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办法很简单。”
陈安继续说道。
“四个字,装傻充愣!”
“就当啥都没发生过,绝口不提免死铁券和铁律的事儿!”
朱元璋听得一头雾水。
“不认错?这能混得过去?”
“皇帝认错,只能在一种时候,快不行了,就像汉武帝晚年下罪己诏那样。”
陈安点了点头,突然严肃起来。
“一封罪己诏,让国人原谅了他穷兵黩武之过,还称他为知错能改的圣人,其大帝封号,半归功于此诏。”
“此外,皇帝任何时候都不能认错,即便真错也不行,壮年与晚年认错,天差地别。”
“壮年认错,难获知错能改之誉,反会被人抓把柄!”
“如唐太宗,因旱蝗之灾下罪己诏,虽暂稳民心,却给有心人可乘之机,遭人借诏书攻讦其杀兄夺位招天罚。”
“所以皇帝非到晚年,绝不能认错,察觉错误后不再重犯即可。”
“至于为啥晚年可以认错,因为无人会算计将死之君,与其抓他把柄,不如琢磨拿捏新帝。”
朱元璋瞬间开窍。
自己的把柄比唐太宗多得多,确实不能随便认错!
陈安又补充道。
“人如鱼,记性短,不论亲贵百姓都爱凑热闹,但事过即忘,只要不再提免死铁券与铁律,三五年后便无人记得,那些本就会妄为的人,照样会露马脚。”
他看向朱元璋,笑着问道。
“这事,就不用本官再举例了吧?”
他心里清楚,别说三五年,前世很多热点事件一个月不到就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也多如牛毛。
朱元璋也认可这话。
世人本就如此,凑热闹时一窝蜂而上,没热闹可看了就转头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圣上只需绝口不提二者,同时默默改正‘论亲疏不论功绩’之弊,做到论功行赏、赏罚分明,假以时日,百官间的信誉虽难全回,也能恢复大半。”
陈安说完,回到主位上,自顾自喝起了凉茶。
“败坏名声很容易,想把败坏的名声捡回来,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此刻,朱元璋三人看陈安的眼神彻底变了,多了几分欣赏和认可。
朱元璋又看向马皇后。
“夫人,你也听见了,回去记得跟娘娘说。”
马皇后笑着点头,看向陈安的眼里满是期待。
她真希望陈安能回京,以后当面给朱元璋说这些,而不是隔着郭老爷这层身份。
这么折腾一趟的成本太高,耗时耗力耗钱还耗人,再折腾几次,她都没信心能活十年了。
不过这一切都得朱元璋点头,而朱元璋点头的前提,是确认陈安不碰军权和农税,这也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
马皇后给朱元璋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趁热打铁,赶紧问那个憋了小半年的问题。
她也想不明白,皇帝做得不好,跟儿子多有啥关系?
上回陈安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
朱元璋秒懂马皇后的意思,立马开口问道。
“陈大人,上次你说皇帝做得不够好,是因为儿子太多?咱想了小半年都没琢磨明白,这次你无论如何得给咱讲清楚!”
朱元璋抛出憋了小半年的问题,陈安一眼便看穿他眼中的期待。
这位郭老爷虽不在官场,却受过朱元璋天大的恩惠,他这是既想替主子分忧,又想借自己的话在朱元璋面前邀功,多讨些恩宠。
只要对方不把自己卖给朱元璋,这个忙倒也能帮。
他笃定郭老爷早就把“皇帝做得不好是因为儿子太多”这话传给朱元璋了。
毕竟除了他陈安,没人敢拿一知半解的事情去给皇帝添堵。
也就只有他这个老朱家流落在外的儿子,才有这底气敢这么放肆。
陈安放下茶盏,看向朱元璋打趣道。
“郭老爷倒真够执着,都过去小半年了,还惦记着本官说的这话?”
朱元璋脖子一梗,回怼道。
“你说的,一个时辰里咱想聊啥都成!”
“行,那本官就跟你们说说,反正耽误的是你们的时间。”
陈安话锋一转,神情严肃地叮嘱道。
“本官清楚你打的算盘,唯有一点,别让圣上知晓这话出自本官之口。”
“丑话说在前头,满足好奇心就罢了,别妄图拿这话去邀功,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弄巧成拙。”
这话让朱元璋三人越发好奇了。
为什么陈安不愿让皇帝知道这话是他说的?
又为什么会适得其反?
朱元璋心里满是不服气。
这话听着,好像他朱元璋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似的。
他真想怼一句“只要有理有据,咱只会奖赏不会惩罚”!
但转念一想,陈安这张嘴太毒了,就算说得有理,说不定也得挨刀!
他没把陈安的警告放在心上,只是执着地催促。
“陈大人,您就快说吧!”
陈安见他不听劝,便懒得再多费口舌。
真若因这事丢了性命,他们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毕竟该提醒的已经提醒过了。
他望向窗外应天府的方向,眼里带着几分调侃似的敬佩。
“咱们圣上龙精虎猛,单论生孩子的本事,就连种猪都得甘拜下风啊!”
这话一出口,三人反应各不相同。
毛骧低着头憋笑,在心里默默给陈安默哀。
五十岁的马皇后脸颊瞬间泛红,尴尬的脚趾都能抠出间三进院来。
朱元璋气得猛拍椅子扶手,怒吼道。
“陈大人!休得胡言,注意你的言辞!”
“你这书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如此大逆不道的比喻,也敢随口说出来!”
陈安一脸平静地回应。
“郭老爷,这不过是个比喻罢了,犯不着如此较真,况且,事实本就如此啊!”
“唐太宗一辈子才生了十四个儿子,咱们圣上才当了十五年皇帝,就已经有二十四个儿子,八个女儿了!以后只会更多!”
朱元璋憋得脸红脖子粗,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自己在子嗣之事上确实出众,可陈安用种猪作比,也太不像话了!
他咬着牙说道。
“圣上身子骨好,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是大好事,咱别揪着这个不放,说正题。”
“儿子多,和他施政有不妥之处,究竟有啥关联?”
陈安见气不动他,便收起玩笑,神色凝重地问道。
“你们能跟圣上说上话,应当知晓他想重新推行分封制吧?”