉着鞋过去,看到赵小杏坐在灶坑前面偷偷抹眼泪。


    见青梅来了,赵小杏捧着地瓜,嘴巴黑黑的说:“呜呜呜我就吃了五个。”


    “”青梅转头去箩筐里抓了几个扔到灶坑里,又往灶坑里塞了把稻草:“不值钱的玩意,吃几个都行。”


    赵小杏哽咽地说:“对,不值钱的玩意,哪有我值钱。我还能挣钱呢。”


    说着她把最近攒的七八元钱一股脑塞给青梅说:“娘,留给咱家盖房子啊。”


    青梅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说:“行,这就算给咱家添砖加瓦。”


    赵小杏听着乐了:“那我的屋不要炕,我要睡床。”


    青梅说:“行。”


    赵小杏又说:“听说有的人家牵电灯了。”


    青梅捏着钱说:“咱家也牵。”


    赵小杏说:“地方得大点。”


    青梅捏了捏钱说:“肯定要大点,让你在屋里劈叉。”


    赵小杏又说:“最好再有台缝纫机。”


    青梅把钱还给赵小杏扭头就走。


    赵小杏起身抱住青梅的腰不让走:“就要床,别的不要了,不要了还不行么。”


    青梅摩挲着她的头说:“乖闺女,你要是真孝顺娘,就去把你的狗脚洗一洗,可惜奶奶做的新袜子了。”


    十分钟后,脚丫子香喷喷的赵小杏撅着嘴进屋跟奶奶告状:“奶奶,小梅嫌弃我。”


    奶奶捏着鼻子说:“我不嫌弃。喏,我睡炕头,你睡炕梢,别过来,做好孩子啊。”


    赵小杏:“”


    青梅乐得在炕上打滚。


    赵小杏气着气着也笑了。


    她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迷茫已经破散,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


    ******


    深夜一点。


    “你俩挖这么多了?”赵小杏把铁锹扔一边,跳到坑里把敲碎的石头搬起来往外面扔。


    青梅蹲在坑边给她打手电筒,看她不管不顾地在坟上面敲敲打打,忙说:“小声点,不要吵到别人。”


    赵五荷在旁边挖新坟,遮着半张脸说:“这里要是还有别人,我就在这坑里躺下得了。正好自己挖的自己躺,不劳烦别人。”


    赵小杏在坑里听到嘿嘿笑,青梅把手电头扭了扭,总算照的清楚了些:“杏儿,你别笑了,大半夜瘆得慌。”


    赵小杏一脸无辜,捡起铁锹说:“我神经病啊,大半夜在坟场笑。”


    赵五荷在边上说:“可不是么,年纪轻轻耳朵不大好使怎么行。”


    青梅揉了揉耳朵,心想,该不会是雷在耳边劈多了,让她听觉受到影响了?这可怎么办,医药费她找谁报销?


    她们又挖了一会儿,赵小杏用脚把土蹬回去,恼火地说:“姓李的骗我,说他弟弟死了他就是三代单传。你们数数这坟头,可不止一二三四五个了,单传个屁。”


    青梅猛地回头说:“怎么会有五个呢?明明四个坟头啊。”


    赵小杏没有手电筒,就看个影子。


    她闻言伸出手一个个指过去:“怎么不是五个呢,这不是一二三四五五跑啦!!”


    被她当做第五个坟头的是个人头,借着月光看到人头忽地一下离的远了。


    赵小杏噗通跪在地上,回头看青梅。


    青梅恶从胆中生,夺过赵小杏的铁锹冲了过去!


    管它是人是鬼,这里不允许有东西知道她们挖坟。


    到底死过一次胆子大些,赵五荷瞅着青梅冲过去,她也抓着锄头追了上去。


    赵小杏左看右看,四面全是坟包,她还不如跟上去了。于是,顺手抓起个树杈跟过去。


    夜色当中,只见娇小的青梅高高举起铁锹,画面定格,像是要拍死瓜地里的猹。


    而“猹”缩在空地上动都不敢动,抱着头呜呜呜地哭。


    赵小杏站一边感慨,这小娘们真凶残,不愧是我榜样!


    “你是什么人?”青梅到底没拍“猹”,铁锹重重地插到地里,她左脚蹬着铁锹上,一手扶锹,一手叉腰。


    在她对面包抄的赵五荷,经过几日扛自行车的锻炼,居然没怎么大喘气。她举着锄头对着“猹”,威胁道:“到我们村坟场要干什么?”


    “我、我来上坟烧纸的。”对方终于开口,吭哧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黄表纸说:“别的时候不让烧求求你们放了我,你们都是铁娘子,别跟我一个快要入土的计较,吓到你们是我的不对,我对不住你们。”


    青梅打开手电筒照过去,看到一位枯瘦的老头蜷缩在地上。他身上补丁摞补丁,脸颊凹了进去,说话声音沙哑,像是哭喊多了坏了嗓子。


    “你给谁烧?”赵五荷走近了,没认出来这人是谁。


    赵小杏也过来,瞅了瞅有点眼熟。不过村子里嫁娶关系盘根错节,也不知道谁家的亲戚。


    老头说:“北面二号坟的汪海花是我媳妇,死之前说想要埋回娘家村”


    青梅想了想,门牌号02的确是叫这个名字。想着打击牛鬼蛇神,不让烧黄表纸,夜里偷偷烧的人不少,这老头应该没说错。


    赵五荷又问他是哪个村子,村子里有谁,对方也说的清清楚楚。


    “算了,你走吧。别说晚上见过我们。”赵五荷吓唬他说:“你们村书记是我儿子二表哥的三大娘家的侄子的老丈人,小心我找你茬。”


    “诶诶,您们放心吧,老头我死憋死也不得说,嘴巴紧着很。”


    青梅点点头,赵五荷放下锄头让他走了。


    青梅伸手偷偷摸一摸装着“正气凛然”的兜,的确给了她勇气。刚才差点腿软,一摸兜,硬是支棱起来了。


    这一晚又是无功而返。


    回到家,青梅简单洗漱囫囵个睡了。


    不知是不是正义太过凛然,当晚她就梦到他。


    滚滚天雷凌空劈在地上击起浓烟,在一片焦土对面站着面色冷漠的顾轻舟。


    他一步不肯踏过,目视着被天雷逼到绝境的青梅。


    青梅从梦中崩溃醒来,头疼欲裂。


    半眯着眼,感觉唇边有热乎的气息。


    赵小杏坐在炕沿边,用汤匙给青梅喂药,见青梅难受地睁开眼,赶紧扶青梅起来。


    “怎么还病了?昨晚上吓到了吧?”赵小杏叭叭地说:“我昨儿睡觉也害怕,到底比你强点,早上起来帮你把工分出了,你多睡会。”


    青梅看眼挂钟,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分。


    梦中被雷劈到天灵盖的痛苦,让青梅回想起上辈子的事,她捂着脑袋呜咽着说:“我不想吃药。”


    赵小杏难得见青梅孩子气的一面,吹了吹汤勺说:“乖乖,把药吃了啊。可好使了,大牛生病喝了都能好。”


    青梅:“你这又是从哪弄的药?”


    赵小杏说:“县里过来支援的兽医给的,让我给集体牛,我克扣了点。”


    “”青梅:“你先放桌上,我待会喝。”


    赵小杏眯着眼说:“真的?”


    奶奶帮腔道:“我帮你看着她。”


    赵小杏说:“那好吧。我得到顾大娘家拿手套,晚上跟她一起去,你就在家歇着。”


    青梅也觉得自己干不动了,无力地靠在墙上说:“行,你们注意安全,有风吹草动就跑啊。”


    奶奶忽然说:“要不带我去吧。”


    青梅轻笑着说:“你又不知道我们干什么去。”


    奶奶说:“我是老但不是傻,你们去坟场呢。”


    赵小杏说:“那你干什么跟着去啊,你又挖不动。”


    奶奶认真地说:“那边不少老家伙我都认得呐,有问题我能帮你们沟通一下。”


    “别介,您就好好在家陪小梅啊。”赵小杏吓得蹦起来说:“我们不需要沟通。”


    奶奶说:“真的?”


    赵小杏猛点头:“真的。”


    青梅捂在被子里笑疯了。


    当晚,赵小杏跟赵五荷俩人去了。


    第二天赵小杏过来报告,没有发现。


    第三天,青梅身体好了,生龙活虎地上山,也没什么发现。三个人越来越惆怅。


    只是在她们行动时候,那个小老头总是在边上状似烧纸,其实在观察。


    这天深夜,上山途中,赵小杏一脸像是便秘的表情。


    青梅正跟赵五荷说:“那个老头感觉有问题。”


    赵五荷说:“不用你说,我找人问了,那个村子根本没他这号人!今晚见他一定要抓着他好好问问。”


    赵小杏打了个哆嗦,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一个人影。她在山阶上站住脚,喊了声:“我知道了!”


    青梅被她吼一哆嗦,拍了她一下说:“吓死我了,大晚上你突然喊什么?”


    赵小杏说:“我想了好几天他是谁,我就觉得有点眼熟!”


    赵五荷说:“跟我们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是谁!会不会跟周武一伙的?”


    赵小杏说:“跟周武有点关系。”


    青梅的心一沉,站住脚说:“什么关系?”


    赵小杏说:“这是他老丈人!”


    赵五荷惊呼:“那那他出现在坟场?”


    青梅考虑着说:“兴许这些天是在偷摸观察咱们要干什么。”


    他当时在坟地第一次见面,手里的确拿着黄表纸。这么说来,很有可能知道被周武杀害的女儿埋在什么地方。


    他烧纸就是给他女儿烧得。


    青梅跟她们说完,她们也是这样认为。


    三人马上上山去坟场,这下不挖坟,直接抓小老头。


    干巴瘦的小老头很会躲藏,找了半晚上,被青梅在一棵枯死的槐树后面抓到。


    口水都要说尽,青梅咽了咽吐沫说:“你这些天也该发现我们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跟我们明说你女儿埋在什么地方?”


    小老头蜷缩着身子,对着手电筒的光,他本来好好的说:“我是怕你们是他找来对付我的。”


    话音刚落,他陡然提高音调说:“来抓我啊,我家里就剩我一个了,杀了我就没人知道我妻女的冤屈了!”


    “妻女?”赵五荷说:“你媳妇也是因为周武死的?”


    小老头摇头晃脑地说:“对呀,我媳妇挡在我女儿身前,被他抡磨盘砸破了脑袋,流出来花白花白的东西”


    赵五荷后退一步,看着青梅。


    青梅发现他变得神志不清。小老头在青梅观察他的间隙起身要跑,被青梅一把抓住按在原处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告诉我埋的地方,我们帮你报仇。”


    小老头忽然唱起歌,咿咿呀呀没人知道唱什么。唱到半途喊道:“新嫁娘啊,进了鬼门关。鬼门关啊,鬼门关——”


    他指着青梅身后,半腰高的土邱说:“这就是鬼门关。”


    青梅定了几秒,站起来抓着铁锹看了眼赵五荷和赵小杏。


    她俩也把家伙什拿好。


    青梅说:“挖。”


    青梅挥铁锹下去,发现合该冻硬的土壤竟然是松动的。


    她们仨没费多大力气,挖出来三具尸体。


    “你们等等,我下去看看有没有凶器。”青梅说完,把兜里小手帕包着的照片掏出来,她蹲在尸体边上瞅了眼照片,屏着一口气跳到坑里。


    赵五荷这才算是看出来,她儿子的照片被青梅用来辟邪了。


    这也是应当的,没有比军人的正气更能镇得住歪门邪道的。


    “没有。”青梅爬上来,把草席裹的尸体轻轻掀开一脚,最上面就是周武的前妻,小老头的女儿。


    她脖子被砍的好大的豁口。大半年过去了,要不是北方天气冷,尸体早就腐败了。就这样,也能看到森森白骨。


    小老头忽然说:“他杀人的东西贴身带着呢。特制的剔骨刀,只有他有。”


    赵小杏吓得蹦起来,什么时候小老头站在她身后都不知道。


    下山后,小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青梅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跟她们说:“得让他把凶器主动露出来。对着死者的伤口,一抓一个准儿。”


    赵五荷今晚被三具尸体冲击太大,她摇摇头清醒了一下说:“明天我儿子回来,跟他商量。他总是出任务,对这个有办法。”


    青梅点点头说:“只有这样了。”


    赵小杏紧紧挽着青梅的胳膊说:“脖子上就那么一下,人就死了。”


    青梅没好跟她说,周武前妻生前肯定遭受过暴力对待,死的不容易。她们只看到脖子,没有把草席打开,若是打开,恐怕今晚她们都别想睡觉了。


    “咱们埋好了吧?”赵小杏说:“我都怕她们爬出来。”


    赵五荷说:“怕也是怕到那个畜生家里去。”


    赵小杏一路缩着脖子,进到村里,才说:“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啊?”


    “行。”青梅对赵五荷说:“你别回去了,跟我们一起挤一挤吧?”


    赵五荷也吓够呛,寻思了一下说:“那咱们洗个澡再上炕,别把老太太脏了。”


    脏了就是染了死人气,老人家遭不住。


    青梅跟她们回到家,蹑手蹑脚地放下农具。进到屋里,先烧了水,三个人轮流洗了个澡。


    三个人上了炕,扯着一个被子挤着睡。


    奶奶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回来了啊”


    青梅“嗯”了声,奶奶说:“晚点起来,我来做早饭。”


    青梅又“嗯”一声,刚合上眼,听到旁边赵小杏打起呼噜。


    青梅翻个身,可以从窗帘看到外面的星光。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男主角,她少见的忐忑起来。


    他是抱着什么目的回来的呢?


    相亲?


    青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居然能跟男主角相亲。


    想着想着进入梦乡。


    ******


    黎明破晓。


    天边泛起淡淡的金色。


    窗棱缝里透着略带凉意的清新气息。


    归巢的麻雀站在屋檐上叽叽喳喳,雏鸟梗着脖子争抢食物。


    “醒这么早呀?”奶奶弯着腰,拿着水舀慢吞吞地洗米。


    青梅拿过水舀说:“你进屋吧,她们还没醒,你进被窝里暖和暖和。”


    院子里的井水凉的刺骨,青梅把杂粮米淘了两遍,端到灶台边。


    青梅进屋摸了摸赵五荷的褥子,睡了一宿,热炕已经冷下来。


    家里稻草烧完了,她端个小板凳站在墙头往方大嫂家看。


    方大嫂在院子里刷牙,看到她探头,招了招手。


    青梅脆脆地说:“嫂子,借我两捆稻草呀?我回头上山砍柴火还你。”


    方大嫂吐掉牙膏,指着房后说:“你去拿,不用还。”


    青梅甜甜地笑着说:“那怎么行呢,要给小缸做好榜样。”


    方大嫂漱完口,拿着茶缸过来,抬抬下巴望着陈巧香家的方向说:“昨天你不在,来了好多人把她家的东西搬空了。我听人说要把房子没收,你知道不?”


    青梅真不知道这事,这几天她都在想着对付周武,脑子没往陈巧香家使。


    方大嫂觉得晦气,瞥瞥嘴说:“得了,不管咱们的事。”


    青梅笑了笑从小凳子上蹦下来,把小凳子放到屋檐下面,打开后门,过去方大嫂家抱稻草。


    方大嫂家的稻草垛有个大坑。青梅抱着一捆稻草,身后背着一捆稻草往自己家走。


    路过大坑,天上陡然响起一声闷雷,她吓一跳。


    好端端地干嘛又打雷!


    她受到惊吓,趿拉着鞋不小心绊住脚,抱着稻草的身体猛地向前扑过去!


    要掉坑里了!


    她吓得松开胳膊想要找地方撑着,电光火石间,一个强有力的大手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身体向上提了起来!


    她蹬着脚想要退到大坑外,耳边传来清朗温热的声音:“抓好,再动真会掉下去。”


    好听的陌生声音在身后响起,青梅抓无可抓,反手钩住身后人的腰。


    对方:“”


    还挺硬实啊。


    青梅被拖着往后推了几步,到了安全范围,对方迅速松开手。


    她站在一步外,左手抓着零星几根稻草,右手还抓着对方腰侧的军服


    青梅望着比她高了一头的男人,傻乎乎地说:“谢谢谢啊。”


    顾轻舟低头看了眼。


    青梅没反应。


    顾轻舟忍无可忍地说:“松手。”


    青梅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抓着他的腰侧。


    青梅:“谢谢。”


    顾轻舟淡淡地说:“不用谢两次。”


    青梅抿着唇,好看的杏眼望着被自己扯出来的军装。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帮着抻了抻,抬头说:“还挺紧。”


    顾轻舟薄唇轻抿道:“什么紧?”


    青梅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忙说:“腰带紧。”


    顾轻舟忽然笑了:“青梅?”


    青梅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鼻梁上的小痣一眼就看到了。这幅俊美的长相,除了顾轻舟没别人。


    “是我。”青梅抓抓头,谁知抓下来一根稻草:“”


    好家伙,亲还没相,看样子就要吹了。


    顾轻舟没再说别的,先蹲下来帮着把稻草拢在一起。完事提着稻草,跟青梅说:“我妈留了张纸条,说在这里找她。”


    青梅从善如流地说:“那到我家坐坐吧,正好我要做早饭,你吃了没?”


    顾轻舟也不客气:“早上过来的急,还没吃饭。”


    青梅点头:“那就一起吃。”


    俩人进到屋里,赵五荷和赵小杏已经醒来。


    赵五荷见到儿子站在门口,美得不行:“臭小子,知道回来了!见了人家没有,打没打招呼?多笑笑,别吓到小梅。”


    青梅蹲在灶坑边,手指飞舞火速把麻花辫编了起来,编完甩到肩膀后面,对屋里说:“早上吃杂粮粥,配酱蟹子成不?”


    “有什么不成的。”赵五荷起来,打了个哈欠,看小儿子皱眉头,走过去拍拍肩膀挤眉弄眼地说:“咋样?”


    顾轻舟说:“什么咋样?”


    赵五荷指了指炕对面小小的一个透气窗户说:“我们看到你俩都搂——”


    顾轻舟解释说:“她差点摔跤。”


    赵五荷愉快地说:“以后不是你有么。人生道路再多坎坷,有个知心人就不怕摔跟头,对不对?”


    顾轻舟:“”歪理邪说。


    赵五荷见他面无表情,伸手扯了扯顾轻舟的脸皮:“笑一笑。”


    顾轻舟笑不出来:“有知心人挖坑能挖的更快吗?”


    赵五荷大惊失色:“谁告诉你的?”


    顾轻舟说:“民兵巡防队说有人鬼鬼祟祟,直接上报给专案组。县里最近两个月内发生两起人口失踪案件、一起杀人案件。地方怀疑有连环流窜作案的可能,邀请驻防部队协查抓捕。”


    赵五荷:“两起失踪一起杀人?!”


    顾轻舟让她小点声。


    赵五荷说:“要说十里八乡谁最有可能*干这样的事,我还真有人选。等吃完饭咱们细细的说。”


    青梅此刻搅着锅里的杂粮粥,她的心也乱成一团粥。


    赵小杏还在打趣儿:“你还不让我摸,自己先下手为强了,怎么样贼结实吧?”


    青梅低下头,捏了捏手,触感仿佛还在掌心里。


    赵小杏忍不住说:“你居然还在回味!你这个女流氓!”


    赵五荷从里屋出来正好听见:“什么流氓,让我儿子抓!”


    “没有。”青梅不好意思说自己先抓了一把,这爪子关键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听自己的,还上去摸了一下。


    她懊恼地想剁了小手。


    顾轻舟仿佛没发生什么事,腰身的军服重新掖得板板正正。走出来帮忙把桌板架起来,摆上椅子。


    赵小杏偷偷在青梅耳边说:“眼里有活啊,你以后不受累。”


    青梅:“八字没一撇呢。”


    赵小杏嘿嘿笑,帮着把碗筷放到桌面上。


    顾轻舟吃饭斯文速度却快,两碗杂粮粥吃完,青梅刚喝下半碗。她坐在他对面,看他嚼着酱蟹咯吱咯吱,偶尔抬起眼皮从她脸上掠过,怎么感觉像是嚼了她似得?


    吃完饭,大家把奶奶支到方大嫂家跟小缸玩去,几个人坐在炕上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周武。


    青梅这才知道,原来周武已经在省里挂了号。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行凶的证据。


    “小老头说,他杀人用的是剔骨刀。”青梅回忆着说:“藏在贴身的地方。”


    顾轻舟说:“我猜测应该也是能藏匿的武器。”


    赵五荷说:“你说公安同志也在暗中找尸体,那回头跟他们说说,尸体已经找到了,昨晚上我们挖出了仨。”


    那股臭味仿佛还在鼻尖,青梅顰眉说:“其中两具,一个是他前妻,一个是他丈母娘。另外一具是老早埋在坟场的,跟他没关系。”


    顾轻舟当真没料到他妈在家干了这么大的事,那三人无恶不作、祸害乡里,手上捏着的人命官司不在少数。


    “对方很狡猾,有反侦察的经验。三人伙同作案,杀伤力极强。”


    顾轻舟总算把目光落在青梅脸上,犹豫着说:“你真愿意当诱饵把他钓出来?”


    青梅恨极了周武,板着小脸说:“我一定要让他挨枪子。”


    赵小杏半懂不懂的,开口问:“光是抓周武也不够啊,他还有两个兄弟呢。”


    顾轻舟对青梅有印象,这是一位极美的女同志,相信见过她的人都会过目难忘。


    周武想必也是爱美心切,急切地想要将她采摘到手。他能答应见面,必然不会一个人,会有万全的办法将她劫回去。


    “一起抓。”顾轻舟皱着眉说:“我去跟公安联系布网,明天我跟你一起见他。”


    赵五荷说:“你去能行吗?”


    “能行。”顾轻舟笑了笑说:“我就说我是青梅同志的对象,他一定会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求而不得,杀人灭口,绑架回家。一步也不会错。”


    青梅隐约间发现他眼神里透漏的野性,忍不住又捏了捏在膝盖上的小手男主角不愧是男主角,太有魅力了。


    原本提着的心也因为想到这个而放了下来。书中他是因为执行别的任务牺牲的,这次任务应该不会有事。


    青梅紧张地眼神被顾轻舟敏锐的捕捉住。


    刚才的交谈中,他总觉得他妈和青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乎在隐瞒。


    当务之急要将周武同伙一网打尽,顾轻舟先行一步去跟公安联系,青梅则按照他说的,跟周武又一次进行电话联系。


    周武知道今天青梅肯定要给他打电话,她爸给的期限就在明天,要是她再不见,她母亲的遗物就会被烧掉。


    自以为拿捏住青梅的命脉,周武很爽快地答应见面。不过见面的地点是他选择的人民剧院。


    青梅先答应下来,准备晚上顾轻舟回来再进一步商量。


    顾轻舟晚上到青梅家并没有开吉普车,赵五荷问他,他说是担心周武提前守在村口发现部队的车辆。


    后面半宿,顾轻舟都在给她讲解第二天的事,颇有耐心。到了凌晨,还领来两个人:“这是包觅和小金,他们也会保护你的安全。如果找不到我,一定要认准他们。”


    包觅这个名字青梅有印象,是顾轻舟的贴身警卫员,跟顾轻舟一起在任务中牺牲了,是一位年轻却有血气的好战士。


    见青梅的表情有点紧张,顾轻舟从军大衣兜里掏出一个铁哨,递给青梅:“我会在你身边随时保护,若是分开遇到危险你就吹它。”


    青梅接过铁哨攥在手心里说:“明白。”


    ******


    二十六日下午三点。


    人民剧院门口。


    “大哥,那小娘们该不会诓你吧?听说她跟婆家分家,娘家人也不帮她,应该不会找帮手吧?”


    “别的不说,长得真是水灵,比咱家地窖里——”


    “在外头少说两句。”周武穿着灰布褂子,腰上扎着皮绳当裤腰带。头上的毡毛换成鸭舌帽,脚下狍子皮的靴子倒还穿在脚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人民剧院今儿没有演出,剧场里只有零星几个值班的。


    被他们撵到值班室离。两兄弟换上对方的衣服,脚上踩着装杂物的樟木箱子,麻绳挂在检票口的椅子上,用海报盖住了。


    他们装作工作人员,周武则是来守人的。两兄弟合力抬走樟木箱子,留着周武在原地。


    他等了大半个小时,在他以为青梅不会来了的时候,对面公共汽车站下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对面男人穿着城里人喜欢穿的无军衔的绿军装,戴着一副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斯斯文文的模样,像是没下过乡历练过的小白脸。


    过马路的时候,还护着小娘们看车,俩人走路快要挨在一块儿。


    “大哥,她果然带了帮手!”


    周武眯着眼说:“不怕,先让他们进剧院。”


    剧院里的人是他们同村出来的,知道他们的尿性,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剧院里面的布局周武了如指掌,一间两层高的剧院,两间小剧院,两个公共休息室,除此之外,二楼还有个放杂货道具的仓库。


    他身上沾过人命。


    过马路时短短的时间里,顾轻舟从周武身上撇过,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这一点。


    杀过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见人如同见到深山猎物,打量人的方式不是探究,而是在考量如何最短的时间里将其扼杀。


    周武警惕地盯着顾轻舟,轻笑着说:“兄弟打哪来?”


    “省城的。”顾轻舟懦弱地抖了一下,强撑着体面说:“我警告你不许你以后纠缠她。”


    周武见他抖的像个筛子,反问道:“我非要纠缠呢?你能拿我怎么办?”


    顾轻舟拉着青梅的手,青梅推了他一把说:“你不是说要跟周武好好聊聊,你胆子呢?就知道跟我吹牛,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顾轻舟结结巴巴地说:“谁、谁吹牛,我今天绝对不会让你单独见他,你要是跟他走了,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周武抬着下巴恶狠狠地说:“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跟我耍狠的!”


    他伸手要拉青梅进去,顾轻舟一把将青梅搂在怀里说:“我们发过誓,绝对不分开。你要棒打鸳鸯,就先打死我吧。”


    周武往后退了一步,守在检票口的兄弟嗤笑说:“大哥,你再吓唬两句他就要尿裤子了。”


    周武比他们有警惕性,他站在门口不断地打量四周,在青梅和顾轻舟以为他发现埋伏的档口,他忽然说:“咱们要真没有缘分,我不勉强你。咱们进去聊一聊,以后你们在一起,我会祝福你们。绝不棒打鸳鸯好不好?”


    青梅轻轻抓着顾轻舟的袖口,顾轻舟反握着她的手。


    周武像是不在意他们俩拉拉扯扯,只是眼神里的凶光藏不住。


    咦?


    青梅感觉掌心被人轻轻地挠了一下,她克制自己不往顾轻舟那边看。十指交握的温度让她觉得烫手,她马上明白顾轻舟的意思说:“好,进去聊聊。”


    周武在前面带路,冷笑了一下:“你们感情不错啊。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青梅说:“关你什么事,问这么清楚跟你也没关系。”


    “行,你有种。”周武脚步不停,路过值班室,径直往大剧场去。


    青梅听到一声轻呼,转头看向顾轻舟。顾轻舟视线看着前方周武的背影,却在下面安抚性地攥了攥她的指尖。


    这样温热的感觉让她紧绷的神经放下不少。这是她跟周武接触时从没有过的安心感。


    从值班室门前走过,青梅看到有好几个人影在里面。


    来到大剧院里,走下两个台阶,青梅瞳孔紧缩,呼吸止住。


    顾轻舟同时看到舞台上放着的樟木箱子。


    他第一反应就是用来装人的。


    “都跟我进来了,那我也把话敞开说。”周武走到舞台上,敲了敲樟木箱子,阴森森地说:“也不知道能不能装下你们两个短命鸳鸯。”


    顾轻舟头上忽然有东西飞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顾轻舟大喊一声:“隐蔽!”


    青梅还没发现就被他按在看台椅子上,一个折叠椅重重摔到他们面前。


    二楼有人!


    周武居然在这里就动手了!


    顾轻舟飞快地说了声:“吹哨。”说完转瞬间消失在青梅眼前。


    青梅过来时将铁哨挂在脖子上,此刻迅速冷静地抽出铁哨,用尽全力吹了起来!


    周武大喝一声:“杀了男的,活捉女的!”


    “你做梦。”顾轻舟的速度很快,跃起身体单手攀到二楼扶梯处,另一只手抓着周老二的裤脚,将他掀下二楼悬空看台。


    “啊啊啊!”


    周武没料到小白脸有这样好的身手,他想到事情不对劲,忙从靴子里抽出剔骨刀喊道:“老三,先抓个人质!”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砰”一声响,周武手腕瞬间冒出鲜血。


    “啊啊啊!


    被制服的兄弟二人被分别铐起,周武捂着手腕在地上疼的打滚。


    很快有持枪的同志冲过去逮捕他。


    顾轻舟收起手枪,走到青梅边上,伸出手:“没受伤吧?”


    青梅看着他几乎没有瞄准,抬手就将周武射中,忍不住说:“你枪法真好啊。”


    顾轻舟诧异地说:“不怕?”


    青梅说:“有你在不怕。”


    在书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男主角,怎么会输在周武手里。


    不过这话容易让人误会,顾轻舟挑挑眉,收回手说:“这个时间应该挖的差不多了,你需要过去配合指认。”


    “好。”青梅真心没想到周武这么快被抓到,她看着他被人按在地上,反手扣着手铐,身上滚的全是血。


    “死不了,不是动脉。”顾轻舟透漏出疏离的态度,距离青梅半步的距离说:“请吧。”


    顾轻舟跟刚才“小白脸”的态度截然不同,脸变的很快。


    青梅发现,他还挺会装的。刚才抖成那样,这下又是英勇无敌的顾团长。


    周武和两兄弟一起被带上山,路上顾轻舟问青梅:“有没有发现他藏匿活人的地方?”


    最近两起年轻女同志失踪的案子,跟周武他们脱不了干系。周武上车就抱着简单包扎的手腕沉默,一声不吭。


    另外两个人东扯西扯,一句老实话没有。


    顾轻舟和一起配合抓捕的公安同志们都认为要及时将失踪的两位女同志解救出来,免得在不知晓的地方,生命消逝也无人知晓。


    他们考虑的是山洞或是废弃的地下防空洞。


    青梅坐在车里,望着窗户外面轻声说:“在地窖里。”


    顾轻舟坐在她旁边,转头看向她微微诧异地说:“你确定?”


    地窖第一时间被搜过,并没有任何发现。


    而青梅当然确定。


    她记得在书中写过,女配青梅被打死后,周武这个畜生当天从地窖里拖出一位女同志进行暴力行为。


    “地窖有两层,上层放着储存的菜,菜缸下面藏有一扇小门,提起小门有楼梯。”青梅咬着牙说:“她们还没被糟蹋,现在来得及。”


    顾轻舟深深地看了眼青梅,没有再多问。


    距离休假结束还有时间,他可以慢慢探寻她藏着的小秘密。


    东河村后山北面坟场。


    “挖出来三具尸体,其中两具已经确定是周武的前妻和丈母娘。”


    “发现第二层地窖,两位女同志被送往医院检查。”


    “周老二和周老三把所有罪行推到周武身上,说一切都是他逼迫的。还说还有一个女同志,是前天刚抓的,被关在只有周武知道的地方。”


    青梅站在坟场空地,面对着枯死的老槐树。


    她发现这里就是上辈子她跟周武打斗的地方,那时她站在下风,被雷追着劈。


    不知不觉又站在这里,而周武和两兄弟成为阶下囚。


    顾轻舟站在一步之外,周武不交代被他藏匿的女同志在哪里,对方生死不明。公安同志在现场对他进行轮流审讯。


    “你知道吗?”顾轻舟忽然问。


    青梅愣了下,摇摇头:“不知道。”


    顾轻舟没再说话,目光从坟场前面的土地一寸一寸寻过。


    三个小时后,傍晚的风吹过耳畔,皮肤上有了一丝寒意。


    乌鸦站在枯树叉上,转着提溜圆的眼珠瞅着一切。


    公安同志审问不出,最后请顾轻舟过去帮忙。


    青梅没有跟过去,她离的很远,只能看到周武坐在光秃的树下,顾轻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人静静地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青梅跺了跺脚,旁边包觅从山下上来,怀里抱着大菜包递给青梅说:“你请吃包子,这里还有水。”


    青梅抿唇谢过包觅,咬了口大菜包,还是温热的。


    包觅又去给其他人送包子,过了一会儿他兴奋地过来说:“招了招了,周武说人藏在山腰上,要带着公安同志过去。咱们的工作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青梅知道后面由省厅过来的同志接手,还挺让人放心。


    公安同志跟着周武下去找人,顾轻舟走过来,他见到青梅吃了一半的包子说:“吃完再下去。”


    青梅现在才感觉很饿很饿,她咬了一大口包子,吃的嘴巴鼓鼓的。


    “团长,你也来一个吧?”包觅递给顾轻舟说:“老乡自己家里做的,非要给咱们,说感激咱们为民除害。”


    顾轻舟接过包子,原本他不想吃。看到青梅吃的很香,鬼使神差地拿了一个。


    他还没等咬上一口,听到远处有人鸣枪,接着有喇叭喊道:“周武跑了!!”


    青梅一口包子差点被噎死,怎么就把人给跑了!


    顾轻舟把包子往青梅手里一塞,跟跑过来的小金说:“把带周武走的人控制住!所有人分头搜山!”


    他又跟包觅说:“送青梅同志下山,必要时允许使用枪械。”


    “是!”包觅立正敬礼。


    青梅紧紧抓着大菜包,看顾轻舟消失在眼前。


    ******


    “水?有水吗?”周武踉跄地从山崖上摔下,他惊喜地发现山坳处有一个黄泥混着稻草筑的小屋。


    有人住在这里!


    这代表什么?


    有吃喝,有人质!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小屋的门缓缓打开。


    一个枯瘦的小老头从里面佝偻着身体出来,周武见他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凶神恶煞地喊道:“水!你他妈的赶紧给我倒水!晚一秒老子宰了你!”


    “好好马上。”小老头哆哆嗦嗦地进到屋里,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药瓶。他唇角勾出诡异的笑容,双手兴奋的发抖。


    居然送上门了,送上门了


    他把药瓶里的液体到在水舀里,往里面加上凉白开,双手颤抖着端到外面递到周武嘴边。


    周武急迫地大口饮了两口,忽然往地上吐了一口,大骂:“什么味道!”话音刚落下,“哇”地一声,吐了一地血。


    他全身痛苦地在地上抽搐,瘸着的脚不受控制地疯狂哆嗦。


    他缩成一团,顾不上受伤的手腕,挣扎着抓着小老头的裤脚,青紫的脸上憋着说:“到到底是什么”


    小老头脸上的怯懦消失不见,他蹦起来啪啪啪拍着手,载歌载舞围着周武跳了起来。


    周武觉得五脏六腑被火焰灼烧,他仿佛置身在刀山火海上,使劲地撕着领口,想要大口呼吸。


    小老头跳着跳着从兜里滚出一个药瓶,正是他倒给周武的。


    周武用仅有的力气抓着药瓶,极端痛苦中,他看到药瓶上标着三个字——百草枯。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遍山野,飞鸟振翅而飞。


    顾轻舟顿住脚步,歪了歪头,火速往声音的方向行进。


    ******


    “怎么还让人跑了!”赵五荷在堂屋走来走去,她手握着锄头,转头跟赵小杏说:“门窗检查了没有?”


    赵小杏抓着菜刀紧张兮兮地说:“关、关好了!小梅,你那边怎么样?”


    青梅攥着铁锹,坐在马扎上面对着房门:“没事!咱们轮流守夜,你们先睡。”


    赵五荷说:“我睡不着。”


    赵小杏也嘟囔着说:“我也怕得很。”


    青梅咽了咽吐沫说:“周武的兄弟都被抓了,他手上有伤,跑不了太远。兴许不会到咱们这里来打击报复。”


    赵五荷却说:“谁知道那些杀人犯的心里,说不准就想在死之前拉你垫背呢。”


    这话让赵小杏抖了一抖:“好、好姐妹共进退,我会保护你!”


    奶奶在屋里喊了声:“我也看着呢。”


    奶奶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青梅“哎呀”一声,想起来稻草烧完了一捆,还有一捆在房后放着没有拿进来。


    刚过完年,乍暖还寒时候,老太太可不能睡凉炕。


    她抓着铁锹站起来说:“我到房后拿稻草,杏儿,你过来看门。”


    “好。”赵小杏一口答应。


    赵五荷说:“我陪你?”


    “就在门口。”青梅说着,趴在后门板上听了听,没听到有动静。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悄悄地打开门。


    稻草就在门侧,她站在门里面弯着腰伸手捞,捞了捞,捞到一个温热的触感


    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地捏了一下,缓缓抬头,背着光的地方站着一个人,而她的手就在那人的大腿上掐着。


    青梅嗷一嗓子跳起来,挥起铁锹就要拍!


    顾轻舟正要敲门,门开了,他还没等说话,被个小流氓摸完大腿,还要拿着铁锹飞身拍脑壳?!


    他抬臂格挡,没想到对方力气比他想的大多了。他只得反手把“小土豆”按在墙上:“别动!”


    青梅正要挣扎,听到是顾轻舟清朗的声音,当即不动弹了。


    怎么办,差点把男主角当成猹给拍了


    顾轻舟见她冷静下来,试着松开一点。青梅还是乖乖地贴着冰冷的墙面,并没有继续暴起。


    顾轻舟见状把手全部松开,背着她偷偷甩了甩酸涩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说:“不用担心,周武被找到了。”


    他说的“被找到”而不是“被抓住”,明显是周武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恐怕只能浑身插着管子在病床上极度痛苦的苟延残喘。


    知道这个消息,青梅松了一口气。


    她挠挠头说:“你过来就是要告诉这个的?”


    顾轻舟低头她,眼神幽幽地说:“并不全是。”


    青梅昂头:“那还有别的事?”


    顾轻舟提醒她:“一开始我回来并不是为了抓周武。”


    “哦。”青梅还没反应说来:“那回来做什么?”


    顾轻舟皮笑肉不笑地说:“让你等我。”


    青梅傻乎乎地反问:“为什么要等你?”


    顾轻舟笑着露出白晃晃的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因、为、我、要、跟、你、相、亲、呀。”


    青梅:“”甚至能看到他的后槽牙。


    他这是在阴阳怪气,他一定在阴阳怪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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